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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多事,也是最后一次了。他自嘲地想道。
他不要求她一定要回报他的感情,但至少,请她珍惜自己。然而,她依然不爱惜自己的命,也视他于无物。
能怪她吗?他们原本只是陌生的两个人,他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她改变自己?
是他自视过高了,所以,活该受这种报应,不能怪她无情。
驾着马车行走了约莫一个时辰,他终于停下,然后进马车里,轻缓而仔细的依顺序拔出她身上的银针。
她的胸口仍是痛,但并不是无法忍耐。
她不喊疼,然而拧紧的娥眉、泛白的唇色,令他再恼怒于她的铁石心肠,终究也会心软于她的逞强。
从葯袋里拿出一瓶葯,他倒出一颗,半扶着她和水吞下。
她想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他刚刚的表情,让她猛然意识到自己的不识好歹。
但她并没有要求他付出的,不是吗?
可是,她却没来由地愧疚。
吞下葯,他重新扶她躺下,还以衣物铺成厚软的床垫,再替她盖上被。
“吃下葯后,应该可以让你不那么痛。试着睡一下,等到达的时候,我会叫你。”他嘱咐完,转身便要出马车。
“去哪里?”胸口的疼痛与压迫感,让她连发出声音都很困难。
“去一个能医好你伤的地方。”他身影闪出车外,放下车帘。
突来的孤独感,让她没来由地一阵心慌。
她应该很习惯一个人了,可是他的背身,像是要留下她一个人,让她几乎忍不住想出口唤住他的冲动。
马车重新滑动,继续往不知名的方向走。
就算生她的气,他对她,还是无微不至的照顾,喂葯、扶躺,都轻柔无比,像在对待一个容易破碎的珍宝。
受伤的那一瞬间,她以为自己会就此死去,那她不会瞑目,因为她连此生惟一的心愿都不能完成。
但看见他.她忽然有一种笃定,她知道她不会死了,因为他会想办法救她。
可是,他怎么能要求她懂他他对她
不会的,不可能会是那样,她从没想过男女之事,也不以为自己会涉及男女之情,可是他没说完的语气,分明指向这个
不该是这样的。
虽然她不懂男人,也没有想过成亲之事,但不该是这样的他没有理由会喜欢上她。
萧羽很清楚自己并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女子,否则不会从小到大,总是讨厌她、与她为敌的人多。
她已经习惯一个人了,真的,她不要人陪伴。
也不想和任何人同行,从小,她就注定是孤独的
想起没有师父的日子,她忍住涌上眼的酸涩,闭上眼。
不要再想,也许她就可以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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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意识从那时开始昏沉,她是醒着、还是睡着,连她自己都分不清。
有时候,当她觉得于渴的时候,唇上,会有一些冰凉的水滴,她便本能地吸取;当胸口热辣辣的痛楚变明显的时候,她像是痛得呻吟出声,她的腹部,几乎就在同时感觉到被插进一根钢针,引开了疼痛。
像是过了许久,她终于又能睁开眼。
“你醒了。”他关怀的表情一敛,立时收成淡漠,表情转换快速地让她以为自已看错了。
“我”她轻喘,唇瓣干燥。
他随即沾湿一条小布巾,放在她唇上作滋润。
“我睡很久了了?”等干涩的感觉过去,她才又开口。
“不久。”不到四个时辰。
“我”她张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南天仇又取来一颗葯,喂她吞下,然后将她抱出马车外。
昏暗的暮色取代了原本明亮的天光,天气依然寒冷,他小心用暖毫将她整个人包住。她缩在他怀里,即使身体觉得又刺又热,但依然感到冷。
他抱着她,大踏步地走进一处山窟,里头像有许多雾气;她的身体在发热、又有他身体所散出的温暖,她开始有点分不清自己的感觉是热还是冷。
意识,又开始变得昏沉,很想不要一切感觉,连痛也不要
“小羽,振作些。”他终于将她放下,让她半坐在石台上。
“南天仇”她睁开眼,集中意识。“你在做什么!”
