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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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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哪里简单!他根本是故意的!

    路荷夜回家以后还在生气。

    他明明看见她那天有多怕狗,居然还故意提出这么下流的条件。

    “这个人实在太卑鄙了!还规定我要去他家,真是莫名其妙!”她在表哥的房间里发了一整晚的牢騒,还是无法发泄完满腔怒火,气得把表哥床上的抱枕当某人的替身扭来扭去,还一面碎碎念“这到底是什么鬼条件!一般正常人根本不会这么做。”

    “没错,正常男人应该是会开当情妇一个月这类的条件。”

    不愧是副业在偷写罗曼史小说的副总裁,狄致奔注重的方向果然不同,他一面评断还一面人身攻击。

    “他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宦官。”

    “他原本就是卑鄙无耻哥,你在干么?”路荷夜抛开抱枕才想附和,突然注意到表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不知道在忙什么,不过她很快就看出他正在进行的事情,而大惊失色起来。“哥,你不是在打包吧?”

    “喔,听说南部的分公司最近有状况,所以我要下南部出公差。”狄致奔回答得理所当然,可惜不被采信。

    “胡扯!你什么时候这么上进了?”她一语点破。

    她这个表哥向来就是天下无敌懒人,虽然在商场上表现亮眼,可是对公司事务总是兴致缺缺,不管长辈对他期望多高,他就是做完份内工作之后,其他一律不管,像出公差这种事,他一定全都推到别人身上,怎么可能会答应?!

    “我一直都是有为青年。”他脸不红气不喘地睁眼说瞎话。

    “你乱讲!”她开始担心这种幼稚的对话会变成她未来的习惯,看着表哥整理行李的匆促模样,她忽地灵光一闪,找到了问题症结。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知道宦官家里有养狗就不敢继续住了对不对?而且孬种到连帮我出气都不敢。”

    如果说她怕狗指数是一百,那她表哥的怕狗指数绝对是八万。她只要确定狗不会咬她就不会害怕,可是表哥可不同了,就连刚出生的小狈都会让他吓得大哭跑走。

    “才不是。”秘密被戳破,狄致奔板起脸反驳。

    “就是、就是!胆小表!”路荷夜指着准备弃家潜逃的表哥大声控诉。

    “你这么幼稚,对现况是不会有帮助的。”狄致奔被讲到无话可说,只好踩她的痛处,果然话一出口,她的脸就垮掉了。“虽然我打从心底同情你,可是温宦官那个人就是那种烂个性,他说到做到,要是你下帮他遛狗,他就不会让你访问,所以二选一,你自己好好考虑。”

    “你是当表哥的人,一定要这样对表妹我落井下石吗?”她又开始扭抱枕,只不过这次抱枕饰演的假想对象是没义气又不友爱的表哥。

    “我也不想。”可谁叫他伯狗怕得要死,还能怎么样?他拒绝再听任何跟狗有关的事情,抽起变形的抱枕,一把将表妹从床上抓起来,反手将她往门外推。“所以你自己好好加油。”

    “加什么油啊!”一路被推出门的路荷夜话还没说完,就被扔出房间。

    “保重。”狄致奔在胸前划了个十字“砰”一声,毫不留情地关上门。

    她看着表哥的房门,很哀怨地叹了口气。

    算了,表哥也不是故意的,只到一提到狗的事情,他就真的很没用。

    她咳声叹气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继续烦恼温宦官出给她的难题。

    她是真的很怕狗,可是如果她因为这样而退缩,那个臭宦官一定会笑她是没用的千金大小姐,而且也会连累到学长。

    想到田沐华,她遂从床边的小瘪子里翻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满满是中学时暗恋他的证据,不管是偷拍的照片,写了却不敢给他的告白信,还是编给他的幸运绳,都是她当年青涩的爱恋。

    她还记得,上国二的那年父母刚过世,她让姨丈收养,转学到了陌生的环境,在那里没有新朋友、没有可以诉苦的人,午休的时候,她一个人躲在图书馆的角落偷偷的哭,无意被当时读高二的学长发现了。

