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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了一整天的工地、现场、计画预定地等等,到了晚上吃饭时间,虽是自家集团的饭店,一桌子好菜好酒殷勤招呼之下,几位专案负责人还是埋头谈公事,根本达休息的机会都没有。
唐盛蓝虽说已经渐渐习惯这样的步调与强度,却依然非常佩服身旁这几位菁英份子,长年累月这样下来,居然个个都还铜墙铁壁般,一逃邺十四小时待命工作,完全不必休息或放松。
吃完饭,还继续像开会一样地讨论了一个小时的造镇草案,到好不容易步出贵宾室时,都已经晚上十点了。
唐盛蓝伸个懒腰,决定回自己房间卸妆换衣服,依着在美国住了多年的习惯,上健身房去动一动。
拎着大毛巾,一身轻便运动装打扮的她,一进饭店附设的健身房,却是一愣。
里面已经有人了。
还正好就是在她面前老冷着脸,好像没有二号表情的聂铭宇。聂铭宇看到她,只是抬了抬眉毛,点个头算招呼。两人已经打了一整天的仗,实在没有力气多讲话,所以干脆各自分头运动。唐盛蓝迳自设定好跑步机的速度,开始慢跑。
偌大的健身房里,只有电视哗啦啦地播着新闻,跑步机发出噪音。他们埋头各跑各的,都没有交谈。
聂铭宇跑到出汗就停,他没有打搅一张粉脸已经慢慢染上红晕的唐盛蓝,只是不动声色地从后面欣赏了一下。
没想到这千金小姐还有运动的习惯。曲线窈窕动人原来是这样来的。
说真的,平常被套装遮掩的身段,此刻运动衣短裤一衬,居然那样健康悦目。他眯着眼睛打量那纤细圆滑的腰身,和挺翘的臀、修长的美腿
等一下!聂铭宇心头”惊。他这是在干什么?居然觉得这凶婆娘有点吸引人?
说人家是凶婆娘可不公平,唐盛蓝讲话轻声细语的,却能让人不得不停下来认真听她说话。她还是新上任的集团发言人,每次在镜头前出现,总是媒体的宠儿,美丽大方、态度文雅得体,到哪里都是注意力的焦点。
可是想到她拿着资料质问他时的坚决逼人
又是那种古怪的混乱感生起,让聂铭宇阴沉着一张阳刚味十足的俊脸,扯起毛巾就走。
而聂铭宇前脚才出去,唐盛蓝就吐出一口大气。
只要有他在同一个房间里,她就毫无办法的,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绷得紧紧,精神很紧张,无法放松。
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炯炯地看着她时,就让人连呼吸都有点不顺起来。
聂铭宇大概不知道自己是个存在感很强的人,连有备而来的唐盛蓝都不得不承认,这样一个男人,要认真勾引起女人来的话,大概只能用“手到擒来”四个字形容。
那一身精壮、平常藏在熨贴的西装底下,是衣架子身材。不过换上一身运动服的他,汗湿的—恤贴在身上,让唐盛蓝看得有点心跳加快。
他确实好看得过份,霸气却不嚣张,男人味十足。平常针锋相对时没心情多注意,私下这样见面,居然有另一种面貌
怎么会想到这里来了!唐盛蓝很敏感地发现,因为运动而渐渐发热的全身,开始涌起另一股奇怪的暖流,烧得她耳根子都辣辣的。
“唐特助。”
一个低沉的男声突然打断她的冥想,害她吓了一跳,差点乱了脚步,从机器上摔下来。
瞪大眼睛看来人,就是去而复返的聂铭宇。
“我的秘书说,你想问我关于上品的第四期、第五期进度?”聂铭宇也有点不解。他刚刚在电梯口遇到张茵,这妮子很神秘地把资料塞到他手里,叫他赶紧去找唐盛蓝。当时,他也一脸纳闷,这又不是很急的事,为什么非得赶在这时处理不可?
