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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廷般华丽的卧房里,冷气呼呼的吹。室内温度二十一度,秋婕妤躺在白色大床中央,手里拿着温度遥控器,眼睛瞪着墙上的分离式冷气机。
她现在终于可以吹到冷气了,应该觉得很舒服才对呀!可为什么翻来覆去,却觉得全身每个细胞都不对劲?
其实人一旦习惯自然的气温后,反而会觉得冷气一点也不舒服,那种人工的凉风吹在身上,甚至会感觉酸软刺痛。
“厚”婕妤吐了一大口气,无聊地拿着遥控器,调整室内的温度。
她转头望着一整面白墙,眼中有着难以解读的情绪。从那天回到家起,一进门,她二话下说冲进房间大哭了一顿,无视于客厅里惊慌失措的老爸老妈。隔天一大早起床吃早餐,一如平常,彷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只不过,她的话少了,脸上的笑容少了。
这些日子来,她养成了很多“坏”习惯,习惯每天在清晨醒来,习惯不开冷气睡觉,更要命地习惯了一睁开眼就能看到他在身边。
这些“坏”习惯像菸草酒精,无孔不入,渗透到她每个细胞里;想他,成为她戒不掉的瘾。
十八度,她故意把冷气开得很冷,好提醒自己已经不在那个农场里。
反正她的心更冷,身体已经没有感觉。
担心的妈妈敲了敲门,走进她房里。
“呜好冷”像走进冰库一样,妈妈抱紧双臂,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天啊!你把冷气开得这么冷做什么?这样会感冒的啦”
妈妈抢走她手中的遥控器,调回正常的室内温度。
“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看医生,还是谁惹你生气了?”
她懒懒地翻了个身,拉起棉被准备假装睡觉,反正这些日子她已经被问到烦。干脆当个自闭症儿童,所有问题,一概不予回应。
不过父母都是过来人,当然一眼就看出女儿家的心事。到了这个年纪,多半是为了感情的事烦恼。
“小婕啊,有空就出去走走,别老闷在家里。”妈妈在床边坐下。
她埋头不回应。
“别生闷气了,妈妈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她拍拍女儿的肩膀,女儿的心事妈妈都了解啦。
好消息?会有什么好消息?还不是要她去相亲?烦死了,她继续埋头猛睡。
“其实,你的心事妈妈都知道了”妈妈刻意把声调放得温柔。
思引心事?躺着背对母亲的她忽然睁开眼睛。
“你长大了,有自己喜欢的人,这是好事啊!为什么不跟妈妈说呢?”妈妈的微笑有着慈母的光辉。
婕妤眼睛眨了眨,马上恢复知觉现在是什么情形啊?
“妈妈知道,你从小就跟黎家少爷感情好,现在,你也到了该论及婚嫁的年龄,如果我们两家能结成亲家,这也是一件好事啊!”妈妈继续说着。
婕妤倏地翻过身,眼睛睁得跟五十元铜板一样大。“妈──你怎么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每次帮你安排相亲,你都意兴阑珊,原来是有了意中人,要不是你爸爸提醒我,我真的还不知道呢!呵呵”妈妈掩着嘴,这是贵妇专属的笑法。
“爸?”她惊讶地望着妈妈,这怎么可能?她老爸的脑袋里一向只有工作和生意,怎么可能会注意到这种事?
“是呀,这次你的婚事,也是他去谈的呢啊!”说溜了嘴。
“婚事!什么婚事?”她狐疑地看着妈妈。
“这是啊,就是你的婚事嘛,本来爸爸是想等事情谈妥再告诉你的不过其实也没关系,黎家少爷已经答应了,现在就等你点头呢!”妈妈喜孜孜地说道,就说嘛,早点让女儿知道,让她开心开心有什么关系呢?
什么!她的婚事?黎莫凡已经答应了?有没有搞错啊,他不是要跟别的女人去法国吗?
“妈?你说什么他答应了?”她彷佛才刚刚睡醒,满脑子问号。
“是啊,人家可是一口就答应了呢。”
“可是,莫凡他他不是要去法国吗?”
“什么莫凡?我跟你说的是黎家的二少爷,莫亚啦!听你爸爸说,莫亚是黎氏集团的准接班人,如果你们俩结婚,对两家的事业都会很有帮助呢”妈妈沈醉在未来的美好远景里、滔滔不绝地说着。
“什么?莫亚?不会吧”她身体向后,无力地倚着枕头。
“没错呀,是黎莫亚啊!都是黎家的少爷嘛,你爸爸说,莫凡虽然是长子,但他已经远离黎氏集团的权力核心,莫亚才是最适合你的人选。”
拜托!有没有搞错啊!黎莫亚?差一个字差很多耶。莫亚从小就是她的死对头,现在居然答应这件婚事,他的脑袋到底在想什么啊?
