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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儿翻来覆去,整夜睡不安宁。
她梦见火光四起、梦见满城染了血、烟雾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她蒙蒙看见,轩辕弃的身子沾满了鲜红的血、看见他在烟雾里,拿着刀斧胡乱朝天划去。
她远远地立着,一双脚怎么也移动不了,也远远地听见他如负伤极重的野兽般嚎哮着她感受到他难以形容的沉重痛苦。
她尝试伸出手,然而那火光、那烟雾、那浓浓的血味一切景象全缓缓地、怪异地飘远了,连轩辕弃的嚎哮声、他漫无章法舞动刀斧的身影,全在她伸手的同时远去了。
她想大声叫唤,但唤不出声音来
她自迷梦里挣脱,惊坐而起,环顾寝殿,发现日照正亮,正犹疑着是什么时辰了,小紫儿快步走来。
“茉儿姑娘,你可醒了!都过午膳时间了,饿了吗?王要我们别打搅你,我跟小凌儿才没敢叫醒你。”
饼午了?她睡了那么久吗?想下床,稍稍扯动身子,便发现自己浑身发疼她的身子,压根不适合饮酒,偏偏昨晚饮多了。
“你还好吗?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一会儿就没事了。”勉强撑住身子,下了床,那让她惊醒的梦境,断断续续往她脑子回笼。
有种不好的预感,像是有什么极不好的事,就要发生茉儿蹙着眉头。
“茉儿姑娘,如果真的身子不舒服,让太医来替你瞧瞧喂!王上嘱咐我们要好好照顾你,若是你有一丁点儿不舒服,就让太医马上过来。”小凌儿不放心地说。
“没什么的,别烦劳太医了。”
“可是你的脸色像白纸儿似的,真不要紧吗?”
“嗯。等会儿喝点热茶就好,你们别担心了。欧公子在外头吗?”
“在啊。”
茉儿点点头,忙起身更衣梳洗。她忽然迫切地想同欧旸御谈谈。
那此刻回想起来有些夸张且荒唐的梦里,她似乎也瞧见了欧旸御。
小紫儿一边帮忙她更衣,一边眉开眼笑地说着:“茉儿姑娘,王今早说,让人选蚌吉日,打算立你为后。中宫之位一直虚悬,后宫那么多妃子,哪个不是巴望能入主中宫!”
中宫?茉儿整颗脑袋儿还没全醒透,小紫儿的话无异又让她更昏了,她片刻怔忡,小紫儿却以为她是过度惊喜了。
“茉儿姑娘是不是太高兴了?人都傻了。”
“你说王今早说”茉儿想反问,却因太过震惊,问不完全。
“是,王今早说,要让你当中宫的主子!”
“他骗我他说要问我答案的他骗我。”茉儿低语,神色开始透出慌张。
当中宫的主子,她不曾想过,更不愿意她不要让人豢养在这几乎让她喘不过气的宫城里。
“茉儿姑娘,难道你不开心吗?这些年,王宠幸过的妃子虽多,却没有一个能如愿入主中宫”
“别、别再说了。我得赶紧更衣,一会儿你能不能在御花园里备些茶点?我有话同欧公子说。”
“茉儿姑娘,你”小紫儿转头溜溜张望一圈,确定寝殿里只剩她俩“你该不会是喜欢上侍卫长了吧?”
“你误会了,我只是有事儿同他说罢了。”
“是吗?那王想立你为后,为何不见你开心呢?”小紫儿着实想不透,这后宫哪个女人不是梦想着中宫的位置?哪个女人不想成为后宫的主母?
“我我不适合当中宫的主子。这里,并不需要我。”茉儿轻轻叹了口气。
“不需要?不会啊!我倒觉得王很需要你。今早我跟小凌儿人寝殿时,正巧看见王为你盖紧被子的模样”小紫儿微微偏头,想着今晨望见的景象,她跟小凌儿可受了好大的惊吓呢!
