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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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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筠元想告诉他的是,他们的计划远远比她接下来可能要面对的困局重要。

    若是那个计划还能顺利进行下去,即便陈俞当真知道了赏花宴的真相,知晓了这一切便是她所为,陈意也能为她争来一条活路。

    陈意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面色有些苍白,眼神中的迟疑也显而易见。

    清墨看到如此景象,也不由得在心底叹气,素日在战场都是杀伐果决的人,怎得只要遇上了赵筠元,就变得优柔寡断起来了呢

    可陈意不点头,她也不好逾矩,替代他做这个决定。

    而赵筠元却不想再多生事端,索性看向清墨道“清墨姐姐,还请你好生照料殿下。”

    见清墨应下,赵筠元又向陈意福了一礼,而后才转身同文锦道“文锦公公,咱们走吧。”

    文锦见赵筠元如此识趣,笑着点头道“不错,是个懂事的丫头。”

    而后又看向陈意,“殿下,奴才这便告退了。”

    陈意未曾应他,只将目光放在赵筠元身上,文锦也并不在意,一摆手便让人带着赵筠元走了。

    等赵筠元的身影消失在了殿门口,陈意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这让清墨不由得慌了神,搀扶着他要进里间去休息,陈意却用力地摇了摇头,勉强地压下了喉咙的痒意道“明日,我要去见薛晋荣。”

    清墨明白陈意的意思,明日便是陈俞与薛晋荣约定的最后一日,不论如何,陈俞定是无法给薛晋荣一个满意的答复。

    那他便能借机从中挑拨。

    其实明日便去见这薛晋荣本是有些着急了,可如今赵筠元已经被陈俞的人带走,陈意只能将一切计划都尽数提前。

    清墨也不会想让赵筠元在陈俞手中受苦,所以只能应下。

    赵筠元被带到宣明殿时,陈俞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宣明殿依旧往日的模样,就连殿内氤氲开来的沉香气息,也都同从前一般无二。

    赵筠元步步踏入殿内,坐在殿中央的那道端方身影,是陈俞。

    她没有迟疑,走上前后恭敬地见了礼,“奴婢昌庆宫宫女青竹,见过圣上。”

    陈俞抬眸看向她,“你是一直贴身伺候广陵王的宫人”

    “奴婢是几月前方才入宫的宫人。”赵筠元摇头,很快与陈意撇清了关系,“在昌庆宫多是做一些打杂的粗活,少有能贴身伺候广陵王殿下的时候。”

    陈意倒是没有深究,而是直接提及了赏花宴的事,“五日前皇后办赏花宴的时候,有人瞧见你出现在了御膳房,你既是昌庆宫的宫人,按理来说是不能随意离宫的,此事,你作何解释”

    这件事文锦来昌庆宫拿人的时候就已经提过,来的路上,赵筠元也一直在思索着到底该如何应对。

    那文锦如此笃定地说御膳房有人在赏花宴那一日见过她,可他们却并未真正带人过来与她对质过,说明这话未必是真的。

    陈俞本就一直想寻个合理的由头彻底解决了陈意这个麻烦,只是若是什么都不曾查到,倒也不至于这般大张旗鼓地从昌庆宫抓人。

    所以,赵筠元以为陈俞大约当真是知晓了一点什么,可那些东西又不足以证明赏花宴上薛晋嫣中毒的事当真与昌庆宫有关,所以便编造了一个合理的理由,将她带来此处,大约是要逼着她认罪

    毕竟只要她认了罪,此事与昌庆宫之间,也就有脱不了的干系了。

    至于解法,赵筠元唯一能想到的便只有三个字“不承认”,不论陈俞在她身上使何种手段,她都不会认下此事,更不会承认这件事与昌庆宫有任何关系。

    能熬多久,赵筠元的心里也没有底,她只希望陈意能将他们的计划顺利进行下去。

    等他顺利夺位之时,她便也能回到真正属于她的世界去了。

    所以赵筠元只神色平静地应道“许是那个宫人认错人了,当日奴婢并未离开过昌庆宫,况且昌庆宫门前守卫诸多,奴婢一个弱女子,如何有本事从他们眼皮子底下离开”