    学长没有说话,只是很温柔地留了一小袋七彩缤纷的糖果在她桌上,上头还附着一张纸条写着--给你糖吃,你不要哭。

    那样单纯的温柔,深深安抚了伤痛的她,从那时候起,她的目光就开始追逐着他的身影,彷佛这样就可以填补丧亲的痛苦。

    几年下来,田沐华不只是她暗恋的对象,还是陪伴她度过最艰难时期的重要寄托。

    虽然对于这一切,他都一无所知,可是她心里总是想着,有一天她要为了学长曾经不经意给予她的温柔而回报他。

    虽然一直到现在,她仍然找不到机会做什么实质回报,但至少她不能让学长失望。

    看着照片里学长温柔的笑容,路荷夜痛苦地下定决心。

    照顾狗就照顾狗吧!反正也不过就是喂狗跟替牠清理大小便,要是温焕光叫她帮狗洗澡,大不了她就把狗送去宠物美容中心,应该不会太难吧?

    而且往好处想,说下定她可以借着去他家的机会,偷偷挖出他不为人知的丑闻,将之公诸于世,让他身败名裂。

    想到这个可能性,路荷夜终于绽开笑容。

    她,一定要揭开这个讨厌宦官奸诈阴险的真面目!

    ----

    难得的美丽周末,让所有忙了一整个礼拜的大人小孩终于可以晚睡晚起,补足平日缺乏的睡眠,路荷夜在昨晚下定决心后,就调了六点的闹钟把自己吵醒。

    “天啊我在干么”

    按掉闹钟,她在床上挣扎着要不要起床,心里觉得好想哭,为什么她忙了一整个礼拜,今天却不能睡到自然醒,而且她昨天为了模拟作战计画还搞到两点多才睡觉,要她现在起床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务。

    “可恶的宦官,都是那个卑鄙的宦官”

    要不是订出一早去吵他起床,让他不得安宁的计画,她干么那么痛苦的早起?

    她像一团烂泥似的从床上翻到地上,半梦半醒地开始着装,然后勉强瞇着睡眼到浴室盥洗,五分钟后,才终于比较像个人样的走出房间。

    好,现在清醒多了。路荷夜将头发束成俐落的小马尾,离开家门往电梯移动。

    现在这个时刻周日的早上六点十八分,只要是身为现代都会上班族都应该还在睡梦中,享受难得的愉快睡眠,在这个时刻去把温焕光从温暖的被窝中挖起来,多少可以弥补他对她做的恶劣行为吧?

    抵达他的楼层后,她相当愉快地用力按下门铃。

    起床吧!爱欺负人的大笨蛋!

    门铃清脆悦耳的响完一次,她兴高彩烈地按下第二次,这次还跟着节奏一面拍打他家大门,

    反正这个楼层都是他的,吵不了别人。

    路荷夜在脑海中自行描绘着他在床上痛苦翻滚、难受得不想起床,却不停被噪音干扰的画面,突然觉得之前自己挣扎起床的痛苦有了代价。

    正当她要往大门拍出第十五下时,铁门刷地被打开,刚刚还在她脑海里赖床的人影突然出现在眼前。

    只是他、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刚起床的样子。

    她错愕地打量着他十分休闲的装扮,身上还散发着沐浴后淡淡的肥皂清爽气息,半湿未干的浓密黑发往后爬梳,性感的唇角上挂着懒懒的笑意,一双带着嘲谵的黑眸炯炯有神,神清气爽的模样显然已经起床好一阵子了。

    “一大早就迫不及待想见我吗?”

    温焕光调侃的语调打断了路荷夜的思绪,她想开口反击,却因为受挫太深而一时之间无话可说。

    看她一脸傻楞楞的模样,他的黑眸里闪过笑意。

    “进来。”他淡淡命令着。

    她毫无招架之力的跟着进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一双困惑的水灿明眸还胶着在他身上。

    “你到底几点起床?还有,你没事这么早起床干么?”从打击中回神,她不满地质问他。

    没理由搞了半天,她反而是痛苦的那个吧!

