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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得快乐、充实的云子珞,从没料到她跟娘分别的日子这么快就到来了!
这天晚上云子珞从私塾回来一进家门,就惊见她娘倒在地上昏迷不醒,掉落一旁的方帕早已被血迹染红。
云子珞知道她娘的病已是无葯可医,只是她万万也料不到,从塾里抓回来的第四只鸭都还没下锅,她娘的身子就已经撑不下去了。
仓皇无措的抹着不断从眼底冒出的泪,云子珞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夏隽怀,毫不迟疑的,她拔腿就往私塾跑去。
然而当她带着夏隽怀匆匆回到家时,云母只来得及对他留下一句“照顾珞儿”就遽然断气了。
抱着母亲逐渐冰冷的身子哭了一夜,她终于不支倒地,当她再度醒过来的时候,她娘已经在夏隽怀的安排下风光下葬了。
在夏隽怀的坚持下,顿成孤女的云子珞带着仅有的两件破衣裳搬进了私塾。
虽说云子珞总推说能照顾自己,自己的房子也较住得偿,但是夏隽怀这回却表现少见的坚持与固执,硬是将她带回了塾里,还拨了间大房让她住。
罢来几天,云子珞日夜总是哭,夏隽怀知道失去亲人的痛,只任她哭,让她发泄心里的难过。
渐渐地,云子珞不再哭了,却变得成天郁郁寡欢,自凄着一张脸,一句话也不说。
只是,每当夜深了,她一个人坐在偌大的房间里,感到格外孤单与寂寞时,总会想起她娘。
每想一回,总忍不住又要哭上一回。
为了怕就住在隔壁房的夏隽怀听见,云子珞每当想哭时总会躲进被窝里,尽情的宣泄思亲的悲伤。
以前跟她娘住在破旧的房子里,每天吃着粗糙难以下咽的食物、穿的是一补再补的旧衣裳、晚上母女俩甚至只有一条棉被盖,那时她是多么渴望自己有钱,天天能吃得饱、穿得暖。
如今,自己总算得偿所愿住进衣食无缺的私塾里,她有了自己的大房间、穿着干净漂亮没有补丁的衣裳、晚上还有温暖柔软的被褥可以盖。
她不必再挨饿受冻,更不必担心吃完这一餐,下一餐还没有着落的日子。
但是,若这些曾是她梦寐以求的一切,是以她娘的性命换来的,她宁可不要!
只是,老天爷似乎不愿给她选择的权利,而她,也早明白自己是没有选择命运的权利,她活着为的只是要报答夏隽怀对她的恩情。
云子珞开始借由不停的练字来遗忘失去母亲的悲伤,每天夜里,她房里的烛火总要到天色即将破晓之际才熄。
在天天辛勤不懈的练习下,半年来,云子珞的字果然有了长足的进步。
她的字虽仍称不上漂亮却整齐端正,明眼人即可看出她确实花费了许多功夫练习。
“少爷的名字怎么写?”这是云子珞练好写字的基础后,最想做的第一件事。
她想以最漂亮的字,写出夏隽怀的名字!
“你想学我的名字?为什么?”夏隽怀显然感到意外。
“我希望会写自己恩人的名字。”云子珞认真的说道。
微微一笑,夏隽怀随即提笔在纸上写下苍劲有力的“夏隽怀”三个大字,交给了她。
云子珞迫不及待的接过纸,认真的端详起夏隽怀写下的一字一画,仿佛他的一言、一笑也全映在上头似的。
“珞儿一定会好好练习。”云子珞视若珍宝的捧着纸,坚定的如此允诺着。
丙不其然,有了写字的基础,接下来珞儿练习写夏隽怀名字的时间明显短了许多,才短短两个月,云子珞就捧着一张写满了夏隽怀名字的纸到他跟前。
夏隽怀有些意外的看着满满一整张的漂亮字迹,难以置信才短短几个月,云子珞写字的技巧竟然大增。
一反他的苍劲有力,云子珞的字充满了阴柔、飘逸之气,不再如以往般只是一昧的模拟他的笔法,而自创了个人的独特风格。
苞之前她书写自己名字的字迹相比,这次她的进步有如奇迹似的让人惊叹。
“珞儿怎会进步如此之多?”授书多年以来,夏隽怀从未遇过进步这么神速的学生。
看来昔日谦称云子珞“有慧根”之语倒是一语成许,被他给说中了。
云子珞看着夏隽怀脸上惊艳的表情,始终覆着淡淡忧郁的脸庞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她怎能草率随便的写夏大哥的名字呢?
