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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雾霾天气,浑身无力,走在路上,看着前面暗雾弥漫的路,心开始低沉起来,妈妈就是在比今天的雾霾还厉害许多的天气中走的。记得那天(正月初五)雾特别大,五步之外看不见人影,我站在雾里,就如置身在云海,飘渺而奇幻,心里有些无措。
今天是妈妈的二七,按照这边的规矩是不过的,过一三五七,我昨晚又做梦,梦见妈妈了,妈妈被抢救过来,安详地坐在床上,我去看妈妈,看见她的双腿用布带紧绑着,我告诉妈妈这样紧紧地绑着,血脉不通,还是放开的好,妈妈笑着给放开了,一双血肉淋淋的腿呈现在我面前,吓得我让妈妈赶紧给盖上。
醒来后,不解梦的意思,一天都闷闷不乐,我和同事在说笑时,微笑的眼里却噙着泪,下班向家走时,眼泪不由自主地在流,我在安慰自己:今天风大,别人看见了,会以为我的眼睛被风吹了,那就让泪自由地流吧。
到了家里打开电脑,妈妈的样子浮现在眼前,我不敢去看照片,泪水就像倾斜的河水,急泻在我的脸上,湿了我的衣,衫湿了我的心,悲痛弥漫了我的双眼,不能自制,那就放声一恸吧,我忍了好久了,一直在做强者安慰我的亲人们,现在他们都进入了正常的生活轨道,我可以自由地哭了,放纵自己一次。
真的,真的好想你——妈妈
想想妈妈的一生是幸福的也是不幸的。
说妈妈是幸福的就是找了爸爸这么一个全心全意爱妈妈的丈夫;说妈妈不幸就是找了一个她并不爱的人做丈夫,一辈子心里委屈,总是发脾气,多年的不快和劳累淤积成病,就这么早早地离开了我们。
可以想象妈妈当初的处境:妈妈是姥爷包办给爸爸的,姥爷当初是爸爸家的长工,18岁后当兵去朝鲜做志愿军,离开了爸爸家,从此了自由的生活。
等爸爸衣锦还乡回老家找媳妇时,姥爷就把人人都夸的漂亮女儿许配给爸爸,因由是爸爸家朝朝代代出能人,家中儿郎不是做官就是做生意的,没有熊人,家风沿袭书香,人品老实淳厚,姥爷家世代赤农,给爸爸家当长工,他了解爸爸家人的为人,把女儿嫁给爸爸,他也放心。
妈妈还没见过长大后的爸爸,只知道他是地主家的孩子,她的爸爸给他家当长工,她坚决不去爸爸家继续当长工。爸爸也只是看了妈妈的背影和照片,并听了村里人对妈妈的评价,很满意地就把婚事定下来,然后回去工作了。
妈妈坚决不从,绝食,挨打最终妈妈的一切顽强抵抗,都没有让姥爷改变主意。妈妈说,当初姥爷拿着方凳打她,把窗棱子都打的细细碎碎了,最后姥爷气得眼看不见了,妈妈怕姥爷因为她而生气眼睛瞎了,只好屈着心,跟回去领她的爷爷走了。
到了大连,看见大海,妈妈准备跳海,又不舍她好不容易长这么大,她可是人人夸的漂亮姑娘,就这么死了,也对不起自己,就跟着爷爷继续走。可以想象妈妈那时的心情,一个小姑娘被逼婚是多么的可怜,多么的难受!
爷爷也看出妈妈不愿意跟他走的心思,告诉妈妈他身上的钱都花光了,没有回家的路费了,妈妈把身上的钱都给了爷爷,他们就这样一路来到了爸爸家,多么淳朴的妈妈呀,一点也没算计人的心思。
到了爸爸工作的卫生室,看着刚出诊回来,穿着白大褂的爸爸,妈妈冤屈的一下子晕过去了,据妈妈说,她看见爸爸的第一眼,就是爸爸是个小头小脸的人,一点也不像男子汉,那肥肥的白大褂穿在瘦瘦的爸爸身上,更显得爸爸矮小,她那个冤啊,气啊,一下就晕了过去。
爸爸赶紧给妈妈施针抢救,妈妈醒来就哭,爸爸劝妈妈说,一会儿就会来人看她了,让她别哭,妈妈是个好强的人,也就委屈着不哭了。
大家都来看姜医生的漂亮媳妇,妈妈傲气地看着挤进来的一屋子的人,一个也没有妈妈漂亮,那些人大多是知青,从各大城市来的,一时姜医生娶了个明星似的媳妇就在连队迅速传扬开了,甚至传到营里,团里。后来营里,团里来人,都要绕道去看看妈妈,都说妈妈像朝鲜电影里的白桃花,后来又说妈妈是冰山上来客中的古兰丹姆。
我还很小的时候就听大人议论妈妈漂亮,那时心里美滋滋的。等我们长大了,回老家,那些老人看见我们,居然说我们姐弟四个,没有一个长得有妈妈漂亮,妈妈心里很不舒服,怨恨都发泄在爸爸身上,总说爸爸长得丑,孩子都丑了。
其实爸爸不丑,据我叔叔说,我爸爸当初在连队那可是红人,人长得文静,一身书卷气,又是医生,还是团支部书记兼储蓄员,老多知青都看中爸爸了,可爸爸就抱着老了要“叶落归根”的思想,回老家找了妈妈,妈妈还看不中爸爸,爸爸一辈子也怨呢。
记得小时候,妈妈和爸爸打仗就提当年追爸爸的那个上海女知青的名字,她是资本家的女儿,爸爸只是笑,任由妈妈发泄。
爸爸是个医生,医者仁心,再加上生性老实,在文革期间,被排挤,被欺负,这时妈妈就奋起保护爸爸,妈妈说:她的男人,她可以欺负,但是别人不能欺负。
