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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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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路是我开!”执刀大汉甲吟。

    “此树是我栽!”背插双斧的壮汉乙念。

    “若想此路过”另一名执长枪的猛汉两道。

    极有默契的,一字排开的三个人同时喊:“留下买路财!”

    就像是上天特意作对似的,继续赶路没多久,樊刚卉与齐柏修才走进一片树林里就遇上这样的阵仗。

    看着拦路的三人,樊刚开一对秀气的眉皱得死紧。

    “讲那么多,不就是要抢钱嘛!”她嗤道,满脸不耐。

    见她不惊不惧,抢匪甲、乙、丙互看一眼。

    “把钱交出来。”甲被推派出来进行恐吓。

    “有本事就拿去!”拉开一个漂亮的架势,樊刚卉准备开打,不忘提醒身后的人。“大哥你小心。”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要的只是钱,就给他们吧!”同样不见惊惧,齐柏修淡淡地说道。

    “话不能这么说,他们一个个有手有脚,却不务正业,只想抢劫旁人的钱财营生,有没有想过,别人的钱财也都是凭本事努力挣来的,辛辛苦苦的血汗钱却被他们这种人平白抢走,一再任这种人予取于求,这世界还有主法天理吗?”樊刚卉嫉恶如仇,绝无法容忍这种事在她面前发生。

    “废话少说,今天就叫你们两个嘴上无毛的穷书生命丧这五分林。”三人中也不知是谁喊的,总之抢匪甲乙丙忽地一下全攻了上来。

    樊刚卉初生之犊不畏虎,在家里跟三个哥哥对打练习做多了,一下子面对三人的攻击还绰绰有余,甚至她还很顺利的抢下其中一人手上的长枪,使着本家擅长的枪法,当下更是如虎添翼,让三名拦路贼越打越心惊。

    “小子,看招!”长枪被夺的那名汉子虚晃一招,欺她临敌经验不足,乘机撒出一把预先抓握在手心的白色粉未。

    怕是石灰粉,樊刚开直觉护住了眼睛,却在不小心吸人空气中的粉未时才发现不对劲。

    “卑鄙!”晕眩中她退了几步,斥骂。“打不过人就使毒,这算什么英雄好汉?”

    “卉弟,你没事吧?”齐柏修扶住了她纤细的肩。

    脑中的晕眩让她大感不妙,勉强硬撑,她赶紧示警。“大哥,别理我,我还撑得住,你快走。”

    “说什么傻话,我怎可能放着你一人,独自离开。”齐柏修轻斥。

    “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等会儿你先走,我会想办法随后赶上。”她压低声量。

    “别说傻话”

    “快!再晚就来不及了。”她不让他讲完,反身推了他一把,暗提一口气想为他争取逃跑的时间。

    “想走?你们一个也走不掉!”为首的盗匪甲一个眼神示意,三人再次攻上。

    樊刚开正要应敌,却耳尖的听见背后异声,她抬头,看见暗躲在树上的一名瘦小男人,正手执短刀跃下,方向对准着毫无防备的齐柏修“小心!”她大喊。

    使尽最后一分气力将手中长枪一划,逼退面前攻来三人的同时,她朝齐柏修的方向一扑然而她并没有如愿的扑倒他,就像生了根似的,修长文弱的他离奇的定在原地不动,但这会儿樊刚卉没空觉得奇怪,因为那瘦小的男人一见她扑过来,心急之下,刀口一转转向了她,所有的事情仅发生在眨眼之间。

    血花在齐柏修的眼中蔓延开来,温热的血在他无意识中撼动了他的心。

    他不懂,他困惑,怎么有人怎么有人会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怔怔地看着那小小的人儿,诸多他陌生的、极为强烈的情绪在他的胸臆间翻腾着,彷佛要从他胸口呼啸而出一般,让他有些无措。

    “大哥对不起”

