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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终于抵达了台北。
午夜十二点十五分,宝贝紧紧握着香好的手,跟随着拥挤的人潮下了火车,又跟随着拥挤的人潮走进台北火车站。
天知道台北人都是不睡觉的吗?还是只有今晚人特别的多?宝贝觉得快要被汹涌的人潮给挤扁了,再也无法紧抓香好的手,她忍不住大声地对后头的香好叫道--
“要跟紧一点!”
“好好”香好几时见过这样大阵仗?再加上个子娇小,简直快被蜂拥前进的人潮淹没。
在挤向电扶梯要往上时,一名身材壮硕的妇人下耐烦地一推挤,她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被踩扁。
“宝”她想叫,一个拎着大行李袋的男人又挤过她,那沉重的袋子恰巧墙到她的肚子,痛得她险险岔了气。
“香好,你要跟紧一点哦!”宝贝正在“力争上游”无暇回头,只是不断叮咛。
“宝贝,等等我。”香好恐慌地发现好友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远,不一会儿就看不见人影了。
天啊!她挤不上这座电扶梯匆忙间,她瞥见另外一头人数较稀少的电扶梯,急忙往右挤出去,拔腿跑向那一头。
也许她还来得及上去拦截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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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香好竟迷了路--原本也就不认识路--待她左弯右拐好不容易出现在地面上,却是在人来人往的大马路上。
灯光辉煌闪烁,凌晨的台北街道较白天的确安静许多,但因为是星期五晚上,所以有不少年轻上班族和学生还在逛街聊笑。
香好愣愣地站在台北地标之一的新光大楼前,惶恐心慌欲哭无泪地望着陌生的城市街景。
怎么办?她迷路了。
这么俗气又写实的事情居然发生在她身上,她足足脑筋空白了一分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会不会被坏人捉去卖掉?
第一个闪进脑袋里的念头吓醒了她,香好连忙环顾四周,试图压抑住心里的惊悸和恐惧。
“糟了,宝贝一定很担心我,怎么办?”她喃喃低语,惶急间猛然想起一事--
“啊!我可以打电话回家,跟阿爸说我就站在台北新光大楼前面,宝贝找不到我一定会打电话回去问的,所以我只要”
她低头正想拿电话卡,倏然惊觉到自己居然双手空空。
“我我我我的行李呢?”她瞬间吓青了脸。
不见了,行李不见了,是掉了还是被人扒走了?她、她怎么完全没有发现?
不--
“没有钱,没有电话卡,没有行李,我我回不去了!”她忍不住放声大哭。“哇,我死定了”
难道这就是不听阿春姨的话,执意要上台北的报应吗?
香好害怕难过到了极点,再也顾不得丢脸,蹲在地上哭得好凄惨。
“你怎么了?”
一个低沉好听的男人嗓音在她头顶响起,香好瑟缩了下,蹲着后退了三步。
坏人!
宝贝说台北的男人都很坏,这一定是要来把她拐去卖掉的人口贩子不对,也许是流氓更惨的是皮条客,要把她强行拖去推落火坑的
她的理智告诉自己绝对要防范,绝对不可以跟陌生人说话--
“我迷路了。”她居然冲口而出,惊骇得剎那间忘了抽噎,害怕地猛然抬头望向他。
昂然挺拔伫立在她面前的英俊男人却令她顿时忘了要害怕。
浓密微卷的黑发,深邃明亮却微倦的眼眸,方正好看的脸庞闪过一抹真挚的关切;他很高,大概有一百八十几公分,宽肩厚胸修长的双腿,有种犀利又带着恂恂儒雅的味道。
“需要我帮忙指路,或是送你到警察局吗?”他的声音低沉醇厚得如同威士忌混合着蜂蜜。
不知道为什么,光是他的声音就令她奇异地镇定和安心了起来。
香好脑子里努力维持最后一丝警戒,她迟疑了两秒钟,终于点点头。
“谢谢你。”
齐翼眨眨眼,纳闷地问:“那么究竟需要我指路或是找警察?”
“我第一次来台北,不认识路,跟我朋友失散了,所以你如果指路给我,我恐怕也是不认得。”她慢慢站了起来,腼腆地道:“对不起,还是要麻烦你送我到警察局了你们台北的警察不会很凶吧?”
