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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夜的狂乱,朱熹康紧拥着身边早已沉睡的玉琬琰而一夜未合眼。
轻叹一声,幽邃的双眸直视着她雪白身子上一点一点的红痕,还有悬在香腮的泪滴,在在都让他心疼。
心中有股异样的感觉随之漾开涌起,是以往所没得过、体会过的一种滋味,悄然地进入他的生命。
感觉是温馨、甜美的,甚至还包含一种特别的、说不出的滋味,那既不属于权威,也不属于名利,却让他的心里洋溢着充实与满足。
这感觉真是怪极了,他不曾有过。
甩不开恼人的心绪,他起身着好装,走到门外,天色尚未大亮,仍是一片朦胧灰蓝。
“灏戒。”
灏戒迅即自桥坊下走出,一纵身,立在朱熹康的眼前。
“王爷。”
“替本王准备两箱绫罗绸缎、两箱首饰,送到桥坊上,别惊动了里头的姑娘。”朱熹康语毕,随即大步离开原地,不愿再回到桥坊上。
灏戒仅止望了他一眼,随即离开,没再开口多问。
朱熹康顺着桥下的人造湖泊走,行经一侧回廊,心里头几分纳闷,却也没多想,便踩着大步往里头走。
过了回廊,走过庭院,他诧异自己居然来到另一处不易让人发现的宅第。
林木森森,徐风袅袅,像是一片人间净土,一点也不似玉色楼里奢侈华靡的景致,只是纯然的景物,就像是
隐居山林。
他的心头不觉一阵萧瑟,他不知自几时起,已不再参与狩猎,不再驰骋于野地,不再有心驻足这一切的绿荫成林。
他的心里只有国事,只有边境外患,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事物。
或许到苏州上任一事,不一定是件坏事,说不定还能让他找回年少的飒朗潇洒。
朱熹康再往前走,发现前方庭园亭里,似乎有着两道人影。
他不禁加快步伐,带着一份好奇心,迅步走到园子里。
“谁?”亭子里传来一声浑厚的男音,让朱熹康不禁诧愕,这玉色楼里居然也有男人。
看来,他似乎是擅闯了他人的禁地。
“在下朱熹康得罪了。”朱熹康距亭子约十步远,却仍旧看不清亭子下的两人模样,他只好作揖答礼。
“朱熹康?”亭内传来一道清亮女音,让朱熹康又是一愣。
愣的不是因为这是女音,而是女音里的柔媚令他诧愕难料。
“朱熹宣和你是什么关系?”亭内的女音像是沉吟了一会儿,不等他的回话,便又迳自地问话。
“他是在下的大哥。”莫非她真是大哥所说之人?
少顷,亭内走出一男一女,女的柔身跪礼,后头的男子却依然昂藏威悍地站在她的身后,看似她的随侍。
“玉环彬见过陬王爷。”
玉环彬轻抬螓首,让朱熹康清楚地看见她的面容。
朱熹康不由得一惊!果真是人间绝色。
秀色掩古今,荷花羞玉颜:她的眉黛款款深情,水眸眼波流转,玉丽的面容,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
她不若玉琬琰那般凄楚绝艳,却比玉琬琰多了一份江湖儿女的豪气。
他也喜爱这样的人儿。
“你就是玉环彬?”
朱熹康敛下眼,邪佞的俊颜上勾起一抹深不可测的笑。
“是。”玉环彬不等朱熹康赐礼,便让后头的春雷给扶起,一双眼眸淌出初为人妇的娇媚。
“你怎知本王?”朱熹康贪婪地斜睨着玉环彬的丰采。
玉环彬轻笑。“朱熹宣镇守应天府,圣上御赐陔王爷名号,而他只有一个胞弟,现由皇上调派驻守苏州边镇,御赐陬王爷。”
“环彬姑娘果真聪颖。”他淡淡赞道。
她果真如花娘们所说的聪慧知人、颖悟晓人,比起一般大家闺秀犹不逊色,值得一赞;可这样的人儿,立身于此,岂不可惜?
“敢问陬王爷,昨儿个中秋夜里,找环彬有何要事?”玉环彬径由春雷搀扶坐回亭内,以眼示意朱熹康一道同坐。
朱熹康再次惊叹她过人的智慧,阴隼的双眸直视着她始终带笑的眸子;沉吟了一会儿,他便走向亭内,与玉环彬对坐。
“实是受人之托。”他淡言道。
若是他的猜测无误,站于她后方的随侍,合该是她的夫君,瞧他一脸的谨慎其事,还有面对她时的一脸宠溺,实是不难猜测。
可以玉环彬之姿,配上他实是可惜!
“可是陔王爷有要事所托?”玉环彬端起亭内石桌上的青瓷茶杯,浅呷了一口茶,淡淡地道。
“是。”朱熹康心头愣了一会儿,表情上却是不动声色地继续说道:“大哥要本王带句口信给环彬姑娘。”
老天真是开了个玩笑,如此才色兼备的居然会是个女子?