    “五点,慢跑。”

    温焕光的回答简洁有力,那碍眼至极的嘲讽神情还是挥之不去,他的视线先是放在她身上,又转向她所坐的沙发上,突然有感而发的开口“很高兴看到你战胜恐惧。”

    “什么恐”

    路荷夜话没说完,就看到那只巨大毛茸茸的狼般大狗正从屋子的另一端朝她走来不,该说是快速的朝她冲过来。

    天啊!她完了!她一定会死掉!她怕得发不出声音。

    牠出现得太突然,而且前进的速度太快,她根本没有机会逃开,眼睁睁看着牠就要扑到她身上把她咬成碎片,她再也受不了地紧闭双眼,僵直的等待被撕咬的痛苦袭来。

    一秒钟、两秒钟过去

    她所预期的疼痛并没有出现,相反的,她感觉到身边的沙发突然陷了下去,接着一个不知名的柔软东西先是试探性地顶了顶她的肩膀,而后一个沉重而温暖的物体沉沉落下,压住了她的大腿。

    她紧张但好奇地悄悄睁开眼,对上了一双天蓝色的冰冷眸子,发现方才凶神恶煞朝她冲来的大狗,此刻翻身躺在沙发上,毛茸茸的大头还枕靠在她腿上,不安分地扭来扭去。

    天啊!看着对她嘿嘿吐气、咧开的大嘴,她觉得自己快心脏麻痹了。

    “宦官不,我是说温、温先生。”路荷夜颤抖着声音,困难地吞咽口水,朝着坐在她对面沙发上的温焕光求助。“你、你叫牠走开好不好?”

    温焕光认真地欣赏着一人一狗的温馨和谐画面,半晌,才回答她“我叫不动牠的,你坐在牠的位子上,牠就认定你要跟牠玩,只要你摸摸牠,牠高兴了就会走开。”

    “摸牠?!”

    她的反应彷佛他在说什么天方夜谭,可是挨着她的大狗却像在应和主人的回答,翻了个身,用湿润的鼻尖顶了顶她垂在身侧的掌心。

    摸我!摸我!天蓝色的眼睛发出恳求的讯息。

    救我!救我!水灿灿的黑眸闪着惊慌的神色。

    “摸牠。”温焕光轻声重复。

    “可是我”

    “摸牠,牠就会走。”他的嗓音低沉得像是催眠般。“牠不会咬你的。”

    不会吗?路荷夜怀疑地抬头瞄了眼在心中不可信任排行榜榜首的人物,再低头看看开始友善地舔她手心的哈士奇犬。

    “真的不会咬你。”然而他的重复保证听来却像恶魔欲引人掉入陷阱前的虚假善意。

    “我、我警告你,你不准骗我。”她看了他半晌,决定长痛不如短痛,暂时采信,不过还是忍不住很孩子气地发出无用的警告。“要是牠真的咬我,那你你就完了。”

    对于这种实在是没有什么说服力又很可爱的威胁,温焕光嘴角扬起忍俊不住的笑意。

    路荷夜深呼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翻转掌心,快速在那毛茸茸的温热大狗身上擦手般的抹了两下。

    “好了。”她缩回手,看向他命令着“叫牠赶紧走。”

    “这么早来找我,是决定答应我的要求吗?”可他轻易忽略了她的要求,转开话题。

    “我决定答应你卑鄙的要求,你叫牠赶紧走!”虽然在触摸之后,心中的恐惧减少大半,可是一只这么大又长得凶神恶煞的狗不停在她身边磨来蹭去,也不能说是有多愉快。

    “既然你答应了,那就跟judge培养一下感情,顺便等我一下吧!”温焕光说完就起身往里头走。

    “培养什么感情?!温宦官,你要去哪里?”路荷夜一见他要离开,心慌起来,但大狗的头还靠在她腿上,让她想走又没胆,一副惊惶失措模样地在他后头喊“回来!不要丢下我!”

    她发誓!等她能够起身,她一定要报仇!

