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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上战鼓激昂地传递血腥的节奏,铁骑奔腾,迅如霹雳。两方短兵交接,杀气直上云霄。
蝶痕被轩辕焰安置在一安全的高台上,她迎风仁立,心情复杂地望着领兵出战的他。
战场上的他是尊战神,骁勇无敌,锐不可挡。一马当先地往前冲,杀敌无数,敌人的血像是一朵朵诡异的红花,染红了他的盔甲。
她心弦紧绷,一眨也不眨地看着。看见他杀了越多敌人,她的心底却越悲伤。
那奋不顾身的悍烈姿态,像是他已毫无顾忌,对人世毫无眷恋,只求战死在沙场,马革裹尸。
有一个声音在她背后响起“每一次出征,殿下总是身先士卒、一马当先地往前冲。跟随他这么多年,我总有种感觉上战场时,他从不存着生还的打算。”
她回过头,看见站在背后的是萨尔德。
她有些惊愕。“你为什么在这里?”她知道萨尔德是轩辕焰最得力也最忠心的部属,他为何会在这里而不在战场保护他的主人?
萨尔德恭谨地对她行礼后道:“步姑娘,请跟我走来吧,殿下命令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现在走?”她问着,目光不曾稍稍移开在敌人之间杀戮的他。
“是的,现在。”
她看了萨尔德一眼,深深地望了沙场后,毅然咬牙转头走下高台,她不在乎她会被带到什么地方。
他不要她,不要她心底有一个洞越来越大。
他不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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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沉默地任萨尔德将她带离战场,来到一处平静而苍翠的溪谷。
“步姑娘,请下马。”萨尔德扶她下了马匹。
她环视陌生的溪谷。“为什么将我带来这里?”人,已经远远地离开那尘埃散漫、血腥横溢的战场了。但,她的心却没有带回来他还好吗?可有可怕的长弓利刃狠狠地刺戳了他?
萨尔德垂下头,仅道:“令师兄已等候多时了。”
师兄?蝶痕震惊地回头,竟看见一个男人由溪谷的彼端策马奔来,一看见她,马上跳下马。
“蝶痕,蝶痕!”
她的双眼不敢置信地瞪大,是师兄,真的是师兄!
可他不是已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又回头,发现萨尔德已迅速地上马离开,奔回战场。
“蝶痕!”雷濯风跑到她面前拉住她的手。“太好了,他们真的把你带过来,我们师兄妹总算又见面了。”
“师兄!”蝶痕双眼圆瞠,尚无法由巨大的震惊中回神。“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刚才护送你过来的那个男人是叫萨尔德吧?两日前,他突然到九华山山谷里找我,说是奉了轩辕焰的命令来传话,他要我今日到这里等你,将你带回山里。”
“可是师兄你不是轩辕焰他杀了你”
“是,他是杀了我,但,我并没死。”雷濯风感慨万千地叹口气。“当时,我因失血过多马上昏迷,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但,当我由鬼门关绕一圈回来后,我才慢慢地想清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并无意杀死我,那一刀,只是惩罚我对他的偷袭。因为,他知道我心脏异于常人,是偏右而不是偏左。所以,那一刀刺得虽深,但并未命中要害。”
“你心脏偏右”蝶痕呐呐几不成言,激烈的情绪冲撞着胸口。
“是的,这件事除了我爹之外,我没有告诉任何人。轩辕焰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我曾在竹屋里渡真气给他,当时我们两人双掌互置对方胸口上传递气息,所以,他很清楚这一点。”
“”她已无法再发一言,他并未杀死师兄,他并未杀死师兄!
那他为何不告诉她这些?为何每次当她指控他是凶手时,他仅是冷漠地笑着却从不解释,为什么?
雷濯风继续道:“你们离开村子后,村里的人马上抢救大量失血的我,并由长老出面想尽办法联络在外云游的爹。许是我命不该绝,爹一得知消息便很快地赶回山里,在他的医治及细心调养下,我已复原了。”
她像是完全没有听见雷濯风的话,混乱地想着,他为什么不解释?为什么?他又为何要让师兄带走她?
为什么?
萨尔德的话在她的脑海里盘旋着跟随他这么多年,我总有种感觉,上战场时,他从不存着生还的打算
他从不存着生还的打算
那悍烈决绝,无所顾忌地冲入敌阵的身影逐渐在她眼前放大他从不存着生还的打算!
