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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经差点被卖掉的险境,倪露儿终于知道世间的人心险恶,是不可以光从外表去衡量的。就像那两个坏人,看着她时直笑,嘴里说的尽是想帮助人的话,可是暗地里却坏心眼的算计她,真是人不可貌相。
反倒是齐士鹰,虽然嘴巴恶毒,总说一些令人讨厌的话,对她的态度也不好,可是真到要紧时刻,还是挺关心她的。
还有这些看似凶神恶煞的镖师,虽然之前老是沉着一张脸要赶她走,但经过这件事之后,对她的态度却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改变,不只把她当妹妹疼爱,还教她不少分辨坏人、好人的方法,深怕她再度受骗。
其中还有人热心的想教她拳脚功夫,但在发现她实在不适合而作罢。
反正只要她乖乖跟着他们,也不会发生危险,没有人敢再欺侮她。
中午时分,镖队在茶棚里休息,孙武拿出破掉的衣服在缝补,倪露儿看见了,放下手中的茶碗,好奇的走过去。
“孙大哥,你在缝衣服吗?我来帮你。”
“不用了,这个小洞,我自己来就好了。”孙武连忙将衣服藏在身后。
这小妮子不同于一般人,专门闯祸惹事,破了个小洞的衣服,被她一缝,搞不好毁了也说不定,还是谢绝她的好意为妙。
“没关系,你们救了我,对我那么好,我为你们做点小事也是应该。”不管三七二十一,她将衣服抢过来,拿起针线就缝补起来。
看得孙武和其它人心惊胆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啥事。
“哎呀!”她倏地一叫。
有人吓得打翻茶杯。
“怎怎么了?”孙武紧张的问。
“我缝反了,应该是从里面缝才对。”
“没关系没关系。”预料中的事情,还不算太差。
大伙吁了口气,喝茶的喝茶,赏风景的继续赏风景。
“哎呀!”她又叫了一声。
大伙的心又跟着一跳。
孙武再度跑过去。“又怎么了?”
“对不起,我把袖口看成破洞,缝上了。”这下变成了一件有袖无口的衣裳,手怎么伸出来啊!她伤脑筋的咬咬唇。“我真笨,是不是?”可怜兮兮的眨巴着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众人看得心里一揪,忙不迭的围过来,纷纷数落孙武的不对。
“一个大男人家,衣服破了就算了,有什么好补的!”
“瞧我的衣服不也破了好几个洞,几个月都没补过。”李虎甚是得意地说。
“什么?李虎哥的衣服破了那么久,都没有补吗?好可怜喔,拿来露儿帮你补如何?”原本泄气的小脸扬了起来,兴致勃勃的靠向李虎。
李虎连连摇头。“不不用了,只是一个小洞而已,不需要补的。”真是大嘴巴,没事提这干嘛!
他总共才带三套衣服出来,一套穿在身上,两套都破了个小洞,万一让倪露儿的巧手一补,他岂不是没衣服好换了。于是他赶紧逃开。
众人连眼泪都笑出来,差点把腰笑弯了。
“我看你就饶了李虎吧!凭你的手艺,只怕会帮倒忙。”齐士鹰靠在树干上,见她追着李虎跑过来,伸手一捞,将她拦住,帮李虎解围。
“你这么这样讲?人家是好意嘛!”她不依的跺跺小脚,却挣不开他拦抱在腰际的手臂。
强而有力的臂膀将她紧紧的箍住,两人身体紧密的贴在一块,她能感觉到他宽阔的胸膛就靠在她的背上,不知怎地,一股热气升了上来,熨红了她的脸。
“怎么了?脸变得这么红,生气了吗?”齐士鹰纳闷的扳过她的身子,发现她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不禁好奇的轻抚她的脸。
倪露儿彷佛被什么东西烫到,跳了起来,往后退一步。“当然生气了,谁说我不会做女红,我只是一不小心把袖口看成了破洞!只要我愿意,做一件衣服给你都行。”
“真的?”他挑眉浅笑。“那就等你帮我做好一件衣服,证明你的能力后,再让你帮他们缝衣服吧!”
“好。”倪露儿不愿被看扁,用力点头。“做就做!如果我做成功了,你要怎么奖赏我?”