“王看你的眼神要怎么说才恰当呢?那模样儿十分温柔,他还为你顺了顺枕上的长发,坐着望你睡,好些时候才走。我肯定这后宫没有哪个妃子,能让王同今早那样,你怎觉得这里不需要你呢?我就猜王很需要你。”
“王不需要我,他只是需要有人为他哭。”说了这话,茉儿又叹气了。
“为他哭?我不懂。”
“我也不懂。”她确实不十分了解,昨夜里轩辕弃的话,有大半像是打着哑谜,她也不懂,为何他会低声喃着没人会替他哭。
他是王啊!整个中土都臣服在他脚下,他倘若怎么了,整个后宫、他眼下数不清的子民,不都要为他哭吗?他怎会说只有她肯替他哭呢?
他该是醉昏了。
“茉儿姑娘,你真不想当中宫的主子吗?为什么呢?”
“我只会行医、只喜欢行医,真当了中宫的主子,我就什么也不是了。”
“茉儿姑娘,你怎么总说些我不懂的话呢?”
“成了中宫的主子,就是这整个后宫的主子了,后宫的嫔妃们全要听你的意思,哪里会什么都不是呢?”
茉儿仅是回了一朵淡淡的笑,没再说话了。
小紫儿不懂,她想,若将这话转同轩辕弃说,他极有可能也是不懂。
她一身的医术,是师父给的。师父说过,一日为医,便要终生为医。这世道着实需要不以回报为目的的医者,但那样的医者却少如凤毛她不能辜负师父的期望。
眼前这座富丽堂皇的宫城,一点儿也不需要她,但在这宫城高墙之外,却多的是需要她的人。
这道理,她十分明白,就只怕她身边的人,不想明白。
。。
石桌上摆满了糕点及热茶,午后的风吹得凉爽,眼前是紧花锦簇的美景,茉儿却无一丝赏景的心情,她低首拧眉,望着茶的热气往上冒,思索该怎么把话说明了。
事实上,她不是全然明白那梦境透露的意象,要是以前,她会明白,但现在的她哎。
“欧公子,你请坐,别总是站着。”
“卑职站着就好。”欧旸御平静地回着话。
“你还是坐下来吧,我也比较好说话。”茉儿抬头,认真地打量着欧旸御,这是她第一回如此认真仔细地打量他。
他的眼神炯亮,有一对漂亮的浓眉,不知怎地,她竟觉得他有几分神似轩辕弃
是不是有野心的人,感觉都有些神似?
茉儿忽儿忆起,在桃花源那段与轩辕弃相处的时日,他曾说“没有力量,只会被踩在脚底下”他当时的神情有嘲讽、有倨傲,更有种天底下他想要的东西必然会得到的笃定。
那神情似乎与眼前的欧旸御有些相似,欧旸御身上也有种笃定的气势,然而比起轩辕弃的,却还是弱了点。
“茉儿姑娘有话且说,我站着对你好些。这花园多少有人来往,大白日的,若是坏了茉儿姑娘的名声,历下担当不起。”
“好吧,那我只好站着同你说话。”茉儿起身,走出凉亭,没特意就走至一株茉莉花丛前,花就要谢尽了,她望着花丛,有些感伤。
“欧公子,轩辕王朝之前,天下连年战乱,民不聊生,揭竿起义者众,但真为天下子民着想的,有几人?各地英雄莫不以苍生为名起义,但结果却是陷苍生于水火。直至轩辕王朝一统中土,苍生好不容易得以安养生息,不知公子以为如何?”
“恕卑职驽钝,不知茉儿姑娘何出此言?”
“欧公子,你跟王上可有远亲关系?”心里莫名就是有这样的念头,问出口之后,茉儿自己都感到讶异。
“何以如此问?”欧旸御敛容,多了分谨慎。
“没什么,只是感觉你们有些相似。”她转身拾首看了看,跟着她后头离开凉亭的欧旸御,此刻离她仅一步之遥。
“茉儿姑娘究竟想对卑职说什么?能否敞开了说?”
“欧公子,昨晚我作了一个梦,梦见你、梦见满城都染了血我的能力已大不如前,从前发梦,事情总是清清楚楚的;如今发梦,却仅能见着某些片段。
在边关那段日子,我多少知道你的责任。
我能知几分天命,若我告诉你,有些事是老早就注定好了,人再怎么做都难成事,你能不能再多想想?想想为了难成的事,牺牲那么多人的性命,值吗?
