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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全身白衣,脸色同样苍白的男子,站在安宁远和楚楚身前。
“她在哪里?”
一阵阴寒刺过楚楚的心房,不难猜出眼前这位不速之客的身分,应该是神医笑阎王,但怎么可能呢?眼前这男子看起来人不人鬼不鬼的,真要是神医的话,难保病人不会被他吓死。
“那个小女娃在哪里?她又在哪里?”白衣男子这一问,本来还算温暖的空气,瞬间变得冷冽起来。
安宁远对他的出现并不惊讶,但对于白衣男子的问话感到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小女娃指的是丫丫,但那个“她”是谁?怎么会向他来要人呢?
“安宁远,你不是千方百计诱我前来,怎么?我人到了,你却傻着脸迎接我。”白衣男子每说一句话,他周身的气流就像是降下霜雪一般,愈来愈冷,冻得楚楚不住向安宁远身后缩去。
“笑阎王,上次的亏还没吃够吗?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
“说起上次的亏,哼,我这不就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吗?”
笑阎王话声方落,动作疾速,一把捉向藏在安宁远身后的楚楚,饶是安宁远早有防备,也来不及反应。
楚楚像只小鸡被笑阎王拎在手上,她还没回神,就被冰凉的手掐住脖子。
“说,那个小女娃呢?”
“我我不知”那个“道”字还没出口,楚楚就被掐得喘不过气来。
“安宁远,你应该知道。快说,不然她这条小命就没了。”冷冷的话中竟带着笑意,似乎看着旁人痛苦是一大乐事。
“快放了她!”救人心切,安宁远不再顾忌什么,上前就是一掌。
“冰神冻魄掌?你使错招了,天机老人应该授你巨焰掌来对付我才是。”笑阎王以空着的手挡住迎面而来的寒气,虽然他上次的伤尚未完全痊愈,但对付安宁远一人还是绰绰有余。
“你为何要那小女娃?”安宁远知道自己的功力差他甚多,只有转移笑阎王的注意力。
“问得好,我为何要那小女娃?”笑阎王这么说时,虽是带着笑意,却显得沧桑又悔恨。
“难不成你以为念安是烈煌的女儿,想诱他现身?”安宁远怎么想也只有这个可能性。
“他女儿还不值得我这么费心寻找,那女娃儿是我的。”笑阎王这么说时,语气中有的只是恨意。
“你胡说!她是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所生,你凭什么说她是你的!”楚楚害怕女儿又莫名其妙的被抢走,气愤的嚷道。
“你这女人又在胡说什么!那个女娃是冬雪为我生的!这么说,你知道冬雪在哪儿,是她教你这么说的对不对?你快回答我!”
楚楚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她压根没听过冬雪这个人,谁知道他究竟在说什么。
不过笑阎王似乎没将楚楚的呆愣瞧进眼里,顿时他又转成了苦笑。
“哈哈哈!烈煌,你这招高啊,她明明就已经死了,死在我眼前,还是我亲手哈哈哈!没想到我聪明一世胡涂一时,竟被你的谎话给骗了,既然她死了,我们的孩子又怎么会出世呢?她是真的死了”
其实他早该知道。
在见到前来夺人的安宁远时,他就已瞧出那个小娃儿和安宁远依稀相似的面孔。
楚楚动也不敢动地看着双眼圆睁的笑阎王,片刻后,她的视线看向一旁的安宁远。
笑阎王瞧出两人眼神里的情意,不禁冷笑一声。
“你们倒是情意绵绵冬雪,如果你还在这世上,那我们不可能,你够狠,当初的誓约全不当回事,你死了一干二净,那我呢”他说得痛苦心酸,全没把安宁远放在心上。
但安宁远才想动,便被笑阎王置在楚楚颈上的手,微微使劲的动作给制止。
