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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大厅,往右侧的回廊直走到底,经过内院的人工水池,在其右侧便是下人房,而左侧便是膳房。
再往前走便是呈八卦状的迷宫建筑,中间是一座百花争艳的锦绣花园。往东走便是杏园,每当春来百花漾,杏园里头的杏花便会循序开放,粉黄嫣红地占满枝头,千娇百媚,再往北走,穿过拱门和回廊,便可来到梅园,每当冬来冷风飕,梅园里的每一枝梅便会如碎状般地开放,层层叠叠如浪花般争艳斗香,香味扑鼻,令人驻足不前。
这里是哪里?
多么熟悉的地方,即使闭上眼,她仍可以无碍地畅行无阻,只要凭借着花香,她便可以在这迷宫之内寻找出路。
但是这到底是哪里?
梦幻中,一切都不真实,然而又像是十分真实;应是极不熟悉,却又像是十分熟悉
***
沄涌山庄!?
炎燏煌倏地自梦中苏醒,全身酸软无力地动弹不得,只能狼狈地在床榻上喘息。
以往的梦境总是有对白,然而今儿个的梦境怎么只有景致?而那景致竟是沄涌山庄?不知道是她太聪颖了,在一天里头便摸清了里头的路线图,还是她真的来过这里?
可她不可能来过的,是不?
炎燏煌蹙紧眉,又松开眉头,但是一想起沄涌山庄里头已经没有杏花糕了,留在这里的欲望便随之减弱。
人嘛,食色性也,这儿没她要的美食,她自然得赶紧把事办妥,快快走人。
可要怎么将玉玲珑拐到手呢?阙门矞皇瞧起来就不是个好东西,想要近他的身,摸走贴身的玉玲珑,似乎有点困难,不过
她思忖着,却突地发觉身旁有一抹古怪的视线注目,她不禁挑眉一睨,却见到阙门矞皇放大的俊脸正出现在她眼前,吓得她身子往后一退,结实地撞在床柱上,痛得她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是怎么着?疼吗?”阙门矞皇担忧地注视着她,温热的大手抚上她赤裸的背,令她更加瑟缩躲在角落里。
“你、你、你”她还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当他不断地欺近她,昨儿个夜里的记忆便益发清晰,仿若方才才发生过一般的鲜明。
哦,太可恶了,这个卑劣的小人,居然趁着她身体不适,强行占有了她的身子!
别当她什么都不知道,对于男女之间的事,娘可是常对她耳提面命,她可不像一般的丫头,什么都不懂!甚至连清白让人给糟蹋了还不知道;不过,她知道了似乎也没什么用,毕竟她的身子
呜,还她清白呀!
“怎么,撞疼哪里了吗?”
“你不要在我面前装好人,你根本就是个坏人,你欺负我!”她嘟起粉嫩的唇,万般仇恨地喊着,仿佛两人之间有着血海深仇。“你居然趁着我身体不适,对我、对我”
她连玉玲珑都还没见到,便让他占了清白,那她不是亏大了吗?呜,她要回家同爹说去,要爹替她报仇。
“燏煌,我会对你负责的,我可以娶你为妻。”
鳖异的话一出口,炎燏煌不禁瞪大了杏眸,而他也意外自个儿古怪的说辞。
“我、我才不要你娶我,我要你身上的玉玲珑!”
炎燏煌怒不可遏地斥道,但她又旋即想起玉玲珑一事,话锋一转,反倒要索讨玉玲珑赔偿;反正他赔不起她的清白,倒不如赔她一点有用的东西,她的心里还好过一点。
“玉玲珑?”阙门矞皇眉一挑,不解她为什么会提起玉玲珑。
玉玲珑乃是沄涌山庄的传家之宝,为阙门家长子交予媳妇的定情物,遂代代皆传给长子。然,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一件事?她不是钱塘人士,是绝无可能知晓这一件事的,难道说她真是璇儿转世?
“呃”瞧他的脸色一沉,炎燏煌不禁有点后悔;她会不会把话说得太快了,反倒令人觉得古怪?但是话说回来,是他先欺负她的,她向他要一点赔偿也是应该的;就像娘说的,只要爹欺负她,她总是可以向他拐一点珍宝,现下她如法炮制,应该是错不了的,是不?