“随你的便。”他料定她那双笨拙的手根本做不出衣裳。“由你决定。”
“好,到时你可别后悔。”她自信满满地说。
就不相信凭她倪露儿,天下第一庄的倪大小姐,会做不出一件衣裳。
等她成功的那一天,也是要齐士鹰好看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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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做衣服似乎比她想象中来得困难,利用夜晚投宿在客栈的时候,借着昏黄的烛光,一针一线的缝,不知道扎疼了手指多少次,手中的衣料还是缝了又拆,改了又缝,整晚都缝不出一只袖子。
睡在她隔壁房间的齐士鹰,整晚都听到她手指被针扎伤的痛呼声,吵得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终于忍不住下床,准备到隔壁房叫她熄灯。
但是才走到窗边就停住脚步,看到她坐在桌边低头认真缝衣服的模样,到口的话语又忍不住咽了回去,静静欣赏她文静婉约的一面。
她肤白若雪,柔顺乌亮的黑发如瀑布般的直泄而下,披在肩上,而她细致的五官柔媚动人,尤其是当她露出紧抿着红唇忍受针扎的痛楚神情,竟然令他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她有如夜风般,无声无息的袭入他的胸口,霸占住他心湖的角落,再也不肯离去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双眸竟然离不开这娇俏的可人儿,直绕着她转?
“哎哟!”手指又被针扎了一下,她痛得蹙眉,红唇含住流血的指头。
“都说了你不是做女红的料,为什么还要逞强呢?”齐士鹰开门进来,握住她受伤的手指,移入自己的唇内,轻轻吸吮。
她忽地一惊,无法反应地呆瞪着他。
他唇内的温热湿度,随着指尖的触感流窜到她的心窝,触动她的全身,让她心跳如擂鼓,震撼不已。
“怎么了?”他蓦然抬头,发现她的脸酡红一片。
“没没有,你不睡觉,跑来这里干嘛?”她心绪紊乱,说话结结巴巴。
“还不是你的哀声叹气,还有连连的惨叫声,吵得我不能入睡。”他毫不掩饰地说,剑眉不由得紧皱。“我跟你打赌,可没赌你在什么时间内要完成,你大可以不必挑灯夜战,吵得我不能安眠。还有,你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除了无数的针扎伤口外,还有一道道的刮伤,那是什么时候弄的?”
倪露儿腼腆的缩回手,藏在身后。“不关你的事,别问。”
“谁说不关我的事,只要是我手下的人受了伤,全是我的责任,岂有不问的道理!”他强将她的手拉到自己面前。
“我又不是你手下的人,而且你还很讨厌我不是吗?一天到晚想赶我走。”她才不会忘记他对她的恶形恶状。
他会突然这么细心,一定有原因。
“只要你待在镖队一天,就是我的责任,这是无庸置疑的事实。”他没啥耐心的说,仔细检视她的伤口。
以他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她手上的伤应该是树枝刮伤,虽然不是很严重,但错综复杂的布满两只手掌,看来也很可怖。
“是那天摘水果弄伤的吗?”他试探性地问。
“咦?我没说,你怎么知道?”
果然。齐士鹰无奈地叹口气,摇了摇头。“下次别做这种蠢事,几个大男人,少吃一餐又饿不死。”
他瞪了她一眼,站起身走出房外,没多久就拿着一瓶葯回来,要她伸出双手,将葯涂上。
看着深浅不一的伤口,是攀了多少棵树,摘了多少水果才造成的啊!
“虽然只是一餐,可毕竟是我的错。而且你们都很生气。”她委屈的扁扁嘴,低下头不敢看他。
“那也犯不着彻夜不睡,去帮我们摘水果。你可知道夜晚的树林里毒蛇猛兽特别多,万一遇上了怎么办?”他口气不善的责备。
听听,他又凶人了。倪露儿头垂得更低。“我不会让自己发生危险的。再说当时一心想要向你赔罪,赶紧赚钱买回那些烧掉的东西还你。”
她虽然是千金大小姐,可还是很懂得人情世故,自己弄坏的东西,就要自己赚钱赔偿才对。
齐士鹰听了,更加生气。原来她会蠢得上人口贩子的当,是为了要赚钱买东西还他!
“你如果敢真的去卖身赚钱,我就捏死你。”堂堂齐家镖局,还会在乎那一点点损失吗?