他开始解开她身上的束缚,先是暖毫,然后是腰带、外衣、中衣
“住手!”她虚弱地低叫,却无力阻止,她身上已近乎一丝不挂。
南天仇并没有解释,而是缓缓将她放进一座池子里。
“这是”她这才发现,洞窟里一点都不冷,而这座池水,是冰的,可是她却觉得很舒服,疼痛开始舒缓。
“血手印,是一种极为阳刚的武功,中掌的人会逐渐开始觉得全身炽热、疼痛,最后脱水干涸而亡。
这种武功唯一的解法,除了以极为阴柔的武功打中同一处,才能化掉炽热。”他解释。“但是以你的身体,绝撑不到找到会那种阴柔掌法的人。我曾经研究过这种武功,以同样的疗伤原理,只要能化掉身上的掌印、化去炽热的疼痛,你应该就不会有生命之危”
所以,他才带她来这里?
他没有多看她裸露的身躯一眼,只是动手收着她的衣物,放到一旁。
“你在里头待着,别睡着,二个时辰后,若我没有进来,你就自己起来。但记住,千万不要多泡,否则这座冷池会冻伤你身上的气脉。这种方法医治比较耗时,答应我,你会听我的话。”他郑重要求。
在离开之前,他必须治好她。
“好。”她点点头,看出他的认真。
“好孩子。”他习惯想抚她的发,伸手到半空中,却又硬生生收回,起身走向洞窟外。
“南”她张口,却只是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洞外。
就算唤住他,她又能和他说什么?她很明白,人一旦在受伤后,是很难原谅那个伤害他的人。
就像她,不也一直记着那些不想记得的事,就算不恨了,也很难原谅。
小时候,师叔、师伯们的徒弟,一直都以欺负她为练功之余的消遣。就算后来她们道了歉,但她永远无法忘记那些事。
他会不会就此丢下她一个人!
这个想法让她心头一震,几乎就想立起身,看看他是不是还在外面。如果不是及时想起他的交代,她会真的冲出去。
她必须在池子里待两个时辰,才可以起身。
他说过救人不会只救一半,她的伤还没好,他不会走的。她努力安抚自己。
惶惶然,两个时辰过去,他并没有进来,她依他的吩咐起身,替自己穿好衣服,感觉伤口不再那么痛。
他应该在外面吧!
她迫不及持走出洞窟外,迎面而来的冷空气让她感觉一阵寒冷,她才发现她忘了把那件保暖的大衣带出来,但是她太急着想看见他、证明他没有走,刚刚只是她的胡思乱想,所以顾不得回去拿,只是直直奔向马车。
没人!
她转身看向四周,都没看见他。
“南天仇。”
她开口唤,没有人应声。
“南天仇!”
她放大音量,依然没有人理她。
“南天仇、南天仇!”他真的走了!
“南天仇”她叫着,跑向四周去寻找,就是没有看见他,她不死心地又继续找,但始终没有看见他。
“他真的丢下我走了”跑了好一阵,她喘息地回到马车旁,这才感觉到四肢冰冷,又累。
又没力气。
她双手环抱着自己,缓缓滑下马车边,坐在地上。空气冷,她的心,也好冷。
他终究还是走了,又只剩她一个人了
没关系的,没关系,她应该早就明白,没有人会一直在她身边,她是注定要孤单的,她应该习惯了。
可是,为什么她一直安慰自己,心还是好像破了一个大洞,空空的、轻轻的,像什么重量也没有。
黑夜的密林里,只有她一个人,她连自己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冷好冷。
她的手指,冻僵得像冰,身体也像是不再发热。
“南天仇”她低喃。
如果两个多时辰前,她唤住他了,他会不会就不走了?她知道她不该依赖他,可是,她真的好怕,也好怕一个人。
她以为不要接受、不要感觉,就不会难过,但为什么现在,她还是觉得难过,觉得心好痛、好痛?