    惨白着一张脸,疼痛伴随强烈的晕眩感袭来,她好痛,觉得好痛“我没用,没能保护到你”一身白色的儒衫沾染了她的鲜血,齐柏修还记得,记得小小的人儿嚷着说要保护他,而他一直当成玩笑话语,可如今,这稚子一般的少年真的达成了保护他的誓言,身体力行地达成了用尽最后一分气力,她无力的扯开一抹歉然的笑,眼一闭,她失去了意识,软软倒在齐柏修的怀中。

    停顿的思绪在瞬间活动了起来,齐柏修没敢耽搁,以文弱书生不该有的力量单手支撑着她,另一手以极快的手法为她点住几个大穴止住流血,手法利落迅如雷电,若非绝世高手,恐难如此不可思议的利落迅速。

    这些,因为失去了意识,她全然不知。

    包甚者,早在方才她扑向他、挨了那一刀的电光石火之间,他运气如宏扫出一掌,将那伤人的瘦小男人打得呕出一口血,直飞三丈外的事情也全然不觉。

    当然,她更不会知道,这一刻,她软软地倒在他怀中,抱着她的他变了,完全变了

    儒雅的气度不再,温和如三月暖阳的眼神不再,一身素雅的白色儒衫染上了她的血,抱着昏死过去的她,他的眼神冰冷、神情冰冷,整个人的感觉都是冰冷。

    这一刻的他,哪里像什么书生?

    染血的他,配着那浑然天成的冰冷神情,简直是阎罗殿里的勾魂使者所化身似的“为什么伤人?”他低语,言辞冰冷宛如地狱寒冰,冻得人直打哆嗦。

    也不知怎地,几个抢劫的汉子见到这样的他,吓得直抖了起来,手中的武器抖掉了都不自知,连倒卧地上不起的同伴也不敢管,当下拔腿就跑。

    但直到这时才知挑错人行抢来不及,已经来不及了。

    昏沉中,樊刚卉觉得全身飘飘然的,彷佛腾云驾雾似地,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切。

    “卉弟?卉弟?”

    有人在叫她,谁?是谁?

    奋力地睁开眼,她看见了他,俊雅的面容布满了焦急与担忧,因她而起的焦急与担忧。

    “大哥”她费力的唤了一声。

    “我在这里。”见她清醒,确定那些白色粉未只是迷葯而非毒葯,悬在半空的心稍稍落了地。

    “你”着眼处是一座荒废的破庙,她有些搞不清状况。“你没事吧?”

    她才初醒便担心着他的安危,殊不知这番关心的话语却引起他更深的自责。

    他明明可以避免掉这一切的,但就因为一时的大意不!懊说是他的散漫与不经心,他的无心无情让他凡事都满不在乎,也害得那誓言要保护他的小小人儿受此皮肉之痛“大哥?”他的不语只让她紧张。

    “没事,我没事,你呢?觉得怎样?”强打起精神,齐柏修柔声问道。

    未伤及内腑,但那一刀由她的左肩沿着肩胛骨结结实实划下,造成约莫五寸长的伤口,幸好有他在,及时作了处理,那伤不至于造成生命危险,但由于伤口深达半寸,足以见骨,肯定会有一阵子的皮肉之痛好受。

    “我不碍事。”她逞强,气虚的问:“我们我们怎会在这里?”

    见她连说话都吃力,齐柏修一颗心揪得死紧,那是一种全然陌生的情绪,他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

    “抱歉,大哥尽力了,可是只能找到这种小庙落脚。”他道歉。

    如果能有选择,他一点也不想在这种破庙里为他”疗伤,可这一路还,他抱着“他”施展轻功想找个疗伤的地方,却怎么也找不着民家。

    最后好不容易才看见这一座破败小庙,看在它好歹还能遮风挡雨的份上,没办法中的没办法,他也只好将就了。

    “别,大哥别这么说荒山野岭的,大哥能找到遮风避雨的地方就很好了。”她倒是知足,反过来安慰他。“看,大哥多细心,还找了门板充当床。”

    见她对这简陋的克难床还这么满足,齐柏修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那些人呢?”她心里有种不对劲的感觉。“他们他们怎肯放过我们?”