她的小脑袋瓜到底在想什么?齐士鹰头疼的抚着额,发现自己实在不懂女人。
“怎么了?你头痛吗?是不是因为我缝衣服吵得你睡不着的关系?”她非常温柔体贴的问。
“闭嘴!”他冷冷的瞪她一眼。“下次别再考虑我的事情,包括那件烂衣服。”
他生气的拿起那件缝成破布似的衣裳,丢出窗外。“不许再因为担心我生气,或是跟我打赌而弄伤自己。”
“喂!你别”倪露儿跳起来,却被他顺势一抱,拥入怀里。
他灼热的唇印在她的嘴上,烫灼了她的身体也麻醉了她的感官,让她震惊得不能动弹,无法反应。直到他放开她,任由她无力的滑坐回椅上,神智才慢慢的恢复。
“你你对我”战栗的抚着唇瓣,她愣愕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够了,别问我。”因为连他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他从未对任何女子动情过。
唯独对她,既生气,又无奈,莫名的感到情绪紊乱,连他都厘不清是怎么一回事。
也许这就是人家口中所谓的情吧!
“你今年几岁?”他脸色阴晴不定,紧蹙着眉问。
“十六。”
“十六?”虽然正值适婚年龄,但对他来说太小了。二十四对十六,两人年龄相差有八岁之多。
他,真的觉得很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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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夜的思考,齐士鹰决定不再与她共乘一骑,而是把她丢给了年纪与她差距较小的孙武。
“为什么?”倪露儿不依的抱住墨龙,说什么也不肯换骑别匹马。“我一定要骑墨龙。”这几天她跟马已经建立了深厚的友谊,没理由把他们分开。
齐士鹰的头又痛了起来,不耐烦的抚着额说:“墨龙是我的坐骑,它只肯让我骑,你还是去跟孙武共骑一匹马吧!”
再闹下去,他头都要裂了。
“谁说的,墨龙跟我最好,它一定肯让我骑的。对不对?墨龙。”她谄媚的向墨龙眨一下眼,甚至还嘟起小嘴,要赏它一记香吻。
齐士鹰当然不会让她得逞,抓住倪露儿的领子,将她丢到孙武的马背上。
“喂,你太霸道了吧!”倪露儿板起小脸,叉腰指责。
“不想我对你继续霸道下去的话,就趁早拎着行李回家去。”他冷鸷的说。
“我就是不认得回家的路嘛!”
“很简单,你怎么来的,就怎么走回家。”
“可是,是你带我来这儿的呀!要走原路回去,也该是你送我回去才对。”
齐士鹰语塞,不住的低声咒骂自己,干嘛一时心软,答应让她同行。
现在好了,像牛皮糖似的黏着自己,甩也甩不开。
“那就安分一点,等我回到镖局之后,再想办法帮你找回家的路。”他当然不相信她曾经说过的悲惨身世,那八成也是照着哪出戏的桥段编造出来的。
真要追查起来,可能有些困难。
除非她肯坦白。
一听到齐士鹰要赶她走,倪露儿就乖乖的闭上嘴巴,一双眼睛不舍的看着齐士鹰骑上墨龙,大刺刺的走在前面。
“你放心,总镖头是面冷心热的好人,只要你不惹恼他,他不会真的把你撇下不管。”坐在她身后的孙武好心的安慰她。
“你这是在安慰我吗?”她怎么觉得这几句话像在挖苦?“我好像常常惹他生气耶!”
孙武一愣,想想好像是这样,不觉大笑起来。“那你岂不是很快就要离开我们。”
“你还笑!”她生气的用手肘撞他,他夸张的哀哀叫,逗得她也禁不住笑了起来。“你这人好坏哦!”一点都不讨人厌。
“好说,好说,你也挺有趣的。”跟她说话,他也很开心。
两个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就这样当着众人的面,毫无忌惮的嬉闹起来,看得孙行之频频摇头,转头想向齐士鹰说些什么,却发现他的脸阴沉得难看,像是谁招惹了他,于是识相的闭上嘴。
接下来的几天,倪露儿就跟着孙武共骑一匹马。孙武虽然才十九岁,但已经跟随镖队保镖两年,走南跑北的也算见多识广,再加上个性开朗,常常妙语如珠,所以一路上倪露儿也不觉得无聊。
只是她越高兴,齐士鹰的脸色似乎就越难看,最后连正眼都不瞧她了。
让她的心情也渐渐的受到影响,笑声跟着减少。
镖队的气氛沉闷,她也觉得无聊,四周的风景再也吸引不了她,所以免不了就打起瞌睡,人也跟着躺靠进孙武的怀里。
“停下来。”
她才刚合上眼睛,镖队就叫停,害她惺忪的睡眼再度睁大。
“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齐士鹰牵着马走向路边的一座破庙。
“好好的,为什么要休息?”她嘟囔的抗议。
“快傍晚了,大家停下来吃点东西,填填肚子。”他眄她一眼,从马背的行囊里拿出干粮,走到破庙内的一角坐下。
“傍晚?”倪露儿举手遮额,抬头看看天色。现在艳阳正炽,说快傍晚实在有点夸张,况且他们不久前才在上一个小村庄用过午餐不是吗?