“如果我杀了你,安宁远会像我一样痛苦吗?你想他是会还是不会?”笑阎王突然问了个怪问题。
“咳咳咳”他虽然像是失神的问她,但手劲却没减轻。
“安宁远,你说呢?你会像我一样痛苦吗?”笑阎王把楚楚挟在身前,手臂箍在她纤弱的颈上,只要他一使劲,这世上便没有楚楚这个人了。
安宁远没料到受了重创后的笑阎王,行动还能这么敏捷,只是他的神智似乎有些失常。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冬雪,你呢?也会和我一样?”笑阎王在楚楚耳边出声,问出他从没得过答案的问题。
“我我不是冬雪你疯了放开放开我我不是冬雪”
“冬雪,你知道吗?当烈煌说出你的下落时,我的心就像是落了地,不再飘飘荡荡,知道你没死,我想我们还有未来,呵呵,冬雪,我的冬雪”他蹭着楚楚的脸颊,似乎是疯了。
“冬雪姑娘、冬雪姑娘,你为何不进门来见他,他很想你冬雪姑娘,你别走啊!”安宁远猛然打开房门,冲了出去。
恍恍惚惚间,似乎真有人一前一后的奔着,笑阎王听着脚步声,前面的好像是女子的步伐声。他看着身前的楚楚,然后又看向门外。
“是冬雪,她没死!”他又看看楚楚,摇摇头说:“你不是我的冬雪,你不是。”接着便撇下楚楚一人,向外飞去。
楚楚看着他的背影,一阵凄凉袭上心头。为什么爱一个人会如此痛苦呢?听他断断续续说着的片段,似乎有点明白笑阎王和冬雪之间的苦恋,而笑阎王藏在心中的苦及恨,她仿佛也曾经历过。
“他走了。”
返回的安宁远短短三个字就交代清楚笑阎王的去向,对于绞尽脑汁的诱敌之计,他不多说,因为他看出来楚楚心里有事。
才上前一步,楚楚便作势点灯,移开身子,本该展露欢颜的她,此刻却是佯装的平静。
“你怎么了?”安宁远抚着掉落在她颊边的发丝,楚楚再一次避开。
他永远也不懂女人,为什么前一刻才柔顺的依在他怀中,下一刻就生疏的如路人一样陌生。
“有事就说出来,对我,你不必将话闷在心里。”
安宁远有些动气。也难怪,好不容易才把平生所遇最难缠的劲敌诱走,回来却发现自己的女人竟想着那个头号劲敌;她的愁眉苦脸,肯定是在心中同情那个满脸装悲苦的笑阎王。
“我”楚楚一犹豫就会揪着衣角。
“你还记得上次我问你的问题吗?”
“什么?”
“丫丫最想要的是什么?”安宁远提醒她。
“我大概是能和我永远的在一块。”
是啊,念安最黏她了。
“难道你没想替她找个爹?”
安宁远想起念安稚气地以一种期待的眼神看着他,小小的指头有一下没一下的碰着含苞的花儿。
“安叔叔,你会留下来吗?”本来还活泼跳个不停的念安,现在却偷偷瞄着他。
“嗯,也许会留,也许不”
“安叔叔,是我不乖吗?要不然你为什么不留下来?”这童声明显带着哭意,可是又倔强的嘟囔,就怕被他听出来。
“丫丫,你怎会这么想,安叔叔何时说你不乖了?”安宁远蹲下来对着那张小脸,仔细一看,她倔强的神情倒是有些像他。
“那你为什么不留下来?”
“哦,那丫丫说说,为什么安叔叔要留下来?”安宁远有些好笑,说了半天,他还是不明白她的意思。
“嗯,安叔叔,如果你留下来的话,丫丫就不会被人欺负了。”念安紧紧抱着这阵子相处下来熟悉无比的安宁远。
“被欺负?我看是你欺负别人才对!”安宁远对于小孩子之间的游戏并不以为意。
“才不是!是他们先说我先说我”她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
“他们说了什么,惹得丫丫这么生气?”
“他们说丫丫没有爹、是野孩子”
没有爹,是野孩子,这话令安宁远难过不已。楚楚没发现吗?丫丫的听话不是因为她的本性,而是因为她怕,她受不了别人讥笑。
虽然不会因为她有了爹,就改变她好强的个性,但的确会使她快乐一些。
“爹?丫丫从没有提过这回事。不过我一直知道,她其实对爹这个称呼有些敏感。”她怎么可能没注意到丫丫心里想的事呢?
