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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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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夜。“正春高中”的校长室内,宽敞的办公桌底下全然漆黑的空间里,响起窃窃私语的交谈声。

    “你觉得呢?对方会上钩吗?”懿萍问着身边佝偻着庞大身躯,硬是和自己躲在桌下的高大男孩。

    “不知道,要是这么做还引不出他来,或许就是柯子豪在说谎了。我已经很技巧地把消息漏出去给学生们,就看那人有多谨慎了。毕竟买毒品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拿的包装袋丢在哪里。可是卖的人把货交出去之后,他没把握对方会不会在屋顶上吸食、丢弃包装袋。若不想被逮到,他就会冒险来窃取证物的。”

    “嗯,我也把消息走漏给教职员了,不过我希望不会是那些老师们,毕竟作育英才的人,该有点良心吧!”

    家祥耸耸肩。“歹年冬,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的。”

    间隔一会儿后,她忽然低声笑道:“我们今天一直在玩躲迷藏呢,我很高兴这回我们不是躲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场所。”

    “我带自己的手机了。”

    懿萍扁扁嘴。“别吐我槽,我不是每回都那么少根筋的,中午那次是意外!”

    “嘘!有声音接近。”

    她发现他耳力真不是普通的好,往往自己还没听见,他就已经先察觉了。他们压抑住自己的呼吸声,凝神倾听外在的一切声响喀、喀、喀,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在校长室门前逗留了一会儿,但接着又渐渐走远。

    “大概是值夜班的警卫先生吧!”他低声说道。

    “嗯,但我看我们还是别再讲话了,万一刚巧有人要闯进来,却听见我们的声音,那就糟糕了。”

    “把你的一手给我,这样我们可以用手心直接打暗号,不必开口。”

    黑暗中,他与她十指紧紧交握,隔着那薄薄的一层皮肤,感受着对方的温暖与力量。超乎想象的甜美颤动从指尖流窜到心脏,所以当他调皮地用指头揉着她掌心的时候,懿萍红了红脸。他就是不放弃任何能勾引自己的机会,对吧?

    无言地,她用另一手揪住他的手背,轻轻一捏,示意他快点住手。他则顺势拉住她的另一手,做出同样嬉戏的举动。

    懿萍瞪大眼,他真以为他能吃定她了呢!好,就看谁拔河能拔赢!不甘示弱的,她反过来攻击他的掌心,搔着痒,看谁要先投降!

    结果他的无声游戏成了两人的小小情趣战争,谁都不肯先服输地收手,十根手指你拉过来、我扯过去,几乎打结。玩得忘我的两人,指尖厮杀得厉害,耳朵倒没放过外界的动静,一个细微的声响马上让他们心有灵犀地停下手

    这次应该不会有错了吧?懿萍瞟了家祥一眼。

    家祥则挑挑眉,提醒她要有耐性,得按兵不动直到确定对方落网为止。

    漆黑的室内流泄入一道手电筒的光线,小小的光圈在地板上晃动着,懿萍与家祥极力缩小身躯,不让“来人”发现他们的存在。

    一双球鞋从办公桌底下的五公分缝隙映入他们眼帘,他们屏住呼吸,凝视对方从桌子前方绕到旁边,再转过就是现在!

    家祥率先冲出去将对方扑倒在地,和对方发生激烈扭打,懿萍紧接着捡起掉落地上的手电筒,照射来人的脸部。

    “够了,不要再反抗了,陈民华!”其实之前懿萍就隐约有几分猜到了,只是苦无证据,不能轻易断言,如今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她很遗憾地望着绰号“阿华”的男学生说:“你就是我们要找的,在校园中贩卖毒品给同学的藏镜人吧!”

    已经被家祥压制在地面上,脖子还被家祥扣住的男孩,一改平常的嬉皮笑脸,骤变为恶狠狠的表情,低咒着说:“他x的!我就知道这是陷阱!”

    “知道,却还是不放心,对不对?”洞悉他想法的懿萍,淡淡地说。

    阿华冷哼一声。

    “这就是犯罪者的心态啊!拚命想隐藏,可是你越是想以别的方式抹去自己的犯罪痕迹,就越是容易让人捉住你的弱点。你就是无法冒一分险,不敢赌这千分之一的可能,还是要亲自来查证一下我们手中到底有无掌握到你的指纹。”

    爆出一句脏话后,阿华忿忿地说:“你们做得如此反常,我不觉得有蹊跷才有鬼!哪有人会这样明晃晃地把自己拿到证物的事说出来的?还有唐家祥,一副不小心说出证物暂放在校长室内的蹩脚演技!我告诉自己,这一定是假的,我就知道这绝对是假的!”