    “先别管那些了,处理你身上的伤要紧。”他试着要扶起她。

    原先躺着不动感觉还好,但没想到他才轻轻一碰到她,她肩背上的伤口马上痛到不行。

    “忍着点”他柔声轻哄。“大哥帮你上葯。”

    其实已经极力不要拉扯到伤口了,但实在不行,他还没完全扶起她,她肩背上的伤就让她痛得受不了。

    “痛好痛”这种火辣刺骨的疼痛她根本无法忍受,她痛到哭出声来。

    体贴她痛楚难忍,齐柏修当机立断出手点了她的昏穴,好让她少受一点折磨。

    纤细的身子软软的靠着他,他不敢有所延迟,连忙解开她的衣襟想为她疗伤,可脱到一半瞪着那可疑的白布条,生平第一次,齐柏修失去了语言能力。

    女的!?

    怎么会?

    怎么会是个女的?

    太过错愕的关系,几个时辰过去了,这个问题仍一再重复的在齐柏修的脑中打转。

    真的无法接受啊!

    他个性凉薄,本就不善与人亲近;而过去,一个人隐居山中的日子过得太习惯了,他从没有想过这样的日子会有什么改变,更无法想像,又会有什么人能参与他的生命。

    但就是那么突然的,在一个平淡无奇、适逢他上街采买物品的日子里,一个古灵精怪的少年闯入了他的生命,还嚷着要跟他结拜做兄弟。

    因为想不到拒绝的理由,也因为一股他自己也不懂的冲动,他当真答应结拜、认了一个弟弟回来。

    可是事实上,最初他一直没有什么真实感,还是直到近几日相伴前往恒山的路上,两人相处几日后,他才开始有具体的感觉,一种有了家人、觉得自己多了一个弟弟的感谋

    结果他才刚要适应这种感觉的时候,又不对了,他发现这个认来的“义弟”不是弟弟,原来是个美娇娘、女红妆这算什么?

    性别忽然大错乱,义弟一下子变成了义妹,而他为了帮她疗伤,不得不看光她半个身子,这命运到底是跟他开了一个什么样的玩笑?

    悠悠醒来,什么都还来不及感觉,樊刚开看见的就是他怔然沉思的样子。

    “大哥噢!”她想坐起,不料扯到伤口,换来痛呼一声。

    齐柏修第一时间内有了动作,但瞬间想起了男女有别,导致奔上前的动作一滞,最终还是默默坐回两丈外的位子不动。

    将一切看在眼里,樊刚齐心中顿时有了底。

    身上的伤口超痛,但不表示她的脑子跟着糊掉,看着身前披着的衣衫和包扎好的伤口,不必问她也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她小心翼翼地在不扯动伤口的前提下,努力坐了起来“大哥,你你都知道啦?”因为理亏,她怯怯的问。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叹气。“为什么要瞒着我?”

    “我没有瞒啊,那时我说了是花卉的卉,是你没问的。”她小小声说。

    耙情结拜那天她特意纠正名字中的卉是花卉的卉,就是在告诉他,她其实是女扮男装的女红妆?

    就这么一点点线索,一般人会联想到女扮男装的事情上吗?

    齐柏修哑口无言,真要为她奇特的想法绝倒。

    “那天,我以为你会追问,然后我正好就可以告诉你事情的真相,但我没想到你会连问都不问啊!”见他不说话,她只好自己说明,一副委屈的样子,就像是被遗弃的小狈般可怜兮兮。

    齐柏修依然沉默,因为心乱如麻的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而且一路上,我一直想找机会暗示你,记得吗?”她小小声的提醒他。“我同你说过,家里的人都叫我卉儿。”

    她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个,齐柏修更是气闷。

    当时他还纳闷过,怎么“义弟”的家人都这么古怪,好好的一个男孩子,小名却偏要叫“卉儿”?

