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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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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疯了?”

    天啊!快找个人来阻止他,千万别让他做这种傻事。

    三更半夜,席摩耶陪着钟离楚到停车场拿装着画框的木箱,一路跟着他到他的房里,孰知一开门就是迎面而来的颜料气味,呛得她想吐。

    “你说过你没看过那一幅画的,对吧?”

    钟离楚一派悠闲地把画框放到他工作室的一隅,随即把披在画架上头的布扯下,露出一幅半完成的画作,看得席摩耶一脸傻样。

    “这是你画的?”

    这个风景好熟啊!她不禁眯紧双眼走向前,更觉他画中的风景确实是似曾相识,只是太突然了,让她一时想不起来。

    “不然你以为呢?”只有他一个人住在这里,如果不是他画的,难不成会是空气画?

    看来要给阿梦的这一幅画得先缓缓,要不然他可真是挤不出时间了。

    “喂,尽管你的画是不错,可问题是你凭什么跟佛多大师比?”她是不懂画,但第一眼的感觉却相当对眼。

    “我为什么要跟他比?”他干嘛要跟自己比?又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可你不是要模仿他的画吗?”可恶,怎么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他都自愿担下了,她只需要在一旁看着,何必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如果被人拆穿的话,赔上的不只是你的名声,还有公司的信誉,你知道事情会有多严重吗?”

    这不只是人和人、利益和交情之间的关系,甚至可能演变成国与国之间的对立,她光是想到就颤抖个不停。

    她老早就知道自己没有撒谎的才能,更不是做坏事的料,光是用想像的她就抖得一副昭然若揭的模样,若是有人找她合作,就是摆明了要吃牢饭,然而现在却是她不能推却又很想推的两难窘境。

    她没办法说谎的,她会怕。

    懊说是老爸教得好,还是说她天生胆小怕事?反正只要是违反法律的事,她一律不做;但又不能放着他不管,而且这事本来是她的事,她怎能放他一个人?

    “摩耶,你看过佛多的画吗?”他突地凑近她,用很柔很柔,酥人心魂的嗓音催眠着她过度亢奋的精神。

    懊不该把一切都告诉她呢?

    还是先别说吧,怕是说了,她不飞也似地逃了?要告诉她,至少也要等到他把她的心拐来之后再说。

    “没,你干嘛突然靠得这么近?”抬眼便见到他掳人神魂的特写俊脸,吓得席摩耶忙不迭地连退数步,却仍管不住燥热的粉脸,遏不止剧烈的心跳。

    话说回来,这个男人未免也太好了!

    她对他是没天没良的视而不见,为什么他还愿意为她烹煮三餐?况且昨天下午她对他撂尽狠话,为什么他却只字不提,甚至义无反顾地愿意帮她这个忙?倘若他是新好男人,这未免也太过了。

    她没有任何优点可以吸引他,更没有好长相可以挑诱他,他到底是图她什么?就算全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他也不该把视线停留在她身上的,是不?

    这么好的男人配她,是种浪费。

    “既然没看过他的画,你又怎么知道我画的画不像他画的?”他扬唇笑得勾魂,有种浑然天成的傲然霸气,一张新好男人的温柔俊脸揉和惑人的邪气,不但不显突兀,更是契合,仿佛打一开始他就不是个好男人,只愿意为了她屈就。

    “可经理他”这男人怎么会恁地瞬息万变?

    是她瞧错了吗?可方才有一瞬间仿佛见到披在羊皮下头的狼似的。

    “你以为像经理那种只懂价钱不懂艺术的男人,真会识得佛多的笔触和画技?”他可不这么认为。

    “我想”他说得没错,经理确实不懂佛多的画,她和他一样只是想看看一幅天价的画到底是什么模样罢了。“可就算经理不识货,画廊的人总该识货吧?要不会想收集佛多大师画作的客户,也一定识得大师的作品吧?”

    一旦拆穿了,该怎生收拾?