    “可是你也怕,怕我们会不会是利用反计的反计,让你安心地在明天按捺指纹后,再将你逮捕。”家祥同样很遗憾地说:“你没有本钱跟我们赌,因为不管我们真正的用意是哪一边,你都负担不起输掉的下场,因此你只好选择有退路的一方。”

    “你们什么都没有,我只要确定这件事就行了!”阿华瞪视着他们说。“就算我闯入校长室又如何?我还没有动手偷什么东西,你们不能将我逮捕,快点将我放开!”

    “不,我们有的。”

    闻言,阿华的脸色唰地惨白。

    “告诉你实话吧,不是在屋顶上找到了指纹,而是在家中暴毙的廖进兴手上掐着的邮局便签上头封黏胶口处化验到了dna。那封便签上头的代号与数字,经刑警局密码专家破解后,就是你告知廖进兴下次交货的金额、日期与地点。虽然你故意把那封信由外县市的邮筒寄出,也知道要以电脑列印来掩藏字迹,甚至玩密码游戏让我们不知道你身在何方,可是我们终究还是掌握到了你的dna。过去我们只是缺乏嫌疑犯可以比对而已,如今我们有了嫌犯,还有刚刚打斗时你掉落的毛发可作佐证,你最好是做好心理准备,面对法律制裁吧!”懿萍冷静地说。

    家祥随手捡起地上的头发,挑眉说:“多到让你消灭不掉。”

    极力想找寻“脱身之道”的男孩,焦虑的表情已经逐渐转为深知“大势已去”的领悟,以及想到即将面对的“可怕”未来而不由自主产生的恐惧。

    “我该让你们两个烂在那个屋顶上,日晒雨淋的!”阿华愤慨地说。

    “那也不过是让你的罪状多了两条杀人罪罢了,你依然是会落网的,陈民华。你不懂吗?杀死一个我,台湾只是少个女警罢了,而法律还是摆放在那儿,有成千上万的执法人员可以取代我继续办案。早在你触法的那一刻开始,你就注定逃不掉被追捕的命运,注定要过着躲躲藏藏、胆战心惊的每一天了。”

    懿萍说完后,轮到家祥发问道:“你怎么会知道项警官是伪装的?还有,我们埋伏在楼顶的事,你是从什么地方听到消息的?是柯子豪跟你通风报信的吗?”

    “柯子豪?哼,人人都怕那个家伙,可是在我眼中,他只是个小小俗辣,没啥了不起的小角色!”阿华满脸炫耀地说:“要怪就怪你们自己笨!讲话的时候也不提防一下左右,自己说给我听,怪谁!”

    “是那时候吗?你带我去找家祥,先假装离开,让我们俩独处,后来又偷偷回来听我们的交谈?”

    “要装也不装得像一点!在课堂上,当老师介绍你给全班认识的时候,你见到唐家祥时的表情像是见鬼了一样,从那时候起我就怀疑你的身分了,但万万没想到你会是个冲着我来的女警。”

    阿华瞇起眼睛。“这阵子没生意可做,全是被你害的!没想到查无证据,你不但没有离开的迹象,还越查越起劲,把柯子豪那家伙给逮进去关。那家伙被关上一百年我都无所谓,但我知道他看过我在交易的场面,没人能保证他不会把我供出来,害得我整整两天睡不着觉”

    一顿,他嘲讽地笑道:“幸亏隔天你再回学校时,丝毫没有怀疑我的样子,那时我就知道safe了。可是光是safe不代表我就安然无恙,你和唐家祥鬼鬼祟祟地抱病说要去保健室的时候,给了我一个大好机会。我知道在这种气温中,被关在楼顶,不出半个钟头人就会倒下,所以本来是想置之不理,任由你们自生自灭的,但顾念到我拿唐家祥当幌子也当了两年多之久,因此才好心地放你们一马,在你们临死前放你们出来,结果现在倒成了我最大的败笔!”