“你们明天一整天都在忙杏林的案子,再来唐小姐要去香港出差四天,会来不及哦,麻烦你们赶紧讨论一下,告诉我要怎么发文,谢谢、谢谢。”当时张茵是这么回答他的。
看在张茵打躬作揖的份上,结果一身汗也没办法淋浴换衣服的聂铭宇又冷着一张脸回来找唐盛蓝。
她被他吓了一跳,一双大眼睛像小鹿一样慌乱了片刻,心跳得好急。不过唐盛蓝就是唐盛蓝,她随即控制住自已,回到惯常的大方娴雅。她从跑步机上下来,找到毛巾擦汗,一面偷偷调整呼吸,一面走近。
“我有疑问的一些地方,都标出来了。”她探头看着聂铭宇手上的那叠资料,
玉手伸过去帮忙翻。“其实最大的问题在于工期,这样预估似乎拖得太长了。”
“这一批人都是一面做上品这个案子,一面还要帮忙经典开头两期的工程,人员有重复,所以才不能估得太乐观。”
他们站得很近,虽是谈着公事,不过他身上充满男人味的气息,和她那一缕若有似无的香气,混在一起,变成很魅惑的气氛。
聂铭字看着就在他胸前的、扎着马尾的唐盛蓝,露出雪白的后颈,低着头在检视手上文件她那粉嫩泛红的脸蛋,和鼻端暗暗萦绕的纯女性清香,让他喉头开始紧紧的,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唐小姐是个大美女呀
可恶的张茵,他发誓,一定要找机会好好修理这胳臂往外弯的佞臣!
“这样可以吗?”唐盛蓝说完,发现没有回应,疑惑地抬头望。
聂铭字居然在闪神!
那张黝黑而刚健的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眼神有些闪烁。
他就这样居高临下看着她。
两人之间气氛有些暧昧,有些诡异
“铭宇?”一声轻柔娇呼打破了这样迷雾般的沉默,两人都是一震,下意识各退了一步,拉开那似乎太近的距离。
站在健身房门口的,是一袭精致质感长裙、化妆明媚动人,还披着一头乌亮长发的钢琴美女马之恬。旁边是一脸不耐烦的忠心秘书张茵。
“副总,马小姐找你。”张茵眼看拖延战术已经无效、声东击西也无效,好不容易拖住马之恬,还调虎离山地把主子往健身房塞了,结果居然还是被马之恬闯关成功,她真是呕到极点。
“我看得出来。”聂铭宇给了秘书一个只有老臣子如她才看得出来的“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样”的眼神。合上手中文件,递给唐盛蓝,低声说:“这个我会照你的建议改,改完让张茵送副本给你,有问题再来找我。”
说完,他潇洒地大步走过去,迎向秀丽娇颜有些惨澹的马之恬:“怎么会来这里?吃饭?”
马之恬只是哀怨。明明已经约好要吃饭,左等右等等无人,到饭店来找,秘书又是东推西挡,好不容易问到人在健身房,却劈头就看到聂铭宇跟个美丽女子站得很近!讲话,又是那样轻声细语!
然后,他那样轻描淡写的问法,明明白白就是说了,他根本不记得与她晚上有约!
“马小姐晚上跟副总您约好了。”张茵机械人似的平板报告着。
“今天忙了一整天,抱歉。”聂铭宇还是很有风度,他轻揽住马之恬的肩,技巧地让她跟着他往外走。“你也来台中?!吃过饭没有?”
马之恬在聂铭宇怀中,还怯怯地转头偷看那美貌女子一眼。不过那位身穿运动服、一点妆也没化却依然唇红齿白的亮眼美女,却是低头看着手上文件,和刚刚过去的张茵低声商讨着,连看也没多看这边一眼。
“那是谁?好漂亮喔。”马之恬皱着鼻子,细细声问:“新秘书吗?”
聂铭宇哂然一笑。低低的笑声回荡在胸口:“秘书?她不是。人家可是董事长特助,别小看人家。”
马之恬好惊讶。从来不把女人放在眼里的聂铭宇,居然有一天会讲出这样的话来,这让马之恬瞪大了翦水双瞳。
“干什么这个表情?”聂铭宇低头,宠宠地捏捏她的鼻尖。
“没事,只是有点惊讶。”马之恬往那精壮的胸膛靠了靠。在他怀中,她一直觉得有被保护的感觉,好像小妹妹似的,可以放心撒娇:“我好饿喔。你要请我吃什么好吃的?”