“请说。”玉环彬视若无睹朱熹康的存在,迳自往后一倒,让春雷将她抱个满怀。
“可”朱熹康轻睇着他身后神色不悦的春雷。
“无妨。”春雷沉稳的黑眸望着他,淡淡地替玉环彬开口。
“大哥要本王同玉环彬姑娘说声:美人如花隔云端。”
玉环彬沉吟少顷,回眸看着春雷:“一片冰心映玉扇。”她轻抚着身后,她赠与春雷为定情物的玉扇。
这一对词,已经明白的告诉朱熹康,她所要表明的心意。
“本王明白了。”朱熹康望着一对鹣鲽情深的才子佳人,心头不由得不舒坦,却又不知如何说明这时的心情。
“还请陬王爷带话。”玉环彬的娇靥如花,柔情且不避讳地贴在春雷壮硕的身躯上头。
“本王倒是不解,环彬姑娘这般佳人怎会配以草莽汉子?”他深幽的黑眸邪肆地轻笑,似是有意挑衅。
玉环彬尚未还口,便拿起桌上青瓷杯甩向朱熹康,内劲之惊人,但见在推送中便已破碎的青瓷杯,虽以落成碎片,仍片片袭向朱熹康的要害。
朱熹康未料到会有如此的事态,身子一斜,却已不及闪躲所有碎片,只见春雷却在须臾之间,不疾不徐地以单手扫下所有碎片,又在刹那间转回玉环彬身后,且轻声低斥着。
“环彬,怎可以对陬王爷无礼?”
“是他”玉环彬轻拧着眉头,却又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只好乖乖地闭上嘴。
春雷炯亮的黑眸如火噬电,直睇着玉环彬,而一旁的朱熹康倒也为自己的挑衅感到抱歉,二人处在一片沉闷的僵滞气氛中
“是本王失礼。”朱熹康忽地大笑出声,令玉环彬和春雷一愣。
胆敢加害皇亲国戚,这是死路一条,现下朱熹康笑了,意味着他不打算同他俩一般见识了?
他的脸上挂着深不可测的笑意,令人猜不透他现下的想法为何。
“王爷”
“果真是才子佳人,本王方才只是玩兴一起,想一探虚实,并无恶意,请勿见怪。”朱熹康止住笑,一双幽邃的眸子依然带笑。
朱熹康拉下身段,说出这一番话,总算是令眼前剑拔弩张的气氛,松懈了几分,可一会儿,玉环彬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突然问:“王爷,敢问昨儿个夜里是在哪儿休憩?”
朱熹康一听,猛地想起昨儿夜里自个儿做的好事,一时辞穷,却又不知该如何搪塞。
“自然是在玉色楼里。”忆起昨夜,他除了一丝愧疚,尚有一丝心疼,而那正是他至今仍无法理解的情怀。
“与谁?”玉环彬脸色大变,语气咄咄逼人。
“花娘。”朱熹康敛下歉意的眼眸。
“花名是”她轻声问道。
她不想如此问的,可她忆起玉琬琰昨儿个夜里,并没有回到她的璀璀阁,她不禁
“琬琰。”朱熹康陡然抬起峻冷邪美的黑眸,直视着玉环彬的瞠目结舌。
“你!”玉环彬霍地站起身,狂鸷的怒焰毫不掩饰。
在玉环彬还来不及兴师问罪之前,朱熹康便淡然地道:“本王正打算迎娶琬琰姑娘为妾。”
“妾?”
玉环彬忽地转身和春雷对看,不为别的,只因她和春雷心有灵犀一点通,他俩想起了那术士的话
她的妹子中,将会有两人攀上皇亲国戚。
这意味着琬琰有这福气吗?
“当真?”玉环彬沉声问道。
“本王绝无戏言!”他的眸光透出一股深意,揣测着玉环彬的心情,却不解她为何有此反应。
她应当是怒不可遏,该是要将他千刀万剐才是,岂会
“好,玉环彬必将胞妹托于陬王爷,还请陬王爷疼惜胞妹。”玉环彬立即起身前往桥坊,而身后的春雷更是步步跟行,留下满心狐疑的朱熹康。
这一切峰回路转,事情变化得令朱熹康摸不着头绪,唯一能确定的是,他可以准备迎回一位美娇娘。
阳光点点洒入幽静的室内,微炽的光亮,灼醒了睡梦中的玉琬琰。
她缓缓地睁开清灵的水眸,混沌地张望着四周,一片狼藉,令她忆起昨晚的一切
“啊!”她忽地坐起身,顿时发觉全身酸软、痛楚难言。
她仔细一瞧,发觉身旁的男人早已不在,便赶紧起身,漠视身上殷红的痕迹,快速地着装,不再细想昨夜的荒唐。
她发愣地轻挽着泄如湍瀑的乌丝,回想起他的妖邪诡美,心头不禁一震,疼痛得不能自己。
从没想过自个儿也有落到这种下场的一天
她果真成了个妓!