“你指的凶是?”他挑眉。
真要命,这个清纯傻气又单纯的小女生居然一点警戒心也无,直接跟他承认自己是第一次来台北,难道她就不怕他是坏人吗?
他对着她天真的脸蛋皱眉头,不知怎地,胃底窜过一阵奇特的纠结和抽动。
“他们该不会先痛打我一顿,再问我要干什么吧?”香好紧张地问,脑子里自动浮现七叔公说过以前日本警察的凶悍行径和电影里演过的流氓警察。
齐翼先是瞪着她长达十秒钟,随即噗哧一声狂笑起来。“哈哈哈”香好被他笑到自信全无,就差没有挖开地砖直接钻进地下道了。
“你这样笑是表示他们不会打人吧?”她心虚地问。
齐翼好不容易咽下笑声,低喘着摇了摇头,眼里依然笑意浓重。“我的天,本来我今晚的心情和脾气坏到了极点,现在被你这么一逗,全好了。”
就连最后一丝赶到办公室,却发现解剖台上根本没有尸体,只有他手下的法医尴尬地对着他笑时的鸟气,都在这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讯息错误,三名歹徒根本没断气,搞了一个大乌龙。
人命宝贵,就算是歹徒也有存活下来接受审判的权利,他气恼的是行政人员的大意疏失。
他当下真该发飙的,只是今晚他连飙都懒得发了,一切待下星期一再处理。
他长长吁了一口气,愉快地看着她。还不错,至少在回程的路上捡到了一个很可爱的活宝。
“所以警察真的不会不由分说就打人啰?”香好还是有点不放心地追问。
“警察不会不由分说就打你。”他好笑地盯着她“你是从哪里来的?走三十年前的时光隧道来的吗?”
“我是走台北车站地下道来的。”她很认真地道:“有没有人投诉过,台北车站的地下道弯弯曲曲的,真的很容易迷路?”
“没人敢投诉,怕被警察打。”他开玩笑地回答。
没想到香好睁大了双眼,害怕地望着他“所以你们这里的警察还是会打人了?”
天!
齐翼又是一阵狂笑。
香好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逃走还是该留下,这个男人英俊到不行,可是看样子好像脑袋瓜有点问题,一直笑一直笑,这会是精神病的症状吗?
“你总是那么相信别人所说的每一个字吗?”他用手揉了揉笑酸了的嘴角,趣意盎然地看着她。
“对啊。”她犹豫了一下“可是我也很怕被骗。”
“你又怎么能确定我不是坏人,我不会骗你?”他双手闲闲地插在裤袋,低下头问。
“对喔!”她恍然大悟,眼神防备地望着他“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想把我骗去卖?”
“哈哈哈!”他又捧腹大笑。
香好摆出准备逃跑的姿势,打算看苗头不对拔腿就逃。
台北人果然很奇怪,种种行径真不是她这个乡下土包子能够理解的。
齐翼注意到她想落跑的姿势,不禁笑得更开心。“我不是坏人。”
“你随便讲讲我就信啊?”说是这样说,她还是莫名地放心了许多,也恢复正常的站姿,忽然一阵困意袭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呵欠,随即脸红了。“呵对不起,我平常在家里九点就睡,现在对我来说真的很晚很晚了。”
他的眼神温柔了起来“我送你去饭店住一晚,天亮再说。”
“可是我没有钱。”她小脸黯然了下来。“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哪里有比较安全的公园?”
“我不可能让你去睡公园。”他蹙起眉心“我会帮你出钱。”
“我阿爸说无功不受禄。”她吓了一跳,猛摇头。
“这句成语不是这么用的。”他失笑“那么告诉我,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我家在南部耶!你要开车载我回去?”她一脸惊吓。
他眨了眨眼,微微苦笑。的确,以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和疲惫的身体,恐怕还没开到苗栗就出事了。
“好吧。”他微一思索,随即取出了一只黑色范伦铁诺皮夹,翻出一张身分证递给她。“喏。”
“啊?是什么?”她呆呆地接过身分证,看见他英俊微笑的大头照“给我的吗?”
