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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本来已显空旷的地方在韩约曦的大叫之下更惊人,吓得另外一个值日生小陈连忙出声。
“韩、韩、韩约曦,你不要这样叫,听起来好可怕。”
她也知道很可怕啊,可她控制不了自己的嘴巴有什么办法?
停电本来就会吓到人,何况,她还怕黑。
“那个,大伟。”她叫着另外一个留守的人“都停电了,我们可以走了吧?”
“说不定只是跳电而已,等一下。”
“还、还等啊?”
“这种事情常有啦。”吴大伟的声音十分老神在在“五分钟、十分钟电力就会恢复了。”
呜呜呜,为什么办公室没有不断电系统跟紧急照明设备?
如果预算有限的话,至少也该给他们一人一支手电筒,放在桌子旁边预备突如其来的状况啊。
像这样黑抹抹的靠着窗外的闪电辨识室内状况,感觉好可怕喔。
韩约曦觉得自己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电不会来了啦,我们先走也不会有人知道”
话还没讲完,只见眼前灯光一闪,接着满室大亮。
吴大伟很得意的说:“看吧,我就说是跳电,一下就好。”
一个接着一个,室内的电器陆续恢复运转,冷气吹送,计算机也开始跑,墙上的插电钟答答答的走着。
韩约曦从原本蹲着的地上回到座位,拿起电话想拨易天君的号码,但就在手指接触到按键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放下了。
回到屏幕,觉得自己的心还在怦怦跳。
再次登入,再次开启,刚刚聊到一半的人纷纷问她怎么会断线?她回答说是跳电。
对,只是跳电而已,没什么,时钟上指着九点十分,再五十分钟就可以闪人。
可是,拜托别在这短短的五十分钟出问题啊。
她可不想抖着出去,抖着上车,然后一路抖着回家。
身为独立的现代女性,怎么可以因为一个打雷闪电就变得这么没用,她啊,只要看到那种因为老鼠、蟑螂尖叫的女生就会皱眉,而她如果在这种时候失控,跟那些女孩子有什么不一样?
她要庄敬自强,处变不惊。
棒了段时间再瞄一眼时钟,很好,只剩下三十分钟。
一声“欢迎光临”的电子招呼语在宁静的空间很突兀的响起。
韩约曦微觉奇怪,不会吧,还真的有人在台风天找房子啊?拾起头,却发现进来的人是全雅成。
他不是老早就闪人了吗?
“雅成?”小陈的声音很是意外“你怎么来了?”
面对疑问,全雅成只是很简单的说:“有东西没拿。”
“什么东西这么重要,台风天的还跑回来?”
“手机。”
“哗。”小陈与吴大伟不约而同的说:“那是真的很重要。”
韩约曦也知道手机很重要,可是,她晚上的时候,明明看着全雅成一边讲手机一边走向停车场,手机要掉也该是掉在车上吧,怎么会留在办公室?
嗯嗯,有问题。
两人的办公桌是面对面的,她将身子稍微侧过,想看看他从抽屉里拿了什么,却发现,他只是把手伸进抽屉一捞,什么也没拿。
什么也没拿还假装拿了什么的放进口袋?
她忍不住在心里咦的一声,她还以为他是个古板、制式、中规中矩到某种惊人程度的模范生,结果,也会来这一招啊。
可是问题是,他干么这样做?
还在想,只见计算机屏幕又是一闪,而这种闪法,韩约曦很熟悉,因为就在刚刚跳电之前,屏幕也是这样闪的。
咻的一声,接下来是一片漆黑。
比刚刚好的,她只“啊”了一声。
小陈反应也很快“韩约曦你别叫,跳电而已。”
“我”
就在这个时候,她看到了光亮手电筒。
虽然是出现在那个跟她打死合不来的全雅成手上,但是,那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手电筒。
发亮的东西稍稍抚平了她的害怕。
“韩约曦,不是吧,你这么怕停电喔?”吴大伟一副很想笑的样子“还眼泛泪光了耶,哈哈哈。”
“要你管啊。”
“我又没管,我笑也不行?”