每天夜里,她一笔一笔的小心刻画着夏隽怀这三个字,心里想的全是他的一言、一笑,她能写出这么漂亮的字来,全是因为他啊!
为了写好他的名字,她反复誊写了不止千遍万通,然而只要一思及夏隽怀,她却一点也不觉疲累,即使往往写完眼已酸、手也红肿。
况且宽厚如他,决计是值得珞儿这一丁点的付出与疲累啊!
***
转眼间,云子珞来到夏氏私塾竟已经快一年了。
这期间,夏隽怀以他们俩皆是失去双亲的孤儿为由,认云子珞为义妹,还找了个跟她同样年纪,名唤小雨的小丫头来顶替她所有的工作,好让她能专心的念书、习字。
此举当然遭到云子珞的大力反对,她自觉住在塾中,又受到夏隽怀的照顾,当然要做些事情才心安理得。
只是夏隽怀却以他们俩是兄妹,怎么可以让她做事为由,硬是将小雨带进塾中,接手她平时惯做的大小杂事。
原本忙碌却又充实的生活,一下子却闲适了下来,让她很不习惯,尤其她自小便劳碌惯了,顿时变得无所事事,让她心里实在郁闷得紧。
别扭了一个多月,在夏隽怀刻意加重她念书、习字的难度之下,她原本一心挂念着塾中大小事务的注意力逐渐被转移了。
在塾里生活闲适、不虞吃穿,很快的,云子珞的身子丰腴了起来,人也变得极有精神,整个人就像脱胎换骨一般,变得清丽可人。
这年春天,就是云子珞的奔年了。
这天当她一早才步出房门,夏隽怀早已站在门口像是等候多时。
“这是送你的。”他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方小锦盒,放到她的掌心里。
“送我的?”云子珞惊喜的睁大了双眸,捧着锦盒左右端详着。“夏大哥为什么会突然送我东西?”她不免狐疑。“今天是你的生辰,也是你的笑年。”
“夏大哥还记得?!”一股暖意冲上她心底。“这是什么东西?”她不舍一下就打开锦盒,刻意捧在掌心好一会儿。“是璎珞。”夏隽怀简单的解释道。
“璎珞?”
从小就穷得三餐不继的云子珞,连一件衣服都得一穿再穿、一补又补,怎会知道璎珞是什么东西?更遑论见过了。
她好奇的打开锦盒,一条湛蓝如海般的珠玉项链静静的躺在雪白的锦缎上,耀眼的光泽让她登时忍不住倒抽一口气,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看到它,第一个念头就想到了你。”夏隽怀浅浅笑着,喜欢极了她惊喜时双眼发亮的模样。“而且它跟你的名字一样,都有个‘珞’字。”
“好美”云子珞惊叹着。
云子珞不知道夏隽怀送她璎珞究竟有什么涵义,但是却深为他所说的那句“看到它,第一个念头就想到了你”所感动。
“谢谢夏大哥!”云子珞倏然抬头,朝夏隽怀绽出一抹甜美的笑靥。
这个美丽的笑容毫无预兆的直撞进他心坎,让夏隽怀的心脏猛然紧抽。
珞儿好美!
什么时候云子珞竟然不知不觉长大了?!
才短短一年,云子珞竟从一个稚气的女孩儿,变成一个清丽脱俗的姑娘了,如同枝头含苞待放的蓓蕾,变化之大不禁让夏隽怀诧异。
双眼愣愣的凝望着云子珞,怎么也移不开视线,心底仿佛有一条无名之弦被触动了。
“我会一辈子都好好珍藏着它。”至死方休!云子珞在心底补上一句。“就算将来珞儿成亲、有了孩子,我还是会一直保存着,让它世世代代传下去。”她认真而又谨慎地说道。
“你喜欢就好。”夏隽怀只能僵硬的勉强扯了下嘴角,心底的那份喜悦倏然消失无踪。
他的珞儿将来终有一天会离开他身边,跟某一个她深爱的男人成亲、有孩子?