你且安心,我答应过你,你的事断不会由我这儿传出去。再说,我并不十分肯定你要做的事,我只是想请你再多思量。
我真的不希望,再有人牺牲性命。很多事仅是一念间。我想同你说的话,就是这些。”
欧旸御又挪了半步,离茉儿更近了,他俯望着茉儿,看得认真。
“你为何不直接告诉轩辕弃?把你知道的,全向他说了?为什么?你不希望我死,是吗?”
他突然逾越该有的举止,出手抓紧了茉儿的右臂。
茉儿不安地挣开他突如其来的掌握,说话的语气却十分确定。
“欧公子,你误会了。我对你不是男女间的心思。那晚在御花园,我说得很明白了。我不对王说,单纯是我以为,这是一场绝对能痹篇的祸患,她再睇他一回,便疾步离去。
欧旸御目送她离开的身影,方才让她挣脱的手掌,紧握成拳他暗地起了誓,非要成功不可!
这辈子,他从未曾如此渴望过一个女人,哪怕她已是轩辕弃的女人,他都要定她了。
等天下成了他的,他不信会得不到她!
远处,轩辕弃正朝寝殿去,无意中望见欧旸御抓紧了茉儿那幕。方才的距离,他无法听见他们的对话,但欧旸御紧随茉儿离去背影的目光,轩辕弃可看得清楚了。
他停下脚,在原处沉吟好半晌,本想朝寝殿去的他,调了方向,往议事殿去,顺带要人召来另一侍卫长令沐文。
。。
近日里,无所事事的茉儿,缝了双婴儿鞋,是给这阵子守在门外的侍卫的。他家娘子月前生了个白胖儿子,拿过红蛋给她,说是沾沾喜气。
茉儿心想,她镇日在这轩辕弃专属的寝宫里,什么事也没得做,就让小紫儿准备了些红花、金花绒布,缝制了一双金花边、红花底的婴儿鞋,瞧起来精致喜气。
“小紫儿,你说这双鞋好看吗?阿德家的小胖儿子会喜欢吗?”茉儿收拾了针线,摸着手上一双小巧的鞋,笑得很温柔。
“茉儿姑娘,小孩子哪懂得喜欢不喜欢呢?给孩子穿上什么便是什么了。若你问我喜欢不喜欢,我倒脑葡定回答你,很喜欢。这双鞋看起来贵气,外头的寻常人家,一般用不起这么贵气的料子帮小孩儿缝鞋的。改日,等你生个小太子,也照这样儿缝双鞋,小太子穿起来肯定好看。”
小太子?小紫儿想到哪儿去了?怕是想得太远了些。
她还盼着能尽快离开这里,只等确定了桃花源那些村民,真如青青所言全都安然无事,她就想跟轩辕弃开口。想起青青不知她回边关了没?
留在这宫里,日子过得闷气,她好怀念入宫之前的生活。
“小紫儿,你多想了。”
“才不是多想呢!茉儿姑娘,你知不知道王已经定了大婚日子,确定是腊月初九,卦师算定那日有适宜你与王大婚的最佳吉时。
你别看虽然还有大半年,但依照宫廷礼节,很多事儿恐怕得赶些,要不会赶不及在腊月前打理完毕。昨日帮你量身的师父就说,要绣制王指定的嫁衣,他怕赶不及腊月前制成。你的嫁衣肯定是最美的!”
“那裁衣师父是来量嫁衣的?”茉儿一脸惊讶,怎么事情演变至此,她却全然不晓得?
“是啊,茉儿姑娘你不晓得吗?”
“没人告诉我”
“我以为你都知道。王这几日没来,除了前朝的事忙着,就是为了大婚。宫里宫外的人都说,王特别疼宠你。你晓不晓得,为何这几日王下了令要你尽量别出寝殿?”
正因为那命令,她已经有五日没出寝殿,只待在殿里头,因而更觉得无所事事。
自喝了酒那夜后,她没再见过轩辕弃,隔日晚膳时她即被告知,王下了令,不许她出寝殿。
“你知道原因?”
