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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啷一声,桌上的杯子被震落,夏望月瞪大双眼一动也不动,表情怔仲,似乎被吓傻了。
“望月?”
“你、你说她被、被毒哑?”这里的人都这么恶毒吗?人家撞墙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毒哑她夏望月似乎深受打击地抚着胸口猛喘气。“谁这么残忍,居然毒哑她?”
“我。”
夏望月差点从凳子上跌下来。
“为什么?”
“因为她擅离职守。”害我被你哥看光光童妍完全不敢说出口,只能暗自在心底咒骂。
“她擅离职守,你就毒哑她?”
童妍点点头。“没错啊。”
“童妍,你太残忍了,你怎么可以这么做?就算你是她的主子也不能这么做。”
“真的吗?”童妍惊讶地看着夏望月。“就算是主子也不能这么做?”下人都可以为主子送命了,小小的毒哑算什么。
“当然!”
“可是我做了耶。”童妍一脸无辜地瞅着夏望月。
这时盘儿突然乱比了一阵子,随后又跑到柜台后头。
“她要做什么?”
童妍看了盘儿一眼又不感兴趣地低下头。
“拿纸跟笔喽。”
盘儿拿了一张纸与填帐本用的朱砂笔跑过来,她将纸搁在桌上,握着笔杆很专注、很吃力地在纸上画了几下,才将纸推到夏望月面前。
看着纸上的“鬼画符”夏望月不禁叫道:“我怎么完全看不懂。”
童妍看了一下,接过纸张解释。
“很简单啊,盘儿说是我的错,我不该擅离职守,美丽大方的小姐教训盘儿是对的,只毒哑一个月已经很好了。完毕。”
“骗人!”夏望月指了指纸上的图,完全不相信童妍的解释。“我不相信你看得懂这上头乱七八糟的画。”
童妍叹了一口气。“这个是盘子,所以是盘儿,这个是叉叉,所以是错,连起来就是是盘儿的错。”
她又指了下排的图。“这个图是盘子加甜点,还有一只茶壶,所以是不该擅离职守。柜台后的人是我,这个是梅树,这个圈圈是对,这个是月亮,从朔月到满月,所以加起来是美丽大方的小姐教训盘儿是对的,只毒哑一个月已经很好了。
夏望月苦笑地指着一个只有圆圆的头与细如竹竿的身体。
“这一点也看不出来是美丽大方。”
童妍叹了一口气拿起面前的笔在纸上画了一朵芙蓉。
“这就美丽大方了。”
“梅树怎么会毒哑她?”
“喝光一整桶纯梅汁,嗓子不哑一个月也要哑半个月。”
“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盘儿困难地、一字一句地说着。
她的声音沙哑得有如从漏斗里流出来的沙子一般,又小又细。
夏望月抱着头。
她一点也不了解这对主仆的相处之道。
她们是怎么回事啊?
童妍将原先的纸搁在桌上。
“盘儿,你画的是真的吗?”盘儿被毒哑也有个坏处,原先该用嘴巴传递的讯息现下都只能用粗糙的图画来报告。
盘儿猛点头。
“你的意思是说,那个刘成去找了媒婆想上门说亲?”童妍的眉头越皱越紧,眸中还闪过一抹鄙夷。
盘儿更用力地点着头。
“你怎么知道从媒婆那儿听来的?”只见盘儿在纸上画了张脸,嘴角与鼻翼间还画了好大一颗的黑痣。
“岂有此理!”
说什么她都不可能嫁给刘成那条地头蛇。
提亲?哼,她倒是想看看媒婆要向童府的谁提亲!
“那个刘成烧了陈大婶的摊子,还连带将我订的货全数烧毁,这会儿居然还有脸想向我提亲?”
“什么,刘成提亲?”店里的客人把童妍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他们纷纷朝她露出怜悯的表情,但随即一哄而散。
空间颇大的店里顿时没半个客人,没多久这个消息不仅传遍了景德镇,就连隔壁镇的人也差不多都知道了。
童妍与夏望月愣愣地盯着对方。
“全、全跑光了?”
站在柜台后方擦拭茶具的段叔也停下手中的动作,他紧锁着眉头摇了摇头。
***
童妍双手环胸来回踏步,直到走得两脚发酸,才干脆找了张凳子坐下来,但脚板仍是对着地板猛踩。
面对着眼前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还有鸡鸭鱼肉,童妍不禁紧皱着眉头。
她知道提亲送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很合理,但为什么连鸡鸭鱼肉都会出现在礼品里?
“怎么办?”夏望月的眉头从刚才大批人马送来聘礼到现在,都没有舒展过。
“他太嚣张了,人也没到,就强迫我收下这些礼。”童妍翻开箱子,里头堆满首饰珠宝。“金银珠宝劣质货!”不愿再多看一眼,她用力地合上箱盖,又愤恨的用脚踹了一下,只是厚重的箱子却动也不动。
她生气地再开另一箱,只见里头装满了布匹。
“绫罗绸缎粗糙、瑕疵!”