妈妈发觉她的脸色有异,不禁开口问道:“小婕,怎么了难道,你喜欢的不是莫亚?”妈妈思索着。“啊!难道──难道是莫凡?”
“不!”她立即否认。“我我才不喜欢他。”
“是呀,你爸爸也说,莫亚才是适合你的对象,只怕你不答应,所以没敢先告诉你。”
“我答应。”她几乎不经思考地说道,连妈妈都吃了一惊。
“你”“没错,我答应。”通常,女人在非常恨一个男人的情况下,要她嫁谁她都会答应。
“太好了!”妈妈真是太高兴了,原以为会是件困难的任务,没想到宝贝女儿竟一口就答应了。“这样吧,今天晚上你们小俩口一块出去吃饭吧?我叫莫亚来接你。”
“好。”她也是一口答应,她倒要看看这个黎莫亚的脑子在想些什么?
“好,我这就叫莫亚来接你。”妈妈高兴地走出房间。“喔,对了,你们小俩口别再闹情绪喽!”
原来,妈妈彻底的误会了。但爸爸也许没有,这只不过是他也期望的一场婚事吧,爸爸一直希望能找一个对秋叶集团有助益的女婿,以弥补秋家只有一个独生败家女的缺憾。
可笑的却是她自己,她笑自己的傻,因为刚才几乎有一刻,她竟相信说要娶她的人是莫凡。
。
餐厅里,灯光美,气氛却不怎么佳。
某桌客人的小孩,不停地大吵大闹,已经超过二十分钟了。
婕妤和黎莫亚面对面坐着,两人不发一语。
她一脸冰霜、面无表情地瞪着他,他却迳自拿起商业杂志,一脸泰然自若。
气氛已经够僵持不下和凝重了,隔壁桌的小男孩还在旁边玩闹叫嚣。
“耶呜”顽皮的小孩不停在餐厅里跑来跑去,还不时对婕妤扮鬼脸而男孩的妈妈却只顾着和朋友聊天,完全不在乎孩子的行为已经严重影响到其他客人的隋绪──尤其是那位情绪已经够糟的小姐。
“咧”小男孩两手拉扯嘴角,吐出舌头,不怕死地对婕妤做鬼脸,挑战漂亮姐姐的忍耐极限。
死小孩婕妤的太阳穴浮起十字型青筋,实在是忍无可忍
“弟弟,你过来一下。”她亲切地对小弟弟招手,声音温柔,脸上还挂着白雪公主后母般的微笑。
男孩不以为意地走到她身边,以为漂亮姐姐要给他糖吃,大部分的大人都是用这种方法叫他不要吵。
“弟弟,我跟你说喔,你不要乱叫了,大姐姐今天心情很不好,你再吵的话,大姐姐可能会把你的头扭断,然后把你丢到抽水马桶里冲掉喔。”她眯着眼,笑笑地对他说。
小男孩当场愣住,黎莫亚头上更是冒出三条黑线天啊,他完全被这个女人打败,果然是名不虚传,他老哥形容得可一点也不夸张。
弟弟安静地走回座位上,然后开始哇哇大哭。“妈我要回家啦”
黎莫亚终于放下杂志。“你这是做什么?你看,把人家小孩都弄哭了。”
对啦,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小孩子在餐听里乱冲乱撞,这不怪他,也不怪他妈,居然怪到她头上?
“哭又怎样?哭就比较可怜吗?那我现在也很想哭啊!是不是我哭的话别人也会来同情我?”她的怒气早已囤积许久,现在最好谁都不要来惹她。
黎莫亚摸摸鼻子,自认倒楣。“怎么了?心情不好哇?谁又惹你生气了?”
“怎么了?我还要问你呢,为什么答应这件婚事?”她冷冷地问道。
除了黎莫凡,她对谁都是这副态度。
“我衡量了一下,这桩婚事对大家都有好处,利多于弊,根据商业考量,我没有理由不答应。”莫亚低头喝一口咖啡,凡事以利益为优先,这是他的一贯作风。
“连婚姻这种事你都以商业利益为考量?”她简直不敢相信他可以冷漠到这种地步。“就算跟一个没感情的人结婚,你也不在乎?”
