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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日,一朋友留言说,欣赏我的描述童年生活的散文,文笔和意趣都很好,娓娓道来,不急不缓,给人不少不曾经历的历程。说来惭愧,我写的东西,大多是真实生活再现,没怎么去想如何表达。至于文笔,自知才疏学浅,属于流水账系列。但到了我这年龄,哪怕是痛苦的、酸涩的经历,回想起来仍觉亲切。
不久前,做了一缸红豆腐(臭豆腐),给在城里帮弟弟带孩子的母亲送了一些。这是我成家以来第一次给她老人家送这样的食物。她很惊讶地问我:“你现在吃了?”我点点头。她叹息了一声,未再追问。其实我知道她在想什么。
母亲退休前是一场镇供销社的营业员。那年月,人们的日常用品主要是在供销社所设门市部购买。场镇离县城又远,经营副食品的母亲工作显得异常繁忙。为了群众的方便,也为了完成销售任务,没有固定的下班时间。记忆中,天不黑,母亲是不会下班的。这就苦了做子女的我们。特别是作为长女的我。7岁就开始学做饭。那时候做饭可不像现在把大米、适量的水放在电饭锅里,通了电这么简单。得烧柴火在铁锅里做。个子矮小的我站在灶前拿着铲无法搅动锅里煮着的米,只好站在条凳上操作,等米煮到可以沥,才用筲箕滤干。再倒回锅里,用文火慢慢烘好,饭烘熟了要等母亲回家炒菜。这样的饭,有锅巴。也是当今城里人最时兴吃的“农家饭”
8岁那年春节,我正在灶前爨火,听母亲对父亲说,她可能要到城里去住学习班,时间大概是三月份。有人揭发她:一人工作,怎么能供养6人?肯定是贪污了公款。但无论怎么盘点,母亲的账目清楚,货物缺损也很少,找不出贪污的印痕。叫母亲到学习班里交待清楚。在黑白混淆的年代里毫无根由被批斗的人是很多的。何况单薄的母亲呢?听母亲这番话我在灶旮旯不由地哭了。我知道,没有母亲在家,就没人管我们的生活,只有回乡下祖母那儿。也就意味着,我和弟弟不能在场镇上读书。我悄悄地哭了一会,走出来对母亲说:“你去学习,我和弟弟要继续在街上读书!”“你爸爸他们要干农活挣工分,谁给你们做饭、洗衣、收拾屋子呢?”“我!还有弟弟!”母亲一把搂着我哭了。
春节上班不久,勒令母亲交了门市。我知道母亲说的话应验了。我们也不再住门市部后面的屋子,搬到一间8平米的小屋里。母亲只好找人搭建了一个偏棚子当厨房。很快的,没有读书的弟妹全部送到乡下祖母家。趁着还有一点空闲时间,母亲买来豆腐切成小块,在木箱里一层谷草一层豆腐块地摆放好。搁在新砌灶的旁边。过了几天,母亲便买来菜叶用开水烫软。把水捏了放在盆里。再把木箱里的生了白霉的豆腐块一一取出,裹上盐、花椒、辣椒。叫我把菜叶展开,一块块包好,放在坛子里。母亲边做边对我说:“这红豆腐和泡菜不能当顿吃,实在没菜,才吃一些。”一听这话,我的眼泪又流出来了。
过了几天,母亲进城住学习班了。我和弟弟也开始了没有母亲照顾的生活。我们照常上学。放学回家,先要和弟弟去抬一桶水回来,再做饭。对已有一年做饭经历的我来说做饭并不难,可炒菜真是难倒了我。盐总是放不到位,不是咸就是淡。饥不择食,炒的菜再难吃,正吃长饭的我们全是“一扫光”我更不会煮肉,那之前,母亲未教我。看到那一方方腊肉,真不知道,如何烧,如何煮,如何切成片。实在想吃就取一方挨着肉皮切些下来,再开成小块,煮着吃。这样的“方块肉”吃一次要油腻许久。更多的时间是炒素菜,吃红豆腐和泡菜。母亲在家的时候,我们吃红豆腐大多是用来增加食欲的,每次只能用筷子轻轻地戳一小点,而且次数极少。可现在却是顿顿吃,吃得胃像火燎般难受。
星期天,我和弟弟收拾完屋子,就端着衣服到水井边洗衣服。7、8岁的孩子哪里把衣服洗得干净!不过是过了一下水。衣服干了,污垢仍留在那里。后来洗得衣服不见了本色!尽管如此,我们还是认真地干着。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挨过去了。等母亲学习回来,坛子里的红豆腐和泡菜早被我们洗劫一空。连泡菜坛的盐水都被拿来泡饭喝了。看着这一切,母亲除了哭,还是哭。庆幸的是,虽然我和弟弟都面黄肌瘦。但无大碍。母亲在城里学习了半年。那半年,我和弟弟似乎成了孤儿!父亲和祖母忙于干农活只有赶场才会来看我们,根本没时间给我们改善生活。不知道什么原因,从那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看到红豆腐就反胃,更不说吃。母亲也怕回忆那段往事吧,不再做红豆腐了。
虽说时间可以冲淡酸涩的往事,但每每回忆起我仍是泪水洗面。那半年的苦难在记忆中留下了怎样的一页!不过,那次磨难对我以后的生活影响倒是不小。懂得艰苦,不敢奢华;懂得珍惜,不敢轻易放弃;面对挫折,从从容容。这也许就是残酷生活给于的善良一举吧!我得感谢苦难给我带来的福气。于是,我学着母亲又做起红豆腐来。也让母亲知道她大女儿已经从阴影中缓缓地走出来了!只是时间已经流逝了三十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