盘儿拉了拉童妍的衣袖,又递了一张纸到她面前,上头画着的意思主子,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气死人了,她还没找他算账,他倒是主动送上门。
想娶她!难道他不怕在新婚之夜她就会送他去见阎王吗?
童妍气愤的捶打桌面。“不行!”她才不要和他有什么新婚之夜。
“你要怎么做?”
“先下手为强!”
“先下手为强?”夏望月惊讶的问。
“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先下手为强,看是要戳瞎他的眼睛、还是毒哑他,不然杀了他也可以。”
“这样不好吧,这些都是犯法的事你可别忘了刘成的爹是这儿的县令,你小小一家饼铺的老板娘斗得过人家吗?”
“要不然怎么样?难道真要我坐以待毙吗?”
“别冲动,静下心来好好想想。”坐在一旁久久不语的夏玄月终于开口,但却是不带感情地建议她,眼睛始终盯着手中的书本。还有什么好想的,事不关己当然说得轻松,她赌气的别过头。
夏望月拍拍她的手背。
“再想想吧,说不准有更适合的方法可以让他打消娶你的念头。”
“不行!”
童妍猛然站起身。“不教训、教训他,他是绝对不会死心的。”
“那你想怎么做?”
“半夜去他家”
“啊?”
“揍他!”
***
想了很久,童妍还是忍不下这口气!
她还命盘儿去买件黑色的裤装,结果盘儿竟然买回男人穿的尺寸,她虽然气得半死,却仍是勉为其难地穿上,只是这身衣服实在太过宽松,让她的行动变得有些困难。
盘儿在纸上画了画,又推到童妍面前;童妍看了看,满腔怒火再起。
“那是当然,我老早就想揍他了,现在他自己送上来正好。”好不容易才开始淡忘陈大婶的事,
可是他偏偏又不识相地来招惹她,不揍他几拳,岂不是太委屈自己了?
用绣线将过大的袖口、裤口束紧,在腰际缠上一块长布,再将辫子在头上绾成一个美丽的发髻。
童妍站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你觉得我要不要在脸上罩上一块黑布,这样刘府的人才认不出我。”只要戴上面罩就很像专门替天行道的侠女,想起来就好威风。
盘儿比了比,童妍原本兴高彩烈的脸登时冷了下来。
“好啦、好啦,我知道,我会小心行了吧。”说什么不管有没有蒙面,她身上的桃花味早就已经泄底了。
不理会盘儿,她依然从荩箧里拿出一条鲜红色的丝帕。
上回去看戏时,人家戏班的女侠怕被人看清面貌时明明就有蒙面,可盘儿还说不用。
推开门,外头夜已深,府里一片安静无声,大夥儿忙了一整天早就累得去休息了。
今夜风有些凉,童妍忍不住摩擦着手臂,小声地对身后的盘儿交代着:“盘儿,你在我房里守着知道吗?如果段叔来找我就说我睡了。”段叔老爱管东管西的,一下不准她做这个、一下又不准她做那个,真是麻烦。
盘儿拍拍她的手臂,随即冲进屋里,不一会儿又拿着纸出来递给她,上头以奇形怪状的图写着小姐,你要怎么教训刘成?
“很简单,打得让他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这样至少可以给她时间解决难题。
盘儿瞪大双眼看着她亲爱的主子,只见她美丽大方的主子脸上正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好恐怖!
“好了、好了,你进屋里去,不管谁来都别开门,知道吗?”
盘儿猛点头,心想还好得罪主子的是刘成而不是她。
她实在不敢想象如果今天得罪主子的是她,那盘儿迅速地闪身入屋,生怕童妍又想再次教训她之前的擅离职守。望着关紧的门扉,童妍露出一抹调皮的微笑。
她躲在柱子后,微微探出头来左瞧右瞧,见院子里只有一两只小猫,她又踮起脚尖贼头贼脑地往回廊外的石板地走去。
“希望不要碰上段叔”
身后突然有扇门被打了开来,童妍只觉背脊发凉,她闭上眼睛站在石板上连动都不敢动。
要命,该不会是段叔吧?
“你还是决定这么做。”一个爽朗、年轻的男性声音在背后响起。
童妍迅速转过身。
“夏玄月,是你。”
夏玄月缓缓地走了出来,月光下的他感觉更加高大,也显得更加阴沉,几乎令人不敢直视。
肯定是她看错了童妍不敢置信地揉揉眼。
“是我。”他双臂交叠于胸前,脸上不见惯有的微笑,取而代之的是皱眉与抿唇。
她穿着男人的衣服,就像小女孩穿着哥哥的衣服一样,不仅让她的身形更显娇小,也让他不由自主地对她产生一种怜惜之情。
“你吓死我了。”她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是段叔哩。”
“你还是决定要去?”