“事实不是已经证明了吗?对你愈有感情的人,反而伤你最重,所以不如挑个跟自己没感情的人结婚,这才是聪明的决定,不是吗?”莫亚每句话、每个字,都像根针一样,狠狠地刺在他们彼此的胸口。
看来,他八成已经看穿她的心事
哼,能看穿别人心事的,可不只他一个人喔。
“是吗?就算伤了另一个女孩的心,你也在所不惜吗?”她可已经打听过了,黎莫亚和“巴黎玫瑰”董事长容纱纱的恋情,最近炒得可热呢。“听说,你最近伤了一个女孩子的心喔?”
婕妤不甘示弱地反击,莫亚的脸色沈了一下,但不到三秒钟,马上又恢复正常。
“那没什么啊,我经常伤很多女孩子的心啊,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敝的?”他双手一摊,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哼!”婕妤觉得不可思议,同样是兄弟,两人的个性居然如此南辕北辙。“莫凡说的没错,你真是冷淡!”
“我哥说的也没错,你真是个麻烦!”他用眼角余光扫一眼她铁青的脸,露出得意的笑容。
“莫凡真的这样说我?”婕妤转过头,紧蹙着双眉。
“你是挺麻烦的,不然莫凡怎么会为了躲你而出国?”他嘴角泛着一股捉弄的笑意。
“他为了躲我而出国?你在说什么?你你你给我说清楚!”她指着他。
“你现在已经是我未婚妻了,居然还在我面前谈别的男人,这样是不太应该喔?”他一面调侃,一面刺激她。
“哼!”她站起身,气得别过头再也不跟他说话,这是跟黎莫亚打交道最常落得的下场。“你们两兄弟都是讨厌鬼!我要走了!再见──”
“喂,等等,送未婚妻回家是我的责任。”莫亚起身追上她。
婕妤回过头,目光直视着他。“你是认真的?”
“认真什么?”他明知故问。
“认真地要跟我结婚?”那就把事情说个清楚吧!
“不赌一把,谁会知道结果呢?”他笑得轻佻,语意却无尽深长。“如果你害怕,现在取消婚约还来得及。”
那彷佛看穿她心底秘密的眼神,教人十分不舒服,想激她?门儿都没有。
“我有什么好怕的?结就结,我无所谓。”她撇过头。
“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就早一点订婚。我看过黄历,下个礼拜三不错。”他骗人,莫亚做事可是从不看日子的。
“你──”婕妤不由得退后了一步。
“怎么,你有意见吗?还是你以为谁会有意见?”他斜眼看着她。
“没有,没有人会有意见,随便你吧!我无所谓了,就算明天叫我嫁也无所谓了。“哀莫大于心死,婕妤抱着早死早超生的念头道。
“喔?”现在的女孩可还真“随便”呢!黎莫亚摸摸下巴,思考了两秒钟。“好啊,那就明天吧!反正我明天没有会要开,刚好有空跟你订婚。”一副好像阴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来订个婚的口气?
“好,就明天吧!”婕妤淡漠地转过身,倩影随着高跟鞋声远去。
而她身后那双深沈的双眸,却始终让人猜不透在想些什么。
回到家后,她不发一语,只是不断想着莫亚说的那句话:不赌一把,谁会知道结果呢?
他指的是什么呢?她已经失去莫凡,赌也没有意义啊!
天啊,这家伙的个性跟莫凡实在差太多了,冷酷、邪魅、深沈
她相信这样的男人,铁定有数不尽的女人前仆后继,那个叫容纱纱的女孩,现在肯定也是为情所苦吧?
不过,现在的她,却怀念起莫凡的木讷、温柔与善良
。
在婕妤渐渐习惯没有冷气的同时,另一个人,其实也早在不知不觉间,偷偷怀念起有她相伴的日子。
她就像窗外枝头上吱吱喳喳的小麻雀,每天吵得他不能睡觉;但忽然有一天早上,麻雀不再飞来他的窗外,世界却静得让他忽地醒来,然后空虚得再也睡不着。
既已经决定去法国,农场的一切事务也得暂时停下。
莫凡坐在农场中央的大树下,拿着一把小刀,雕刻着手上那块小木头。略具雏型的模样,看起来像只小动物。他不时停下动作,无意识地往农场门口看去,似乎觉得这样看着,某个女孩的身影就会从地平线那端浮现。
“莫凡!快进来吃早餐吧──”关慧恩在木屋里喊着。这几天她借住在这里,每天一早都会殷勤地起床做早餐。
他放下木头,往木屋走去。这几天,他无论做什么事都是这样无精打采。
“怎么样?口味还习惯吗?”关慧思做了蛋饼,用那天他们去镇上市集买回来的面粉和鸡蛋。
“嗯,谢谢。”他对她总是客气有礼。如果是秋婕妤,他一定会挑挑眉,不屑地说声:还可以啦、勉强可以吃之类的话。
“对了,行李我已经都打包得差不多,机位也订好了,待会儿再整理一下,我们明天就可以出发了。”她心思细密谨慎,凡事都处理得完美无虞。
一嗯。”他点头,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低头继续吃着早餐。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觉得如果餐桌上有秋婕妤的聒噪,胃口好像会比较好一点这真是太奇怪了,他不是一直嫌她吵吗?怎么这会儿又想念起她的笑声
“一对了,我们明天什么时候走?要先到台北,再去机场,最好早点出发喔。”关慧恩提醒着。
“都可以,你决定就好了。”反正已经答应她去法国帮忙,什么时候出发,对他来说并不重要。“我吃饱了,谢谢你。”他起身,礼貌地向她道谢。
“你不用对我说谢谢的”慧恩抬头,眼神充满深意,他们之间,一定要这么生疏而客气吗?
