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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同情我,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读出阿尔瓦利德的想法,紫鸢微微眯起美眸,淡淡地发出警告。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她不在乎他拿她的命运自我安慰,进而减轻他的沮丧。
但她无意接受他人的同情,因为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有被可怜的必要。
多数人一听到孤儿两个字,就会心生怜悯。
那些人并不明白,孤儿咬紧牙根闯出一片天,为的并不是别人的怜悯,而是要别人认同他们付出努力所得来的成就。
或许她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然而她为自己能撑到今天而感到骄傲。
无论有多辛苦、多难熬,她都已经一步步地走过来了。
如今,影子组织就是她的家,她的世界。
她对目前拥有的生活并无不满。
第一次,阿尔瓦利德这么清楚地从她眼中读出她的想法。
有那么一点错愕,但他更不由自主地感到欣喜,原来她对人事物并非完全没有感觉!
本来,他还怕她感受人事物的能力早已麻木。
“达令,你别误会,我没有同情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自己过得这么幸福还不满意,实在太不知足了。”阿尔瓦利德摇摇头,以带着歉意的口吻笑着解释。
与其说是同情,不如说他是心疼她的遭遇,想分担她的辛苦。
她活在阙龙门那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必是靠著比普通男人更强的毅力才活下来的,这样的她肯定不能接受他无济于事的心疼,所以他的怜惜只能藏在心底。
因为她不是温室里的花朵,所以他不该以对温室花朵的态度去对待她。
当她是弱女子般的疼惜,只会让她觉得受辱。
大多数的女人是习惯被呵护、疼爱的,但她不是一般女人。
特殊案例,自然得以特殊方法待之。
达令?
紫鸢微微皱眉,转念又想,要怎么喊她是他家的事。
不管他怎么喊,对她而言皆不具任何意义,所以她没有必要在乎。
他现在的神智清不清醒都很难说,跟他争论这个并没有意义,只要他没有同情她是个孤儿就好了。
“我很不知足,明明是个幸运的人,却从来不觉得自己幸运。”
见她的眉毛微微一动却没有开口说话,坐在床沿的阿尔瓦利德突然往前一倾,将额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叹息声里有着不易听出来的自我厌恶。
紫鸢愣了一下,身子有些僵硬却没立即将他推开。
侧过头,她瞥着他乌黑的头顶。
他这是在跟她撒娇吗?
她不是一个会撒娇的人,也没人向她撒娇过,闪过脑海的念头,让她的嘴角扬起一丝自嘲的微笑。
不知如何感受,所以她并不想去深入研究,他是不是在对她撒娇。
其实是不是都无所谓,她不知道他真正需要的是什么,但如果他只是需要一个暂时倚靠的肩膀,她还提供得起。
他的身上虽然有着酒味,然而那淡淡的酒味,犹如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并不让人难受。
说是酒气,还不如说那是一股像酒味的迷魂香气。
阿尔瓦利德闭著眼眸,靠在她的肩头好几分钟。
她什么话都没说,但没拒绝他寻求慰藉的态度,已让他十分感动。
他知道自己的举动带给她多大的不自在,但或许是他的沮丧太明显了,连她都不忍心在此刻拒绝他。
“你对我好奇吗?”阿尔瓦利德忽然抬头一问。
紫鸢对他的来历一无所知,她应该会对他感到好奇才是。
她不动声色地转动著因数分钟不动而感到有些僵硬的肩膀。
“你要听实话吗?”她的声音很轻,像是从别处发出来的。
“谎言是包裹着蜜糖的刺,我从来都不爱听。”他失笑摇头,立即知道她的意思“放心!我的心脏强得很,一两句打击的话不会让我倒地不起。”
看来,他得回去检讨、检讨自己的魅力才行。
顿口气,紫鸢轻吐一句——
“并不想。”
她只想尽快完成跟他之间的交换条件,找到塔拉勒王子,进行风龙主所交付的便命,在完成使命后赶紧离开热得令她几欲窒息的阿拉伯。
对于他,因为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利益关系,往后更不可能再有机会相见,所以她对他并不好奇。
阿尔瓦利德扯出一抹苦笑,他就知道她的答案一定是这样。
幸好他有心理准备,才不会感到那么闷。
不管紫鸢好不好奇,他迳自说道:“我啊,从小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衣食无缺,偏偏是个见不得光的人,你知道这是什么滋味吗?”