另一道冷冽阴森的嗓音仿佛又在她耳畔响起明日,我会带你上战场,你最好从现在就开始祈祷,祈祷我的敌人有本事一刀杀了我。那么,你将会看到你最想要的结果温热美丽的鲜血由我体内喷出,染红我的身躯,你会看到我一动也不动地倒下
她开始颤抖,先是双手,尔后是整个身躯,扑瑟瑟发抖着。
他要别人带走她,那他呢?
他呢?
“蝶痕,走,我带你回山里吧,爹已经在等你了,看到你回去他一定很高兴。”雷濯风牵起她的手。
他的手刚触碰她,她便像是乍然警醒。
“不,师兄,我不会回山谷,我要回战场上去。”眼眸焦急地望着来时路,他怎能这样?她不允许他如此彻底地将她摒除在生命之外,她不允许!
她要马上回去!
“回战场?蝶痕,你说错了吧?”雷濯风一脸困惑。“前面是一片腥风血雨,你回去做什么?轩辕焰总算还有点良心,终于将你放回来,走吧,我们一起回山里去,远离这些纷纷扰扰。我们可以像以前那样,过着最平静的日子。”
“回不去了,我回不去了”她凄然摇首,泪水像是两行垂落的珍珠。“原谅我,师兄,我无法跟你回去山谷,更不可能回到从前,我只想去他的身边!”
心底那个大洞像是被灌入了盐水,寸寸抽痛着,他将她安全地送还给师兄,那他呢?
轻贱性命的他悍然无惧地冲人敌阵,已不再有生还的打算了,是不是、是不是?
不!
“师妹,你听我说。”雷濯风望着她泪湿的脸,沉重地道。“这些日子发生了很多事,我知道你吃了不少苦,也明白你已经爱上轩辕焰,不会再逼你嫁给我;但蝶痕,听师兄一句劝,离开他吧!他无法给你幸福,跟着这样的男人,你会痛苦、会心碎的。”
是的,她会痛苦、会心碎。但若离开他,她会连心也没有了
闭上眼,她让泪水滑落衣襟,再度睁开眼时,瞳眸无比澄澈坚定。
“师兄,我必须回到他的身边。”
雷濯风定定望入她眼底,良久无法言语。
最后,他长叹了一口气。
“我懂了,不管是生是死、是悲是喜,你都离不开他了,是吗?”
他从她的眼底看到太多太多,那是一个成熟女人的眼神,如此地坚定、如此执着不悔。
“上马吧,我送你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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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上,依然是刀光血影,干戈相向。但,她却找不到轩辕焰的身影。
马背上的蝶痕惶惶不安地四处张望,他呢?他呢?他在哪里?为什么没有看到他?
她要马上找到他,她要紧紧地纠缠他!她要告诉他无论如何,这辈子他都不能再扔弃她!
“步姑娘!”轩辕焰手下的一名将领骑马奔过来,脸色非常惊讶。“请你快离开战场,这里非常危险。”虽然现场只剩少数敌军犹做困兽之斗,但若被人发现她就是轩辕焰最宠爱的妃子而抓起来当人质,那就糟了。
“轩辕焰呢?告诉我,他在哪里?”
“殿下他”
“快告诉我!”
这时她听到另一名将领在旁大吼。“东翼军快跟着我前去保护殿下,殿下追着蓟昌到雷鹰峡谷了,恐怕会中埋伏,快去护驾!”
什么,他中了敌人的陷阱吗?蝶痕一听登时心乱如麻,火速掉转缰绳,跟随军队往前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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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鹰峡谷。
雷鹰峡谷下方有座火山,烧灼的火山口把整座大山劈为两半,裂处狰狞崎岖。
蝶痕跟着军队奔至时,便看到轩辕焰领着萨尔德在内的一队精兵围在洞口,他们一路追杀,已把蓟昌逼入洞里,走投无路。
但,空气中却也弥漫着奇异的味道,是烟硝味。那味道是如此浓烈呛鼻,恐怕整座山洞都被埋了大量炸藥!
蓟昌的狂笑声由里头传出。“轩辕焰,你想杀我吗?呸!凭你也配!我蓟昌就算要死也要死得有尊严,你杀不了我的!哈哈哈你杀不了我的”
狂笑声尖锐地回响着,然后,他们听到了里头传出可怕的爆炸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火光四窜,烟硝四起,再下去恐怕整座山都会被炸掉。
蓟昌真的引爆炸弹了,他已被逼上末路,干脆选择自尽。
“殿下,快退吧!”萨尔德急促地道。“这座山会被夷平,里头的人全活不成了,我们快走。”
“收兵回营!”轩辕焰下令撤退,这时,他看到蝶痕疯了似地跳下马往山谷里冲。
“站住!你做什么?”他一掠身横亘在她面前,不敢置信地怒吼着,她为什么又回来?为何在这里?他不是让雷濯风带走了她?
