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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问二十七岁的舒断虹最发愁的是什么?她一定会说是一个混小子.一个又坏又不乖的臭弟弟、自从那个“弟弟”满了十四和她一般高时,就越来越不听话,越来越不懂事。
半年前身高比她高了那么一点点后,就更不服管教了,别说心情不好时要捶他的头,就连拧他的耳朵他都不肯低低头配合一下。这回中了举人回来还不更飞上天去了?!
在城门口一站,舒断虹才知道原来镇江府里有那么多人比她这个做姐的还盼着魏子都回家。什么地保、乡绅、富商,外带热闹的三姑六婆,什么人都有
照她看,那些红光满面的大老爷心里八成也打着和那些女人一样的主意一相女婿?!要是有那个心,好歹该先来讨好讨好她这未来的大姑姐吧?都说多一个大姑姐就多一个“妈”好歹也是她一手带大子都的,不比平常那些个大姑姐更像“妈”?!不找个孝顺的好好享受享受那也太对不起自己这么多年的辛苦了吧?
舒断虹蹲在道边垂着脑袋,说不上为什么感觉这么累。听见突起的喧闹声,她懒洋洋地抬起头,迎着阳光眯起了眼。
真是子都呢!一袭青衫,骑着的仍是他走时她在集市上亲自挑的黑毛小驴。
“新举人果然是仪表堂堂,瞧瞧那驴,新举人骑上简直就是神仙一样。”
是吗?!是有那么点儿像喔!可那头驴是为了省钱才买的耶!子都没在中了举之后忘形地换匹高头大马就够让她欣慰的了等等——那后面的是什么啊?!
那一大上午,镇江府数十名百姓都亲眼目睹了那次事件的发生。当时的情形是这样的——
新举人骑着青驴悠闲地行在官道上,但突然之间,后面尘土飞扬,有一匹又高又壮的疯马冲过来,而且还发出古怪的叫声。
“当时我还以为是匹成了精的妖马呢!”路人甲如是说。
“但其实下是,那怪叫是从马肚子下传出的。”路人乙叙述。
“是有个白胡子老头抱着马肚子。”路人丙说明。
“那老头还真是厉害!那么大年纪还能于脚并用紧紧地抱住马肚子。”有人佩服。
但见那匹马横冲直撞而来,后头居然还跟着个简直就快跟马跑得一样快的人。
“那叫轻功!少见多怪!”这句话据观察好像是新举人的姐姐说的,但当时没人瞧见新举人的姐姐在哪儿,等瞧见时,她已不知何时从人群中窜了出去,看样子是想接住惊得从毛驴背上被颠下来的新举人。
“哇!跑得挺快呢!”
“这新举人的姐姐脾气好像是挺大的。”
“还会武功呢!要是气起来还不动手打人呀!”
“这样的话,嫁过去的新娘还不得受苦?”
“有什么啊!到时候先把她撵出去!”
“那么大的姑娘不嫁人还等什么呢?我说王媒婆,你手上有什么合适的吗?”
“谁要那么大的呀?我听说张媒婆手上有个死了老婆带着两个孩子的要找续室呢!”一干无聊人士闲扯。各打各的主意。
舒断虹拼了命狂奔,仍是迟了一步。眼见魏子都一路滚到路旁的水沟里,舒断虹喊了一嗓子没人应声,急得正要跳下去突听一个声马嘶,慌忙扭头竟是那匹惊马直冲着她而来。慌乱之下,舒断虹运起全身力气正要去勒那马缰绳,横里却突然窜出一人,一掌击出,那马连叫都没叫出声来就轰然倒地。有人从马身下发出一声惨叫。
“哇!神仙啊!”目睹事情发生的人这样传,但据事后新举人的姐姐说明:那是一种内家功人,得有非常深厚的内功才可一掌将奔马击毙,若是只懂拳脚工夫的话,一身蛮力最多也只能像舒家老爹自述当年与亲家公魏大人初次相遇一样力挽惊马了。
不过,新举人姐姐的话也不一定当真,因为当时她很可能已经被吓傻了。在场的几十双眼睛都看见她傻傻地站在那儿,足看了那个跟马跑得一样快又一掌击毙疯马的年青男人有一顿饭的工夫。一直到可怜的新举人从水沟里狼狈地爬出来用病人呻吟般的声音求救,才如梦初醒般地对那青年低声说了句什么,大概是什么感激之类的话吧,没人听清,因为所有的人都把眼光落在那张泛起淡淡红晕的脸上。认识她的人当场合不上嘴,滴口水的声音汇成一片。
“哇!原来那个又凶又辣的女人原来也是蛮好看的呢!”