没有挑明自己的身分,但他已透露出自己不是普通老百姓。
“见不得光”这四个字,把紫鸢的心弦拨动了一下。
还有什么样的人,会比影子更清楚见不得光的滋味?
突然间,她望着他的眼神有些不同了,彷佛看到了同类。
身为影子,就是活在主子们耀眼的光芒底下,从来没有自己。
不但没有自己,行事低调的影子连身分也不能曝光。
影子在各组织、机构里来去无踪,保持最安静却最强的活动力,为阙龙门谋取最大利益。
影子通常是“见光死”一旦曝光就失去价值。
尤其是潜伏在各国政府里的影子,他们个个都是顶尖的情报人员,明的是为他人做事,其实忠心的他们只为阙龙门卖命;不过无论他们有多优秀,身分一旦曝光便失去了价值。
见不得光,正是影子们的人生写照。
所以,她的心弦才会被这四个字所拨动。
“活着,什么都不缺,有多少人愿意拿自由去换?我却觉得少了自由就是不够。你说,我这种人是不是很惹人嫌,烦恼都是自找的?”
阿尔瓦利德在自嘲中随性地往后一躺,刚好枕在紫鸢盖在薄被下的腿上,他愣了一下又回过神来。
如果紫鸢想把他推开自然会把他推开!
紫鸢没有因为阿尔瓦利德的举动产生任何表情,只是动也不动地望着将头放在她大腿上的他。
但她心底想的却是——
一掌劈死他会有何后果?
不行!他们之间还有“交易”尚未完成。
得到这个结论,所以她动也不动。
阿尔瓦利德不再说话,在安静的氛围中仰望她没有表情的脸庞,没再跟她讨论自己。
等了一会儿,紫鸢当他终于发泄完毕,于是轻声说道:“明天,你今晚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会当你没说过。”
这是保证,因为她不知道他是谁,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会告诉别人他今晚说过的话。
如果他的身分不容许他“胡说八道”对今晚的事他大可放心。
阿尔瓦利德的浓眉一挑,以奇异的目光望着她平静的脸。
误打误撞,他似乎找对了人发泄郁闷。
须臾,他缓缓咧嘴一笑。
“我会很感谢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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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过天青,似乎总在转眼间。
阿尔瓦利德一脸阳光,又是那种既轻佻又不正经的态度,不禁让紫鸢怀疑昨晚发生的事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阿尔瓦利德睡足了才来找她一起出门,她却一大早就下了床。
等他出现的时候,她已经在电话中发派完属下的工作,亦跟蓝凰报告了自己的状况。
此外,她还拨了通电话给青鸟。
要青鸟好好等著下次跟她见面的时候,她有些帐要跟他讨。
跟别人说话她或许会假装客气一点,跟青鸟她是绝对不会客气的。
青鸟那家伙恐怕是世界上最能让她火气上升的人。
从小,青鸟就以挑战她脾气的极限为乐。
不将不悦表现出来,不代表她真的不以为意。
青鸟就是发现了这点,才专爱惹她发脾气,让旁人讶异向来深沉冷静的她也有脾气不佳、控制不了情绪的一面。
煞星!除此之外她对青鸟没有别的形容词。
“偷东西?”
听见阿尔瓦利德的第二个交换条件,紫鸢不禁在心底打上小小的问号。
她没想到他会要她去偷东西
错了!他是要她跟他一起去偷东西。
他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吗?
还有什么是他到不了手的东西,非得用偷的才行?
“拿!是去拿东西,ok?”
阿尔瓦利德对她摇摇食指,指正她“不当”的措辞。
“那东西不属于你,而你又不准备通知主人就取走对吧?”紫鸢盯著他的食指问道:见他理直气壮地点头后,她在太阳穴发疼的情况中下了结论:“那就叫偷,不叫拿。”
好不容易身边少了青鸟,来到阿拉伯又来了个阿尔瓦利德!
