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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原就干净美丽,需要以澄净的心,才能领悟和印证,不灭的真爱,也才能持续到永恒。
由大片的落地窗往外看,先是一条公路,再来是一座置有白色雕像的花园,更远处是一潭环山的湖,深浓的绿上面横跨着细长的桥。
“你由旧金山方向来,一下高速公路,是不是就走那座桥?”雅芯指着窗外问哥哥说。
彭介辉点点头,眼睛正审视着桌上那几张怪异的图画。
第一张是平行的铁轨,杂草丛生,偶有几朵紫花;远处的椰子树后有几栋房,天空阴得彷佛刚下过雨。
第二张则是许多脏乱,没有形状的矮屋连在一起,有木头、有铁皮,巷子窄得几乎无法通过,地面凹凸不平。
第三张则是地图,东西南北标明,每条路的名字都用中文细细地写上。
它们都没有艺术家的技巧或光影讲究,只是纯粹的色彩线条,但画得十分详尽,每个小细节都没有忽略,足以显示制图者的无限爱心及耐心。
“这是叶伯伯一笔一笔辛苦画的。”雅芯说:“这每一幅图都是基于穆沙克医师的建议。”
穆沙克是有名的心理病学权威,以催眠术治疗为主要研究,但他认为,伍涵娟的情况,若再进入催眠,说不定会愈来愈糟,只有用引发的方式比较安全。
而能够引发,是因为叶承熙知道她的梦境,所以他试着画出来,一遍一遍反复地对她讲解。
“有效吗?”彭介辉问。
“这半年来是有点进步。”雅芯回答“有一天夜里,妈突然尖叫,结果她的眼睛就能随着人的声音转,只是仍不说话、不认人。穆沙克医生说,这表示治疗的方向是对的。”
话说完时,兄妹俩同时看向坐在轮椅上的母亲。她的眼睛果然盯着他们,如此专注,就好像他们小时候做坏事时,她要确定他们有没有说谎的神情。
“妈”彭介辉忍不住喊道。
突然,窗外有狗吠声,伍涵娟的目光如婴儿般又飘了过去,兄妹俩有微微的失望。
“呃!有一个消息,上星期吕丽蓓在医院生下了一个女儿。”彭介辉淡淡地说:“这么大年纪又多了个妹妹,感觉好奇怪。”
若是以前,雅芯也会觉得尴尬不快,但母亲离开疗养院的事,最初父亲极度反对,是吕丽蓓大力帮忙才解决的,所以,她现在只有祝福“恭喜她啰!我会负责买礼物寄过去的。”
彭介辉又看了她一眼说:“你真的决定要放弃习医,去读企业管理硕士?”
“嗯,这就是我选择的事业、爱情及生活方式。”雅芯点头说。
“但愿你将来不会后悔。”他只说。
这时,出外慢跑的叶承熙和叶辛潜都回来了,他们对彭介辉说:“留下来吃晚饭吧?”
“不了!今晚医院轮到我值班,得走了!”彭介辉再和他们说些话后就告辞了。
雅芯送完哥哥回来,看见叶承熙又坐在伍涵娟的面前,努力拿着画在做心理的例行疗程,耐心程度异于常人。
叶辛潜则翻着桌上一迭放大的照片,有彩色及黑白,这是上一次余曼玲来探视伍涵娟时,了解穆沙克的疗法以后,回台湾设法收集到的,有关伍涵娟过去生活的种种老旧资料,像国际院学舍、镏公圳、国小等。
雅芯走过去,叶辛潜将她抱在怀里问:“今天上课还好吗?”
“很好,你的老教授一样幽默风趣,史丹福还算不错啦!”她摸摸他的脸说:“公司呢?没被你弄垮吧?”
“要弄垮还轮不到我哩!”他笑着说:“我现在只能算是跑龙套的,老爸要我从基层做起,亲自找客户、找货源、找商机,要彻底剔除大少爷的作风,才能他的信安
竞争,因为里面的高手实在太多了。”
“你不好好加油,说不定我会赢过你喔!”雅芯说。
“这我相信,所以,我得想办法在另一方面说服你。”他说着,将头猛钻到她的脖子上亲。
雅芯躲着、笑着时,帮忙照顾伍涵娟的越南太太由厨房出来,说要回家。雅芯忙把一盒法国巧克力送到她手里,说要给她的孩子吃,她高兴地直道谢。
“你可真会笼络人心,是做生意的料。”叶辛潜说。
“这是将心比心嘛!何况,把最爱的妈妈交给她”雅芯说到一半!突然被客厅里的动静吓住了。
叶承熙把手抬起来阻止他们再出声,只见伍涵娟看着那三张图,眼珠转得比以前快,再看向叶承熙,脸上有着明显的困惑,然后嘴唇动了动,以很干涩细小的声音说:“熙,你不是要去普裕应征吗你的西装呢?”
叶承熙忍住想欢呼的冲动,小心地说:“在师傅那里,深灰色配上深蓝色的领带对不对?我们挑了好久,去了好几趟才决定的。”
“这很重要你能进普裕,就能飞黄腾达,不必再往这阴暗地方”她似乎还不确定这些话。
雅芯太高兴了,再也压抑不住多年的等待,跑过去握住伍涵娟的手说:“妈,我是雅芯,爱伦呀!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你最宝贝的女儿呀!”
伍涵娟收回手,脸上净是惊吓,她问着叶承熙说:“她她是谁呢?”
这话令雅芯悲从中来,眼泪不禁流了出来。
叶承熙安慰她说:“一步一步来,你母亲此刻是回到从前,一下子不可能记起那么多,她慢慢会复原的。”
那边的伍涵娟在说了这么多话以后,似乎很?郏乓冻形跤帚躲兜胤2鸫衾础?br>
叶辛潜带着伤心的雅芯来到后院。湖过去的山,罩着夕阳的颜色,绿中衬着殷红,在天气晴朗时,是日日可见的风景,人生多奢华美丽呀!
“别着急,治疗不会那么快的。”叶辛潜安慰她说。
“我知道,其实妈能开口说话,我已经很高兴了!”雅芯说。
叶辛潜牵着她的手“嘿!你还记得吗?你说,只要你母亲讲出一个字,我们就可以结婚了。”
“至少也要等到她能认得我,为我们主婚呀!那才是我真正的意思。”
“那还要等多久呀?”他气馁地说。
“喂!你不是叫我别着急吗?”她被他的表情逗笑了。
夕阳映山又映湖,引起粼粼波光,再反射出一种神秘的氲氤气息。雅芯想起以前一直往前冲的自己,生活盲目、目标浑沌、感情飘浮,表面上似乎载满成功和荣誉,却抓不到可以掌握的真实。
她很高兴自己能停下来,甚至勇敢地去寻根,才发现旅途中有更美的东西原是属于生命中该珍藏的。
蓦然日首,在灯火阑珊处,她找回了失落的许许多多人,包括自己和辛潜,而他们也同时发现了永恒的爱。
不急、不急,生命原就干净美丽,一如眼前的湖光山色,需以澄澈的心,才能去领悟和印证,不是吗?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