当她说要去蝴蝶谷找烈大哥时,丫丫多高兴,那一个晚上她想的念的全是未曾谋面的爹。想起丫丫硬撑着走完几里路,就是为了能早点见到心目中的爹。
“我本来想带她去找烈大哥的”
“她的爹是我不是烈煌。”安宁远讨厌她旧事重提。
“改明个儿我会同她说明白。”
楚楚没否认,不过她的反应却太过平常。
“没有别的?”安宁远简直就要以不可思议来形容这女人。
“你不是说她最想要的是爹吗?我告诉她就是了。”
“你就直接说我是她的亲爹,没有别的了?”他真是不敢相信。
“对啊,难道你不想呃那我就不说了。”
也许是她会错意了,无所谓,她会错意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楚楚,你真要把我气疯才高兴吗?现在的重点不是丫丫要不要认爹,也不是我要不要认丫丫,而是我们俩之间的事!”安宁远再也忍不住向上窜升的怒火。
“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前一刻我觉得你很在意我,现在却是有也好没也行的态度?难道你还忘不了烈煌,或者是方才的笑阎王让你同情到爱上他?”
楚楚无神地看着他,淡淡的说:“那是你,不是我。”
见一个爱一个的是他,不是她;若即若离的是他,不是她,就连挂记着旁人的也是他,而不是她。
想到苦处,楚楚的泪又在眼眶里打转。
“你说什么?”
“那是你,不是我。”豆大的泪珠忍不住掉落。
“这就是你对我的观感?”安宁远粗声道,粗鲁地将她抱坐在桌上,眼对眼、鼻对鼻的怒视。
“如果我对你是如此,那我为什么要四处奔波的找你,又为什么要在怀疑烈煌给我消息的同时,还抱着一丝希望来洛阳?结果,我找到了什么?一个压根就不相信我的女人!”
“你怪我?也许我是错的,但是在你们都离开我之后,那种被抛弃的悲伤就不曾离我而去。我就像是可有可无的人,你们高兴时,就逗逗我开心,不高兴时,就不理我,你说我为什么会不怨?”她真心付出,换来的却是抛弃,好不容易她调适过来了,他却又莫名其妙冒出来。
“楚楚,我不是”才想为自己辩护,却发现当初他的态度的确如楚楚所说的一样。
“如果你是认真的,为什么当初不愿意告诉我你的姓名和身分?”他也不曾问过她的名字。记得当时她不过想知道相许的良人是何姓名,却惹来一场冷战,所以当她听见烈大哥说他姓烈时,她便将原先的疑心全抛开了,紧紧牢记。
“我”安宁远再也无法为自己辩驳。
“还有,烈大哥对你说了什么?”
“他说”安宁远有些迟疑。
“他是不是说找到了烈念安,就会找到当年那个傻女孩,好让你再骗骗她?”楚楚举起袖子拭去泪水。
“不是的,他是说”安宁远语音乍止,虽然楚楚说的和烈惶不尽相同,但他却不能否认自己在初初得知念安消息时,曾动过这卑鄙的念头。
“其实这不该怪你,毕竟当初我是心甘情愿的。只是只是这四年来,受的苦让我觉得自己太笨了,所以现在,我想拒绝个彻底。”她怕自己会和笑阎王一样疯了。
不过疯的理由不相同,笑阎王是为了冬雪狠心独留他一人在世上而疯,她则是害怕安宁远有再离开的一日。若到时安宁远又想起了什么事,或是遇上了什么可怕的敌人,难保他不会像上次一样弃她而去。
更可怕的是他大概没有真心可以付出。
“楚楚,你对我真的一丝情分也没有了?”安宁远缓缓的吐出这句话。
她微点螓首时,安宁远注意到她的目光闪烁,眼睫微眨,在回答前还有半刻迟疑。
“楚楚,你看着我回答。你在怨我的同时,是否也在想我呢?”