    “只要有心想做一件事。”陈俞步步走到赵筠元面前,垂眸看着她,“便会有无数的法子能见这事做成。”

    赵筠元轻笑着抬头,“那么奴婢是不是也能说,只要想将一件事安到一个人头上,不管她是否当真做过什么,都有无数的法子能栽赃”

    陈俞对上赵筠元的目光,那是一双截然不同的眼睛,可那眼神却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不过片刻之后,他很快移开了目光,“朕能看得出来,你是个很聪明的人,所以,你应当懂得朕的意思。”

    “若是你能应下这罪行,朕可以安排你出宫,良田,商铺或是旁的,你都可以提。”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赵筠元便也没有继续与他伪装下去的必要,只冷笑道“圣上这话说得倒是轻松,若是奴婢当真成了谋害薛小姐的凶手,您要放过奴婢,可曾问过她的兄长”

    “此事朕自会安排妥当。”陈俞神色未变,只是眼里多了几分寒意,“只是如今,你人既是已经落到了朕手中,你觉得此事,你还有选择的余地么”

    “你是刚入宫的宫人,宫中的各式刑罚,你应当都还未曾试过吧”

    这便是明晃晃地威胁了。

    若是寻常宫人听了这话,大约早被吓得六神无主,可赵筠元到底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听陈俞这样说,她的面色竟还算平静,只道“既是不曾做过的事,奴婢如何认”

    陈俞连着几日在调查此事,本就觉得疲累,如今见赵筠元竟还不肯顺应他的心意认下这罪行,也没了再与她多说的耐心,只将文锦唤来,“将人带去掖庭狱,等什么时候愿意松口了,再来与朕说。”

    文锦撇了一眼跪在一旁的赵筠元,而后应道“是。”

    接着便让人一左一右将赵筠元带了下去。

    出了宣明殿,文锦一边在前面走着,一边开口劝道“青竹姑娘,你刚入宫不久,大约还不知这掖庭狱到

    底是何种地方,那地儿便是被称作人间地狱也是不遑多让,进了那处的宫人,大多都是出不来的,便是有再出来的时候,那也只能是抬着出来。”

    说着,文锦不由啧啧”两声,“那身上啊,竟是没有一处好肉,能受刑罚的地方都受尽了刑罚,就连指甲盖上,都沾满了血,可想而知是有多疼啊,所以凡是进了那处的宫人,不管进去之前那嘴是有多硬,进了一趟之后,该说的不该说的,什么都老老实实交代了。”

    他停下脚步,目光带着几分怜惜地看向赵筠元道“青竹姑娘,我瞧你这细皮嫩肉的,若是当真进了这掖庭狱,这一身的皮肉怕都剩不了多少,到时候受不住,该说的还是得说,还不如眼下便乖乖招了,这样也能少吃些苦头不是”

    他这一番劝说听着,竟是句句都好似在为赵筠元考虑一般,可赵筠元听了只觉好笑,也并未拆穿他,只索性道“文锦公公不必费心,青竹没有做过的事,是断断不会承认的。”

    文锦见赵筠元分毫不曾有动摇的心思,虽然有些意外,可却也没再多说什么了,“如此,便只能掖庭狱走一遭了。”

    说罢,他一挥手,站在赵筠元左右的那两个宫人便带着她往掖庭狱方向去了。

    掖庭局坐落于皇宫的最北边,是一所瞧着有些破旧,可却极大的宫室,因为在里边做活计的宫人颇多,不论吃住都一应是在这宫室中的,自然比寻常宫室要宽敞许多。

    而掖庭狱又是设立于掖庭局的最里边,宫中做错了事的宫人,除却当场打杀,逐出宫去之外,大多其实是被罚入掖庭局中做些繁重脏污的活计。

    至于这掖庭狱,毫无疑问,便是审问宫人之用的了。

    赵筠元被押送着踏入掖庭局之时,恰好有两个宫人抬着一具蒙着白布的尸身走了出来,而这儿的宫人一个个依旧埋头做着自己的活计,他们低着头面无表情地或是洗着脏衣服,或是刷着恭桶,或是干着旁的,总之,没有一人抬起头来。