一个成熟的大男人,竟想将她当成三岁小孩来骗,这是什么世界?
老天爷最近是吃饱太闲,存心考验她的eq有多好吗?
面对不合理的事,她可以淡然处之;不合理的人,会让她一向冷静的脑袋发疼。
“你说是偷就是偷喽!”阿尔瓦利德摊摊手,咧嘴一笑,一副十分好商量的模样“总之,我要你跟我去偷一件我一直很想要的东西。”
因为她一向没什么表情,所以他喜欢从她的眼底看出情绪波动。
他渐渐可以从她目光的波动,猜出她心中的想法。
她愈不爱让他懂她,他对她藏在冷酷面具下的“真面目”就更感兴趣了。
摘下一个人的面具,绝对是不道德的,但很有趣。
“你买不起吗?”
没有直说,但紫鸢想拒绝他,她甚至可以替他买来他想要的东西;虽然只是个影子,但她可以动用的金钱额度超乎常人所能想像。
若非必要,她不会去偷任何东西,就算要偷她也只偷对阙龙门有价值的东西。
有太多年没有亲自出任务,她不偷东西很久了。
要偷东西,手底下有太多人可以替她去偷。
“是主人不肯卖。”
阿尔瓦利德很干脆地替她解惑。
听他的语气,那东西在这世上不是独一无二,也定是极为稀少。
紫鸢吁了口气,而后说道:“要偷东西,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既然是他开出的条件之一,她会去完成;不过,没必要让他跟在一旁碍手碍脚。
有他在只会碍事!
只是偷件东西,除了一点点的自尊问题外,这个交换条件对她来说其实不算太难,甚至比完成第一个条件轻松多了。
至少这个条件目的明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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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紫鸢怎么说,阿尔瓦利德还是跟来了。
在他的带路下,他们沿著一条密道进入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见他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如入无人之境般通行无阻,紫鸢却一句话也没有问。目的是偷到他想得到的东西,他跟东西的主人有何交情与她无关。
他决定在大白天里偷东西,她虽觉得多了几分危险性也没有发表意见。
“你带路带到这里就可以了,还是让我自己去拿东西吧。”
在走出密道之前,紫鸢再度转身与他商量,希望他能打消全程参与的念头。
要不是阿尔瓦利德还没告诉她要偷什么东西、要去哪里偷,否则,她老早就自己行动了!
“我说过,体验偷东西的刺激也是此行的目的之一,我绝不能错过。”阿尔瓦利德突然用双手抓住她的肩膀,慎重其事地说着。
他的回答很清楚,这件事没得商量!
紫鸢当然不会知道,其实他要偷的东西是阿拉伯某公爵私下跟毒枭买卖往来,却勾搭上毒枭老婆的证据。
若是毒枭发现那名公爵勾搭了自己的老婆,可以想见结果会有多么惊天动地。
所以,那个东西可以成为他用来箝制那名公爵,让对方无条件替他打通关的最佳利器。所以,不自己确定一下,怎能知道东西偷对了没?
偷错了,就一点利用价值也没有了!
“你不要一副没偷过东西,好像很兴奋的样子好吗?”紫鸢呆了呆,还是把话说在前头:“你得知道,要是发生什么危险状况,我没有责任去保护你。”
不是她保护不了,而是她没有义务去保护他。
除非对方还有利用价值,否则她从不救阙龙人以外的人。
无论是阙龙人,还是影子组织的人都并非“善类”见义勇为更不是他们会做的事。
主子们如此教育,他们习惯遵从。
“放心,要是我有危险,你不救我,我也不会怪你的。”阿尔瓦利德露齿一笑,随即加上自己的保证:“不过,要是你有危险,我一定会救你。”
“你以为你有能力救我吗?”
紫鸢淡淡的口气里有着不以为然的轻蔑。
当她没有能力自救的时候,他想救她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不是针对他,只因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若没本事自救,会死在异乡也是她的命。
保不住自己的人,只能怪自己能力不足,得自行检讨;不然就是时运太差,该你死就是该你死了,怪在其他事物上并没有任何意义。
怨天尤人的时间,不如拿去投胎还比较实际。
“我知道我可能没你有本事,不过我有我的真心诚意,就算拼了命也会救你。”阿尔瓦利德信誓旦旦地说道。
他并不怀疑自己是否愿意为她挡子弹。
而且他愈来愈觉得,她是个很特别的人,若能为她死也算值得。
至少,昨晚的她不费吹灰之力便救赎了他被忧郁笼罩的心。
他们不过认识两天而已,他会愿意用自己生命去换她的生命?
