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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的外围,有一座清静的小木屋,那是圣女居住的地方,虽然不起眼,却是村民们的精神依归。
小屋的摆设历经几十年都没有改变过,简简单单的几张木桌椅、两张木床,剩下的地方就摆放着一整柜的葯草,还有供奉神明的桌子。唯一与前几代不一样的,是茉儿在住进这座小屋以后,就种了几株茉莉。
这天一早,茉儿身着素白的采葯装,背着竹篮,离开小屋。
路过小蝶家门口,小蝶正握着扫把在院子里扫地。见到她,小蝶说道:“茉儿姐,你要去采葯草啊?等等我,我也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啦!”茉儿含笑摇首。“你今儿个不是要帮你娘织布的吗?我这回只是要去采两样葯草,很快就会回来。”
“那茉儿姐你要小心一点喔!采好葯就快点回来。看这样子,晚一点可能会下雪呢!
还有,那片山林里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野兽嗳,不行,我还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去。
这样吧!我跟我娘说去,明天再帮她织布。”小蝶越想越担心,丢下扫把,就要往屋子走去。
茉儿闻言,瞠大了眼。
难道她就这么不稳当?连小她六、七岁的小蝶都不放心她,这未免也太
“不不不!不用了啦!”红了脸,茉儿拚命摇手。“我保证会小心,也会早点回来,你真的不用”
“真的?”小蝶的表情还有迟疑。
“真的!相信我。”
在她一再的保证下,小蝶终于“允许”她一个人去采葯。
桃花源村的葯草品种有限,一些比较少见的葯草,茉儿必须出了桃花源村才能找得到。
桃花源村因为地形跟祖先所布下的机关,外面的人没有办法进来,里面的人却可以出去。只不过桃花源村的村民一般不太愿意、也没有动机出去。
经过一条隐密的通道,外面是座浓密的森林。森林就在目前完成一统大业的大国国都近郊,不过从小在桃花源村长大,不曾与外界接触的茉儿,对这些当然都没有概念。
茉儿一下子就找到好几味葯草,她小心地掘起,稍稍整理后,放进肩上的竹篮里。
今天特别的幸运呢!她的心情轻松了起来,照这个进度,她很快就可以回村子里了,小蝶也就不会再在她耳边碎碎念了。
“就剩一味薄荷草了”茉儿自言自语着,一边低头寻找,一边往森林的深处走去。
专注在寻找葯单的茉儿,丝毫不觉时间的流逝,也没有发现自己走着走着,渐渐离村子越来越远了
“啊!看到了!”欢呼一声,她终于找到要找的葯草。
在她弯下腰要采葯草的那一刻,一个巨大的声响突然由远而近的传来。极少听到这种声音的她,还花了一会儿时间,才领悟到那是马蹄声。
但是,就这么一个迟疑,一匹全身黝黑得发亮的高大马儿,已来到她的身边,茉儿抬起头,惊恐的睁大双眼,因为只差一点,她就要成为那匹高大的马儿脚底下的亡魂了。
她吓得脚软,往后倒在地上。“不啊不要踩我”
这回死定了!脑子掠过这个念头。茉儿很没用地将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等待着剧痛到来
过了一秒,两秒,三秒没有,没有疼痛!
茉儿睁开眼,只见马儿长嘶一声,前蹄在空中挥舞了几下,很惊险的停了下来。
好不容易,她定下心魂,却在看到坐在马背上的人时,打了个冷颤。
她从来没有看过这么高大魁梧的男人。一身黑色的衣衫、沉重的盔甲,然后是他的眼神那是她所见过最冰冷的一双眼睛
宛如死神般,那男人浑身散发着一股令人害怕的气息好像只要靠近他的人,都会被那般冷酷的杀意所吞噬。
接着,宛如庞然大物的男人翻身下了马,雄伟的站立在她的身前。
茉儿恐惧的往后退。
他要杀了她吗?她就要死了吗?
男人如今只距离她一步,他的面色难看的吓人,浓密的眉还紧紧皱在一起,然后他对她扬起巨掌
“啊”茉儿尖叫,然后她的声音又突然拔高了
因为砰地一声巨响后,男人居然倒了下来,压在她身上。
男人又作了那个恶梦。
冷沁入骨髓的寒冷无处可逃避、无处可躲藏的冷
他打起颤,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牙齿相撞的声音,然后,一个柔柔软软的东西包裹住他。
但是,那东西太小,原本应该起不了什么作用的,可是也许是他太渴望温暖,他下意识的往那个温暖的东西靠去
舒服多了。他一直想要的,就是这个;一直奋力追求,却始终得不到的就是这个
他放松了下来。
昏昏沉沉之中,有一些细碎的声响陆陆续续地传进他的耳中。他不太能听清楚那些声音是什么,可是那些声音奇异的让他感觉到平静还有安全?