“当然。你别瞧这后宫平时安安静静的,那些嫔妃来来往往,脸上都挂着笑花儿,暗地里斗得你死我活的招数,使起来可吓人了。你没入宫前,一位贵妃娘娘病逝了。病逝是对外发的消息,真正原因是贵妃娘娘让人给喂了砒霜,毒死了。
娘娘‘病逝’前,有整整两日夜,王上只召娘娘侍寝。当时整个后宫都在传,贵妃娘娘极有可能入主中宫。贵妃娘娘正是因为这样,招犯了众妒,让人给毒死了。”
“王没追究这事吗?”
“追究!王从不管后宫的事儿,那些女人爱怎么斗,就怎么斗去。贵妃殁了那日,你猜王怎说的?他说殁了就殁了,女人,他不缺这一个。”
“他这么说?”
茉儿心慌得紧,也不知为何,心头微微酸着,想起桃花源村的一段记忆,那时轩辕弃在她木屋的炕上,搂着另一个女人那景象活跳出来,她忽然觉得好难受,一口气仿佛哽住了。
她是彻底不适合留在宫中要同那么多的女子服侍他她实在没法儿再多想。
“嗯,当时贵妃是小凌儿的王子,小凌儿说那时王只看了弥留的贵妃一眼,说了那么句话,就回头忙前朝的事了。”
“这与我不能出寝殿,有关系吗?”
“你怎么还是不懂呢?王是在担心你啊!他早交代侍卫长挑可靠的守卫轮班,还说若是你非得出殿走走,一定要侍卫长跟着。就连每日进出寝殿的膳食,都得经过外头守卫试尝过,才准进来。
这样你懂了吗?王是真的在乎你,他从没这样照顾人。他甚至下了道口谕,要整个后宫留心,说你若有了什么意外,他会拿整个后宫陪葬。
现在,这后宫上上下下,女人们对你只有两种心思,若不是欣羡得紧,就是妒恨极了。”
“小紫儿,你说这些全是真的吗?”茉儿听得心慌意乱。
“当然是真的,你若不相信,等一会儿小凌儿帮你端葯来了,你再问她。茉儿姑娘,我跟小凌儿,有件事儿想请求你。”
“我做得到一定会帮忙,你说吧。”
“我们想求你,让王允我们一辈子服侍你,我们在后宫服侍过几个主子,可从没有一个主子像你这样,真心的待我们好可不可以让我们一直留在你身边?”
“小紫儿,早晚我是要离开这里的,我我只能答应你们,只要我在这里,就让你们跟着我,不过若遇着王不答允的情况,我恐怕也是爱莫能助。”
“可是你就要同王大婚了,怎可能离宫?”小紫儿不懂,为什么茉儿得到了天大的宠幸,却不见开心的模样。
“我”茉儿竟无力再作解释。
“不要紧,只要你肯允我们一直留在你身边就成了。”小紫儿不明白茉儿的想法,也不想追究,在她来说,反正茉儿都允了只要她在宫里,就让她们跟着,就够了。
她不认为,大婚之后一跃而为中宫之主的茉儿,出得了宫去。
。。
“这几日挪不出空来看你,你都还好吧?”轩辕弃略清了喉咙,像是被什么给哽住了,脸色有些不自在。
他无声无息地突然立于茉儿身后,朝铜镜里望着正梳理着发丝、显然是出了神的茉儿。
夜里,茉儿用过晚膳后,便早早要小紫儿、小凌儿先去歇息。她原准备今晚早些休息,然而一梳着长发,便不由自主地想起轩辕弃,想着想着,出了神。
茉儿搁下玉篦,慌忙想起身,方才她出神,完全没听见有人入了寝殿。
一坐着就好,别起来。”他拿起搁在桌案上的玉篦,撩起一束茉儿的发丝,放轻了手劲为她梳着长发。他的动作明显十分生疏,轻盈盈的一束长发,他小心翼翼地握着的模样,像是怕弄疼了她。
“这么乌黑的发,以前我怎都没发现?你的发丝软滑得像丝线,这样梳着会疼吗?”
茉儿气息紊乱,往镜子里望去,见到了轩辕弃低着头认真看她发丝的模样。
“我可以自己梳。”她怯怯说着,发现她的心脉震动快了许多。他们将近十日未能见着面,此时,茉儿却感觉像是好些年没见着他似的,一双眼不自禁贪看着他。
“我从没为女人梳过发,感觉挺奇特的。再让我梳一会儿吧,过一会儿再让你自个儿来。”
她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由镜子瞧他,而他,一双眼专注地望着手里的发丝,梳过一束放下,再揽上一束由发根梳至发尾。
时间忽然缓慢了起来,她竟希望这一瞬能成永恒,希望他就这么专注地,一束又一东梳理她的发:希望此刻一双眼像是只容得下她的轩辕弃,能这么一生一世只看着她
她实在是奢想了!他是何等尊贵的人,哪里是能屈就单一女人的凡夫俗子?