深深看了他一眼,紫鸢沉默几秒后,才不发一语地转身走出密道。
她不是一个容易感动的人,但心头却隐隐约约地浮起阵阵悸动。
虽然荒谬,她却能感觉得到他的承诺是出自真心。
所以她的心被微微撼动了
无法面对这种陌生的感受,所以她选择不去面对。
就当没发生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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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里弥漫着山雨欲来的氛围,让紫鸢的警觉心陡然升起。
走出密道没几步,她就闻到一股血腥味,令她霎时停住脚步。
跟在她身后的阿尔瓦利德,差点从她背后撞了上去。
“怎么了?”
他将头凑到她耳后往前看,配合的放低声量。
“外面好像发生过打斗了。”紫鸢的身子抖颤了一下,随即回头瞪著他无辜的表情发出警告:“还有,不要在我耳边吹气。”
他一定是故意的!
“哦!似乎有人比我们先来一步。”阿尔瓦利德毫不在意她的瞪视,兀自越过她往前走了几大步,观察了一下环境才回头,用一副是她太敏感的口气说道:“不过,我没有在你耳边吹气,只是说说话而已啊!”如果她恼火了,凭她的身手要取他的小命应是轻而易举。
为了保住小命,装傻是必要的。
他只是觉得好玩,怎么能让好玩的事情让自己丢掉一条小命?况且他又没占到她的便宜,这样太不划算了。
要他因这种鸡毛蒜皮的事而死,他才不干!
“说话?那需要在我耳边吐气吗?”
紫鸢知道阿尔瓦利德根本是在跟她装傻。
看他来偷东西还一副正大光明的样子,直接从暗处走到明处东晃西晃,她本来想阻止他没大脑的把自己暴露在陌生的环境中,随即又作罢。
才警告过他这里有打斗迹象,他遗莽莽撞撞地乱走,想找死是他的事。
况且,她已经把话说在前头,此行并不负责他的生命安全。
“我只是说话时呼吸用力了点,你的耳朵会不会太敏感了?”
阿尔瓦利德神情自若地反驳,打算装傻到底。
她的耳畔有股淡淡的香味,害他差点禁不起诱惑想一亲芳泽。
要是方才真的亲了她的耳朵,他要自圆其说可就难了。
紫鸢欲言又止,忍不住开始怀疑,他有没有可能是青鸟派来找她麻烦的?
这两个人都很欠扁!
在她开口说话之前,发现了不远处有枪枝的反光。
有人发现他们了!而且枪口还对著阿尔瓦利德,正准备朝他开枪。
救他吗?
她说过,若是他没有自保能力,她也没有保护他生命安全的义务。
砰的一声,对方开枪了,子弹却射在阿尔瓦利德身后的墙柱上。
阿尔瓦利德愣了一下,看见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倒在不远的暗处里,几秒后才缓缓回头看向墙柱上头令人触目惊心的弹孔。
啧!他的小命差点就这么玩完了。
在决定放阿尔瓦利德自生自灭的那一瞬间,紫鸢突然想到他得带她去找塔拉勒王子,所以他还有存在的价值;于是她很快地掏出怀中短枪,朝那名男子开枪,让像熊一般壮硕的男子当场倒地。
没有随便杀人的习惯,所以她射出的是强效的麻醉剂。
“相处两天也会有感情的,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不会对我见死不救。”
再望向紫鸢时,阿尔瓦利德已是一脸感动,几乎想扑上去抱住她的激动模样。
紫鸢瞥了他一眼,想解释自己救他的理由,转念一想随即作罢。
她做自己该做的事,他要怎么想是他的事。
发现这里很危险,她立即全神戒备,准备应付任何突发状况。
他的第二个交换条件,显然没有她认为的那么轻松。
唉,她连要偷什么东西都还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