    摇摇头,懿萍对他这般工于心计的狠毒手腕感到不解。究竟是学校、社会或家庭的哪个环节出了错,竟让一个年方十七的孩子学会这样去算计、设陷、操纵他人的生命于指掌之间?不对,这不是哪一方的责任,而是三方面都有责任,每个人包括陈民华自己在内都该负起的责任。

    “你错了,你最大的败笔,是你太沈不住气。你就是等不及想将威胁到你的、挡你路的,快快除掉。殊不知你若肯再等两天,懿萍查不到线索,在楼顶等不到你现身贩毒的话,她就必须撤离学校,改从别的地方下手了。”家祥毫不留情地施加打击说:“只是两天而已,你输给了你自己的毒心肠。”

    一愣,深深受挫的阿华喃喃地说:“你骗我两天”

    “都已经到这地步了,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吗?”家祥虽然不曾将他当成知心好友,但也没想到他会是这样心术不正的家伙。“是说,我也不懂你用安毒戕害同班同学有什么好处就是。”

    “呵呵呵”带着歇斯底里的笑断续地从阿华口中传出。“好处?好处可多子!我不但有钱可以花用,还可以给你们这些瞧不起我、心中都在嘲笑我的家伙一点颜色瞧瞧!我当然会这么做,为什么不?我就是想看到学校里的每个人都死掉算了!我要是懂得怎么制造炸弹,我还会炸死你们每一个人!”

    “你真可悲。”家祥鄙夷地望着他。

    “是啊,被你们捉到算我衰尾!”阿华咬牙切齿地说。

    “一名精神病患至少还有他脑子生病的借口可用,可是像你这样一颗心得了绝症的人,就无葯可医了,所以我说你很可悲。去牢里为你犯下的罪行,好好地赎罪吧!”

    家祥说的没错,不需再听陈民华的说词了,一颗心都已经生病的人所说的话,能听吗?不过都是些愤世嫉俗,腐蚀恶化人间的无稽之谈。遗憾的是,法官判刑不过是制裁这个人的肉体,但这个人该被矫正的心,却不知道该由谁来指正。懿萍没那么伟大,会自告奋勇地扛起这任务,她只能寄望于更生机构里,会有人比她更了解该怎么做。

    他们通知了警分局的当班同侪,请他们派人过来将陈民华暂时羁押在拘留室里,而懿萍从家祥身上与地上所采集到的多根毛发,则放进证物袋内,打算交由鉴识组的同仁去处理。

    教人疲累的一天,总算结束。

    ----

    由于懿萍立下了大功,让长官放了她两天特别假,懿萍也着实不客气,好好地睡了两天,养精蓄锐一番。

    周四她到办公室的时候,许多同侪都称讲她干得好,小队长还亲自到她的位子上恭贺她的杰出表现获得上司的赞赏,记嘉奖一次。甚至还有媒体想采访她,问她有关此次卧底埋伏到破获校园内贩毒首脑的细节等等,但被她给婉谢了。她宁可让警局公关室去处理这些问题,也不希望自己被媒体炒作成什么人民女英雌,因为那太夸大其词了。没有许多人的协助,她哪可能独立完成这些事?又不是女蓝波。

    重回到工作岗位后还有些不习惯的她,花费了两、三天的时间调整生活步调,勉强重拾过去的效奉,只是偶尔瞥见一些少年的身影,会令她不由自主地想着某个大男孩,想他好不好,想他们以前曾分享过的只字片语。

    家祥没再联络她,她也不意外,少年人本来就心性不定,日日见面就容易日久生情,一头掉进爱的漩涡里,然而在风平浪静、回归各自应有的生活环境之后,激情就成了褪色的记忆了。

    他们之间应该会就此无疾而终吧!平淡而理所当然地懿萍边在键盘上敲打着报告,边这么想着。

    “懿萍,下班了!怎么你还在努力啊?”同事经过桌旁时,好心地问候。

    抬头一看手表。“哇,都这个时间啦!我居然没发现。谢谢你提醒我,今天电视要播完结篇,我可不想错过。”

    “我先走喽!”

    “好,掰掰。”

    无论当下的喜欢有多强烈,当它逐渐被日常不变的风景所取代时,即便再怎么不想放开这段情感,情感也会背离你而去。不是她想显得无情,而是她有够多的经验知道人类就是这样的,记忆会老、会由浓烈到淡漠,渐渐消逝。

    整理好手边剩下的工作,懿萍锁好资料柜,和前来当班的同事交接,道声明天见后,步出警分局。

    “懿萍!”

    她走下台阶之际,一道人影堵在地面前,令她错愕地张大眼。“唐家祥?!你怎么会在这里?”

    “嘿嘿,把你吓了一跳吗?”大男孩身上的制服还没脱,斜背在后的背包则告诉她,他是放学后直接到这边来等她的。

    “你有什么事吗?”强迫自己紊乱的心恢复平静,懿萍有点怨怪他挑这样的时机出现,她辛辛苦苦地努力着,要将他忘掉的。

    “第一次看到你穿女警的制服,好漂亮。”

    逃避着她的问话,家祥含笑的双瞳瞅得她乱不好意思的。

    懿萍摊开双手,干脆让他看个够,说:“对,这才是我的真实模样。脱掉百褶裙,换上窄裙,脱掉白袜平头鞋,换上短高跟,我穿这样,你总该醒悟我是个欧巴桑了吧?”