“个性这么恶劣,难怪小米不要你。”
“小米不要我?”吴大伟怪叫起来“是我先不要她的好不好?”
全雅成打断他们幼稚的胡乱攻击“我要回去了,你们要不要顺便一起走?停车场没有灯。”
轰隆一声,雷声大作,雨下得更凶了。
苞有手电筒的讨厌鬼一起到停车场?还是留在这里等那应该不太会来的电?韩约曦陷入天人交战。
苞讨厌鬼一起的话,一定会让他觉得很得意吧,可是,不跟他一起,她知道自己有可能在停车场就软脚,到时候更丢脸。
以目前的状况来看,她的选择只有两种:“让他得意”跟“很丢脸”
选择性不大,其实。
看了看窗外的雷雨,韩约曦很没志气的拿起包包走到全雅成身边“我我我、我要走了,你们,”纤纤小手指向小陈跟吴大伟“明天随便你们怎么讲。”
。。
全雅成的车子在风雨中以一种安全且标准的时速朝固定的方向前进。
氨驾驶座上坐着韩约曦刚才陪她去牵车,刚好一个闪电,她受惊之余,手一抖,钥匙圈居然就这样从排水沟上的盖子孔落了下去,那个缝其实不大,这样的巧合让她当场傻眼。
然后她跪在地上,也不管大雨,伸了手拚命的要捞,一直到她认清自己的手真的伸下进去之后,还想打电话叫管理机关想办法,后来是被全雅成给阻止了。
两家顺路,他当然没有理由让她叫出租车。
两个近来不太交谈的人共处同一个空间,唯一能做的就是沉默,一路开到了她的巷子口,他才终于说了第一句话“怎么走?”
“左转,到底。”
到底的地方,是一层六楼建筑,以门窗格局来说,看得出来是专门租给单身人士的大套房。
他停了车,她却没有下去的意思。
“谢谢。”
“顺路而已。”
勉强可辨认的视线里,韩约曦一双眼睛直看着他“你今天为什么回四季?”
“我说我手机忘了拿”
“你手机才没忘了拿。”她打断他“你根本没有从抽屉拿任何东西。”
她看到了?
可是,他要怎么回答她的问题呢?
总不能说,其实当她挂着“十点才下班”的状况的时候,他也在线上,只是属于隐藏状态吧。
他跟自己的朋友聊着,然后偶尔注意一下她的状况,不知道在哪次点过来的时候,发现她跟小陈、吴大伟三人突然都不见了。没有这么巧的事情,但如果是停电的话,就有可能造成三人同时在线上消失。
他想起第一次在西亚饭店停车场见面的时候,她跟他因为停车问题大吵,原本还强词夺理的她却因为那几秒钟的跳电,迅速逃逸。
然后又想到他第二次去深海,她跟他说某次台风停电,她弟弟要过去陪她的事情。
当他猜测他们三人会在线上消失是因为停电后,说不上来为什么,他觉得自己要过来一下四季比较好。
虽然有点蠢,但他想这么做。
也很庆幸自己真的有去,因为第二次的的确确是停电,而他也亲眼看到,她对黑暗是多么恐惧。
那泪光不是在撒娇,他看到她紧握的拳头,那是在忍耐。
从四季到停车场的路上,她明明怕得拉着他的袖子,却又嘴硬的说:“我只是看不清楚,你可不要误会喔。”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恐惧到有点病态,但是,他知道那不是演戏。
一路上,她的手紧紧捏着裙襬。
“很晚了,上去换个衣服,赶紧休息吧。”全雅成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明天还要上班。”
“你的个性真的很讨人厌。”
“我知道。”
那双大大的眼睛又看了他半晌,在确定他的确不会回答为什么会到四季之后,韩约曦也放弃追问了。
“要不要上来喝杯咖啡?”
“干么?想钓我?我可是很洁身自爱的。”
又是大眼瞪小眼。
十秒后,她忍不住笑了,大眼一弯成月“你放心,你这种烂个性,喜欢自讨苦吃的人才会钓你,要不要上来啦?”