“对,我把身分证押在你这边,你先跟我回家,在我家过一夜等天亮再说。”
“噢。”她傻里傻气地点头,忽然又惊醒。“去你家?”
“或者你在台北有亲朋好友?”他锐利的眼神上下打量她“看样子是没有,否则你也不会傻傻站在这儿无处去。”
“我有朋友但是她跟我一样从南部来,在台北火车站失散了”她苦恼地道:“糟了,现在她一定急得不得了。”
“她会去警局备案的。”齐翼安慰她,自然而然地摸摸她的头。“走吧。”
也许是因为她真的太累了,也许是因为他身上有股教她安心的奇异特质,让她情不自禁信任他、依赖他。
香好怔怔地点点头,本能地跟他走。
这也是生平第一次,齐翼“捡”了一个小女生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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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肚子饿不饿?”
齐翼揿亮了灯,晕黄柔和的光亮登时照亮了宽阔舒适的客厅,
香好张大了嘴,尽管困得眼皮直往下掉,依然忍不住被他家的装潢布置给吸引住了。
他家光是客厅就有三十几坪吧,米黄色的墙和光可鉴人的原木地板,一组淡蓝色义大利长沙发,和镶在壁面的四十二吋液晶电视是客厅最大的家具,一盏毕卡索式艺术风的立灯底下是一盆雪白色兰花,淡淡散发着若有似无的花香。
透明玻璃茶几上有一杯喝残了的咖啡和两本nba篮球杂志,以及一架犹自开着的银色轻薄笔记型电脑,显露出这客厅里极富男人味和人性化的一面来。
也许有一点点乱,一件看起来很是名贵的黑色外套扔在单人座椅背上,在原木小酒吧上搁着几迭的原文书,看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她看了不禁有点手痒,直想要动手收拾收拾。
“抱歉,钟点女佣放假,家里很乱。想吃点什么吗?”齐翼的微笑里略带歉意。“刚刚忘了在路上买点吃的回来,我平常不开伙,冰箱里可能没什么东西可以煮来吃。”
“谢谢你,我不饿,只是有点渴。”她不好意思地道。
“我有香片和咖啡。”
“白开水就行了,谢谢。”她拘谨害羞地道。
“不需要这么拘束,随便坐,就当是自己家。”他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大步走进厨房。“我去弄杯饮料给你喝。”
趁他在厨房的当儿,香好总算稍稍松了一口气,允许自己像刘姥姥逛大观园似地四处张望欣赏。
他住的是一栋建筑新颖、格局方正的大楼,自二十楼的落地窗望出去,整个台北星光银河般的璀璨夜景尽收眼底,香好住边了南部乡村,几时见过这样的丽景?她忍不住走近落地窗,整张小脸都贴上了窗户,满眼赞叹。
“噢!妈的!”锵啷一声,混合着齐翼的低咒声,她吓了一跳,本能回头循声找去。“可恶!”
厨房里,淡绿和鲜橘两色铺陈出了浓浓的普罗旺斯风,里头却有一个高大的男人龇牙咧嘴,束手无策地对着一只冒烟发烫的平底锅瞪眼。
“你在做什么?”她满脸好奇。
他倏然回头,英俊的脸上有一丝微窘。“呃,我想煎个培根蛋,我饿了。”
从前天深夜到现在,他连续开了两个会和听取几场专案报告,忙碌到无暇吃那油腻腻的鸡腿便当,只喝了两杯咖啡又继续指导几名法医关于解剖的事实,直到今天下午六点结束和美国康州刑事鉴识单位的视讯会议,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里,待冲完澡光着身子趴在大床上后,他就不行了。
原以为可以安心休两天假,哪里知道今晚的乌龙事件--
现在他才发现自己饥肠辘辘,简直可以吞下一大头牛了。
看着那黏在平底锅里焦黑得惨不忍睹的蛋糊和碎壳,香好叹了一口气,小小的身子挤开了他,坚定地接手过来。
“我来吧。”
“你是客人”
“你收留我过一夜,我煮饭报答你也是应该的。”她嫣然一笑,迟疑地问:“冰箱里的东西都是可以煮的吗?”