    “你若是欧巴桑,我妈就成了老太婆了。我一点儿都不觉得你哪里像个欧巴桑,在我眼里,你就是你,穿学生服或女警制服,一样动人美丽。”反正赞美不要钱,他不遗余力地灌地迷汤,还附赠特大号“飒爽”笑容一枚。

    懿萍若一时把持不住,脸皮一定会松动,跟着回敬他同样愉快的笑脸。可是不行,千万不能!她不能让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平常心再度溃散,她发誓自己要好好工作、好好过日子的,那份计划蓝图里,没有他!

    “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吗?我听见了,谢谢你。”

    “等等。”展开双臂拦着她。“我在这边整整等了两个小时耶!天气这么热,上回才中暑昏倒,身体都还没完全复原,又冒着二次中暑的危险在这边等你,你好意思这样说走就走吗?我都是为谁而中暑的?”贼贼一笑。

    唔装什么可爱!懿萍没好气地说:“是、是,上回仰仗您的大力帮助,我很感谢。”

    “感谢我就请我喝杯冷饮!走,我们到巴克去!”他兴高彩烈地拉起她的手。

    “你二哥和你,真知道如何强人所难。”懿萍别无他意地感叹。

    但家祥马上变了脸色,像个蛮横的大男人,说:“为什么在这时候你会提起我二哥?你和他还有继续在联络吗?”

    “啊?”他吃错葯啦?这么凶做什么?

    “说,你有和他联络,是不是?”

    懿萍无法理解地说:“你就这么讨厌你哥哥,连听我提起他都会发火?”

    “如果他要跟我抢女人的话,他就是我的敌人,没错!我才无法了解,你明明吃了二哥的闷亏,为何不生气,还和二哥去喝咖啡?”

    他吃醋的模样挺可爱的,但懿萍告诉自己,这不是“欣赏”他的好时机。因为他提高音量,一副像在找她吵架的态度,已经让他们引来些许目光了。

    懿萍不想让同事发现她和一名高中生在拉拉扯扯,于是说:“你要像个不懂事的孩子吵闹的话,我就要回家了。”

    “我像个孩子?!”家祥扣住她的双臂,将她朝自己拉过来。

    不会吧,他想干么?这儿可是她每天上班的地方啊!

    “嘿,懿萍!”

    一声招呼插进来,让家祥不得不松开她的双臂。

    感谢天降奇兵的懿萍,转头看向学姐叶春樱,吁口气,笑道:“嗨,叶姐!”

    “我在楼上看到你好像在和谁吵架,所以过来看看。这个男孩是谁?你弟弟吗?”叶春樱好奇地打量。

    闻言,家祥火冒三丈地开口:“我才不是什么弟弟,我是懿萍的男啊噢!”

    懿萍当机立断地踩了他一脚,使他没机会把话说完。向着叶春樱,她解释道:“对啊,他是我一位远亲的弟弟,他有件事要找我帮忙,我叫他回家自己解决,他不肯。”拍拍家祥的肩膀,软硬兼施地瞪瞪他。“家祥,你回家去吧!你要是不回去,我下次再也不要和你讲话了,你听到没?”

    不疑有他的叶春樱同情地说:“这年头的小孩子真的很卢!”还帮着懿萍教训道:“少年人不要这么鸭霸,该听大人讲话的时候,就乖乖地听,我相信懿萍姐姐不会害你的。”

    对,她不能害他!懿萍心底的声音不断地这么说。看在第三者眼里,任谁都会觉得她和家祥是“姐”、“弟”这也是最自然的关系。纵然唐家祥再怎么气愤、说破嘴巴,一名女警与一名高中生并肩站在一起,也不会有人当他们是情侣,只会当他们是总之,不登对就是不登对,挣扎也没有用。

    这厢的家祥则是有口难言、有怒不能发,他轮流看着不肯离去的叶春樱,以及很显然决定躲在同事背后的懿萍。

    知道今天注定是不可能和懿萍“讲道理”了,于是他很干脆地撤军说:“我会再来的,懿萍。我不会放弃的,而你也不该放弃,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他怒气冲冲地离去后,叶春樱吹了声口啃。“脾气好大的弟弟。长得倒挺上相的,过几年绝对会是个大帅哥。”

    不用过几年,在现在的她眼中,他已经很帅了。

    事情不能再这样下去。谢过叶春樱帮她解围后,懿萍走在回家的路途上,边思索着他最后的话,以及自己该怎么做。

    ----

    凝视着手中的名片,懿萍守在电话旁已经超过三十分钟了,就是无法下定决心打这通电话。生平她从未想过要伤害谁,即使她曾伤过他人的心,也都是无心之过,不像现在她明知这么做,会导致什么痛苦结局,却又不得不这么做。

    坚强起来,项懿萍!一辈子中,好歹有一次你得坚决果断地作出决定,这是你该做的事,不要再犹豫不决了!