从珞儿逐渐长大、益发成熟美丽之后,他就越来越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
心里那种无以名状的慌与乱让他拒绝去面对事实,他宁可一天一天的告诉自己,珞儿永远是他的珞儿,也始终会是爱赖在他身边撒娇的小女孩。
对!他的珞儿还小,还不到谈那种事的年纪。
是的!还早,他的珞儿会留在他的身边很久、很久、很久
***
三年后
“渊儿,站住!”
一个气急败坏的娇俏声音,自夏氏私塾的前廊响起。
“抓不到、抓不到!”孩童顽皮嘲弄的声音跟急促的奔跑声也跟着响起。
书房内的夏隽怀双眼专注在一本经籍上,听着窗外传来的追逐与吆喝声,俊逸的脸庞不禁绽出一抹笑意。
“少爷你不出去看看吗?”一旁抹着桌子的墨小雨不时起身探向窗外,担忧的试探道。
夏隽怀好整以暇的抬眼看向窗外,俊脸上丝毫不见担忧。
“珞儿会有她的办法。”
窗外蓦然传来的一声怒吼,让夏隽怀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虽然这个月才刚满十八岁的珞儿初接下书法夫子的大任,但是他相信依她的聪明慧黠,这点难题绝难不倒她的!
珞儿果真会有办法吗?
墨小雨看着窗外来回追逐的一大一小身影,不禁担忧起来。
来到这私塾里做事已经快四年了,云子珞的脾气她是懂的,虽然在少爷有心的栽培下,云子珞满怀一身的才学,但是论起脾气、个性,可跟她当初进塾里来的时候一样,十足的软柿子!
过了一个新年,塾里来了不少新的童生,其中不乏许多慕着夏隽怀之名而来的官绅士商的孩子。
这些年仅不过七、八岁的孩子因生长富贵家庭,备受宠溺,因而养就出一身骄贵之气,入学都不及一旬,礼貌、规矩自是还当琢磨、调教。
尤其从今年这批童生开始,夏隽怀开始将书法这门课交给云子珞来教。
说起云子珞写的一手漂亮的好字,是远近文人、名家都称赞的,尤其是当时崇尚模拟之风,因此书法写来大都大同小异。
但是云子珞非但独创出个人的行书风格,在气势与意境上皆更上一层,尤是字间若盈还虚、飘逸灵活之气更是令见过之人皆惊异称奇的。
只是,这古今天下从没听说过夫子是女人的而且还是一个根本不满二十的女子!
许多童生一见到她莫不惊讶得张口结舌,又叫又闹的不服云子珞的教导。
“可是,这已经是这个月以来不知第几回了哪!”墨小雨跟云子珞情同姐妹,自然想说动少爷去助她一臂之力。
夏隽怀含着笑,仍是不发一语,也不见他有任何插手帮忙的打算。
“少爷!你真觉得让珞儿去授课妥当吗?自古以来女子”
“无才便是德!”夏隽怀替她接下去道。
“对啊!我姨娘都是这么说的。”墨小雨一个劲的猛点头。
“珞儿不一样,若是让她当个寻常女子,那就是埋没她了。”夏隽怀不做批评,只是轻描淡写的说道。
这些她当然知道!