    他还心想,连小名都取得这么样女性化,难怪义弟会生叛逆之心,出外需要自报姓名的时候自动改了个字,把“卉”改成江海汇集的“汇”

    事到如今真相大白,原来事情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少年装扮的“他”果真是个“她”女字旁的她。

    既是女红妆,名字里用上女性化的字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小名唤为“卉儿”更是天经地义,一切全是他自己误解了!然而即使真相大白了,但他一时仍无法接受,只感到错愕。

    “大哥,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见他不说话,她心里有些急了。“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我没生气。”他开口,确实没有恼怒的感觉,只是觉得觉得“但你很失望啊!”她嚷出他心底的感觉。

    他没接口,神色复杂的看她。

    有时候,他真怕了她无心下的铁口直断。

    “你不生气,但是很失望,失望我是个女的,失望我竟然欺骗了你”他有这些反应,她比他还要失望。“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一路上一路上我一直想找机会跟你说明,但就是找不到机会,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人不只是她啊!

    齐柏修心思极乱,很多的情绪混杂交错,让他难以言语,只能一径的沉默。

    等半天,见他还是不说话,她心口忽地泛疼,鼻子一酸,眼泪就这样掉了下来。

    “大哥,你别气我嘛,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再说再说跟你结拜的是我樊刚开,是我这个人,重点在我这个人而不是性别。”她越想越觉得难受。“难不成就因为我是个女的,你就全然否定一切,包括我这个人,还有我们的结义之情?”

    没人开口,四周安静得出奇,简直安静得吓人。

    她看着他,就等他一句话,可是过了好半天,他仍是不表态,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开口之时,才听得他长叹一声“话不是这么说。”他叹道。

    “那不然是怎么说的呢?”她觉得事情明明就很简单,她依然是她,只是外表性别不同而已。

    “罢了!”又是一叹,他道。“你先别想那么多了,身上有伤,还是先把伤养好才是。”

    “”见他痹篇话题不谈,强烈的失落感袭上心头,她觉得难受,却又不知为何难受。

    “渴了吧?我去取点水回来给你。”他很饰太平,淡然道。“若是可以,趁着大色未暗,说不定还能抓两尾鱼回来我想你一定饿了,抓了鱼正好可以烤鱼当晚餐吃,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去去就回。”

    她没说什么,静静地目送他离去,一颗心只觉得沉甸甸的。

    虽然他要她先把伤养好再来谈,但她知道,多日来建立起的情谊已走了调,当初结义的精神不在,已经不在了

    “”“”“”“

    取水的工作并不困难,因为破庙附近就有一条小河流。

    困难的是整理他的心情。

    齐柏修完全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他并不想面对那些紊乱的思绪。

    有好片刻,他就这样什么也不想的放任脑子一阵空,怔怔地望着脚边的溪水,好像那水流能带走他的愁恼似的。

    天色渐渐暗了,眼看乌云蔽日而加快了天黑的速度,知道即将下雨,不能再耽搁,他拾起两颗小石子,咚咚两声笔直射人水面,紧接着两尾倒霉的鱼立即昏死浮起,让他轻松捡回两尾鱼。

    剖了鱼做一番基本清洗后,他搞了两张硕大的芋叶,一叶包住两尾鱼,折取一旁的长茎细叶当绳子整齐包起,系于腕间,另一叶汲取清水,双手捧着,一路小心护送回小破庙当中。

    “我回来了。”人门时他轻喊,但庙中无人应他无人!?

    之前充当病床的门板无伊人芳踪,仅留着一截刻意撕下的衣角;地面上则留下了用前人烧剩下的焦黑枯枝写的五个字──对不起,别了。

    见这阵仗,斯文的面容一变,丢下手中盛水的叶子,甩开腕间的鱼,他转身向外走去。

    懊死!要是让他找到她,他肯定会先好好揍她一顿,他绝对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