“还真是没瞧出来!”很多人重重地一叹。
“可惜就是年纪大了点儿。” 不知准突然冒出一句让众人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呀!快看新举人!”
“快晕了吧?”也是,堂堂一个新举人当着众人的面滚到水沟里,就算没受外伤那也受了内伤——伤自尊啊!何况他那个姐姐居然看都不看他一眼,只一门心思地瞧那个陌生男人——丢脸啊!
看热闹的瞧得挺开心,舒断虹倒不怎么在意。别说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就是听见也只当他们在放屁。一双黑眸紧盯着男人的脸,只等他说出自己的名字来。
“在下”
“公子”识相的呼救声打扰了英雄美人喜相逢的精彩场面。
让舒断虹恨得牙痒痒的,杀人的目光却只能投到肥壮的马身下露出来的小短腿上。可惜罪魁祸首完全无法感觉到她的愤怒,急忙返身救人的白衣青年也感应不到。
倒是可怜的刚从水沟里爬出来的新举人完完全全地从疼痛中明白了姐姐此刻的心情“臭小子,告诉你多少遍了,不要死背书背成个书呆子,居然连头驴都骑不稳,简直是丢死人啦!”
啊!他晕了晕了那样悲惨的状态,又被人抓住衣领,狠狠地捶上几拳.再不晕可真是个异常人了。
于是,在镇汀父老乡亲期盼的目光中.一重伤,一昏迷的意外事件暂时划了句号 许多年以后,当那个以出人意料的姿态出现的白衣人成为了镇江府的一个传奇后,那个意外也成了传奇中一个精彩的片段.引出无数人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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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十五岁的新举人来说.荣归故里的那一天是他这一世最倒霉、最悲惨的一天,不只是因为这一天他受到了从他出生后最严重的身体伤害,更因为他的生命里出现了一个名叫叶凭风的男人。一个改变了他的生活并且使他的心灵受到极大伤害的恶魔。
为什么姐姐会喜欢那个虚伪得只懂得假笑的男人呢?好,他承认那个人长得还算是人模人样的,可难道姐就没看出来他的笑有多假吗?假到让他想吐。
姐看他的时候脸是红的,眼是亮的,连嘴角的笑都似在闪着光,让他气让他怄让他整个人都不自在不舒服,甚至莫名其妙地开始厌恶一个根本还是陌生的人。
姐喜欢那样的男人啊 ?!就算是他装病想骗她回家都没用——最管用的一招都失效,他还能怎么办呢?那男人大概也是看得出他有多么、多么讨厌他,才会故意说用寒冰来给他降温,结果把本来好好的他冻了个半死,想不病都成了不可能的笑话。
风风光光的新举人,却因为个幸扭伤更染上风寒而委委屈屈地窝在“仇人” 家里。如果被那些借探病为名实为打听小道消息的三姑六婆知道的话,他也不用在镇江城呆着了。啥?!那个叫叶凭风的男人对他有恩?!呸!是哪个不长脑子的,居然和姐一个论调。就算因为开药铺的是姓叶的世伯可以白吃白住外带免药费又怎样?可别忘了他受伤还不是那家伙的仆人害的,还有他染上风寒的事,还个是那混蛋公报私仇硬用冰炔来冰他。这累累血案不都得算在那姓叶的头上吗?!更可气的是那混蛋不知使了什么卑鄙手法竟让姐那么信任他可气啊?
在魏子都想来,只要他病好了回家就算是彻底脱离了姓叶的魔掌,以后两不相干。再无瓜葛。可谁知人算不如天算,搬回家还是甩不掉那个混蛋。
这天到督学府,还没进门.就已听说京甲新来了个副督学使.说是仪表堂堂学问好人品也好,还是当年的探花郎,可惜得罪了京中权责,才以探花之才屈居小小的副监学使一职。本来这样的事魏子都认不放在心上,可听人说得热闹也不禁动了好奇之心。又听说那位探花不只是个文探花还是个武探花。在京中素有“文武双探花”之名.就更想见识一下这位副督学使了。
进了门,就听见笑语声声:“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恩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疫,一日看尽长安花。”吟的是孟郊的登科后,却透着嘲讽与轻蔑“中了状元又怎么着”!就是双探花还不是被贬到小小镇江做个闲职。照我看,读再多的书也不如学会如何做人来得有用!就瞧瞧那姓魏的也知道了,考个头名就高兴得忘了本,连督学府都不来了。现在跌个半死又病上一场,真是太过忘形会有报应啊!”不用看魏子都也知道是与他一向不和的张秀才了。哼,他要说什么双探花尽管说,无端端地却扯到他身上。干吗?
