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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记事起,我的命中便皆是欺瞒。瞒了你,瞒了红玉姐姐,瞒了廿三郎,甚至瞒了自己。知我实情的人我不喜欢,我喜欢的人却不能告之以实,呵呵呵呵”听巧云苦笑,见她面上酸涩,晓月不由自主的歪了歪头,眉心蹙成一个好看的川字。半响,才又迟疑的比划了几下。
巧云点头道:“你现在才发觉我身边来往的人都奇奇怪怪么?傻丫头!这王砦主自不是我昔日恩客,诸葛砦也不是寻常匪砦。这等谎话,你这丫头都看的出来,何况廿三郎和他身边弟兄?那”
巧云正说话间,窗棂处被一物击打,发出突地一声轻响。巧云变色止言,胡乱将脸上残泪抹了抹,吩咐了晓月照看折翎,便迈步出门。房外四顾无人,巧云也不惊诧,整了整衣饰转左直行,过了耳房向后一兜,杂草短树中现出一条荒凉小径。
巧云路途极熟,袅袅婷婷间行的虽缓,却无丝毫滞碍思索。百数十步后,小径因许久无人行走而变得时断时续,巧云却总能寻得确实、沿路直趋。走了许久,转过几棵合抱大木,一小块遍地野花的矮草平场映入眼帘。
场左场右皆是山间大木,场后是万丈悬崖,场中央一人拈花侧身而立,金发飘飘,波涛汹涌,高鼻深目,正是克里斯蒂娜。克里斯蒂娜见巧云前来,既不行礼、也不回身,将野花凑到鼻尖深深一嗅道:“好香!”
声音清脆,字正腔圆,竟是一丝番腔也无。巧云在离她三步处站定,冷冷道:“你又有何事?”克里斯蒂娜闻言失笑,蔑眼斜睨道:“云夫人岂不是明知故问?自然是我明教与贵门合作之事!
今日金人已至砦前,以夫人聪颖,该是有决断了吧?”巧云身子微微一颤,面上却丝毫不改冷峻,侧首道:“那只是金人远拦,想是偶然探至此处。完颜宗辅尚未传书,此刻便行事,为时尚早!”
克里斯蒂娜闻言以手加唇,虚做了呵欠道:“哼尚早?云夫人,看在你我相识多年情分,我倒是要劝你一劝。贵门百年所愿,成败皆在此一举。夫人情势,若箭在弦,切莫为了儿女私情误却大业!”
巧云双手交叠,在胸口交握的紧紧,眼帘低垂、抿唇不语。克里斯蒂娜瞥见巧云情形,弃花哂笑道:“也不知那折翎何处动了夫人心弦,使得夫人迷了关窍?那人粗鄙,丝毫不知怜香惜玉,更是不解风情,又兼族弃身败,若在我法兰克亦或波斯教坛,只索做一粗使常奴罢了,夫人眼光,着实让娜娜不屑!”
巧云闻言大怒,清咤道:“住口!”克里斯蒂娜恍若未闻,自顾自道:“若要我说,怕只有一解。那折翎定是男根粗大,若马似驴,让夫人在床第之间欲仙欲死、食髓知味,这才难舍难弃的吧!”
巧云羞恼,满面红霞直飞到颈子根处,银牙一咬、起手戟指、突而向前,直指克里斯蒂娜肩侧胸前。克里斯蒂娜咯咯娇笑,身子一拧化掌为刀斜斜切向巧云手腕。
巧云含忿出手、料敌不足,见克里斯蒂娜有备,大骇变招,趁指出未老,欺身前冲环臂往扣克里斯蒂娜脉门。
克里斯蒂娜笑容不减,掌刀倏退,险以毫厘避开巧云手指,翻腕往外一推,打在巧云手背。巧云手背与克里斯蒂娜手心一贴,未等沾实便游鱼般滑去,缘着克里斯蒂娜小臂奔拿曲池穴。
克里斯蒂娜顺势将手肘抬高过顶,巧云收势不及,空拿在克里斯蒂娜腋下。克里斯蒂娜团身进步,另一只手趁着巧云空门有隙,使力抓在她胸前软肉之上,紧接着变爪为掌,向前一震。巧云嘤咛一声,捂胸踉跄退却,站在几步开外,羞面怒视。
二人这几下交手兔起鹘落,自巧云暴起至羞痛退立不过瞬息之间。巧云身姿如舞、婀娜曼妙,怎奈内力不佳。兼之克里斯蒂娜招式奇诡,非中原正路,终吃了大亏。
克里斯蒂娜将抓了巧云胸肉的那只纤手如适才那朵野花般放在鼻下细嗅,玩味挑视道:“只见过夫人在恩客间左右逢源、听得夫人在榻间呼喊的靡靡浪荡,不曾想连一身功夫也似天魔淫舞一般。
花蕊后人,果然名不虚传。夫人得先祖天资,又有这娇身软肉,思何种男人而不可得?偏偏要守着折翎这根棒槌!”
巧云见克里斯蒂娜游刃有余,知敌她不过,听她淫语羞辱也不再出手,只揉胸恨恨道:“家传芙蓉擒拿手曼妙奇丽,是我自己学艺不精,岂是你这夷族可料?廿三郎文武兼姿,天纵之才,乃世间英雄。又怎是你这番女能知?”