想,她当然想。
只是一见到他时,心就不由自主的防备起来,直到听了麒麟明珠的传说时,层层武装才裂了个口,让他悄悄溜了进来。
“不行!”脱口而出的话是为了制止自己陷下去,楚楚推开他,跳下桌子,踱到另一边。
“你这样逼我不公平。”她不敢再瞧他一眼。
“这四年来,我也有改变。”安宁远顿了下,继续说:“在离开你之后,我才明白你的重要。”
本以为只是一段露水姻缘,会随着阳光升起而消逝。谁知她的影子却像根刺,怎么拔也拔不起。即使强迫自己流连花丛间,却怎么也记不得枕边人的模样及名字,当烈煌诱他来找念安时,他就隐约明白了他始终不快乐的理由。
原来她的身影在他心中不是刺,而是粒种籽,渐渐茁壮、渐渐攀满他整个心房。
直到他认出她时,他才对自己承认,他错过了什么。
他错过了一个真正用心、认真爱他的女人。
“其实我执意要找丫丫,不是为了要找回我的骨肉,而是为了那个细心照料我、真心待我,并且为我生下孩子的人。”
但楚楚已心灰意冷,这四年来她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安宁远想的她会不清楚吗?若他是真心找当年那个笨得可以的女孩,那他为什么之前对她毛手毛脚,甚至在她和丫丫要去蝴蝶谷时,他把口中说得那么重要的人给丢下,反而跟前跟后的?
多年前她是笨,但现在她会想,对于一个无心的人,她不敢再冒险。
“安大哥,这是凤凰明珠。即使你不信那传说,就算是为了让我心安,别让我再欠你什么,请你收下。”她捧着木盒的手颤抖着,话音也是抖着,但话里却没有半分的犹疑。
“楚楚”安宁远还想要说些什么,却眼尖地看到窗外闪过一道银光。
他直觉将楚楚推开,但那道银光直直刺穿木盒,使木盒掉落地上,最后银光直穿过安宁远的右肩胛,他感到一阵刺痛,接着便是麻痒钻骨,匆忙一瞥,才知暗器上淬有剧毒。
“没想到你竟然没死,房有贵。”安宁远将楚楚护在身后,硬撑直身躯。
“哼,老子命大,自然是死不了。这夜明珠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房有贵颇为虚假地擦擦沾染些许灰尘的夜明珠。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颗几乎可和天赐明珠媲美的夜明珠,这么容易就飞进他掌中。
“如果你要,这颗天赐明珠就送你。”安宁远掏出怀中的麒麟明珠。
可惜房有贵并不上当,看着发抖加剧的安宁远,又是一阵冷笑。安宁远会算,难道他就不会算计了吗?只怕他一靠过去,就会像上次一样遭了暗算。
“安宁远,即使你拿再多的金银珠宝,也无法阻止我杀了她。”房有贵好整以暇地装好另一根银针,针尖处黑绿泛亮,看得出来毒性剧烈。
此时安宁远已因毒性发作而跌坐在地,唇色死白冒着冷汗,楚楚因扶着他而跟着他跌坐在地。尽管她极力控制自己的恐惧,但还是忍不住抖得厉害。
眼见房有贵就要下杀手,楚楚急中生智,捡起一旁的麒麟木盒,打开盒盖,拿出麒鳞明珠作势要摔。
“把解药拿出来,不然的话,我就摔了这颗夜明珠”楚楚高高举起珠子,手抖得厉害,夜明珠随时随地都会摔到地上。
“楚楚,你快放下,别做傻事!”显然房有贵还是舍不得那颗穷尽一生寻找的夜明珠。
但楚楚只是摇摇头。“拿解药来换。”
她看着眼神逐渐涣散的安宁远,知道再迟一会儿,恐怕就没救了,因此她坚持要先拿到解药,但房有贵也不是简单的人物,他怕楚楚会摔了那颗珍贵的夜明珠,佯装顺她的意,再伺机而动。
就在他作势要掏出袖中的解药时,楚楚不疑有他,正要将夜明珠与他交换解药时,突然一阵劲风扫过,她被扫倒在地,耳边传过疾物飞驰而过的声响。
等她看清一切时,赫然发现贺楼天泰站在倒卧血泊中的房有贵身旁。看来房有贵终究是难逃一死,而且死得凄惨无比,仔细一瞧,这回他是真的死了。
头和身体分离,鲜红的血迹洒散一地,贺楼天泰的刀上滴着血,他弯身搜了搜房有贵的尸身,取出那颗极吉送给楚楚的凤凰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