是的,的确是安全。真奇怪!因为那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一种感觉。
他究竟在哪里?现在又是什么时辰?还有,那个温暖的东西又是什么?
然后,一股淡淡的清香飘进鼻翼
那是花香吧?是什么花呢?那甜甜、软软的香气,撩动着他的感官。
舒服?是吧!但是还有更多其他的感觉。他想要更靠近、更仔细地闻闻那香味的来源
“你知道吗?小蝶她今天所以村长伯伯就说啊我告诉你喔!其实是我不小、心呵呵你可别说出去”
他听不清楚,也不能了解话中的内容,一切就好像隔了一层纱幕般的扑朔迷离。
但是那声音却奇异的安抚了他不安定的情绪。可以听的出来,那声音是属于一个女子的。最重要的是,她讲话的语气就像把他当成她的亲人般闲话家常。
闲话家常?他从来没听过有人跟他闲话家常。
因为很新奇,所以他放任那个唠唠叨叨的声音,一直在他耳边出现。
暂时就这样,反正他也不讨厌。最重要的是,他似乎没有办法做任何事情。
懊死的!他尝试过挣扎,可是他的身体好像不属于他似的,竟连一个抬手的动作都办不到。他厌恶透了这种无法掌控情势的感觉
“你不要这样啦!会伤了自己的。”
那个声音充满焦急,令他不自觉地停下挣扎的举动,为的是把那声音再听清楚一点。
“别这样,伤口会再裂开的。你不要慌,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不舒服,可是忍一忍好不好?我帮你上葯,重新再包扎一次”
那个温暖的东西又再度降临
“好了。不过,你千万不要再动了喔!你伤的这么严重唉看到你的伤口,我真的好担心你”担心?
他突然领悟到
那是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的话。
感觉好像经过一段很长很长的睡眠,穿过层层的迷雾,他猛然睁开眼睛
“吓!”
映入眼廉的是一个面色惨白的女子,然后,一阵匡啷的声响让他完全清醒了。
是什么东西砸在地上?他看向地上
像是一个葯钵。他蹙紧眉心,视线由地上收回,来到刚刚面色苍白的像鬼,现在却满脸涨红的女子,然后移往自己几乎没有遮掩的下半身
“你你醒了?吓了我一跳。ㄜ你不要误会,我只不过是在帮你上葯,不是不是”茉儿的声音在男人没有一丝温度的冰冷视线中,越来越微弱、越来越微弱
呜好可怕!
茉儿急着低头,躲开视线,却好死不死的正好面对着他赤裸裸的下身。
“啊!”脸红至耳根,茉儿慌张的站起身,想不到一站起来的时候,却一脚踩在刚打翻的葯草里。
她脚下一滑,失去平衡,她下意识的想抓住一个支撑点,却反而扑跌在男人受了伤的腿上,一声低沉的闷哼声逸出。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压疼了你吧?真真是抱歉。”
男人依然没有说话,只是眉心拧得更紧了。
茉儿感觉到背后的冷汗一颗颗滑了下来。哎呀!她怎么老是改不掉一紧张就会出错的毛病。天!她真想哭
轩辕弃冷眼看着女子的脸。他奇怪为什么一个人的脸,可以在瞬间转换各种表情,而且每一种表情都可以让人完全看透她此刻的想法。他没有见过哪一个人是像这样的
而且,那张乍看之下平凡的脸蛋儿,却越看越吸引人。
他眯起了狭长的眸。“你是谁?这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发现女子从刚刚到现在,所说的话完全没有重点。他一向没有耐性,于是直接挑明问道。
“我我叫茉儿,是村子里负责帮人治病的。三天前,我去采葯的时候,遇见了受伤的你,所以我就把你带到我家来了。”
三天?原来他昏迷了三天了。他最后的记忆是他中了箭,策马在林中狂奔对了,意识消失前,他记得他看到一张苍白的小脸,那张脸跟此刻的女子相重叠。
“你的大腿受了箭伤,伤口不严重,但是箭上有毒。那毒很厉害,你差点就没命了。好在你的身体很健壮,醒了就表示没有大碍。
只不过体内的余毒未除,你全身就使不上力。你若有武功的话,就千万不可以动内力,一动的话就会催发体内毒素。”
他挑眉,带着张狂的挑釁意味。“你治得好吗?”