苞云子珞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墨小雨当然知道珞儿天资聪颖、悟性极高,所读经书史借必定过目不忘,又有写得一手漂亮毛笔字的天分。
可是,就算珞儿再有才气,让她当夫子实在不像个样!她从没见过有哪个夫子是成天追着学生跑的。
“这个我知道,可是,我看三天两头追着孩子跑也总不是个办法。”墨小雨又叹了口气。
就在墨小雨唉声连连之际,窗外突然传来的声音倒叫她陡然一怔,跑到窗边一看,只见孩子全被珞儿叫到廊上,整齐的排成一列。
“你们认为我不像个夫子对吗?”云子珞在一排面露轻鄙之色的孩子面前,来回的踱着。
“没错!天底下哪有夫子是女人的,我爹说女人不是小婢就是当妾的。”方才那名唤做渊儿的孩童仰着下巴,傲然的说道。
“难道你娘就不是女人吗?”云子珞巧妙地反问他。
“那那不一样!我娘出身名门,地位是何等尊贵,怎能拿来跟你这一般鄙俗之辈相论。”顾人渊涨红着脸,逞强的辩道。
“普天之下,只有男人、女人的分别,没有所谓高尚、鄙俗之分,这是你们来到私塾要学的第一个学问。”云子珞以少见的严厉口吻训斥道。
“你这个女人根本不配做夫子,我要让我爹来撤掉你。”
“对!我们不要一个女人来当我们的夫子”
一时之间,十几个孩童的叫嚣声此起彼落,场面顿时又乱成一片。
站在窗边的墨小雨摇摇头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转身继续抹起桌椅。
唉!这些仗势欺人的小表!
***
为了不让鼎力支持她的夏隽怀失望,云子珞今日一早仍旧来到授书堂。
一群童生见云子珞出现,马上就是一阵哗然。
经过昨日的一番刻意作对与捣乱,他们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没有被他们给吓跑。
“你怎么又来了?难道你不怕我告诉我爹吗?他可是堂堂的礼部尚书,你要敢惹恼了他,可是要杀头的。”顾人渊有模有样的学起官僚的腔势,对她威赫道。
“对啊!女人就该去厨房,而不是出现在这里。”另一个童生见状,也跟着瞎起哄。
云子珞反复做了几次深呼吸,很快拿起桌上一本习字范本翻着,借以转移满腹的怒气。
“拿出习字薄。”她忍着气道。
“我们不让一个女人做夫子!”众生齐声的嚷着。
“大丈夫岂有屈居女人之下的道理?再说我可是堂堂尚书的儿子,更不能这么被屈辱。”顾人渊又在一旁倨傲的张扬自己显赫的身份。
这句话说完,众生遽然爆出一阵热烈的掌声,称妤声此起彼落。
云子珞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的看着所有的童生当着她面,肆无忌惮的吵着。
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反对,我还是会在你背后,支持着你!
云子珞心底几乎溃堤的斗志,在思及夏隽怀曾对她说过的这句话后,顿时又熊熊燃烧起来。
夏大哥宁可赌上整个夏氏私塾的声名,仍力保她在这塾里授书,说什么她都不能让他失望,她得力图振作才行。
她决不认输为了夏隽怀!
终于她忍无可忍的用力将书一抛,碰然的一声巨响,倒是将满室几乎吵翻天的童生给吓了一大跳。
“你们不要我教是吗?”
云子珞的心底是激愤不已,然而自口中吐出的声音却是异常的冷静。
“没错!我们要夏夫子教。”顾人渊得意的仰起下巴,睥睨的看着她。
“对!夏夫子教”
登时众童生七嘴八舌的附和,小小的授书堂内又是一阵哗然。
云子珞久久一言不发,清丽的脸庞平静得看不出一丝波动的情绪。
早已站立窗边多时的夏隽怀见状,不禁狐疑的挑起一道浓眉。
“我可以答应不再做你们的书法夫子。”
云子珞突如其来的这句话,倏然一举压下满室吵闹的喧嚷声。
“什么?”顾人渊闻言耳朵立即竖得直直的,只怕是自己听错了。“你是说真的?”
“没错!”