    她不敢想像,光是要她圆谎,心脏就这么不规律了,若真要她开口,不就得先备妥氧气桶以应不时之需。

    “画一画好,咱们就送到客户那里,哪里需要再经过画廊那一关?”钟离楚挑了挑眉,蹲在画架前准备器具。“骗不骗得过那位客户,就真的要凭点运气了,端看他对艺术是用眼在评估还是用钱在评估。”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画作间接满足了某些财大气粗的政商名流,才逼得他不得不封笔。

    他纯粹为了心中的艺术构图,无关商业价值,因此他没有用自己的真实姓名,是不想让人为了捧钟离家族的场而虚情假意地接近他。反正他甚少在公众场合露面,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不多,而知道他是真正的佛多大师的人更少。

    但若对方真只是赏识他的画作,他可以无条件奉上作品,他的艺术是无价的,而他爱人的心亦是无价。

    “那如果被识破了怎么办?”她忧心忡忡地蹲在他的身旁,斜睨他一脸悠闲。

    都什么时候了,为什么她完全感觉不到他的紧张,仿佛这是一件平常的事?

    “不可能。”他想也没想地回答。

    笑话,他就是佛多本人,哪里来的识破不识破?

    “可总有万一啊!”她看着他拿着一堆瓶瓶罐罐的倒出一堆她不懂的液体搅和,却不知道该怎么阻止这场闹剧。“喂,我看你还是不要仿他的画好了,一旦被识破,那不是一句对不起就可以解决的。”

    后头衍生出来的问题才是重点,没有人承担得起那一切。

    “我可以跟你赌绝对不会被识破。”他突地扬笑,魅眸闪过一丝算计的光痕。

    “如果我被识破了,那么一切都由我承担,但若没被识破,就轮到你当我的阿拉丁神灯。赌不赌?”

    这是个稳赢不输的赌注,可惜只有他自个儿知道真相。

    “什么赌不赌?问题不是在这里,而是你这样,我好”担心。

    虽说画作遗失确实不关她的事,但也不关他的事,他不需要为了她承担这么大的风险,她会内疚的。

    她的心跳得很急,因为从没做过坏事,她也不知道这是否是因为要做坏事了才急成这个样子,但她真的不希望他再为了她付出什么,她不值得,她一点也不值得让他付出这么多。倘若他要女人,只消他把手一扬,相信就会一堆女人飞奔而来,他根本不需要一个不起眼又不解风情的女人。

    “你是在担心我,对不对?”他很慢很慢地朝她的粉脸移动,盯着她那双含忧的水眸,情难自遏地在她粉嫩如玫瑰花瓣的唇上轻啄了下。不敢太过,就怕失控。“你开始学会在乎我了,对不对?”

    他的眼神直盯在她的身上,再不懂爱情,他也该懂得女人的情绪变化;不会看错的,尽管只有那么一点点迹象,但她确实为他心动了。

    席摩耶陡然瞪大眼,大气也不敢喘一下,怕只要一开口就会泄露自己的羞赧。但他怎么又亲她了?老是趁她不备之时。

    “有点心动了,对不对?”他轻声笑着,笑声勾魂。

    瞪着他半晌,揪不出心底缠绕如打结般混乱的毛线团线头,席摩耶一开口便是掩饰情绪的怒斥:“谁心动,谁在乎了?要赌是不是?我就跟你赌!”

    谁管他的死活?他想做什么都不关她的事,就算真被识破了,也是他自找的,她已经好心地提醒过他了,若是他仍执迷不悟,她也不需要为他感到亏欠,她不会歉疚的。

    “你说了算,我等你当我的阿拉丁神灯。”他信心十足地道,大有胜券在握的狂傲。

    “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她豁出去了。“但前提是,你必须在三天之内画出来,如果你投做到这一点,,结论是一样的。”

    反正走到这地步,她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那就随他了。

    “成交。”

    他又笑了,很贼很贼,可惜她没看见。

    ***

    席摩耶后悔了,从她不认输,从她掩饰心情的那一刻起,她就深深地后悔了,如同一个新嫁娘,在坐上礼车的那一刹那便开始深深地懊恼。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所以逞一时之快,现在却得眼睁睁地看钟离楚冒这么大的风险为她担负责任。她没有心动,只是担忧,她不是在乎,只是惴栗,不希望他继续为一个不相干的女人付出。

    多愚蠢啊,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蠢男人?