她跑进破庙内,除了齐士鹰坐在角落吃东西外,其它人均是一脸莫名其妙,半点食欲都没有。
“喂,你中午没吃饱是不是?不然怎会这么快就饿了?”又不是妇人怀孕,要一人吃两人补。
“多事。”他不悦的侧转身子,不看她,继续吃着干粮。
“喂,你不会是病了吧!哪儿不舒服?跟我说。”她好心好意的移到他面前蹲下来,伸手探探他的额头。“咦?没发烧啊!你根本没病。”
“我说了要你别多事。”他低喝一声,倏地站起身。
她吓了一跳,整个人坐倒在地上。
“三爷,你这是干什么?露儿是一片好意。”孙武走过来,伸手扶起她。“怎么样?你没受伤吧?”
“没有。”倪露儿摇摇头。伤的是她的心啊!“不接受人家的好意就算了,干嘛还凶人?!”
齐士鹰看着她一脸委屈,眼眶含着水雾,胸口一闷。
“休息够了的话,就上路吧!”口气不善的说完,他转身走出破庙。
“啥?又走?”
一群人不禁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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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庄里,倪仲因为儿子没有追回女儿,发了好大一顿脾气。
“你说,是谁把露儿抓走的?我一定要发武林帖,让大家一起追杀他。”倪仲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两边太阳穴青筋暴凸,眼看就快要气昏。
七个儿子连忙上前,有的扶他坐在太师椅上,有的煽风,有的忙着端茶递毛巾,请老父消气。
“爹,您放心,我们已经派人去查他是哪条路上的人,相信很快会有消息。”
老大倪天磊说,使个眼色,示意老三倪天翊、老四倪天赍赶紧跪在地上,向老父赔不是。
“对不起,爹,是翊儿和赍儿无能,没能追回妹妹。”
无怪乎爹会这么生气,他与娘鹣鲽情深,一心一意想生个像娘一般漂亮的女儿,可是连生了七个都是儿子,好不容易年过四十才生下露儿这个女儿,可是娘却因为难产而过世。
从此以后,爹就将对娘的爱全部转移到露儿的身上,对她既爱且疼,几近纵容。
可也由于爱极、疼极,深怕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所以把她养在天下第一庄里,十六年来从未让她出去过。在这封闭的世界中,露儿寄情于听戏与说书的故事中。
每位请来教书的先生,若要做得长久,都必须要有说书的能力,否则就摆不平那小丫头。要是故事旧了,讲不出新的情节,她也要吵着换人。
所以多年下来,教导她的先生,早由说书的取代,也让她对于外面的世界更加向往。
这次藉由打破蟠龙花瓶的事情,她拿着包袱离家出走,着实吓坏了一庄子的人。
从未见过世面,不知人心险恶的她,如何面对外界的尔虞我诈,无怪乎老父要如此担心了。
“现在请罪有什么用,最重要的是把露儿找回来,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两个当哥哥的也别活了,全部到阴曹地府去照顾她。”宝贝女儿即使是死了,他也不得放心。
“爹,您放心,我一定会把妹妹救回来。”倪天翊向老父挂保证。
“我们也是。”其它六个儿子也许下承诺。
“好,从今天起,咱们天下第一庄所有的人都要加入搜寻的行列,就算翻遍天下,都要把露儿找回来。天磊,”倪仲利眸一扫,看着大儿子。“请丹青名匠,绘下露儿的图影。拿着我武林盟主的盟印,发出武林帖,全力搜寻露儿。要是有人能找到露儿,将她送回天下第一庄,赏金千两。”
“是,孩儿知道了。”倪天磊转身就要离去
“等一下。”倪仲又叫住他“为了预防绿林人物,以及天下第一庄的仇家伺机报复,千万不能透露你妹妹的真实身分,知道吗?”
虽然身为武林盟主,也蒙皇上御赐过匾额,但天下第一庄为了维护武林正义,还是树敌太多。
万一让人家发现,走失的是他唯一的掌上明珠,恐怕会不择手段的伤害露儿,或是抓住她乘机要挟天下第一庄。
不论是对露儿,还是对天下第一庄的一百多条人命,他都不得不小心行事。
“是,孩儿知道该怎么做了。”倪天磊领命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