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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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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顿晚餐平萍吃得胃抽筋、肠子打结。

    从上第一道菜开始,平萍面对杨哲颐高深莫测的阴沉眼光,左边坐的是老董事长杨林秀莲,宣布退休后的她第一次公开跟大家见面,情绪显得特别兴奋,席间不停邀平萍向来宾们敬酒。

    她的右边坐的是小冰,这个老实坦率的男人从来也不怕表达对她的好感

    “小冰啊,难得你去了大陆三个月,竟然没有把我们杨氏忘记,还特别回来参加聚餐,我真是太感动啰。来,陪老阿婆喝一杯!”杨林秀莲举杯道。

    “妈,你喝太多了,节制点,不能再喝了”杨哲颐浓眉纠结,以担忧的语气劝道:“身体要紧,酒可不是好东西。”

    “你不要阻止我啦!”杨林秀莲显然已有点微醺,她一把挥开儿子的手,瞇起眼对小冰说:“你啊,千万别学我这个不肖子,学人家当什么不婚族!哼,搞到现在我一条腿都踏进棺材里了,连个孙子也没得抱!”

    “妈!吧嘛在这时候提这事?”杨哲颐面带愠色,疾言厉色对母亲道:“我们回家再讨论,客人面前不要提私人的事。”

    “呵董事长,别急啦!婚姻靠的是缘分,小杨董只是缘分还没到,这种事情很难说,说不定哪天遇到他的真命天女,一下子媳妇、孙子全给您备齐了也说不定。呵,现在流行满月酒跟婚礼一起办啦!没有就没有,有就一次全搞定,呵呵。来来,别动气我敬您。”小冰有点尴尬地举杯一饮而尽。

    总是生意上往来的朋友,但还不够熟悉到可以谈论人家家务事的程度,小冰把酒喝掉,转移了话题。

    “你们哪一天也到我们大陆工厂来参观吧?我负责全程招待。吃老板娘,睡老板呵呵,保证有吃有玩,尽兴而归。”

    “什么啊?还吃老板娘咧?”小芳忍不住吐他槽。“小冰,请问一下你的老板娘在哪里啊?”

    “嗯,这个嘛呵呵呵,老板娘目前从缺啦!”小冰咧开嘴,露出他招牌敦厚笑容,腼腆地又望了平萍一眼。“啊就一直没有人来报名咩。”

    “哪会啊?刚才不就新郎新娘进场了吗?怎会没人报名?”小芳调皮地对平萍抛了个媚眼。“平萍,他工厂听说有三千个员工喔,上次你不是才提到算命的说你命中注定要管理千人以上的大公司吗?”

    “哎,算命的话哪能听啊。”平萍回瞪了小芳一眼。“你惦惦吃饭啦,话那么多”

    于是,气氛又尴尬了起来,平萍开始觉得胃好痛

    “呵呵呵,吃菜吃菜去大陆三个月,晚上想到台湾料理会掉眼泪呢。来,大家别顾说话,吃啊吃啊。”小冰举箸挟菜,热烈招呼大家,倒像主人了。

    “郭先生难得回来,尽量多吃点,别客气啊。”杨哲颐客套地为小冰斟酒,十足应酬的语气。“以后还要麻烦你多帮忙,我刚回来台湾不久,请多指数。”

    “哪里,小杨董太客气了。”小冰抓了抓头发,他不擅说场面话只好把话题又丢给平萍。“你们家平萍那么优秀,有她在啊,什么麻烦事情都可以搞定,您大可安心。”

    “是啊!她很聪明能干,多亏了平萍帮忙,我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上轨道。”杨哲颐说着又把深沉的眸子投向她,不见底的黑瞳充满难以解读的深意。

    他的眼神委实叫她坐立难安,吃到一半她已经什么都吞不下去了

    席间,趁着大家纷纷离开上洗手间、抽烟的空档,她借故离开。

    带着一杯冰沁的饮料,她想到外面去好好透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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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色皎洁,星光依稀,晚风习习吹拂,荷花池边映出一抹纤柔的倒影。

    平萍端着饮料,没等聚餐结束便借机遁逃,她一个人坐在凉风拂面的池边,默默仰望天边洁白明月

    “你今晚心情不错?”她在池边独坐了好一会儿,估量着聚餐应该结束了,突然一道冷冽的声音划破宁谧,杨哲颐不知何时竟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后

    “喔,是你。”天色黝黑,平萍好一会儿才认出是他。“散会了吗?你还没回去?”