。。
开门的时候,韩约曦还在碎碎念“还好我不是那种把所有钥匙串在一起的人,要不然还要找锁匠,换锁是没关系,可惜那个钥匙包”
她的房间不是很整齐,但也不是很乱,淡淡的桃色作底,有一种“某人正居住”的味道在里面。
“进来啊。”她招呼全雅成“室内鞋在柜子里面。”
瘪子里有好几双室内鞋,看得出这里很常有朋友来,小小的客厅并不是很漂亮,但确令人舒服。
“你坐一下。”她把电视遥控器拿给他“我先去换衣服。”
全雅成打开电视,转到新闻台看台风最新动向,已经转成中台,直扑台湾,气象局要大家严防豪雨
就在主播念出停止上班上课的县市的时候,韩约曦出来了。
他一看,只觉得想笑。外型那么俐落的一个人,居然穿hellokitty的衣服,还是粉红色的。
“笑什么啦,你不知道这种棉质的衣服最舒服了吗?”
“我没笑啊。”没笑出来。
“你当我是笨蛋?你有没有在笑我会看下出来?你坐得那么正干么?我的沙发有靠背的。”
他知道,他只是不太习惯。
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入“非女友”的单身女子房间,他总不能一进来就大剌剌的倒在沙发上吧?
别说是别人家,就算在自己家里,他也甚少这样做。
韩约曦的厨房是开放式的,流理台外侧,还有个小小的吧台,银色的,后现代风格,跟深海的感觉一样。
他看到她把滤纸铺好,然后放入适当的咖啡粉,倒水,很快的响起了噗噗的声音,室内充满咖啡香。
也许是被她在厨房内的身影吸引,全雅成走到了小吧台边坐下。
:垣个很不错吧?”她拍拍吧台,笑了。
“怎么会想到做这个?”
“因为我一直很羡慕那种,妻子在厨房做菜,刚下班的丈夫就坐在吧台边喝点小酒,一起聊天的情形,所以当时才要装潢师傅帮我弄这个。”她将咖啡放到他面前,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当时是做得很高兴啦,也没想到这个单位有点小,其实并不适合两个人住。”
“你后来买新房的时候有做吗?”
“有啊。”韩约曦一笑“可惜没用到。”
“你看得很开嘛。”
“看不开也得看开啊,我会去争取,但不会去强求,如果他没那种心的话,勉强也没有用,我结婚是为了想要幸福,可不是为了要跟一个男人整日你怨我、我怪你的过日子。”
全雅成拿起咖啡“还会不会想他?”
“说想也是想,说不想也是不想,虽然有点像是乱说,不过我并没有说谎。”她嗯的一声,好象是在说给他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我觉得有时候只是一个契机吧,那天当我去房屋公司解约的时候,突然有种感觉,那真的不是我的婚礼,他也真的不是我的丈夫,所以即使已经这么接近了,还是不能成真。”
看着韩约曦的表情,全雅成知道她是真的不介意了。
那出夏日谬剧对她而言已经是过去。
而且,他还发现到,这是他们第一次就同一个话题交谈超过十五分钟还没有起争执。
“我知道你对我有很多地方不以为然,我也很难解释我为什么会那样做,为什么会那样想,我只能告诉你,现在的生活模式是过往经验的累积,我并不是并不是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我只是真的很想要有人陪。”
看着这样坦白的她,全雅成突然有种懊恼的感觉对于过往自己的心胸狭窄觉得懊恼。
他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他的嫌恶一定或多或少伤害到她吧?