“你肩上的刺青是怎么一回事?”阙门矞皇突出一语地问道。
他想要从最薄弱的线索里寻找可以让他信服的证据,继而决定到底要不要将她留在身边。
“肩上?”她傻气地跟着他的思绪走,顿时发觉他说错了。“那不是刺青,那是胎记;我听我娘说,我出生的时候,这胎记便跟着我一道出世,上头有两个字,而我的名字便是以此命名的,只是炎氏一门传到我们这一辈,皆以火字旁拼凑,遂我的名字就叫作燏煌。”
炎燏煌洋洋洒洒地解释着,却突地想起,他怎会知道她的肩上有胎记,不禁往下一探,登时发觉自个儿不着寸缕。
“啊!”天啊!“你这个登徒子,居然看光了我的身子,你”“你想吃杏花糕吗?”
“要。”听他这么一说,她倏然停止叫嚣,不过这可不代表她臣服在他之下,她只是臣服在杏花糕之下。
阙门矞皇笑得悲戚,突地站起身,在一旁案上的宣纸写了两个字,再拿着写好的宣纸凑到她的眼前问道:“你识字吗?”
“当然。”她骄傲地道,只是她不懂杏花糕和识不识字有什么关联。
“这是什么字?”他几乎屏息以待。
“矞皇啊。”字虽然是深奥了一点,但爹教得好,她还记得;况且这名字同她的名字挺像的,只要去掉她名字上的火字边的话,就一模一样了。
“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阙门矞皇小心翼翼地问着,深邃如幽星的眸子直瞅着她,瞅得她脸上不禁跳上两抹晕红的彩霞。
“没有啊。”她不解地睇着他。
名字就是名字,有什么好特别的?
“你不可能没有反应!”他有点心浮气躁。“你记得我吗?”
倘若她是他的璇儿,她就不可能忘了,因为她说过她会永远记得他的,只待转世轮回,她一定会回来找他的,她怎么可能忘了?
“我当然记得你呀,化了灰也会记得你这个占了我清白的坏人!”炎燏煌冷哼一声,让阙门矞皇自云端摔落谷底。
“你”当阙门矞皇正要开口再询问时,蓦然听到门外传来阙门矞夐的声音“大哥,我有点事要同你谈一谈。”
阙门矞皇不禁急喝了一声:“不准进来,矞夐!”
炎燏煌现在未着寸缕,岂能让他瞧见?阙门矞皇随即用被子将她裹紧,对着她说道:“我有点事,待会儿再来找你,你乖乖待在这里,千万别乱跑。”
“那我的杏花糕呢?”
“待会儿再带你上街买。”
匆匆地撂下这句话,他便随即离开。
而炎燏煌则东瞧西看,赶紧套上衣裳,在整个房里浏探着。这里头有不少的稀世珍宝,但是却找不着玉玲珑,无所谓,反正她会向他索讨玉玲珑。
由此看来,他倒还是个正人君子,居然说愿意娶她,这么一来,她便不会那么心疼自个儿失去的清白。
不过,他方才问的问题还真怪。还有,昨儿个夜里,当她踏进这个房间时,为何会有那种破魂碎魄的酸楚?
嗯,不管了,现在对她最重要的是能吃到杏花糕,先填补肚子再想其他的问题。
***
“大哥,我能够大胆的假设,在你房里头的是个姑娘吗?”阙门矞夐一见阙门矞皇走出门外,不禁打趣地问。其实,倘若他的猜测是正确的,那倒还好,但倘若大哥不过是逢场作戏,他倒不怎么乐见。
“你找我有什么事?”
阙门矞皇压根儿不回答他的问题,径自冷凝着一张俊脸。
“我找你还是为了那一桩老事情。”见他神色不佳,他也不愿迂回地套问消息。“今儿个京城里的大人又来探问大哥的杏花糕何时才出炉,我是来替大人探探,不知大哥今年的打算”
“叫他别来烦我!”阙门矞皇想也没想地回绝。“沄涌山庄多的是其他的生意,即使不做宫里的买卖,仍然可以存活得很好。”
他亲手做的糕饼可不是为了宫里那群贪官污吏,也不是要他借此贡献,以博龙心愉悦;他会亲手做糕饼是为了一解璇儿的嘴馋,然璇儿已经不在了,他再做糕饼又有何用?