如果她想活下去,现在回到洞窟里,也许可以让自己保暖,她还可以救自己。
可是,她却不想动了。双手,连同曲起的双膝环抱着自己,下颔缩放在膝上,她将自己缩成一团:师父走的时候,不要她难过,所以她没有哭,现在,却是哭不出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哭了。
她已经孤单了很久,现在,也许连死的时候都只有她一个人,没有人会发现、没有人会在意眼皮突然变得好重,身体轻飘飘的,所有的感觉开始变轻、变淡,连痛楚也渐渐远离她。她忍不住闭上眼,朝那个虚无的地方飘去。
没有感觉比痛楚要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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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娘
羽儿,快走,不要留下来、不要管爹娘,你快走,永远不要回来!
娘
答应我,不要伤心,要好好活下去。
我答应师父
这世上除了杀齐盛庸,难造就没有值得你留恋的事吗?
你那么聪明,却始终不愿意睁开眼看我。你只想着要报仇,拼上性命也无所谓,但你有没有想过,我有什么感受?
不论是睡着、还是昏迷着,她在梦里也不曾安稳。
她从来不是一个能看淡所有事的人,偏偏逼自己冷漠。她对失去亲人的恨有多深,感憎就有多强烈,所以她不快乐,对生命的孑然无所适从。
如果,她不要这么倔强就好了。
当初令他动心的倔强,后来成了令他心痛的源头。在情爱之前,他也只是一个得不到所爱女子青睐的平凡男人。
如果她不要这么倔,也许就会接受他。但如果她不是这么倔,他也不会独独对她动心。
“南天仇!”她呓语低叫。
“我在这里。”他一手握她的,语音沉稳而温柔。
仿佛感受手掌传来的温暖,她紧皱的眉头变松了,苍白的面容不再充满不安。
南天仇无声低叹,以布巾轻轻擦拭她身上散出的汗水。
当他回来时,发现她冻昏在马车旁,差点吓得连魂都没了。在发现她还有呼息后,顾不得惊吓,只脑旗速将她移人洞窟之内,先以内功替她趋寒,等她身上的体温渐渐回升后,再将她实人温水池里,一会儿后再抱起。
他不过是离开一下下,她就将自己弄成这副模样,这叫他怎么能放心走得开?
她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照顾自己,让别人不要这么为她担心?
堂堂云流宫朱雀堂主,随便一跺脚都可以形成一股强震,弄得江湖上人心惶惶,现在却拿一个小女人没辙。他自嘲一笑。
原本,他打算医好她的伤后,就如她所愿地离开,但现在显然做不到了。在见识过他才离开一下下所产生的后遗症,他很明白自己是走不开了。
也许,等有一天,他被她的态度伤得彻彻底底后,他才能够真正狠下心,远远离开她。
此刻,他也终于有些明白,当初蓝镭既深爱水玥,却无法原谅她的背叛时,那种心痛的感觉。
爱有多深,所受到伤害也就有多深。他从来都不以为自己是脆弱的,现在才知道,在爱情面前,每个人都一样脆弱,也会有心痛到受不住的时候。
“南天仇?”她眨着眼,睁开,神情有些迷蒙。
“是我。”
“我在做梦吧?”她忽然一笑,南天仇几乎震愣在当场。
他从没有见她笑过,就连勉强地露出笑容也没有,然而现在,她却突然笑了!虽然飘飘忽忽,却真的笑了。
“没有,你不是在做梦。”他紧握她的手,直觉有些不对。
“我不要醒哦”她轻声地道,有些任性。“我要一直在梦里,不要醒来又一个人孤孤单单;不要想以前的事、不要报仇好累。”
“你可以不要报仇。”他安抚。“不管你有没有醒来,没人会逼你做任何事。”
“那你呢?”她望着他。“你会离开吗?”
“不会。”他涸葡定。
“真的?”