因为她并没有伤害到任何人,却要接受那样负面的目光。
嘟、嘟室内电话响了。
在韩约曦从厨房走到客厅之前,电话已经自动切换到答录系统,
“约曦,是我。”一个很低沉的男子声音响起“你手机没开,小君很担心,回到家回个电话给我们”
听到声音她很明显的加快了脚步。
“你还好吧?有没有准备手电筒?没有的话我拿过去给你”“阿浩,我在,嗯,你呢?小君呢嗯,他睡了就好,我没事不用不用,他如果醒来旁边没人也不好,我有朋友在,没关系好、好,你跟他说我手机下午摔到了,找我的话打家里或者公司的电话,拜拜。”
全雅成想起来了,说话的是深海那个大个子,口中的“小君”则是她那比女孩子还漂亮的弟弟。
听起来,连那个大个子都知道她怕黑。
币了电话,韩约曦笑笑“我弟的男朋友,你见过的。”
“我记得。”
两人似乎都想起了那次因为道德观点引发的不愉快,原来顺利的对话突然间又停下来。
全雅成看着韩约曦若有所思的脸,突然开口“你们姐弟”只说了四个字就后悔了,因为,总觉得彼此还不到可以无话不谈的阶段。
“你发现啦?”她笑“我们姐弟这一点很像。”
她应该是在笑吧,可是感觉上怎么有点酸涩?
眼睛眨啊眨的,她好象想起了什么无法过去的旧事一样。
“跟你说也没关系,只不过故事有点长。我啊,一直到自己念小学的时候才知道,原来从小到大一直叫爸爸、爸爸的人跟我没有血缘关系,我是妈妈的孩子,却不是爸爸的孩子,小君跟我不同姓,但他却是我弟弟
“我一直以为爷爷、奶奶是因为重男轻女所以不喜欢我,每次回爷爷、奶奶家,他们都对小君又亲又抱的,对我却好冷淡。”
全雅成怔了怔,简简单单几句话,却道尽了许多矛盾与心事。
“小时候”的她才几岁?
会羡慕爷爷、奶奶的疼爱吧?而且,一定也不了解,为什么自己总得不到他们的关心。
“可是没关系,因为爸爸对我很好,他总说,约曦是我的女儿,国小六年级的时候,有一次全家出去玩,后来下了大雨,夏天夜晚的骤雨真的很大,对向车道有个人好象是车子打滑还是怎么样,朝我们冲过来,我跟我弟会很怕黑是因为,我们我们都忘不掉那天晚上!
“你不知道,那真的很可怕,之前爸爸、妈妈还跟我们有说有笑的,突然间一阵撞击,爸爸不讲话了,妈妈也不讲话了,我觉得全身好痛,然后只听到小君一直哭,我想去抱他,可是全身都动弹不得,连喘气都很困难。
“后来小君也不哭了,一点声音也没有,我很怕他死掉,雨一直下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我听到救护车的声音,然后有人一直问我,妹妹,你听得到吗?听得到的话动动手,然后我听到他们大叫说这个小孩子还活着他们花了很多时间才把我从里面拉出来,被送上救护车。
“我爸爸、妈妈的丧礼很乱,因为两边的大人都骂来骂去,小君整天捱着我,其实我们都有点明白,丧礼结束后,应该会分开。后来小君被爷爷、奶奶带回去,我被外婆收养。外婆对我很好,可是,我很想我弟弟,外婆跟爷爷、奶奶家离得很远,我们只能写写信,偶尔偶尔才能见面。
“我的道德观念比较开放是真的,我不想后悔,弟弟喜欢男孩子,那没办法,我能做的就是去爱他,然后去爱他所关心的人。我会打电话给爷爷、奶奶,也会跟阿浩联络,因为我知道这些事情能够让小君高兴,因为我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能在今天完成的事情一定要在今天完成才行,我要在今天告诉我爱的人说我爱他。
“你知道我为什么能那么快忘记安德烈吗?我不是薄情,而是因为我亲眼看着爸爸、妈妈在我面前死掉,然后又跟弟弟分开,我我是好不容易才存活下来的,经过这些事情,我知道,没有什么事情比活着更重要,人要往前看,外婆跟我说,人只要活着,肯付出,就会有奇迹发生。”韩约曦看着全雅成,双眼通红。
“你知道吗?我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只是在跟命运争取我想要的奇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