“大哥说的是,但只怕”
“随便拿一些塞塞他们的嘴,不就成了?横竖他们也分不清上等绝品的滋味。”阙门矞皇挥了挥手,止住他的话。“倘若没什么事的话,你去忙你的吧。”
“大哥,你说得简单,但是沄涌山庄大大小小的事全是我在打理,你不会觉得有点愧对我?”阙门矞夐没好气地喃着。他可真是命苦,打从璇儿姐姐过世之后,大哥什么事也不管,爹只好抓他充数,可怜了他这个苦命的小弟。
“倘若太忙,不如把生意收起来。”
话落,阙门矞皇随即转身便走,而阙门矞夐只能站在原地发愣,瞪着双眼,在心里咒骂他个千百回。
***
“喂,杏花糕在哪儿?”
炎燏煌一双水灵灵的眸子在钱塘的市集上流转着,一双小手忙着抹去不断溢出的口水。这怎么能怪她?瞧瞧这市集,琳琅满目的蜜饯排列在街角,还有热腾腾的馅饼粥,沿街叫卖的酸梅枣子汤,还有冰糖葫芦
天啊,她不要回大别山了,她要一辈子住在这里!
“再往前走一段便到了。”阙门矞皇的双眼犀利地审视着。
她真的是璇儿吗?他从来不曾在璇儿的脸上见过如此炫目的丰采,更不曾见璇儿的神色如此多变,仿佛这个世界之于她而言,真是值得留恋。
他一点也看不出她和璇儿之间有什么共同点,除了肩上的刺青,他还有什么依据,证明她便是转世轮回后的璇儿?或许是巧合、或许是他痴人说梦,但是他想赌,想赌自个儿的等待是否有了回报。
十五年的等候,他等得很累了。
“是吗?”
天啊,她真快等不及了。身处这飞舞着杏花香的城中,她的心几乎快要被杏花给勾去了。
不过说来也怪,这儿的感觉比大别山还要来得富裕,为何路边还会有乞儿?
她抬眼仔细瞅着身旁来去的人,个个锦衣华丽,和蹲在街角的乞儿成了强烈的对比。
她思忖了一会儿,睨了一眼身旁的阙门矞皇,纤细的手随即往左侧一个自她身边闪过、瞧来便是一副奸商模样的人身上探去,迅速地解下他腰间的香囊,动作之快,只在眨眼之间。拿到香囊之后,她随即放入腰间,混着人潮继续往前走。
然,阙门矞皇随即接过她腰间的香囊,一个转身纵步,赶上那个人,将香囊还给他,再回到她的身旁。
炎燏煌则傻愣在原地,不敢置信他居然看到了她的动作,甚至还趁她不备之时将东西还给那个人。
“你为什么要偷那个人的香囊?”
约走了几步远,阙门矞皇才淡然地开口。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居然能够神色不改地偷了那个人的香囊,那副理所当然的神色令他震慑,他以为她只是好动了点,以为她只是爱玩了点,想不到她竟然她不是他的璇儿,璇儿是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
“不为什么。”
炎燏煌噘起粉嫩的唇,倔气地不愿同他说理;可恶,他眼底的蔑视太明显,狠狠地伤了她的心。
“你知道你偷他人的东西,我是可以捉你见官差的!”他声色俱厉地吼着。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倘若她真是璇儿,为何在她的身上见不到任何属于璇儿温婉娴淑的气质,感觉不到璇儿柔顺如风的性子?
是他太自以为是地认为她肩上的刺青便是璇儿转世的证明,她甚至不记得他、不认得他,还会伸手偷取他人财物天,怎么会这个样子,难道真的是他想太多了吗?
“那你捉我啊!”炎燏煌不悦地吼着,气恼他压根儿不懂她的心意。“那个人那么有钱,我同他拿一点,再分给街上的乞儿,有什么不对?”
爹常同她说,炎氏一门可不是一般的偷儿,而是盗亦有道的神偷,取财有其道义的神偷,而她被封为纤手神偷,偷技自是出神入化,别把她当成一般的扒手!
“你不可理喻!”偷窃便是不对,哪里来这么多的借口。
“对,我就是不可理喻,你要是瞧我不顺眼的话,我闪人便是!”她恨恨地吼着,倏地凌空一跃,霎时消失在拥塞的人潮中。
“你”阙门矞皇怒不可遏地瞪视着她离去的背影,却没有勇气往前追去,他不知道他到底该不该寻找答案,能不能承受美梦的破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