    敛下酸涩的眼睇着手腕上的表,虽是冬令,但是天已经微亮了,而他很厉害,还在画哩,而且画得很漂亮。

    当然,她不懂艺术的价值,但她还是有自己的审美观念,至少他的画中有山有水有林地,看起来就是一副向往大自然的模样,而手中所描绘的就像是他梦中的桃花源。

    在米黄色的画布上头层层叠叠地绘出他渴望的国度,毫不保留地呈现他的渴望,如同他对她毫不保留地诉爱。

    后来她想了想,猜他大概是个艺术家吧,所以审美观才会恁地与众不同,才会在千红万紫之中找到一抹最灰暗的绿。

    可和他走在一起,居然有人说他们是同志,教她情何以堪?

    她的长相确实不迷人,但也犯不着把话说得这么狠吧?她的头发是短了一点,但终有一天还是会长的,只是头发长了又如何?唉,心底那团搅乱的毛线团依然找不到解开谜题的线头。

    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否则她不会对一个人如此在乎。

    “你不休息一下吗?”仿佛感觉到背后那一道凌厉的视线仍在,钟离楚淡笑地转过身,睇着她那双疲惫不堪却不知为何不顾合上的眼。

    “不用休息,天已经亮了。”席摩耶靠在床边,极力地抗拒着床铺温暖的诱惑。“我待会儿要去上班,还要先跟经理编个理由。我不会撒谎,怕话一出口舌头就会打结。”哎呀,她快要失去意识了。

    好累,真的好累,如果可以让她小睡片刻,她会觉得舒服一点。但是只要一想起还要面对经理,她却又担心得睡不着。

    这种想睡却又不能睡的感觉最痛苦了。

    “你睡吧,我帮你打电话请假。”他沾了沾颜料,点上色彩。

    他当然不知道小叔暗杠的是哪一幅画,遂他现在画的是他理想中的国度,是他很想和她共度下半辈子的桃花源;有他也有她,有孩子也好,没孩子也罢,可以养一些宠物,在前院种些植物,以山为傍,还有溪水围绕在他梦想的家园,有满山遍野的枫叶

    “喂,你一边画一边在笑什么?”

    苦撑几乎宣布阵亡的意识晃到他的身旁,孰知却见到他傻笑着的俊脸,令她不禁怀疑每一个画画的人都是这个样子的。

    “我在笑吗?”

    钟离楚扬眉,笑得益发勾魂。

    “子诩弯成这样了,还不算笑吗?”距离如此接近,她有点傻眼。“你到底在笑什么?画画这么好玩吗?”

    他的俊美带着斯文,总让她觉得有点阴柔,但是现在靠得这么近,他的笑看来毫无算计,且勾人心魂。心又跳窜起来了,怎么会有男人笑起来这么好看?仿佛把他的心性一并溶在笑容里似的。

    是因为发自内心的笑,所以才会恁地勾魂,教人心动的,是吗?

    “画画是一种感觉,可以把心里的想法用不一样的笔触表现出来。”他顿了顿,有点意外她竟然会对画作有兴趣。“你知道吗?每一双眼睛透过光线的折射所看见的东西都不一样,不只是形状和色彩,所以造成每一个人对美感会不一样的感受;画画也是一种心xìng交流,我的作品不一定非要用金钱来衡量,只要有人和我产生共鸣,即使要我免费奉上画作都可以。”

    席摩耶扬眉睐着他笑得俊尔无邪的面容,难以相信这一抹笑竟会存在于一个大男人的脸上。说他不食人间烟火也不为过,真难想像在二十一世纪,还有他这种活在童话中的男人,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那种穷画家了,然而她也永远不会明白那种执着于艺术,甚至可以为艺术放弃一切的决心,她只知道跟这种男人在一起会很辛苦。

    “你的画又不值钱,你当然可以免费奉送。”她冷哼一声,别过脸不看他洋溢在俊脸上的热情。

    说不定就是因为他的眼睛所看到的世界和别人所见不同,所以才会一眼便认定了她,否则又有谁看得上她?也曾经有人像他这样一心为了了解她而来到她的身边,最后却因为过于了解而分手。

    他和她呢?分手的时间也快到了。不对,她根本就没有和他交往,哪里来的分手可言?她是秀逗了才会胡思乱想。

    “谁说的,说不定哪天就很值钱了,所以我为你画的那一幅画,记得千万别丢,要不然你以后一定会后悔。”他寓意深远地提示着。

    “啐,是一张随意的画像罢了。”她不看他就是不看他。“我真想不透耶,你画这种东西,如果没有办法像佛多大师那样声名大噪,到底要靠什么养活自己?总不可能一直不断地在世界各地边旅行、边打工吧?”