“只要你看得到的。”他耸耸肩,感激地笑看着她。“你真的愿意煮饭给我吃?你不觉得麻烦吗?”
“煮饭很简单的,一点都不麻烦。”她顿了一顿,叹气道:“比学美发简单太多太多了。”
他看着她动作俐落灵巧地洗锅子,沥干水,探过身打开三门大冰箱研究了一下,毫不犹豫地取饼两颗蛋和一条培根,还有一碗干饭他怎么不知道冰箱里有饭?
“你想学美发吗?”他替自己倒了杯水,高大的身子往后斜靠在墙壁上,专注而愉快地看着她的动作。
一个娇小可爱的小女人正在他的厨房里煮饭。
这一幕令他感觉到莫名地愉悦满足起来,而且这样怦然温暖的滋味前所未有,他几乎有点晕眩。
傻子,他在发什么疯?对一个认识不到一个小时的女孩子产生这种奇异的感觉。
独身太久的男人,果然有点怪毛病。
“很想很想,不过我现在已经在学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脱离洗头小妹的生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打蛋的当儿,就这么自然地脱口而出自己的近况和梦想。“我的梦想是成为一个很厉害的发型设计师,替很多很多客人做出最适合他们的漂亮发型。”
像他的发质就很好,乌黑粗硬微卷,以男人来说,发型更是剪得出色迷人极了,有点洒脱,又有很有男人味,非常适合他揉合硬汉和尔雅书卷味的气质。
她的脸没来由地红了起来,心脏卜通卜通地乱跳。香好赶紧把注意力放回炒饭上,轻抖着小手将培根切丝。
她在干嘛呀?
油锅热好了,她把培根丝全数丢了进去,嘶地一声油响伴随着脂香味飘散了开来。
“你有一双很巧的手,应该没问题的。”齐翼着迷地盯着她灵巧地翻炒着食材,然后将白饭倒进去拌炒起来。
“才不呢,阿春姨老说我笨手笨脚的,可是她说的也没错,我就常常把冷烫液倒得满地都是。”她惭愧地道:“还有第一次帮客人洗头的时候,水喷得客人头呀脸呀脖子都湿了,虽然现在已经进步很多,但是唉。”
“熟能生巧,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他笑着鼓励她,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嗯,好香。”
“谢谢。”她害羞地笑,捧着一盘香喷喷美味的培根蛋炒饭递给他。“可以吃了。”
“你不吃一点吗?”他垂涎地盯着炒饭。
“我会帮自己泡一杯牛奶的。你饿了就先吃,这样才不会伤到胃哦。”
“你是我的救命天使!”他露出雪白的牙齿一笑,随即欢天喜地的捧着炒饭出去了,迫不及待要埋首大吃。
香好被他那一抹灿烂迷人到不行的笑容慑住,在原地晕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心跳。
哎呀,她刚刚是怎么了?怎么好像忽然暂时停止呼吸。
香好还来不及仔细思考今晚发生的这一切,又打了个呵欠,浓重的困意再度笼罩住她。
“我需要先睡一觉”她摇摇晃晃地走出厨房,牛奶也不必泡了。
只要头一沾上沙发或枕头,她恐怕会马上不省人事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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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香好一坐入客厅的沙发就歪倒睡着了,软软的身子半趴在长沙发上,就像忽然中了催眠术般呼呼大睡。
齐翼手中的一匙炒饭刚舀到嘴边,他张大着嘴诧异地瞪着她神奇又迅速地昏睡过去,简直就像变魔术一样。
“喂!”他放下吃了一半的炒饭,俯身轻摇了摇她“你真的这样就睡着了?你不是要喝牛奶”
算了。
他眼神柔和了下来,动作轻柔地将她抱了起来,大步走向客房。
她在他的怀里睡得东倒西歪,短短的发丝落在苹果般红嫩的脸蛋上,令他冲动得好想偷咬一口。
他动作轻缓地将她放在大床上,找出毯子替她盖上。
她还是睡得好不酣熟。
“小女生,你对我可真放心。”他低沉一笑,摸摸她的头,起身替她打开了晕黄柔和小盏灯光,然后静静带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