    ----

    当温焕光从书房里出来,就看见方才嚷嚷了好一阵子的人儿已经靠着沙发睡着了,之前缠着她的judge也安静地趴在一旁,看见主人出现才抬起头,摇了摇尾巴。

    他比了个手势,示意牠停留在原处。

    他并不是真的那么铁石心肠,故意要让judge吓她。

    要她来照顾judge,除了因为自己最近工作忙碌,无法带牠出去散步,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judge对她反应很特别。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judge就破天荒毫不介意地让她入侵牠专属的沙发,今天甚至还主动向她示好,这对曾因为受虐而不喜欢主动亲近陌生人的judge来说,是非常难得的,

    同时,他也暗中观察着她对judge的反应,她对牠的态度并不是厌恶,只是抱着戒慎跟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当她确认judge不会咬人之后,神色整个放松了不少。

    他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俯视着那张熟睡中的小脸,一抹自己并未察觉的温柔笑意悄悄在嘴角扬起。

    她其实还满可爱的。

    心型的脸蛋配上细致秀气的五官,说话的时候颊边还有浅浅的梨窝若隐若现,就连生气的时候都甜得像带着笑,虽然性子急了点,可是单纯好骗得不得了,不管是讨厌、喜欢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随便逗一下就会有反应,很好玩,

    温焕光克制着偷捏她粉嫩脸颊的冲动,伸手推了推她。

    路荷夜被吵醒,睁开迷蒙双眼,困惑地抬头看了他半天,才惊觉自己竟然在别人家的沙发上睡着了,连忙坐直身子,尴尬得脸颊发烫。

    “好睡吗?”

    “你去哪里了?”他戏谵的嗓音让她有些恼羞成怒。“干么丢下我就走,怎么说我也是客人。”

    说归说,声音却越来越小,最后变成心虚的嘟囔。

    毕竟就算主人离开,客人也没道理随便就睡着吧?!

    可是她昨天才睡四个小时,今天又一大早起床,怪不得她。

    “看来你跟judge处得不错。”温焕光微微挑眉,扫了她一眼。

    被他这么一说,路荷夜这才惊觉,那只面目狰狞的大狗还趴在身边,头颅靠在她的大腿上,很安适的模样,而她的手则莫名其妙地搁在牠柔软的颈背上。

    发现这一点,她赶紧缩回手。

    judge因为她的举动而困惑地拾起头看了她一眼,随即认定她要摸牠,于是头颅抵着沙发,翻了个身,露出肚子投降示好。

    原本精神紧张的路荷夜,却因为牠露出的肚子而惊愕了。

    “牠”judge肚子上有一片裸露的部分,毛全掉光,皮肤扭曲,明显是一道烫伤。

    “judge之前是流浪狗。”温焕光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便解释了一切。

    她闻言有些不可思议地回头对上那双天蓝色的眼睛,看着眼前毛茸茸、干净又神气的大狗,怎么也无法把牠跟路边脏兮兮的流浪狗联想在一起。

    “这个伤”

    “没有人知道怎么来的,当初捡到牠的时候,那不是牠身上唯一的伤口。”温焕光难得耐心的回答。

    看着可怕的旧伤痕,路荷夜轻轻把掌心贴上牠温热的皮肤,心里涌起莫名疼痛和战栗。

    这伤口一定很痛吧?是谁这样对牠?为什么?

    judge感觉到她的善意,讨好地顶了顶她的手,要求更多抚摩。那信任亲昵的举动,让她心底深深被震了一下。

    受过这么多的痛苦跟恶意伤害,为什么牠还信任人类?

    心疼和温柔瓦解了她多年来的恐惧,听见牠舒服的咕哝,她终于放下所有的戒心,轻柔地抚摩起牠。

    她温柔的表情让温焕光嘴角不自觉牵起一抹笑意,不过却也没有因此忘记自己该做的事情,他趁机把手上的文件递给她。

    “既然你答应了,就把这个签一下。”

    “什么东西?”她抬起头,狐疑地接过文件,才随便浏览几秒,就傻眼了。“合约?!你要我签合约?为了照顾狗跟访问这么简单的事情?”

    “保障双方权益。”温焕光说得理所当然。“你也不希望我反悔吧?”

    “是没错,可是”有必要搞到这么认真吗?还是这是当律师的通病,总觉得别人会骗他?

    看着手上文件白纸黑字写着密密麻麻的甲方、乙方,路荷夜突然有点同情起这个人了。

    想必生活很乏味吧?

    她抬头看看他,再看看台约。

    想必没什么朋友吧?

    虽然是报应,但还是有点不幸。

    可是他不幸他的,她到底为什么要为这种事情签合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