他们之间,有天差地远的距离,他是高高在上的天,而她,不过是一介平凡女子。
“在想什么?”他终于放下玉篦,再以指掌松顺她的发,轻拍她单薄的肩,淡笑。
茉儿摇了摇头,将篦子收入印奁里。他为她梳过的发,她不再碰了,希望就这么留着他的气味。
“我们能不能谈谈?”她转过身。
“谈什么?”
“桃花源村”
“那些村民,我全放了。你入宫两日后,我便要人放了他们。”轩辕弃一手拉起茉儿的手,往厅桌寻了两张椅,让两人都坐下。他的手,仍握着她的,似是不放了。
“什么一天杀一个人,那些话全是吓唬你的。除了那只灰狗,没人因为你掉了脑袋。不过,要是你胆敢再晚个几天入宫,我可不敢确定那些村民还能安然无恙。”
“你”这么坦白的轩辕弃,倒让茉儿说不出话来了。
“生气了?”他轻掐了掐茉儿的脸,她略微撑大的眼,像是融入了几分生气,轩辕弃晓得她不是真生气了,说是惊讶倒可能些。只是她这模样,看来惹人怜爱,他便想说些逗她的话。
“我没生气。”
“我晓得,你是我见过唯一不懂使性子的女人。”他若有所思地望了她半刻,接着用闲聊似的轻松语气,说道:“那些村民也是奇怪,我放了他们,他们竟不肯走,在皇城外兜转着想见你。为打发他们回去,我使了手段,你听听别真生气。我差人告诉村民,再不回桃花源村,就把你这个圣女倒挂在城门上。”说到这儿,他浅笑,拧了拧她的颊,才又续道:“他们倒也维护你,隔天全离开京都,回桃花源了。我让人去确定过了,你安心,他们都好。”
他忽然起身往厅堂一隅走,是搁放棺木的地方,直到伸手可及的距离才停下。他背对着茉儿,摸了摸仍沾了些黄上的棺木,好半刻沉默着。
“明天我就让人把这空棺拿去烧了。外头的人都笑话着,说这棺木搁在寝殿是我自寻晦气,甚至说空棺有煞气,有人一心等着这棺煞能否撂下我都是些乡野传说,他们以为我真怕吗?你小小的身子、小小的人儿都不怕了,我又有何惧!
在桃花源村掘出这棺木时,有人大喊:‘棺木是空的!是空的’你可知我当时在想些什么?”
茉儿没答硿,她静静看着背对她的轩辕弃,没来由地感到孤寂。
“你一定不晓得,连我都是这几日才想通。我当时只觉愤怒,看来这么蠢的你,都诓骗得了我,我怎能不愤怒?我一心想揪出你、一心想狠狠惩罚你!
我气得压根忘了,当初为何突然想掘出你的棺木!忘了我愤怒,是为了再也嗅不到你身上那股让我安心的味道;更忘了我是愤怒,除了你,竟没人能让我安心睡着。
这几日我不断反覆想,才想通,原来除了你,我谁也不相信。
我掘来你的棺木,搁在寝殿,有时望着,觉得心头难受,就对着它吼;有时望着,却觉得怪异心安,因为我肯定你还活着。
外头有人说我发狂了,我是发狂了,我一度愤怒你竟让我有了感觉,我讨厌你!直到那日我看你昏厥,脸透白得像是又死了,我竟觉得害怕
我这辈子从没怕过,即便是最接近死亡时,都没怕过。
当初在桃花源村外,我只身到村外打探,遭人暗算,是我受伤最重的一次,我当时也没怕过。可是,那天看你白着一张脸,我倒害怕了,是真的怕、怕你死了。”
他转过身,隔着几步距离看着她,眼神专注。
“茉儿,因为我想通了,所以,除了当我的王后,我不会再给你其他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