得到云子珞肯定的保证,一抹笑浮上了顾人渊稚气的小脸。
他早就知道抬出他爹来,绝没有办不成的事,就连这些平日一副道貌岸然的夫子也畏惧他爹的权势。
“但是,我们要先打个赌。”云子珞一脸莫测高深的提出但书。
云子珞的话一出,所有的童生登时面面相觑,议论纷纷起来,谁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葯。
“打赌?”顾人渊狐疑的蹙起了略显霸气的眉。
“没错!你们不愿让我教授你们书法,表示你们自认书法的技巧己经远超过我之上,所以才不服于我,但是口说无凭,我们得做个比赛,若事实证明我的能力不及你们,我就辞掉授书法一职,从此不再步入授书堂一步。”
云子珞顿了顿,才又接着说道:
“但是,若你们输了,从此就得乖乖上课,唤我一声老师,这样你们‘敢’赌吗?”她刻意挑起顾人渊不服输的好强个性。
彼人渊瞪着云子珞那张从容不迫的脸庞,迟疑了好一会儿,然而孩子毕竟是孩子,见识、所知毕竟有限,没料到是个稳输不赢的赌注,他一脚就踩进了陷阱。
彼人渊满心以为,女人除了生孩子外就只会弹琴、绣花,还会干嘛?要跟他赌写书法?就算是他这个在府里只跟夫子学了两年的九岁孩童,也绝对写得比她一个女人好!
凭着这份不可一世的狂妄,顾人渊二话不说便接下了挑战。
“好!就如你所说的,我们赌了!”
“很好!你果然跟我想的一样有‘胆识’。”云子珞瞅着他,若有深意的笑了。“既然你们人选已定,那日期就定在两天后的午时。”她瞥了眼当仁不让准备出来参赛的顾人渊,悄悄地笑了。
“你等着认输吧!”顾人渊仰着下巴,倨傲的说道。
云子珞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仍是但笑不语。
窗外的夏隽怀原本微蹙的眉,在听闻两方的约定时,悄悄松开了。
他果然没有错看她!他早知道他的珞儿会有办法的。
看着堂内那张清丽绝美的脸庞,夏隽怀蓦的笑了!
***
深夜夏隽怀自书房出来,正准备回房,却见云子珞的房里烛火未熄,他不放心的停下了脚步侧耳倾听,发现里头悄然无声。
迟疑了半晌,他还是屈起两指轻轻敲了下门,却久久未见回应,他只好径自推门而人。
房内仍燃着烛火,惟房间的主人却已倦极伏身桌案睡着了。
夏隽怀放轻了脚步,走近桌边看着趴在桌上的云子珞,绝美沉静的脸庞轻倚在臂上,显得纯真而又无邪,只是睡梦中,她秀气的柳眉却仍微蹙着。
脸蛋上掩不住的疲惫之色,以及眼下一层淡淡的阴影,让夏隽怀看得心疼不已。
他转头一看,果然不出他所料,散落一桌的纸,上面密密麻麻的毛笔字全是她几天以来日夜勤练的成果。
为了明日的比赛,两天来云子珞不敢掉以轻心的勤加练习,非得到天将破晓才肯歇息,任他百般劝说也不听。
这两天来她怕是累坏了!
夏隽怀没有叫醒她,只是转身取了件被风替她盖上,接着便反身坐在她的身畔,静静的看着她沉睡的动人容颜。
她的睡颜酣甜沉静,气息轻浅像是已陷入熟睡之中,他满含眷恋的目光缓缓梭巡过她的眉、眼,以及饱满殷红的菱唇。
她一天比一天更美了,美得让人几乎不敢逼视,也让他心底那份潜藏许久的情悖几乎无法再掩饰、压抑。
当初她娘临终前,以及将她带进塾后所许下的承诺,他都一一做到了,只是,让他预料不到的,竟是爱上了她。
他一向将自己的情绪掩饰得很好,在她面前,他举止谨守礼度、恰如其分的扮演着大哥与照顾者的角色,然而无法控制的,却是他那日以遽增,如潮水般汹涌的爱意。
他知道珞儿始终将他当成大哥、一个恩人罢了,他相信若是老实托出对她的感情,她绝对会委身于他的。
但他决计不愿让她为难困扰的,更遑论是让她为报恩牺牲自己的一生,怀着这份难以启齿的顾忌,他知道终其一生,他都不能将心底的感情说出口!