聂铭宇还是微笑。“‘立华饭店’这么大招牌,你想吃什么没有?不过现在晚了,大概只有咖啡厅跟酒吧还开着。吃点简单的东西没问题。”
“只要有你陪我,吃什么都好。”她满足地仰脸,轻轻地说。
“之恬。”聂铭宇叹口气,放开怀中温婉柔顺的小女人:“我忙了一天,实在累了,你也看到我一身汗,让我回房间去洗个澡休息,怎么样?”
马之恬睁大了无辜的双眸,咬着唇,万般委屈地看着聂铭宇。半晌,才微微发抖地轻声问!“你你是不是不高兴,看到我来找你?”
聂铭宇只脑凄笑。男人对于美女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他耐着性子说:“不是这样。之恬,我们已经分手了”
马之恬盈盈的大眼中,慢慢充满水气,长长睫毛扇啊扇的,晶莹的泪珠蓄势待发.!“我我不是故意来吵你只是我一直很后悔,之前对你发脾气。你知道,我一直都”
聂铭宇只是一阵阵的头痛。他曾经乐意好生哄这个娇弱又温柔的美人。当她拂袖而去的时候,还产生过一点奇异的欣赏感,欣赏怯生生的她居然也能表达出如此强烈的情绪!
可是没有多久,又回到那个原来的马之恬了。不是不喜欢她,马之恬人长得秀气清灵,个性又是最能激起男人保护欲望的楚楚可怜型;职业高雅,镁光灯下穿着连身长裙披一肩长发,微偏着头投入在演奏之中时,确实会让坐在底下听她表演的聂铭宇产生一股暗暗的虚荣感。
可是,不只是这样吧。交往一段时间之后,他开始感到疲倦与沉闷。从不反驳也不吵闹的马之恬,简直像洋娃娃一样,美还是美,温柔也无法挑剔,可是
“你是不是,喜欢上别的女人了?”马之恬幽幽询问,柔软嗓音里带着欲泪水意二.“是刚刚那位吗?健身房里看到的,你们聊天,聊得好开心”
听她这样一问,聂铭宇莫名其妙就是一惊。他无法解释自己突如其来的慌乱与心虚,只是清清喉咙。半晌,带着苦笑回答:“不是这样。我不是在跟她聊天,我们在谈公事。她可是我的克星啊。”
马之恬从来没听过聂铭宇用这样的语气描述过哪个女人,她震惊着,睁大微红的美目,讷讷反问:“你的克星这是什么立意思?”
聂铭宇按了电梯钮,手撑住墙,淡淡说:“她负责监督我们这些人,一天到晚都在你追我跑、敌进我退,这样尔虞我诈的,真累。”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忍不住对一个已经分手的女友讲出这些话,老实说,唐盛蓝出现以来的这段时间,他很清楚自己面对的压力变得更大,脾气也愈来愈暴躁不耐,却从来不肯在牛世平他们取笑的话语间承认。
但他还是需要发泄。他们之间的张力一日日升高,他对唐盛蓝的耐性已经磨损到极限,几度濒临失控。
偏偏,他在一面痛恨这样的张力之际,却也一天天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
而且,是个很美丽的、很有吸引力的女人。
“你觉得累?”马之恬好惊讶,暂时忘记了自己的委屈与幽怨。“你是尔虞我诈的高手呀,只有人家在你面前觉得疲于奔命的,你还有累的时候?”
聂铭宇只是深呼吸一口,缓缓吐着气。“我是真的累了。之恬,让我休息一下吧。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的,别再像这样闹情绪了,好不好?”
很清楚的一语双关,语气那样温和却坚持,马之恬听懂了。她再难受、再哀怨,也不得不乖乖听话。她一向都只能在聂铭宇的霸气下温顺低头:“好。”
电梯来了,聂铭宇送马之恬进去。“我帮你找个房间,订点东西进房吃。今天晚上好好在这休息,嗯?”
马之恬点点头,”张梨花带雨的清丽小脸只是低垂,闷闷的没有答腔。
“别这样,立华大饭店呢,五星级的,保证宾至如归。”聂铭宇略低头,嗓音懒懒地逗着她:“笑一个吧,好好睡一觉,明天精神饱满地回台北。”
“明天可以跟你一起回台北吗?”马之恬抬头,满怀希望地问,脸蛋焕发出期待的光彩。
聂铭宇沉吟了一下,实在不忍拒绝这样温婉的请求。“再看看。我会让张茵去安排一下。”
结果张茵一安排之下,会一开就开到晚上九点。步出饭店,居然没车可坐。
“我的车呢?”聂铭宇对着手机冷冷质问:“张茵,你在搞什么鬼?”