    她绝对不会做这种事,她受不了不安定的压力。

    她平凡、她保守,她一直活在世俗的框框之中却丝毫不以为意,安分守己地生活到老便是她活着的意义。

    “偶尔是会打工,但是我也会卖画。”当他遇见懂他画作的人。

    “绝对养得起你。”

    钟离楚偏头思忖了一下,他所有的画作都交给小叔处理,存折簿也一直交给小梵保管,身上只带着金融卡和信用卡,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钱,反正到现在为止都还够用就是了。

    “谁要你养?我可以自己养自己,你自己才要多多照顾自己,免得他日饿死街头!”她连珠炮似地吼着以掩饰漏了一拍的心跳,不禁又想起“你的画一幅多少钱?”难道他会是下一个佛多大师吗?

    “嗯”要告诉她吗?似乎还不是时候。“艺术是不能用金钱衡量的,就像我从来不看表面,我要的是内涵、是韵味。”就像他一眼就可以看进她的心里。

    “你是生错时代了。”这是个金权世界,想过童话生活,就得逆转时空,至少回到两百年以前,找个公主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现在是二十一世纪,如果你一直抱持着这种想法,你会吃更多的苦。”

    他好像是一个富家子弟似的,什么事都不用愁,只需要用一只笔撇来撇去便可以无忧无愁地生活。

    “是吗?”如果告诉她,即使他不作画也饿不死,不知道她会有什么反应?“我也不是那种争名夺利之人,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想找个宁静而没有受到文明污染的地方隐居。”当然一定要带着她。

    “既然你想找个乡下地方隐居,那又怎么会到大都会来?”

    席摩耶不禁拍了拍额头,发现和他讨论这个问题的自己十分愚蠢。

    “那是因为你在这里。”钟离楚不自觉地在她震愕微启的唇上偷啄了下。

    “嗄?”

    他、他、他这个混蛋又乘机偷袭她!

    她是个乏善可陈、生人不近的女人,他却因为那与众不同的审美观而缠上她。

    在他的眼里,她该不会是个绝世大美人吧?他说他要的是内涵和韵味,但她一样都没有,有的只是被功利社会彻底污染的心。

    “因为你在这里,所以我才会在这里。”他说的是实话,如果可以,他是挺想早点带她回欧洲的。

    “你疯了,不跟你说了,我要回去睡觉,你说要帮我请假,不要忘了。”

    她边说边往门口走,摇摇晃晃地几乎站不住脚,不知道是因为一夜未眠,还是因为他的告白太震撼了。

    “不用了,你在这边睡吧,省得跑来跑去的。”他会这么轻易地放她走吗?自然不会。别小看只会拿画笔的他,长臂一探,轻而易举地便把她捞进怀里带到床上,很守规矩地退开一点距离。

    “睡吧,待会儿我就帮你打电话请假,请个三天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席摩耶躺在床上无路可退,双眼直瞪着他虽然退开身躯,却不断逼近的俊脸,心跳得很急,急得她都有点晕了。

    “睡吧。”

    低嗄的嗓音刻意放柔,轻拂过她小巧的耳际。

    “在这里?”

    她皱起眉,然而当他把被子轻柔地盖在她身上时,温暖的被子几乎夺走她溃散的意志,在痛苦的夹缝中挣扎着要清醒。

    “等你睡醒了,我会帮你准备很多好吃的东西。”

    他甚至像哄小孩一般轻拍着她的手,以一种缓慢却又令人安心的节奏,让她不规则的心跳随着他的节奏缓和,脑袋也跟着空白,毕竟她真的累了,很累很累“摩耶?摩耶?”听着她均匀的呼吸,他不禁轻声喊着她的名字。

    见她一直没有回应,他才轻轻地吻上她仿若玫瑰花瓣的唇瓣,用他生平第一次展现的温柔。

    “你不用怕,既然是我捅出来的篓子自然由我解决,你什么事都不用怕,一切有我。”

    他俯在她耳际轻吟着,随即退到一旁,对着画架喃喃自语;“别太过火了,免得一时失控,还有一堆要事要做,拖延不得。”

    阳光初升,他拿起电话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