皱了皱眉,魏子都还没开口身后已有一人大笑“没想到下官的声名竟这么大,人还未到文武探花之名竟先到了。真是承各位举子夸赞了!
好熟的声音!慢慢地回过头,近在眼前的面容还真是让魏于都吓了一跳“怎么是你?!”
“怎么不会是我?”叶凭风仍是温和的笑容,看在魏子都眼里却比恶鬼更加可怕“是为兄的这张脸吓到魏兄弟了吗?”
魏兄弟?!不必客气了!也不多说,魏子都规规矩矩地施了一礼“魏子都见过大人”便闷不吭声地进了门。看众人的眼色,分明以为他和这副督学使是旧识。
张举人还哼哼卿卿的“现在可好,背后又多了个大靠山啊!
靠山?是仇人才对!魏子都呶呶嘴,也不吭声。捧着书却用眼角余光看着叶凭风谈笑风生,得意洋洋的模样。这家伙,就算是被人赶出京城也多半是因为他这副让人厌恶的死德性吧?!看着叶凭风走近,他侧了身子把书拿得更近。
只见叶凭风走到张举子面前,顺手拿起他桌上的文章,凝神看了半晌,竟抚掌道:“好!妙!高!这文章写得真是好啊!
“老兄!你有没有眼光啊?” 瞥眼喜形于色的张举子,魏子都暗暗冷笑,脸上却一贯的风轻云淡,事不关己的好好先生模样。
“‘文以载道’,故观其文而知其人。看张举人这篇文章便可知张兄的为人呵呵,乃是好大喜功,惟利是图,爱慕虚荣,贪图名利且尖酸刻薄啊!果然是文如其人,这话半点不假呀!”
“你” 怒目相视,却不敢真的翻脸顶撞,张举人在一片哄然大笑中拂袖而去。
魏子都抿嘴偷笑,撞上叶凭风含笑的目光,索性背过身,用书遮住脸。叶凭风也不理他,继续与人谈笑风生。
“尖酸刻薄!是说别人还是说你自己啊?”魏于都很不君子地道。突然听到有人在外面叫他的名字“舒姑娘,怎么今个儿来督学府呢?真是难得的稀客。”姐?真是奇怪了!打他入了督学府,姐就从来没来过,怎么今天倒
“姐,你怎么来了?”迎上前刚问了一句,却见舒断虹脸上很可疑地红了起来,目光却越过他望着别处。
心中一动,魏子都回头看着含笑颔首的叶凭风,想想原来姐是早知道这姓叶的是新来的督学使了。想明白了其中的原由,魏于都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姐,你先回去吧!有话咱们回家冉说。”
“我” 脸了红晕未退,舒断虹举起手里的东西“你的病刚好,我炖了些补品来给你吃。”
“这些东西等我回去再吃”给他吃?!可为什么却有两只碗呢?皱着眉,看舒断虹盛好一碗,刚要伸手接,她却绕过他伸手拍了拍他的手“乖,自己盛了吃。”
“姐!”她现在不只听不到还看不到吧!看着舒断虹一脸笑意地站到叶凭风面前,甚至细心地把手里的补品吹凉了直送到他嘴边。魏子都的手不自觉地捏成拳头。
“魏兄,你还吃不吃啊?” 见他不应声,那人便自顾自地动手去盛“不吃那可就便宜咱们了呀!你干什么?不是不吃吗?” 咽了咽口水,一肚子的不满都让魏子都少见的怒容吓飞到九霄云外。不就是些补品吗?犯得着这么生气吗?
魏子都沉着一张脸,端起碗一字一字地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似的说:“这是我姐‘特意’给我炖的,别人不准吃。”他知道叶凭风是听到的,可那姓叶的厚脸皮却好像根本没听到似的对着他笑,大口大口地吃着属于他的补品。
不要脸!厚脸皮!魏子都越想越气,一个人生闷气连舒断虹走时跟他打招呼都不理。又不想看见那个卑鄙小人可恶的笑,于脆一个人跑到督学府后面的小园子里。
园子里有一片竹林,翠绿喜人,平时却没什么人来。魏子都坐石头上,闭着眼捕捉着风过竹林和秋虫卿卿之声。吸气、呼气、吸气渐渐地,人也平静下来。他不是个孩子了,何必为些小事而动气,要是他永远这么容易冲动,还能成什么大事?!