    大约早已见惯这样的景象。

    当那具尸身同赵筠元擦身而过之时,她闻到了一阵极为浓重的腥味,那并非全然是血腥味,其中还混杂着某种极为复杂的恶臭味,一瞬间直冲鼻腔,让人几乎要呕吐出来。

    赵筠元想起方才文锦所言,他说那些话确实是有想吓唬人的意思,可其中关于掖庭狱的描述,却应当并非虚言。

    所以这掖庭狱,也许当真是那样的人间炼狱。

    正想着,身边两个宫人已经将她带到了掖庭狱,赵筠元下意识抬眼望去,这掖庭狱若是立与宫中其他宫室旁边,瞧着都是格格不入的,可立于同样是乌青色石砖筑起的掖庭局之中,却显得极为和谐。

    左右宫人将那发沉的铁门打开,推搡着赵筠元进入了里边。

    只一瞬,赵筠元就被里间那阵同方才那具尸身上传来的气味相同,却又要比那浓烈千百倍的味道淹没。

    她浑浑噩噩的往里边走去,昏黄的烛火下,倒影出来的是各式各样沾染着血的刑具与一张

    张充斥着或是恐惧,或是疯狂,或是疯狂的惨白的脸。

    越往里边走,越发浓重的并非是血腥气味,而是一种仿佛腐烂多时的尸身散发出来的味道。

    赵筠元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了,若是眼前有一面铜镜,她定能瞧见自己此时的脸早已全然没了血色,而她的脚步也变得越发虚浮,每一步都好似用不上力气了一般。

    总要熬过这一遭的,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倘若陈意那边的计划顺利,用不了多久,便可以回去了。

    想想那个世界的一切,她身上好似终于有了些气力。

    可正好在这时,赵筠元脚下却传来软绵绵的触感,她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低头瞧去,是一块腐烂了一半的软肉,上边有几只新长出来的蛆虫疯狂地爬动着,还有不少已经湿乎乎地黏在了她的靴底。

    这一瞬,赵筠元根本来不及感觉到恶心或是旁的,就已经克制不住的吐了出来。

    她弯着腰,几乎将早上吃过的东西尽数吐了个干净。

    身后的那两个宫人见了这般景象,连神色都瞧不出分毫变化来,显然早已见多不怪,只等着她吐完再押着她继续往里边走去。

    不知在那条瞧不见尽头的幽深廊道里走了多久,那两个宫人才总算是在一处挂满刑具的监牢面前停下来,而后将赵筠元推搡着绑在了一个足足有两人高的木桩上,粗砺的麻绳在她身上绕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她全然无法动弹了,他们才算停下了动作。

    一片寂静中,其中一个宫人在那片挂满刑具的墙上挑选了许久,最终从那些粗细不一的鞭子中选了根趁手的,而后拿着那根鞭子缓缓走到赵筠元身前。

    赵筠元勉强抬眼,模糊不清的光亮中,她瞧见那道长鞭上布满了糊满血肉的尖刺,一股寒意从脚下直直地窜了上来,她的身子甚至抑制不住的轻轻颤抖。

    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与自己说,不怕,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只是些皮肉之痛罢了,有什么好怕的呢

    可即便如此,在那个宫人拿着鞭子临近之时,她心底还是生出了惧意。

    她从来不是一个胆大的人。

    在真实世界中,她是一个连恐怖片都不敢看的人。

    在北岐时,贺宛羞辱为难陈俞的时候,每一回,她都毫不迟疑的冲上去护着陈俞。

    那时候的她也怕,第一次替陈俞拦下鞭子时,她怕得连手都在微微发颤,可一道道鞭子打下来,她却只将陈俞抱得更紧。

    后来的每一次,乃至于被投入兽笼中,她都害怕,可也都不曾退缩分毫。

    一如现在,那宫人高高地扬起鞭子,带着锋利尖刺的鞭子从她身上狠狠扫过,将她的衣裙连同皮肉一起刮了下来,刺骨的疼痛感让她的面色瞬间惨白,而身上也瞬间留下数道血痕。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