蝶痕奋力地想挣开他的手往里头冲。“我姊姊在里面,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我要救她出来!”
就如同这个世界上,步蝶影最爱的人是妹妹跟蓟昌一般;蝶痕生命中最重要的也是姊姊与轩辕焰,而现在,确定他已平安了,她可以毫无牵挂地进去陪着惟一的亲姊姊共生死。
“你给我回来!”他狂怒地抓着她往后冲,整个山洞的炸藥全被引爆了,这里马上会被夷为平地。
“殿下,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两名将领也冲上来抓着轩辕焰。
“我不走,我要救姊姊!”趁着他的部属抓着他的当儿,蝶痕迅速由他掌中逃脱,马上再往前冲。
“站住”他暴喝一声又扑上来抓住她,将她整个人狠很往后甩,身形如箭地冲入洞口。
“不!你回来”被丢到地上的蝶痕尖叫着,他怎能?他怎能进人山洞?不
“殿下!”萨尔德和其他将领也惊吼。“殿下”轰隆!“
一声巨响,整座山洞全被炸开了,霎时天摇地动,日月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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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东夷皇城外的一间道观。
站起身,步蝶影微笑地道:“好了,我要走了。”
蝶痕跟着站起来,但握住胞姊的手却怎么也松不开。“姊姊”她下意识地将蝶影的手抓紧,借以平息眼眶中的泪。
步蝶影拍拍蝶痕,一袭道服的她素净脱尘,眉宇之间不再深锁千愁,取而代之的是平静。“我们姊妹一场,你今日还特地来送我,我已经很高兴了。”
她率先松开交握的手,轻轻抱起一只骨灰坛,无比温柔地捧入怀里,像是呵护世间珍宝。
“姊姊!”蝶痕脚步往前踏,哽咽地唤着。“姊姊”她不舍、不舍啊!
“蝶痕,别为我难过。”步蝶影为妹妹拭去泪水,她的手臂可以清楚地看到火焚的痕迹“我很幸福,真的!也许你不相信,但这是我这一生最平静、最幸福的时刻。他终于不再痛苦,不用再忍受蛇毒发作的肆虐,可以平静地前往另一个世界。而我,也可以永远地陪伴他,我的心很踏实、很满足”
“姊姊,但你一个人叫我怎么放心?一姊姊”蝶痕紧紧抓住蝶影的衣袖,就像小时候那般。
“傻!我不是说过他在我身边吗?我不是一个人。”步蝶影悠然而笑,双眼澄澈,清明得宛若孩童。
她的目光凝视着远方的某一点,缓缓地道:“从认识他以来,我不曾如此地接近过他。他总是那么忙、那么地愤怒,为了报仇而汲汲营营而他的身边,也有着许多美丽的妃子,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护卫,连爱他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守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在他蛇毒发作时默默地流泪
“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女人,我不懂国仇家恨,我只希望他快乐,不再受苦。他身上的毒已藥石罔效,那么,我惟一能做的,便是祈求他少受点苦,可以安详地到另一个喜乐的世界。在走之前不再造孽,不再有杀戮,平平静静地走吧。”
那场惊逃诏地的大爆炸炸毁了整座山,蓟昌当场死亡。
步蝶影被冲进来的轩辕焰强拉出去,两人身上都受伤,蝶影身上有着严重的烧伤,经这几日的细心医治后,已无生命危险。
“好了,别哭了,怎么你还是像小时候一样的爱哭呢?”步蝶影拍着妹妹的手,温柔地为她理好云鬓。“不用担心我,我会过得很好的,因为他陪在我身边,我很幸福也很知足。而你,姊姊也可以很放心地把你交给他为了你,他奋不顾身地冲人火场把我救出来,这份感情已是不言而喻。”
执起拂尘,步蝶影怀抱着骨灰坛往外走。“回去吧,回去照顾他,他还在等你,姊姊也该走了。”
蝶痕紧跟在后。“姊”双手急促地揩掉泪水,她知道这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见到姊姊了,她不能让泪水阻挡她的视线。
蝶影站定,回首微笑。“保重。”
“姊”命令自己不许哭,不许哭,但为什么串串热泪还是争先恐后地涌出。
踏着坚定平稳地步伐,步蝶影不再回头。
春雪未融,落樱和着残雪迤俪在石板道上,隐约可见上头有着细碎的脚印,但很快又被飞雪掩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