    训诫着自己,懿萍深吸了口气,拨打名片上头的号码。

    嘟嘟地响了五、六声之后,对方接起。喂?

    懿萍紧张地握紧话筒。“我我是项懿萍,那个你还记得吧?”

    呵呵,当然记得。我怎么会忘记,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呢!怎样?你改变心意,想和我来场约会了吗?

    “对。”

    对方沈默了一会儿。哇,我得说自己真是受宠若惊啊!别误会,我虽然很吃惊,但还是非常高兴你肯重新考虑和我这只可恶的皮克约会。

    “有件事,我想找你谈谈。”

    听起来似乎很严重。

    懿萍趁自己尚未后悔前,急忙地说:“时间由我挑,地点由你选,我想越快越好,明天下午你有空吗?”

    幸好唐家吉并未多作盘问,爽快地应允她时间,并告诉懿萍某间餐厅的地址。懿萍将它抄在纸条上,她已经没有退路,必须承担起一切后果别无选择。

    “另外,要拜托你帮一个忙。”

    我能办得到的话。

    “这件事,就是我打电话约你出来的事,请不要告诉家祥,可以吗?这很重要,千万不能告诉他。”

    我能问为什么吗?

    “我们见面的时候,我会全部告诉你的。”

    我明白了。

    “谢谢你。”

    缓缓地放下电话,懿萍心情沉重地独坐在房内,低声向着并不在这儿的男孩道歉着:“原谅我,家祥。原谅我的胆小,原谅我的没有勇气,原谅我这么卑鄙。对不起”

    恐怕她一辈子都不会被原谅吧?

    ----

    唐家吉结束手机通话后,若有所思地看着坐在电视机前的弟弟。上回打架事件过后,家祥都对他采取冷战态度,几乎不开口跟他说话。弟弟的性格,做哥哥的最了解,固执的家祥倘若真的钻进牛角尖的话,哪怕是派出“一妇当关,万夫莫敌”的老妈当说客,也说动不了他的。

    眼前除非他先低头,不然弟弟是不会那么轻易就让步的。

    “唐家祥。”试探地喊他一声。

    弟弟的背影动也不动。

    “不理我喔?”家吉挑高一边眉毛。“亏我还好心地想问一下你和小萍萍的进展如何了?”倏地,一道杀人的目光投射过来。

    冰霜冻结在脸上,家祥升高警觉性地问:“关你什么屁事?”

    “哦,进展得不顺利啊!”就说弟弟道行浅,想什么全写在脸上了,怪不得项懿萍会打电话给自己。“吵架了?我看不是吧,人家应该是完全没把你这个小弟弟放在眼里才是,哪里有吵架的价值呢!”

    从沙发上蹦跳起来。“你没有资格谈论她,少一副你非常了解她的语气!你听不懂我讲的话,我就用拳头让你听明白!”

    唐家吉摸摸脸颊。“不了,我明天有重要的约会,现在破相可不太妙。”

    “哼,又要去骗哪个笨女人了!”

    呃歹势,是你喜欢得要命的那个笨女人!他除非是不要命了,才会这么说。

    唐家吉改用微笑以对。“你知道的,你老哥有多受欢迎,每天都得忙着和不同的淑女约会。我会帮你问问那些淑女,看里头有没有人对小表头有兴趣的,再介绍给你认识。其实熟女到处都有,你不必巴着项小姐不放,人家又不喜欢你,是吧?”

    “懒得和你这种满脑子只有性没有爱的禽兽说话,你根本不懂什么叫做ài!”一转身,唐家祥踩着重重的脚步声离开客厅,往二楼去。

    家吉则皱皱眉,自言自语地说:“胡说八道,我懂啊!没有人比我更懂得什么叫做ài了。”

    冷眼旁观的大哥唐家真放下报纸,悠悠地叹口气。即使告诉二弟,他搞混了三弟的语意,怕也是浪费唇舌。在唐家吉耳中“爱”与“做ài”的分别应该等于零吧!

    自己对爱没有兴趣是种病;而二弟则是对“做ài”以外的事没兴趣,这也是种病。想一想,现在热恋中的三弟家祥或许是家里最正常的人了。

    家真希望他好好加油,早日追到女友,快点结婚,让母亲抱孙子,这样自己就可以减轻一点压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