茉儿一怔。从来没有人这么质疑过她。一般生病的人不都该对大夫言听计从、百依百顺的吗?
不,显然他不是一般人。这人的狂傲、威严、冷酷,还有强烈的存在感,都显示出他超越凡人的地方。
她苦笑。“我想我治得好,可是需要一点时间。”
“时间?多久的时间?”又是霸道的命令语气。
茉儿伤脑筋的咬着下唇,露出歉意的表情。“说不准耶!要看这七天之内,你的身体对我的葯草的反应好不好而定。不过,你能够三天就醒过来,已经算状况很好了。”
这种答案当然无法令轩辕弃满意。
他不喜欢这种身不由己的状况,也不喜欢这样软弱的自己,那让他烦躁,且没有安全感。
他厌恶的捏紧拳,丹田暗自运气,为了验证她话的真假。怎知才一运劲,胸口就一阵剧痛,嘴间有一股腥味街上来,鲜血沿着嘴角流下。
“啊!你做什么?我不是叫你不可以用内力的吗?停停停不要使力。”
茉儿又急又气,她慌忙地从腰间拿出一颗红色的小葯丸,塞进轩辕弃的嘴里。等他吞下了葯丸,她又帮他把嘴角的血擦乾净,再匆匆倒了一杯水让他漱口,一边拍着他的背。
“你怎么这么倔强?为什么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那毒很厉害的,你可能会死的耶!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这样会让人家很担心你”她的声音里有责备,更有焦急。
轩辕弃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这女人好大胆子,竟敢教训他!然而在千钧一发间,让茉儿免于被他捏死的关键,在于那两个字
担心。
原来那不是梦。这个女人曾经对他说过
看他已不再有恶化的现象,茉儿松了一口气,不再拍他的背。
轩辕弃转头,用一种复杂而深沉的表情注视着她。
茉儿僵住。刚刚太紧张,她竟然忘记这男人有多恐怖,还敢教训他
她身上的寒毛一根根竖了起来,偷偷瞄一眼男人阴晴难辨的神色呼好在他没什么太不爽的表现。
过了好一会儿,轩辕弃开口:“你还没说这是哪里。”
“噢,对喔!不好意思,我们村子很小,你可能没听说过,这里是桃花源村。”
轩辕弃的双眸倏张,锐利的光芒一闪而逝。
“我听说桃花源村的圣女懂得医术。”他的声音低沉的宛如接近猎物的黑豹。
“圣女?ㄜ不瞒你说,我就是圣女。”
望着茉儿脸上见腆而纯真的笑容,轩辕弃勾起嘴角,隐隐笑了
他实在不是一个听话的病患。
醒来的短短一个时辰之内,他已经吐了一次血,还不顾她的制止,强行坐起身,让自己的伤口又再次流血,她得重新帮他包扎伤口,涂上葯草,还要换掉被血水浸湿的床单。
茉儿在心里面偷偷叹了口气。
算了,再怎么说,他都是病人。她应该要体谅他身体不舒服,难免会情绪不佳。而且,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是那种无法忍受在别人面前表现出一丁点脆弱的男人。现在受了伤,也难怪他一时不能适应。
想到这一点,茉儿的怜悯之心盈满胸臆。
“喝点粥好吗?你昏迷了这么久,一定饿坏了。我去端过来,你等一下。”
不一会,她从厨房里端来一碗很稀很稀的粥。
“你有办法自己喝吗?要不要我喂你?”
对这个问题,斜倚在床上的男人狠狠瞪她一眼,似乎觉得那侮辱到他的男性尊严。
被那样恐怖的视线一瞪,茉儿的腿儿都软了。
“ㄜ我想,你应该可以自己喝”
轩辕弃接过碗,仰头一倒,一整碗粥就解决了。
哇!这么快就茉儿瞠大了眼。
“再来!”
沉稳的命令唤醒了呆望着他的茉儿。
“噢!是是的”
茉儿小跑步奔回厨房,又拿了另一碗来。但是马上又像前一碗一样,一下子又见底了。
就这样,她跑进跑出四、五趟,整锅的粥已经没了。
她望着空无一物的锅子,搔搔头,喃喃自语:“这下子我的早餐、午餐,还有晚餐都没了。啊还真伤脑筋”
她走出厨房,看床上高大的男人,一口气将最后那碗粥都喝完。
“茉儿姐!”