    “你呢?小镇的晚上行人稀少,一个人在外头晃荡,胆子挺大的。”

    他话说得很和缓,锐利的眼神闪动深不可测的意图。

    又来了!他到底想表达什么啊?

    借着月光,平萍偏着头看了他好一会儿。“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呵我是随意走到这儿,恰好也想观星赏月,跟你有志一同”

    杨哲颐看看月亮,再低头看看她,欲言又止。“我呃,我偶尔也会一个人在月下沉思,尤其是面临人生难题的时候”

    “是啊,在喧闹的都市里生活久了,很少能拥有像眼前这般宁谧美好的时刻,我喜欢这种“遗世而独立”的感觉,不管人世间多少烦人的鸟事,夜幕低垂时候,星光一样灿烂想想做人不就是这么回事,实在没什么好计较的。”

    “晚餐有吃饱吗?你没吃完就离席了。”他侧过脸问道:“放着美食不吃,宁可跑来赏月,你还真有雅兴。”

    “呵,是心情好才有雅兴!罢吃过一顿美食,喝了些美酒,这家店的环境如此幽雅,外面月色又如此美丽我有什么理由心情不好?”

    她根本是言不由衷没有老实说出她之所以跑出来透气,是因为他的关系。

    “心情好,是因为他吧?”杨哲颐低下头,修长的腿轻撩草地上的露水。“感觉得出来他很喜欢你好男人现在不多了,你很幸运。”

    “啥?你在说谁啊?”平萍疑惑不解问道:“小冰吗?我跟他只是业务往来而熟悉的朋友罢了。除此之外,根本没有男女情愫。”

    “是吗?方才吃饭的时候,他几乎是当着大家的面对你表白了。”

    “你想太多了小冰一向喜欢嘻嘻哈哈地开玩笑,不能当真的。”

    平萍斩钉截铁地撇清。“平常大家工作压力都大,开点小玩笑无伤大雅,若为了玩笑话而认真,那就显得太无聊了。”

    “哦?听起来你对他是没意思?”杨哲颐必须以认真的态度确认这件事。

    在进行“计画”之前,他总要把她的感情状况搞清楚。“那么,你目前没有稳定交往的男朋友?”

    “男朋友?”平萍揪结的眉头更皱了。是怎样?他特地来找她做身家调查吗?

    “你只要回答我有或没有?”杨哲颐像法官问案似的,煚煚的眸光逼得人无法闪躲。“我希望你说实话。有没有?”

    “你”平萍被问急了,吶吶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凭哪一点可以逼问自己的个人隐私?有没有男友这件事跟公事一点关系也没有!

    “这个问题,应该没有很难吧?”杨哲颐向前跨两步。“我希望你能够实话实说。”

    “没有!”平萍用肯定决断的语气告诉他。“我没有男朋友。但是,我不认为你有资格过问这件事!那是个人隐私”

    “是,个人隐私。”他仰天,长长吁了一口气,态度软化。“对不起是我失礼了。平萍,我来找你是因为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这时,她突然看到他脸上的愁容,好奇问道:“你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是关于我母亲”杨哲颐叹息复叹息:“我母亲她得了胃癌。”

    “啊?真的吗?什么时候的事?”平萍讶异地往后踉跄退步。“她她自己知道吗?”

    “我母亲知道,她很坦然接受了事实,也做好跟病魔搏斗的准备。”杨哲颐以哀愁的眼眸望她。“可是情况不乐观,我怕她撑不过”

    “有、有这么严重?”平萍终于了解董事长突然搬公司的原因,原来她真的是病了。

    “是的,很严重。”杨哲颐抑郁点头。“医生说,发现得太晚,恐怕连半年的时间都没有。她一直很在意我不结婚生小孩的这件事你也听到了,刚才在客人面前她又提了一次我实在不忍心看她失望,在她有限的生命中,我希望她拥有所有她想要的。”

    “所以,你要我帮你什么?”

    “帮我演一出戏。”杨哲颐直接了当。“请你暂时假扮我的女朋友,甚至是论及婚嫁的女友总之,让我母亲相信我打消了不婚的念头,万一她她真的只有三个月或六个月生命,至少让她看见我找到了可以相互陪伴的另一半。”

    “演戏?太荒谬了吧?要我变成你女朋友?这好奇怪喔。”她摇摇头,一时无法接受。

    “或许吧?人生本来就是荒谬的。”杨哲颐看她的眼神变得柔和。“我已经没有精神去探究人生到底有多荒谬了,我只希望母亲活得快乐满足,你愿意帮我吗?”