“那当然。”童妍拿起肩上飘落的枯叶在手中把玩。“我才不可能让刘成的奸计得逞。”
“但是如果你被抓了,他更有借口逼你点头不是吗?”
奇怪,他的声音里怎么好像有一点不安与焦急?怎么可能!童妍摇摇头,甩去脑中莫名其妙的想法。
“你放心好了,我会先揍他几拳,再帮他去势让他去当太监;反正宫里应该很缺公公,正好让刘县令在宫里多个自己人,他应该也会很开心才对。如此一来,刘成就不能传宗接代,那还要我这黄花大闺女做什么!”
她真是天真到活见鬼!
现在这种时代居然还有像她这么天真无邪的人?
“那你要怎么进入刘府?”当他看见她从辫子里抽出一把细小的锁匙,他无奈地翻翻白眼。“刘府的锁匙?”
“对呀,我可是花了不少银两才从制锁的老爹那儿买来的。”她骄傲的说:“刘府所有大大小小的,锁都是由老爹配制,反正老爹爱喝酒,我就送他几壶上等的女儿红,买些下酒菜,再趁着他醉得快不省人事时谈生意,就到手啦。”她很聪明吧。
她一个弱质女子,一不能打二不能爬,要混入刘家当然不能用武林人士的方法,像是飞檐走壁、与刘府的武师正面冲突,这些她都不行,所以只好另想办法喽。
既然不能来暗的,那就正大光明的打把后院锁匙,开锁入内。
“我还是认为贸然潜入刘府是不智之举,何况你还想教训他不是吗?”
“放心啦,没事。”
夏玄月摇摇头。”你不要老泼我冷水!”
她生气地看着他摇头的举动。从认识他到现在,他有哪次同意她提的意见。“难不成刘成的作法你认同吗?”
见他又摇了摇头,她的心情倒是好了些。
“那你就不要阻止我,不帮忙就算了,难道还想眼睁睁地看着我被一个恶霸强娶。”童妍不想再和他耗下去。“如果段叔问起你就说不知道。”
明白警告一番后,她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往云墙走去。
“那么你也该将身上能发出声音的饰品拿下。”
她先是楞了一下,随即意识到他所指为何。
她抬起脚,踝上的铃铛便传出几声悦耳的声响。
她怎会忘了这么重要的东西?她吐吐舌,开始动手解着足踝上的铃铛,可是不知是天色太暗抑或铃铛太久未曾取下,她弄了老半天还是解不开,不仅脚越来越酸,就连身子都有些不稳。
突然,她的身子往后倒去,她闭上眼面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强烈碰撞因为这石板是用最坚硬的花冈岩制成的耶!
可是出现在身后的竟是一个厚实温暖的胸膛。
惊讶地抬头一瞧,夏玄月那张俊尔的面孔就在上方,而她的身子正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他的大手搁在她柔软的腰身上,两人的身躯紧紧相依。
他身体的温度令她的双颊猛然涨红,颊上的两朵桃花将她白皙的肌肤衬得更加艳丽。
她居然被他抱着!童妍猛然用力一推,后退了几步远离他的怀抱。
天啊!她脸颊热得都能烫熟过了。
童妍不敢抬头看夏玄月,只能慌张地解着铃铛,希望能赶紧到刘府去,否则再拖延下去就太晚了。
夏玄月在童妍身旁蹲下,在她来不及反应的当儿将她拉下,让她双腿交叠地坐在他腿上,她一惊,连忙用手攀住他的颈项。
“喂!”她倒抽了一口气。
他的手覆在她的足踝上,细白可盈握的足踝果真如他所想地那般引人遐思,一手从她的身旁穿过,靠着她的腰侧与另一手一起解着铃铛。
她感觉到身后紧贴着她的温热身躯,脸颊不由自主地刷红,脉搏也不知加快了几倍。
夏玄月将盈白的铃档解下。
“好了。”
“你、你帮我保管。”她差点忘了怎么说话。
夏玄月望着她美丽的容颜、红艳柔嫩的唇瓣以及那双无辜却又带着些许惊愕的大眼他霸道地吻住她的唇瓣,一股茶香味弥漫在唇齿之间,醇厚温润的吮吻让人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好不容易才放开她,却瞥见她的星眸微掩,唇瓣红艳欲滴,他内心的渴望更加剧烈,但他仍是忍了下来。
夏玄月扶她站稳后才松开手。
“我走了。”童妍几乎不敢正眼瞧他。她根本不明白他为何会吻她,今天的他和以往真的很不同。
说完后,她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出院子。
整平长褂,看着逐渐远去的娇小身影,夏玄月微眯星眸,咬了咬牙。
“哈萨。”
一阵风吹来,哈萨不知何时已站在夏玄月的身侧。
“爷。”
“跟着她,别让她出事。”
“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