“真的。”他点头,他绝不会骗她。
她满足地一笑,疲倦地又闭上眼。“我好累”
“放心睡,我会陪着你,不会离开。”他保证。
“嗯。”她轻叹一声,又睡着了。
南天仇将她整个人里进柔软的大衣里,放在温暖的石台上,然后自己也跳上去坐好,再让她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一手仍握着她的。
难怪有人说情关难过,看来,他注定也要败在情字上头了。但至少,他终于听见一次她的真心,她并不希望他离开。
如果这是他的情劫,那么,他输得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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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热的内伤,加上受寒的冻伤,冷热交迫,如果是一般大夫,早就束手无策了,但南天仇仍是尽力医治。
利用洞窟内部的温泉,和温泉流出后,在洞口因为遇上冬天、泉水变冷后自然形成的冷泉交替泡浴,再加上他不时输送真气给她、又不眠不休地悉心配葯、照顾,在时昏时醒三天后,她的伤况终于稳定.不再有生命危险。
眼见她胸口上的掌印消褪的几乎看不见,南天仇总算能放下心中大石。端着煎好的葯回到洞里,算算时间,她应该快醒来了。
想想,自从相遇开始,他守在她病床旁,好像快成习惯了!
“唔”她轻叹了声,缓缓张开眼。
南天仇没有回应,只是看着她,眼神由怀疑到确定。
“你”昏睡了太久,一时之间,她有点弄不清现在是不是梦,而她记得的那些事,是真的、还是做梦。“我”
“趁热,先喝葯。”他扶她坐起来,拿葯出喂入她嘴里;萧羽很顺从地喝下。
“你没有走?”
“你希望我走?”他猜测。
“没有。”她连忙摇头,迟疑地问:“可是,你明明不见了。”那种见不着他的心慌,不是做梦。
“我只是去附近采葯。”他解释。“这里有一些葯材是罕有的,对你的伤有绝对的帮助。”因为距离有点远,所以他回来晚了。“我还以为你丢下我,一个人走了。”她心安了些。“我说过,我救人不会只救一半,如果我要走,会等医好你的伤再走。”他保留地回应,有点弄不清她现在的心思。
“你要走!”她心一紧。
她不再冷漠的语气,令南天仇凝起眉。
“如果是呢?”
闭了下眼,萧羽别开脸,摇着头。“那、那就、走啊!”“你不留我?”
“没有谁可以留得住谁,除非那个人自愿留下,你要走我、我没资格阻止。”没有留他,但这已经是她所能说的,最接近挽留的话。
南天仇伸手,抬回她下颔,半是叹息,半是无奈地望着她。
“我比较喜欢你昏迷的时候。”尤其是半梦半醒时。
她疑惑地回望。
“因为,那个时候你比较诚实。”至少,不会那么逞强,连一句真正的挽留都不肯说。
“我没有说谎。”她脸一红。模糊的印象中,她似乎真的说过,要他不要走之类的话。
“你是没有说谎,只是在梦里,你会说出自己心底真正的话,不会吝啬地连‘不要走’三个字都不肯说。”
“我是问你‘你会不会离开’,从没有说‘你不要走’呀!”她直觉反驳,话一出口,却又马上捂住嘴。
南天仇沉沉一笑。“原来你记得。”
她咬着唇,别开眼,再不肯说了。
“小羽,你一定要这么逞强吗?只是说出心里的话,不会令你变脆弱。”她清醒时,总是这么防备。
他该怎么样才能令她心安?搂着她可不可以?
他伸出手,她身体僵了下,却没有拒绝地偎入他怀里,放松。
“原本,我真的打算等医好你的伤,就如你所愿的离开。”他低声道,轻抚她的背。“可是我才离开不到两个时辰,你就又弄得自己差点没命,如果我真的离开,大概永远都无法放心。”
她又一僵。
“你只是担心我的命?”
“如果我担心你的命,一定有原因,你要我明说吗?”唉,听她的语气,就知道她又往坏处想了。
她心一动,深吸口气,抬起眼。
“什么原因?”
他拍抚的动作一顿,缓缓低首,回望她写着倔强、也写着脆弱的双眸。
“你该明白的,因为原因很简单。”他低语,缓缓俯下脸,语音消失在她唇上“钟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