    “可是,为什么是我?”她蹙起眉头,星灿的眸子对住他的深沉黑瞳,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要我来演?你生长在国外交游如此广阔,五湖四海的朋友都有,随便也可以找到比我更好的人选啊?”

    “我知道你一时可能没办法接受,可是我没有多少时间。每一天过去,我的心就增加一分痛楚和担忧,我真的很怕哎”他停顿了一下,抬起头仰望皎洁的月色。

    “真的,时间太紧迫,想来想去只有你是最合适的平萍,希望你看在我母亲一直都很照顾提携你的份上,帮我这个忙,好吗?”

    “不。我不能。”平萍摇摇头,几乎没怎么多想就拒绝了他。“董事长这么好的人,我不能恩将仇报地欺骗她。对不起,我办不到。”

    “平萍,不要拒绝我!”杨哲颐激动握着她的肩膀,以几乎绝望的语气哀求着她。“能不能再考虑一下,我妈对你像亲生女儿一样,你忍心看她在人生最后的一段路含恨以终吗?”

    “我”平萍哑口无言,她确实无法拒绝。

    “平萍,谢谢你。”见她不再反对,杨哲颐向前拥抱她。“我知道你不会那么狠心,你一定会帮我的。”

    靠在他的胸怀,平萍所有思绪都停住了,事情来得太突然

    她根本来不及仔细考虑,即使她愿意为董事长做任何事,包括假扮杨哲颐的亲密女友,但是她仍然没把握脑控制自己啊!

    她最害怕担心的是万一,演着演着,变成自己假戏真做了,那怎么办?

    其实,她发现自己根本没法抵抗这男人的魅力,早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喜欢上他了。

    就在她努力想逃开这种喜欢的感觉时,偏偏他跑来跟她说要演戏?!天啊,这怎么演下去呢?

    平萍靠着他的胸膛,听着他怦怦的心跳,感觉自己的心一阵阵揪紧,她想自己完蛋了,戏还没开始,甚至连剧本都没拿到,她已经入戏太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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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斑级夜店里,一片欢乐笑语。

    悠扬低回的爵士乐,在昏暗灯光下传递着暧昧的讯息,在这里不管是谁,彷佛都该在如此气氛下坠入情网,否则就枉费了这凄美的灯光、颓靡的气氛

    这是为美国来的买主史考特先生饯行的第二摊,本来只预计请他吃一顿丰盛的泰式料理就可以将他扔回饭店里,未料他意犹未尽地表示,非要见识一下台北的夜生活不可。

    夜生活,不外乎迷离灯光,外加穿着细肩带的性感美女,在暧昧气氛中晃动窈窕动人的身躯

    杨哲颐和平萍都不喜欢那种型态的交际场合,但客人的要求使身为地主的他们只能照办不误,于是杨哲颐勉为其难地把池珈珈也找来,有她来炒热场面大家不至于干瞪眼。

    平萍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她跟杨哲颐坐在软绵绵的沙发上,在彩色霓虹闪灯闪个不停的昏暗中好奇张望。

    “无聊吗?”杨哲颐自己斟了些威士忌,加入冰块拿在手中摇晃。“想不想去跳跳舞?我可以奉陪。”

    “不不不”平萍的头摇得像波浪鼓。“我没有任何的运动细胞,跳起舞很像一只抽筋的企鹅,很恐怖的。”

    “是吗?抽筋的企鹅?我还真想看看是什么样子。哈哈哈”杨哲颐用怀疑的眼光望着她。“你的生活里,除了工作还剩什么?不上夜店跳舞、也不上ktv唱歌,现在还有单身女孩子这样过日子吗?”

    “我算是比较无趣的那种人啦。”平萍耸耸肩,无限感慨。“小时候生活苦,学校一毕业脑子里只想赶紧赚钱,好不容易赚到钱也舍不得花,久而久之就变这样了!”