正当茉儿在收拾那些其实很干净的碗的时候,小蝶走了进来。
“咦?”她一眼就看见倚在床上的轩辕弃。“茉儿姐,你的病人醒了啊?”
“是啊!”茉儿开心地笑了。“真好,这样就算度过危险期了。”
茉儿将小蝶牵到轩辕弃床边“这是小蝶,我的师妹。”她为两人介绍。“小蝶,这是”
她顿了一下。突然想到,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轩辕弃。”他接口。
“你好”小蝶的视线与他相交,突地,她打了个寒颤。好可怕的一双眼睛
轩辕弃没有回答。
小蝶抓住茉儿姐的衣角,心中突然有种不安的感觉。
这男人昏迷的时候还看不出来,不过醒来以后,那强烈的威胁戚让人不由得害怕。
“这样既然这位大爷醒过来了。那是不是该请村长伯伯过来,将他移到村长伯伯家去休养?”
这女孩子在说什么?
“为什么?”轩辕弃转过头,冷然瞪着她。
小蝶勉力对抗在面对轩辕弃时感受到的惧意。为了保护茉儿姐,她不能软弱。
“村长伯伯家比较宽敞,还有客房。大爷你挤在这间小木屋里,恐怕也不太舒服吧?”
“我哪里也不去。”
“可是可是茉儿姐是个姑娘家,所谓男女授受不亲,你昏迷的时候还没关系,现在你已经清醒了,所以”
轩辕弃眯起眼,看着发着抖却强装镇定的小女孩,然后再瞄了一眼愣在一旁,好像不了解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的茉儿。
对她而言,恐怕怎样都无所谓吧?甚至,她可能连小女孩担心什么都不知道。那笨女人根本连一丁点防人之心都没有他暗自笑着。
“我哪里也不去,否则就让我回去。”他作势起身。
茉儿一见,慌了手脚。“不!你千万别动!”柔软的小手温柔但坚定的把他压回床上。
“你就待在这里吧!等伤痊愈了再走。”
“可是茉儿姐”
“没关系的,小蝶。他是我的病人,本来就应该我来照顾,不该给村长伯伯添麻烦。”
小蝶急得快要哭出来了。这个男人很危险的啊!茉儿姐感应不到吗?可是她知道事情只要牵扯到病患,茉儿姐的坚持就不是她可以改变的。她到底该怎么办?
“好了,小蝶,这事就这么说定了。我们先出去吧!轩辕公子刚清醒,也折腾够久了,该好好休息一下。”
“茉儿姐”
“出去吧!”
跋走了小蝶,茉儿帮轩辕弃拉好了被子,对他温柔地笑笑,说:“我就在外面,有什么需要的话,喊我一声。”
交代完,她拿起他用过的碗,转身离开。
轩辕弃没有睡,因为他已经睡够久了。木屋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再加上他的听觉本来就比常人敏锐,所以小蝶与茉儿的对谈,没有什么困难的传进他耳里
“茉儿姐,你把所有的食物都给那男人吃了?”
“是啊!他刚苏醒,需要补充点元气。”
“那你怎么办?”
“一天没吃有什么关系?况且我还有上次李大婶送我的腌梅子。”
“腌梅子哪里吃的饱?茉儿姐,你还是到我家吃饭吧!”
“不用了啦!你们家人口那么多,自己吃都不够”
“茉儿姐,你怎么老是这样?粮食不够了,就跟村民们讲啊!要不然就请村长伯伯帮忙,干嘛常常把自己搞的三餐不济,以前师父都没那么狼狈。”
“”一段长长的沉默后,茉儿小声的开口:“我不好意思跟人家开口。而且而且今年雨水不足,大家都过的很辛苦”
那女人是白痴吗?
轩辕弃冷下脸,对她的话嗤之以鼻。
他以为那些稀得像水的粥,是她为了刚苏醒的他准备的,想不到那却是她一天的粮食。
身为村里的圣女,竟不知道运用自己的权利,还说什么大家都过的辛苦!浪费无用的同情在那些贱民身上,让自己饿肚子在轩辕弃的眼中,这种行为简直蠢到极点。
看来,得到桃花源村对他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因为根本不用他费什么力气,那笨女人可能就会先把自己给饿死了。
“蠢女人”他低语。闭上眼睛,他向后靠在床上休息。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足体力。
屋里有种静谧、安心的氛围,偶尔还会传来女人的轻声细语,和茉莉花的淡淡香味他再度沉入深眠当中,那是这些年以来,从未有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