克里斯蒂娜闻言变色,怒视巧云,亦恨恨道:“英雄?只知买内奸、施偷袭、放暗箭者也可称英雄?真是天大的笑话!
若不是死折翎与泼韩五以此无耻之法袭了帮源石洞,我明教怎会败退淳安?可怜十三郎一世英雄,却毁于宵小之手!”巧云面露讶异道:“你称方腊为十三郎?你和他”
克里斯蒂娜自知语失却浑不在意,反一挺酥胸傲然道:“正是!如何?”巧云定定心神,收了惊诧,不屑道:“亏你犹自傲!明教与我门盟誓共取天下,分而治之。
可谁知方腊得势,不思安民保境,反一味断脔官吏、探其肺肠、备尽楚毒、以偿旧怨。在杭州更是纵火六日,死者盈城,西湖之水竟日腥红。民心皆变,沸反盈天,坏了所谋大事。此等残暴无智之徒,你却称之为英雄?”克里斯蒂娜闻言不喜,抢白道:“称圣公,设六等偏裨,拥六州五十二县,控虎贲十数万,怎不是英雄?”
巧云正色凝视道:“英雄者,当侠骨柔肠,为国为民,智勇无俦。廿三郎与韩五哥涉险用命、为民除害,似此方是真英雄!方腊一魔王耳,合该就死,尚能解民之倒悬!”
克里斯蒂娜柳眉倒竖、再不分说,飞身便是一脚向巧云踏来。巧云闪身躲过,脚下一蹬向侧旋飞,不欲与她纠缠。克里斯蒂娜冷笑一声,如影随行般赶上巧云缠斗在一处。
巧云技不如人,初时尚能抵挡还击,十数合后便已左支右绌、险象环生。又三五合,一个躲闪不及,被克里斯蒂娜脚尖踢中阴谷、梁丘两穴,左腿一麻,颓然倒地。克里斯蒂娜俯身点了她几处穴道,举手想扇她耳光,想了想却又狠狠将手放下,于草中寻了根木棍,将来向巧云背臀间乱打。
克里斯蒂娜打了一通,停手道:“你那被安鸿杀了的短命师公为我十三郎筹措粮草,你这贱人在先得月为我十三郎收集往来消息,那时我在你左右,怎未听你说十三郎坏话?
如今我明教失事,十三郎已死,你又养了折翎那贼人在自家砦中,便来编造恶言侮他!”巧云本只咬牙苦忍、不发一声,听到克里斯蒂娜说话,忍不住闪出泪花道:“你胡说什么?我四师公好的很,怎会丧命?”
克里斯蒂娜冷笑道:“好的很?你这贱人不但会骗人,还颇能自欺!安鸿等人说那老者若不是你四师公,你怎会忍不住在议事厅众人前唏嘘?
若不是我见机快,按了你身上青紫为你遮掩,你便将事泄与人前了!你门派对我明教不住,你这贱人亦对我不住!”言毕,举手便要再打。
忽听得耳后生风,急一闪身让开,一颗虎头擦肩而过,劲力十足。克里斯蒂娜回身以木棍为剑,捏了个诀蓄而不发,向虎头来处观瞧,只见一褐衣汉子前襟沾血,手捉一牛耳尖刀立在不远,正是被折翎喝去耳房剥虎皮的白小六。
白小六在耳房后窗瞧见巧云绕屋踏上荒径,半是担心半是好奇的尾随而至,不想听到这一段秘辛。
在惊诧莫名中强回过神来,却见克里斯蒂娜正持棍痛打巧云。昔日夫人恩义尚在心间,也顾不得适才耳中的震惊,便将忘记放在房中的手中虎头丢了过去,以解困厄。
此刻见克里斯蒂娜使棍相指,便也一提尖刀指道:“你这菜魔番奴,休得伤害我我家夫人!”克里斯蒂娜面沉似水道:“你听到了多少?”白小六面带犹疑,语声却斩钉截铁:“你所言真假尚未可知,我在方腊处便未曾见过你这番奴。
此间事我会禀明将军,那时他自有定夺。眼下我只知你虐打我家夫人,我便与你拼命!”克里斯蒂娜闻言冷哼道:“原来又是一个十三郎帐前的叛主奸贼!”
话音刚起,人随声动,话音落时已飞跃数丈,棍尖直指白小六前胸。白小六矮身向前一个地滚,避过棍子欺进克里斯蒂娜身边,抬手一刀刺向她小腹,稳准狠辣。
克里斯蒂娜未曾预料,却也毫不慌张,蛮腰水蛇般一扭,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堪堪避开,继而回棍疾刺,与白小六战在一处。巧云委顿在一旁听了白小六言语、看两人接招换式,心中天人交战,痛苦比身上棍痕更甚。
一时盼着白小六能一刀将克里斯蒂娜刺死,自己再不用为其所迫。一时又希望克里斯蒂娜制住白小六,自己与克里斯蒂娜的这一番对话勿需传进折翎之耳。
思来想去亦无两全之法,只盼着这一交手便永无停歇,就这么僵持到石烂海枯。巧云俯伏在地,克白二人交手处在她身后,只听得呼喝连声、金木相交,却不知胜负如何。
好在克里斯蒂娜点穴时手下留了劲力,此时酸麻的身子亦能略略动弹。未几,手脚便恢复了些许,已可缓缓活动,颈子亦可微转。有意回头去看,但心中两难却如一块大石,压的她不敢稍动。又数息,巧云听身后白小六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