    “喔,原来如此。”杨哲颐点点头,听她描述着自己,心里不禁有些恻然突然对她产生疼惜的感觉,相较于一向富裕的生长环境,可以想象平萍一路走来是多么艰辛。

    “看!你表妹多疯啊真是个万人迷!”平萍拿着饮料,比了比正在场中央热舞的池珈珈,了解地笑道:“难为她回台湾这么久,这地方才能带给她放松和快乐,叫她规规矩矩穿上套装讲国语,根本是要她的命。”

    “她啊,骨子里根本是个老外了。”杨哲颐直接下了结论。“台湾女孩子谁像她?随便跟陌生男人扭麻花似地缠在一起?呵,败给她了。”

    “谁叫你做哥哥的不好好管教她,女孩子太活泼开放总是危险!”平萍再把眼光投向舞池中大跳“黏巴达”的池珈珈,有感而发。

    “别开玩笑了,我哪里管得了她!”杨哲颐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缓言道:“既然我们要成为男女朋友,有些事情告诉你也无妨其实,她是我阿姨收养的女儿,我们是没有血缘关系的表兄妹。”

    “哦怪不得”平萍恍然大悟。“我总觉得她对你的感情不寻常。”

    “是吗?”杨哲颐无所谓的两手一摊。“小女孩的感情世界我不了解,不过我从她小时候到现在都没改变过我对她,就是一般哥哥对妹妹的感情而已,过去如此、现在如此、将来也是一样。”

    “呵你是在跟女朋友宣示效忠吗?”平萍挖苦道:“没关系啦,我这个女朋友不会那么小心眼。”

    “是吗?你这么大方?”杨哲颐促狭地对她眨眼。“这样不行呢,对自己的男人太大方可不符合常理,这样演就太不像了,没人会相信。”

    “大方也不行?”平萍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太难了,我怕我演不来恐怕你要另请高明。”

    “不难,是你没认真。”他又为自己斟上半杯酒,深深瞅住她,他意有所指。“把我当作你真正深爱的男人懂吗?你不这样做,绝对演不像。”

    刷地,她整个脸全红了,烧烫得像煮熟的虾子,心跳完全不按节奏,话也答不出来

    他的这句话,像火星点点落在干枯的草堆上,轰地在她心田掀起燎原大火然而,平萍哽在心口的一句话却问不出来:如果真爱上了,他负责吗?

    就在彼此陷入沉默的同时,灯暗下了,轻柔的抒情歌曲响起,舞池里多了好几对缠绵相拥的男女

    “嗨,美女!我在台湾的最后一夜,能有荣幸邀请美女跳一只舞吗?”

    史考特已经喝得差不多了,魁梧的身材活像七爷八爷似,颠颠倒倒往平萍身上靠过来。

    “史考特亢生,你喝多了”平萍闻到他身上令人作呕的酒臭,本能地往后缩了缩身体。

    “呵呵呵,我开心嘛!好久没来台湾见我的小美女啰”史考持借着酒意发起酒疯,很没礼貌地将平萍从沙发上拎起来。“来!我们好好跳只舞,陪我过完在台湾的最后一夜。”

    “不!我不会跳舞!对不起,请你不要这样!”平萍吓得拼命挣扎,惊惶的眼神投向杨哲颐求救。

    “史考特先生!”杨哲颐二话不说跨向前,硬是把平萍从他手中拉回来。“您喝醉了,我送你回饭店休息吧!”

    “呵小美女竟然不陪我跳舞?有没有搞错?”他火大了,目露凶光瞪着平萍。“你不是说,我来台湾一定好好招待我的吗?这就是你的招待?”

    平萍害怕得一句话都不敢说,整个人躲在杨哲颐身后才有安全感。

    “你!”史考特愤怒地指着杨哲颐,大吼道:“你雇用这样的员工实在太不智了,马上开除她,从明天开始去找个上道的美女为你工作。”

    “对不起,史考特先生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杨哲颐以愤怒到快喷火的凶恶眼光瞪着他,用英文清楚地说:“她,不是我的职员。事实上,她是我的女友。”

    “啊?”平萍讶异出声,她作梦也没想到他会跟老外这样说!

    难道他们的假戏还要演海外版?

    “你、你开什么玩笑?”史考特错愕地看着他们两个。“你在耍我?”

    “不,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杨哲颐斩钉截铁告诉他。

    然后,不等任何人反应过来,他顺势将平萍拉入怀中,低下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吻住她的唇。

    他真的吻了平萍,货真价实绝非作戏;并且他吻得非常霸道,像是一种宣示,他要告诉在场的人

    这个女人是他的女人!任何人休想染指!

    另一方面,平萍已经傻了

    不知被他吻了多久,平萍觉得头好晕分不清是喝醉了,还是被他吻到快喘不过气?

    可是,好奇怪的是,她竟然一点儿也没想要把他推开的意思

    她喜欢他的吻,喜欢和他唇舌交缠的销魂感觉,所以她决定就这样吻下去,是他说的要把他当作自己深深爱着的男人!

    吻着自己深爱的男人,不就是如同此刻这般迷魂的滋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