“马小姐要回台北,我就拜托司机先载她回去嘛。那反正我留下来也没什么事,为了照顾马小姐,我就陪她同车回台北喽。”张茵依着老习惯嘻皮笑脸:“主子,我这可是帮你个大忙啊。”
“你这样叫帮我忙?你要我怎么回去?”嗓音越发沉冷。
“喔!这个啊,简单!”张茵突然压低嗓门,神秘兮兮:“我已经拜托唐特助让你搭便车了。你们一起走,顺路!”
聂铭宇憋着火气,只是冷到不能再冷地、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说:“张茵!待我回台北”
“哎哟,不用太感谢我了,副总,你自己想,你是要跟马小姐一路同车回台北呢,还是宁愿跟唐特助一道?”一听张茵的声音,就知她正挤眉弄眼中:“美女同车,连我都好羡慕,副总,依我说”
“你已经说完了。”聂铭宇悻悻然当机立断,切断通讯。
眼前唐盛蓝果然开着她那辆银灰色的宾士出现,她降下车窗,清脆扬声:“聂副总,请上车吧,你的秘书跟我打过招呼了。”
“要不要我来开?”聂铭宇先是一愣,然后有点不自然地间。
唐盛蓝微微”笑:“不用了,谢谢。自己的车,我不习惯当乘客。”
有些别扭地上了车,聂铭宇那种古怪的感觉挥之不去。有女士同车,他很习惯当掌控方向盘的人,这样让年轻女人载的经验,还真是不多。
车子稳稳上路,两人都是沉默。不知道是自己太敏感还是怎地,聂铭宇老觉得鼻端有股若有似无的清香萦绕不去,让他有点心神不宁、坐立不安起来
“你”“你”两人同时开口,都被对方吓了一跳。住嘴之后礼让半天,握着方向盘的唐盛蓝微笑坚持,聂铭宇才清清喉咙,怪怪地开口:“你车开得不错。”
“谢谢。”唐盛蓝甜甜一笑,欣然接受。
那娇俏笑靥让聂铭宇又有点闪神,他皱起眉,决定谈点自己熟悉又拿手的公事:“晚上谈的,你有什么想法?四个不同的草案,评估期拉得这么长”
唐盛蓝没有开口,只是直视前方黑暗中前车的车尾灯。
“我觉得如果可以重新考量明年上半年的银行动作”聂铭宇沉稳说着,却在侧眼看到唐盛蓝的表情时,猛然住口。
她右手握着方向盘,另一边却是手肘搁在车窗边,支着香腮,两道秀眉好像很无奈地微微皱着,菱角般的唇抿着忍耐的笑意。
“怎么了?我说得不对?”
唐盛蓝转过来很快看他一眼,那双黑白分明大眼睛好像带着电流,让聂铭宇就是一窒。
“没什么不对,只是你已经开了一整天会,不累吗?”唐盛蓝依然是一手支着腮,有着罕见的娇慵,她确实是累了:“比起讲话,我宁愿你闭上眼休息,一路睡回台北也没关系,我会叫醒你。”
聂铭宇听到这里,嘴角忍不住贝起嘲讽的弧度:“就这么不想听我讲话?”