脚步声人耳,魏子都微微皱起眉,却没有回头去看。
“好一个清静之地。” 赞了一句,叶凭风也不多话,撩起长衫坐在他旁边。打量了他一会儿.忽然又笑了“看来魏兄弟的气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啊!果然是小孩子心性,难以捉摸。”
怒气上涌,魏子都狠狠地瞪着他,但说出来的话却还算平和:“和某些七老八十的老人家相比,在下的确是小孩子。可若不是寒窗苦读,功名未竟,在下也该是小孩子的爹了。”
“那倒也是!毕竟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了。断虹也是的,总是把你这弟弟看作是小孩子你又怎能长大呢?”
“我姐和你说了什么?”脸色平和,手却捏得死紧。
“也没什么,不过就是说你年纪还小,要是说错了做错了什么,叫我别放在心上。”叶凭风笑今吟地看着他,忽然又道“听说你们不是亲姐弟啊!”“不关你的事!” 狠狠地瞪他一眼,魏子都沉着脸走开。
“是不关我的事啊” 不过闲着也是闲着,管管闲事也胜过什么事都不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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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大哥,你这写的是什么啊?” 看来看去也只认识个“女”字。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随便写写的。”叶凭风放下笔随口问“怎么,子都还在闹别扭吗?”
“嗯,也不知道那小子是怎么着了,老是闷声不响地让人担心。对了,叶大哥你帮我和他聊聊好吗?人家都说男孩子大了就喜欢和男人亲近的,本来我还想让大力哥帮忙的,可又想你和子都都是读书人,一定能谈得来的,还是你帮忙吧!”子都一两天不理她她受得了,可时间长了她心里还真是不舒服。
“谈得来?”看看舒断虹,叶凭风笑了。只怕有人压根就把他看作是敌人吧!“其实我看子都也没什么,只是你老把他当小孩子似的照顾让人不自在罢了。你知不知道子都他说他要不是为了读书早就成孩子的爹了。”
让叶凭风的话吓了一大跳,舒断虹怔怔地瞧着他“子都他想成亲了?”
“可不是!怎么样?想不想找个弟媳妇来侍候你啊?要是想的话,我可以帮忙。”
“子都他要成亲也好啊!反正他总是要成家立业的!”舒断虹笑着点头,不知为什么心里却不是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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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凭风的办事能力果然很强,只隔了一天,就拿了一大堆的仕女图给舒断虹看。
“断虹,你看这张家小姐好看还是李家的姑娘瞧着顺眼?” 叶凭风从不知自己也有一大会自甘坠落到当媒婆的地步,可谁叫当事人并不用心呢,为了看好戏他这个看戏人也得出三分力吧!
“我看也都一般吧——虽然是比我长得好看些”舒断虹趴在桌上,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再怎么说,也得有昨天来瞧病的王家千金好看吧?!”虽然在她心里,叶大哥是很好,可她的子都也不错啊,总也要配个最好的姑娘吧?!
“是吗?你觉得王家干金好啊?那我明大就去找顾媒婆商量 叶凭风喃喃低语,没看着舒断虹古怪的神色。
“叶大哥,难道你不知道那位王小姐喜欢的人是你吗?” 叶大哥都没感觉的吗?
咦?!那又怎样?他又没要那女人喜欢他!她喜欢她的关他什么事呢?总不会每一个喜欢他的女人他都必须付出相同的情感吧?要是那样的话,他早就成了亲。如今也是几个孩子的老爹,哪儿还能在外逍遥自在啊!
看着叶凭风高挑的眉和不以为然的表情,舒断虹垂下了头。
“你到底想给子都找个什么样的媳妇啊?!”如果这么问子都的话,那个腼腆的少年再怎么文弱也会先打他两拳再说吧!叶凭风聪明地选择问这桩婚事里的另一个主要人物。
“子都他喜欢美美的、温柔的还要懂得照顾他的,要能吟诗作对的,能和他说到一块儿的,还要人品好,最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孝顺啊!就算是子都没有娘,可还要孝顺我这个姐下是?!” 这样的要求很过分吗?不是真的新人进门,就要把她这个救命恩人外带义姐一脚端出门去吧?
“不过分不过分”好像看透了她心思似的,叶凭风随手再换两张画像“你瞧瞧这两个怎么样?这位小姐据说是能诗擅画,很有文采的”
“呃——”微微失了神。原来她提的条件真的是很不过分的呵!居然有这么多小姐配得上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