包何况珞儿是个如此聪慧、解意的好女孩,她有她的未来、也将会寻到一个她深爱的男子,有个幸福的归宿。
虽自知无法留她一辈子,但是,他实在不敢去想当分离那天到来时,他该如何放得了手?
夜深人静,夏隽怀悠悠的叹息声在厢房内寂寞的回荡着,蓦然惊醒了睡梦中的云子珞。
“夏大哥?你怎么来了?”云子珞犹带着睡意的嗓音微哑,双眼迷蒙的模样让她看来份外动人。
“夏大哥看你房里灯还亮着,便进来看看,没想到你睡着了。”他凝视着她的脸庞,无法控制的伸手抚顺她颊边的一缕发丝。
“你看我,竟然一不小心就睡着了。”云子珞赧然的连忙挑亮烛蕊,欲再度举笔。
“珞儿!别再写了,时间这么晚了,赶紧睡了吧!”云子珞的废寝忘食实在让他心疼,他不由分说的伸手抽走她手中的笔。
“夏大哥,你就再让我写一会儿,明天就是比赛的日子了,我真怕”
“你会赢的!”夏隽怀从容的勾唇一笑。
“可自古以来书上不都说骄兵必败吗?我怎能就此自满?”忧虑写在云子珞的脸上。
“你不一样!你是全天下、也是夏大哥心目中最好的,谁也比不上你!”夏隽怀在心底无声的说道。
“夏大哥跟珞儿朝夕相处,如此评断恐有失公允,现在就算珞儿在纸上画只乌龟,恐怕夏大哥也会说好看。”云子珞语带埋怨的娇嗔道。
“是啊!说起乌龟”
“夏大哥,那都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别提了啦!”
一见夏隽怀又要提起那桩陈年的顽皮往事,心一急,她急忙伸手掩住他的口。
待她一回神,才发现自己捂着他唇的姿势实在过于亲昵而且令人脸红心跳。
他温暖、柔软的唇紧贴在掌心,下巴细微的胡渣扎得她皮肤一阵酥麻的搔痒,她迷蒙的眼对上他深邃的目光,就此迷失在他充满柔情的眼中。
这个她爱了好多年的男人啊!
她终于能这样真实的触摸着他,感受他的温度与气息,这是多年来在她梦中早已上演过千回的。
云子珞忘情的以指尖摩拳他光滑的唇,既轻而柔,仿若自己的唇就烙印其上
直到木窗被夜风吹得一阵乒乓作响,猛然惊醒了忘情沉迷的云子珞。
待她一回神,惊觉自己做了什么后,又羞又慌的连忙想将手收回,孰料,却被始终默然不语的夏隽怀一手握住。
她的双眸再度被锁进他眼中,只能任由他将她葱白的手展开,极其温柔的凑到唇边,印上轻柔的一吻。
他深沉的目光令她浑身发烫,一颗心跳得又快又急。
朝夕相处这么多年以来,夏隽怀从未有过像今晚如此超乎寻常的举动,她不知道这样到底代表什么意思?!
但是她不愿想、也不敢去想,像夏隽怀这么好的人她是匹配不上的!
这个念头顿时浇凉了她的心,她急忙抽回他唇下的手,起身避至窗边,不愿去看他眼中几乎将人灭顶的温柔。
“夏大哥,我有点累,想睡了!你也早点回房歇息吧!”云子珞头也不回的说道。
“珞儿,其实我我早就爱上你了!”一股冲动让夏隽怀几乎冲口而出。
“怎么了?夏大哥有什么事就直说无妨。”
夏隽怀苦涩的凝望着珞儿一派纯真、信任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话硬是咽了回去。
“没什么!你早点歇息。”夏隽怀怅然的摇摇头,连一个敷衍的笑也挤不出来,只能带着满怀的落寞转身回房。
不多时,夏氏私塾里两间相邻厢房的烛火同时熄了,只剩园里的吟蚤儿仍叽叽呜叫着,延续着房内人儿未竟的惆怅与寂寥。
夜,深沉板黑,万籁俱寂的夏夜里牛郎织女星早已在夜空中相会,然而仍在星空下的深夜里寻找、徘徊的,却是两颗始终孤寂飘荡而渴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