是她太天真了,才会将这事想得如此简单、如此轻易;如今落得如此,她也怨不得谁。
但是
她的水眸一敛,登时发现桥坊里多了几箱东西,她狐疑地走过去,轻手打开其中一箱,发觉里头竟是一串串的宝石;而其余几箱,皆是丝绢杭织、绫罗绸缎,在在皆是上好的料子。
这意味着他已经把她当成了娼妓!?
不,她不是。她不是众人皆可轻贱的娼妓,她是堂堂玉茶庄的继承人,是该悠游于京内的抢茶师父、是她爹亲的骄傲。
她怎会落得如此下场,怎会落得如此地步?
是他!
玉琬琰猛然忆起他对她所做的一切,心头登时怒火狂炽。
若不是他,她怎会变成如此;若不是他这皇亲国戚的恶意贬抑,她又怎会变得如此?
这说来说去、思来思去,全都是他,全都是他惹的事端!
玉琬琰一怒,扯出箱子里头的绫罗绸缎,一一撕毁;再扯断串串珠宝,任凭珍珠、玛瑙、翠玉散落一地。
而甫走进桥坊里的玉环彬登时被眼前这一切给惊骇住。
“琬琰!”
“大姐!”玉琬琰惊愣在原地。
看着满室的凌乱,加以玉琬琰狂乱的模样,她大致上可以猜出这是怎地一回事,只是
“你到一边坐下。”玉环彬神色一敛,以眼示意她到一旁小几边坐下。
玉琬琰稍整了慌乱的气息,正走向小几边,却惊觉跟在玉环彬后头的人居然就是
“大姐,我不要再见到他!”
她的潋滟双眸迸出如火般的焰炬,直勾勾、毫无所惧地射进朱熹康冷然诡邪的黑色双眸。
“不得无礼!”玉环彬轻喝。
说她自私也好,说她冷血也罢,倘若今天要她为妹子们的末来谋一片天,尽管是地狱,她也会愿意走上一遭。
“可大姐,他对我”这事,她说不出口,可是她相信大姐一定可以猜出发生了什么事才对。
玉琬琰一双清灵眼眸含怒夹焰地瞅视着玉环彬,等待着她为自己讨个公道。
“本王打算迎娶你为妾。”
朱熹康落座于她的身旁,俊颜上浮起一丝笑意。
“妾!?”玉琬琰怒视着他。“我玉琬琰没兴趣当妾!”她的眼不再看向他,转而求助于玉环彬,等待着她给予指示。
“你有没有兴趣都无妨,重要的是,本王要迎你为妾,便是要下你的人,你只能跟着本王。”朱熹康轻摇着手中扇子,一双冷眸顿生不悦。
迎她为妾算是抬举她了,而她居然如此不知好歹,可是气恼他了。
“我不!”玉琬琰不敢置信地望着不动声色的玉环彬,一双水眸几乎要漾出水滴。“玉琬琰宁可穷己一生待在玉色楼,也不愿做你的妾。”
“放肆!”朱熹康一双冷眸倏地转沉,邪佞而狂傲地凝睇着她。“本王如此待你已是极好,可别再卖乖;若真是恼了本王,定让你尝到苦头!”
她的意思是说,她宁可为妓也不愿当他的侍妾,堂堂陬王府里的侍妾名号,比不上一个小小玉色楼的花魁之名?
她真是藐视他了!
“怎么?皇亲国戚就可随意欺压百姓?”玉琬琰伶牙俐嘴地回着话。
“你!”他一气恼,旋即又沉下性子,出口伤人:“本王倒是忘了,若是水性杨花之女,还是当妓的好。”
他的黑眸敛下怒意,迷人的唇角勾起一道轻蔑的笑意,玉琬琰受不住委屈,拿起一旁架子上的鞭子,随即一抽,只见朱熹庆气定神闲地旋了个身,大手接住凌厉的一击,顺势将她拉入怀里。
动作只在电光石火之间,却教玉环彬懂了一件事,她方才试他的招,原来只是他虚应了事,而并非真是三脚猫的功夫。
“琬琰,岂可对陬王爷无礼!”玉环彬平心静气地走到玉琬琰的面前,看着她怒目相向的小脸。
“大姐”她轻喊道。
她不懂,真是不懂。不懂大姐为什么会这么斥责她,不懂大姐在知道他对她做了什么荒唐事之后,却依然无动于衷。
她的大姐该是个秉公处理、仗义执言的人,岂会是如此的懦弱无能,而不敢招惹是非?
究竟是哪里出了乱子?这一切都太诡异了。
玉琬琰在心中不断思忖着各种可能性,却始终揣测不到玉环彬的用意。
“你明儿个便随着陬王爷前往苏州的陬王府吧。”玉环彬眉一锁,双眸一敛,百般不愿地道。
她不知道这是对或不对,可眼前所见,似是唯有如此,才能保得亲妹子的清白。
那术士之言,就暂且听之吧!
“大姐!”玉琬琰不敢相信自个儿的耳朵,居然听到如此残酷的话语。
“大姐说的话,你听是不听?”
玉环彬嗓音一沉,神色一凛,不容玉琬琰抗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