“喔,那我先去农场忙了。”莫凡羞赧地笑道,声音显得有些乾涩。
说也奇怪,他对别人总是这样客气有礼,因为他一向不习惯接受别人的付出,但仔细回想,他却从不曾对婕妤说过一句谢谢。和她在一起,就像呼吸一样自然,就像人从来不会对阳光或空气说谢谢
他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脑?镒苁歉殖鲦兼サ哪q吭谡庾n稀20疚堇铮莘鹚拇x际撬晌璧纳碛啊?br>
“铃铃”此时,客厅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尖锐的铃声挑起两人最敏感的那根神经,眼光同时看向桌上的黑色电话机。
“喂?”莫凡拿起电话。
“是我。”电话那端,男人的声音低沈神秘却充满着力量。
“莫亚?”他相当惊讶。“找我什么事?”
两人虽名为兄弟,但同父异母的关系却让他们始终并不亲近,莫亚会打电话给他,肯定是有天大重要的事情。
一旁的慧恩听到是莫亚打来的电话,似乎松了一口气,往厨房走去。
“放心,没什么大事,我只是来通知你一声,我明天就要和秋叶集团的千金订婚了,不知道你有没有空来参加?”莫亚的声音是一贯的冷漠。
“你──是说婕妤?”莫凡一时无法会意,或者说他根本无法相信。
“是婕妤没错啊,秋董事长就只有那么一个女儿,不过你应该知道,她对我而言,就只是秋叶集团的千金。”莫亚向来是个唯物主义者嘛。
“你要跟婕妤结婚?”这点莫凡倒是不会怀疑,因为和秋家联姻,对黎氏集团将会有很大的帮助,更能提升莫亚在黎家的地位,但他不能相信的是──“婕妤她答应了?”
他很清楚,如果婕妤不想做的事,没有人能逼她,除非──
“当然,她一口就答应了?细纾训滥慊骋晌业镊攘Γ俊蹦墙寤髻┮幌滤沮睦鲜敌殖?br>
莫凡拿着话筒,忽然感觉胸口一阵紧窒,一股莫名的力量压得他说不出话来。婕妤答应和莫亚结婚?这怎么可能?
“怎么?听你的口气好像不是很高兴?”黎莫亚简直恶劣到极点,故意刺激他老哥的情绪。“你不是说希望她有个好归宿?难道你不该恭喜我们吗?”
“恭喜你。”他有满腔的无名火,但他的教养和立场,却只能让他说出这句话。
“怎么样?你能不能来?”
“很不巧,我刚好要搭乘明天的飞机去法国,没办法参加你们的订婚仪式,很抱歉!”莫凡沈下脸。
“是吗?那真不巧”莫亚沈默了半晌,却再也沈不住气,唉,要比闷,他实在比不过这位老哥,忍不住开口再给最后一点提示。“我不知道你们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但如果你再不行动,我真的会娶她,你知道的,和秋叶集团联姻,对我的意义很特别。”
“你真的会──”他真无法相信有人会为了权力而把婚姻当作儿戏。
“你知道我会的。”莫亚一点也不像开玩笑。
结束了电话,莫凡却还呆站在桌前,脑中一片混乱,久久不能自己。他真的不明白这个行事向来莫测的弟弟到底在想什么?他更不明白的是那个几天前还跟他跟到山里,为了他不怕天气热、不怕被虫咬的女人,怎么转眼间就要嫁给别人?
她也许是拿自己的幸福赌气,但或许,这对她而言才是最好的选择。
“怎么了?莫亚找你什么事?”慧恩端着一杯茶走进客厅。
“没什么,我们明天一早出发。”他连茶也不喝,就大步走出木屋。“对不起,我现在想一个人静静。”
他默默回到树下,拿起未完成的木材,继续雕刻着──
现在,他再也没有一丝犹豫的空间,也没有半点需要留恋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