我们从小享受的一切都是妈妈爸爸为我们拼命创造的,爸爸是个医生,一门心思都在他的工作上,家里的事都是妈妈操心,那时医生工资很低,为了养家,爸爸曾要去干机务,不做医生了,妈妈不同意,说爸爸那个小体格干不了机务,让爸爸老实干医生,她为家想办法。
妈妈身体好,手也巧,会做衣服,会勾毛衣,会绣花,在连队的人缘很好,大家都维护妈妈。记得每年过年,妈妈都要忙到半夜,给邻居家做新衣服,我们心疼妈妈辛苦,不让妈妈给别人做新衣服,妈妈说:许下的承诺就是欠下的债,就是不睡,也要让别人穿上新衣服过年。
妈妈的辛苦换来大家的尊重,慢慢的妈妈成为连队家属班的领头人,有什么事都是妈妈给出主意,谁家有什么事都来找妈妈商量,大家唯妈妈的思维是瞻,我家有点事,大家都来帮忙。
山东女人的传统美德在妈妈身上尽显,再加上爸爸一直给大家义诊,我家在连队一直不被欺负。
爸爸被下放,柔弱的妈妈强悍地独自挑起养家的大梁。我们那里是军队制,没有私人经营生意的,买东西到商店,买粮油到粮店,全部都是国营的,私营是不允许的。妈妈是连队第一个跟着外地来的两个妇女去进毛衫,然后偷偷走街串巷干私营买卖的人,我也是连队第一个穿的确良衣服的人,那个美呀,简直要飞到天上去了。
妈妈说为了省钱,她们几个女人在北大荒零下三十几度的天气里,在汽车底下睡觉,一天只吃一顿饭,那种滋味,我想象着就恐怖,北大荒的冬天夜里呀,那不是一般的冷,经常能冻死人的。
我们四个孩子慢慢长大了,花钱的地方多了起来,妈妈就开始开饭店,自己掌勺,累得手腕处起了一个筋包,总痛;手因为在凉水里洗菜,得了风湿,岁数大了,一点凉水也不敢沾。
记得有几年我们连队不发工资,粮油供应记账,大家手里都没有钱,妈妈就去捣腾沙发卖,用大家手里的粮油换沙发,粮油再运到大城市卖,这样从中间赚利润,其中的辛苦只有妈妈自己知道,我们心里都心疼妈妈,妈妈为了她的这几个孩子遭罪了。
文革后,别人都恢复了工作,爸爸的工作还没有落实,妈妈就亲自去团里找。等爸爸恢复了工作,去别的连队当医生了,老有些女人没事去医务室溜达,爸爸回来跟妈妈说了,妈妈就去爸爸工作的地方住了一天,让她们见识一下姜医生的老婆,爸爸说妈妈真厉害,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去骚扰爸爸了,妈妈当机立断把家搬到爸爸工作的地方,这样妈妈爸爸天天在一起。
妈妈还从山东捣腾苹果去北大荒卖,妈妈是一个胆大心细的人,是个理财高手,会精打细算,从来没做过亏本的买卖,虽然我们家孩子多,但我们吃得,住得都比别人好,记得我的同学总羡慕我家的生活。
我从小认为我妈妈是个暴君,家里所有的人都得听她的,她在家里是说一不二,我们都很怕我妈,我妈在干活,我们从来不敢闲着,赶紧找活干,妈妈一声喊,我真的经常吓得直哆嗦,心里祈祷着妈妈千万别生气呀。
妈妈在外面也是很厉害的,让人敬畏,经常听到有人说妈妈厉害,但妈妈却说:人厉害不可怕,可怕的就是不讲理。
现在我已经为人母,自己也经营着生意,才真切地体会到一个女人在外面闯是多么的不容易,我太理解妈妈了,对妈妈说的那句话“有脾气有火气的人,才有成就。”现在是深信不疑。
妈妈总嘱咐我要吃饱,常说:“身体好,就是要饭还能多走几个门呢,不用减肥,你胖点好看”
可我是经营时装的,总不能让自己的身材无法穿样品吧?就偷偷减肥,一去妈妈家,妈妈就说我瘦,每次都看着我吃饭,完全是填鸭式喂饱我,等她满意了,我才能离开饭桌,我只好在妈妈家吃饱,第二天吃得很少,基本是饿一天,第三天才能按照我的意愿吃饭,我的女儿去妈妈家,被爸爸妈妈填鸭填得看着饭哭,说什么也不爱去姥姥家吃饭了。
现在,我真想被妈妈填鸭填一次,我这次再不回家偷着减肥了。
妈妈特别爱美,我家四个孩子都像妈妈,爸爸总说妈妈是属大公鸡的,就喜欢别人夸奖。
妈妈经常说:穿就穿好的,要不就不穿。妈妈的衣服比我的都讲究,妈妈总说我穿衣服不伦不类,她喜欢收腰式显身材的衣服,利利索索的,很看不惯我的穿衣风格,嫌弃显不出身材来。我打算,等我再老一老,再换穿衣风格吧,我还是喜欢休闲呢。
等妈妈的三七,我还烧衣服给妈妈,愿妈妈在天堂快乐生活。写到这里,我猜想我昨晚做的那个梦,是不是妈妈告诉我别再纠结“如果能把妈妈抢救过来就好了”的想法了?如果抢救过来,她也是痛苦的生活,这样她去了天堂,那里没有痛苦。也许,是这样吧。
哭过,痛过,我们已经无力回天,那么,尘埃落定后,妈妈在天堂快乐生活,我们也要幸福哟!
妈妈,来生我还要做您的女儿!踏一地洁白的雪花,横一支玉色长笛,着一身翩然白衣,在您面前悠然“酣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