“哪里,聂副自粕是有名的谈笑风生,连晚上那些小姐,都赞不绝口的。”唐盛蓝故意说:“只是一路谈公事回台北,我怕你还不累,我已经睡着了。”
聂铭宇有点尴尬。晚上的应酬是在高级俱乐部,旁边确实有知情识趣的小姐帮忙倒茶倒酒的。这在业界并不稀奇,只是唐盛蓝也在座,她虽然落落大方,却让聂铭宇莫名其妙有点介意。
不过也是这样的场合,才让唐盛蓝真正感觉到,会议室里旗鼓相当是一回事,到了外面应酬场合,比起安静矜持的她来,聂铭宇的飒爽大方、长袖善舞,硬生生地要比她段数不知高上多少。
所谓的“谈笑用兵”就是这个意思了吧。像她就只能端杯饮料安静坐在一旁,看几位意气风发的男士,在莺声呖呖、醇酒美人中,大谈未来合作蓝图。而控制全场之际还能神色自若与小姐们谈笑的聂铭宇,更是让她大开眼界。
没想到在办公室里那样严肃沉冷的他,到了应酬场合,也能那样圆滑纯熟,又不失霸气风度。
一场应酬下来,最累的反而好像是她。唐盛蓝忍不住苦笑。
“既然这样,那就不说了。”聂铭宇捕捉到她清丽脸蛋上的无奈,耸耸肩,潇洒地说。
“你可以讲笑话给我提神。别忘了,我还得一路开回台北呢。”唐盛蓝微笑。
“我宁愿开车。”
“有这么难吗?我看你聂副总,要逗那些小姐笑,可是易如反掌的事”
“你又不是普通小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聂铭宇脱口而出:“要逗你笑,可没那么简单。”
此言一出,两人都愣了一下。
“我有那么严肃吗?”有些失笑,有些怅然。在他的眼里,自己就这么无趣?是个一板一眼的男人婆?
她不知那抿嘴一笑,丽如春花,让聂铭宇又是一阵失神。
她言笑晏晏的样子,要比他认识过的所有女性,都来得娇甜动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聂铭字有些狼狈。
怎么会这样脱口而出?未免泄露太多自己对她的另眼看待。在他眼里,所有女人,不该都是差不多的吗?
他必须承认,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女人是较弱势的一方,他的挥洒自如全都出自于坚强的自信,和朋友或同事都讲过好几次的,大男人主义。
唐盛蓝可不是一般女人,这可花了他聂铭宇好一段时间才不甘不愿地接受。如今要在她面前承认,更是不可思议!
银灰跑车在夜里的高速公路上平稳奔驰,车内虽然沉默,但两人的思潮都正汹涌,各自怀抱着被身旁人翻腾搅乱的思绪,默默地继续他们之间,无法目见但真切存在的,角力与张力
从台中开完会回来隔天,唐盛蓝马上马不停蹄地和总经理联袂到香港去谈合作案。对门的办公室静悄悄的,每次经过门口,聂铭宇总感觉到一股古怪的情绪抓住自己,会有片刻闪神。
偏偏张茵这个不怕死的老臣子,有事没事就老爱在他面前讲起她。
“唐小姐传真回来说有缺几份资料,我去帮她印”
“唐小姐要上品的修改版报告”
“唐小姐说香港昨天下大雨”
“唐小姐说他们还吃了鱼翅”
“唐小姐”
“够了!”清晨的办公室,聂铭宇端着还冒着烟的咖啡,站在落地长窗旁,回头冷冷睨着张茵:“你讲完没有?唐小姐东、唐小姐西的,你是她秘书还是我秘书?”
“主子,别这么小器嘛!”张茵陪笑:“我只是顺手帮点忙”
“她自己没有秘书吗?要你这样两肋插刀?”聂铭宇回头继续望着窗外,天际压着铅色的云,好像快下雨了,是个阴沉的早晨。
“唐小姐没有秘书,大部份事情都是她自己来。”张茵过来他身边,把一堆待批的卷宗交给他:“副总,不是我说,唐小姐真的聪明能干,长得又美”
“张茵。”聂铭宇听了就烦,他懒懒发问:“你到底存什么心,一天到晚在我面前讲这些?人家条件这么好,需要你这样不要命似的推销吗?”
张茵听了,眼睛一亮:“所以,主子,你也觉得唐小姐条件很好?”
聂铭宇莫名其妙被套了话去,有点懊恼,不过表面上不动声色:“我觉得她好不好,关你什么事?”
“是不关我的事,不过”
“你到底要不要去传真?这一叠都是,一个早上都在聊天,你就这么闲?”主子恼羞成怒了,虽然一张俊脸还是板得冷冰冰的,不过张茵感觉得到那心事被说中的不爽。她很乖巧地拎了文件就走。
张茵出去后,办公室陡然安静下来。聂铭宇把咖啡喝完,允许自己在一天的工作之前先失神几分钟。
同车回台北之后,聂铭宇老觉得自已鼻端萦绕着极淡的一丝香气,就像那天在车子里一样,隐隐约约的,让人想凑过去好好深呼吸一口。
平日清楚俐落、专心工作的她,私底下却那样娇慵而妩媚,散发着强烈的吸引力,而她自己却似乎浑然不觉。
那天回到台北已经过了午夜,一路上车子里只流泄着轻轻的音乐声,偶尔是几句简短的交谈,可是两人之间的气氛却是沉默间带着几分暧昧。
很想多说一点话,却又怕唐突佳人。
聂铭宇的口才第一次这么施展不开。
送到聂铭宇住处楼下,他几乎不想下车。尤其看到唐盛蓝雪白精致脸蛋略带倦意的娇容,都让他很想伸手过去帮她拂去几丝不听话的秀发,然后
好吧,如果是寻常社交场合认识的女子,夜未央,成年男女互有隐约的好感时“然后”能做的事情多得是。不过聂铭宇只是道过谢后潇洒地下车,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社区大门之后。
一个人开车回家,唐盛蓝在车子里也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在旁边时,自己的紧张感,始终无法消褪。
她太在意这个强势中带着王者之风的男子,只能不断武装自己要以最专业的一面与他来往交手,硬生生压抑住纯粹的两性吸引力
吸引力?没错,她从一开始就被他吸引。
那样男性的体格、面貌、眼神、举止一样样都在她的芳心留下深刻印象。虽然一点都不亲切,虽然除了公事他绝对不会多说一句废话,虽然他对她好像完全视若无睹,唐盛蓝还是知道,自己被吸引了。
从第一次在走廊上见面,就知道了。
她不知道的是,一路走过中庭花园,到了大厦一楼,刷卡准备进门时,聂铭宇也是满脑子都在想着她。
想她的妩媚、她的英气、她的甜美笑靥还有,懊恼地发现自己一直在想刚刚分开的她,还连刷了好几次门都打不开,劳驾值班警卫跑出来帮忙开门。
一直到唐盛蓝都去香港好几天了,聂铭宇还发现自己老是想到她。看不到那娇俏窈窕身影在对门出入,聂铭宇下意识地在数着日子,看她何时回来。
不能再想了!懊开始工作了!
聂铭宇深呼吸一口,浓眉略略蹙起。这样婆婆妈妈的思绪真不像自己!
他整理好自己,在办公桌前坐下,开始埋首公文。
“副总。”张茵又敲门进来,长相平凡但一股聪慧就写在脸上的她,陪着笑脸说:“唐小姐”
怎么又来了!聂铭字简直要动手揍人。好不容易让脑中的倩影暂时到旁边休息一下,张茵又来捣乱!“你到底要干什么?成天唐小姐唐小姐的!”
看着难得提高声调的主子一脸明显的不悦,已经看惯聂铭宇脸色的张茵心中就是暗喜,她不动声色地讲下去:“唐小姐今天晚上回来,本来是司机要去接,可是连总早一班飞机到,晚上还要去跟夏董他们开会”
“你有没有重点?有的话马上讲出来,不然就给我出去。”
“别急嘛,我就要讲了。”张茵心里一直在偷笑。“司机接了连总马上要走,唐小姐就没人接啦,主子,你能不能”
“为什么要我去?”聂铭宇继续批阅着公文,头也没抬:“能接的人那么多,我晚上难道没事、没会议、没应酬吗?”
“有有有,都有。”张茵凑过来办公桌旁边,贼贼地低声说:“不过主子啊,你想去哪边?去机场接唐小姐,还是去招待所跟一堆老男人喝酒?”
聂铭宇只是抬起一双懒洋洋的鹰目,冷冷看着张茵,没回答。
“副总,怎么样?”虽然知道没有被吼回来就已经是最清楚的答案了,张茵还是打铁趁热追问。
聂铭宇低头继续翻阅公文,凉凉丢下一句:“你去安排。”
他们这些总字辈的大人物,其实很多事情都是交由秘书打理。比如自己的行程吧,如果没有张茵,聂铭宇大概不会知道自己晚餐吃什么、跟谁吃。
也就是说,张茵如果想让他有空档去接人,就一定挪得出空档,完全不用他自己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