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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我们虽然只是一根草，但我们有属于自己的重量，属于自己的阳光，只要我们肯争取，命运就不会在卑微中呈现。
——题记
一、回忆
石老师布置作业，让采访一位老师，写一写关于他的人生、他的故事。而我却一直没能和我的恩师见上一面，不能不说这是一种遗憾。毕竟，那隔岸的距离使我们遗忘了许多美好的风景。但总会有一些无法使我们释怀，在这里，我只能从自身出发，凭借残存的记忆写一写我的恩师牛德朝先生，以对恩师栽培的纪念。
牛先生开始接手我们班的工作那年，我读初二。只记得，第一次见面，是我初二那年第一次迟到的时刻。那天，我早早地吃过早饭去上学，想着马上就要换新的班主任和语文老师了，心中的那份高兴啊真的难以形容。走到我和小伙伴们经常玩的小树旁，我心想，天还早呢，不如在这里看会儿我的语文课本，第一堂课让老师惊讶一下。三下两下便爬上了树悠闲地看起书来，一边晃晃悠悠还一边念念有词。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觉得背的差不多了，便飞快地向学校跑去，在路上，我还美美地想象着受老师表扬时同学们羡慕而我又不露声色的神情。
当我站到教室门口的时候，我看到教室的讲台上站着一个矮矮的、头又扁又圆、嘴巴尖尖、下巴很突出，满脸胡子的老头。我的脑袋一下子大了，怎么会呢？！怎么会上课了呢？！我怀揣着一只小兔子忐忑不安地向老师打报告。随着老师的一声“进来”我迷迷糊糊中飘向我的座位。紧接着是听老师讲一大串关于他的故事。
他早年上过大学，去过苏联。他给我们讲起他上大学时经历的一些坎坷的往事。他说，那时全国都在闹“文化大革命”那段岁月才最是朝不保夕的日子，今天你是一个完完整整干干净净的人，明天你就有可能被打倒，挂着牌子戴着尖尖的帽子示众。在学校里经常有学生揪斗老师的事情发生，在我们学校里就有一些老师因为不堪忍受那种致命的侮辱而抛妻弃子走向了自杀的道路。听着这些从未听说过的故事，我们的眼睛里写满了一个个在大的问号，那份疑惑是刻在心里头的，直到多年以后在大学里我读了一些关于那段历史的记录，那份渐行渐远的疑惑才最终土崩瓦解。。牛先生还讲了一些关于自己在那样的情形下的自下而上状态。他说，因为是“右派”所以自己经常被揪起来批斗，所以过的特别狼狈。当我们问起他是怎样熬过这样的日子的时候，他神色黯然地说，那段时日，我多是在背诵一些文章中打发日子的，靠着自己的记忆一遍遍对早已熟悉的文章咀嚼，然后笑着生活。当时，我们都被老师的经历感动和痛苦着。当时，我就想着，看似这么貌不惊人的小老头的身临其境上怎么能蕴藏着那么多的抵抗脆弱生命走向死亡的能量。正是通过先生的这段回忆。我才明白了为什么中国的那么多的文人为什么在最苦闷、最无助的日子里有那大的空间回旋度，而这，是缘于自由的思想的。
先生还给我们讲了他在苏联生活一些有趣的事以及苏联的一些红色的东西，还讲起正是在苏联的那段时光使他对苏联的文学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最后他还总结似的说道：我们只有走出自己的国度，才能认识更多的自身没有的东西。这是一种民族的回望，也是一种回归本源的自身灵性的回溯。当时，我总觉着这样的话有点半文半白的味道，我还特意地请老师给写到了自己的笔记本上，当然这是后来的事情。直到现在，我才对这句话有了一点浅显的理解，而这种理解是建构在“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的基础之上的。所以，这些对我的指导和启发最大。
二、一根草的重量
渐渐熟悉老师，是从他开始审批我的作文开始的。在以前的语文课上，我的语文老师总是拿我的文章当论文在班上读。但自牛先生教我们以后，我的作文就没有过这样的待遇。每次都被他划掉文章的二分之一，然后以另一种构式启发我。最夸张的时候，一篇文章竟然被他改得面目全非。我很痛恨他这种自以为是的修改作文的方法，可又被他敏锐的思想、出色的文笔拆折服。那段时间，我是一只内外都有刺的刺猬，里外都充满了矛盾。每每这样的时刻，我都会和老师谈上一阵。他总是开导我“其实我像你这样大的时候和你差远了，那时的作文全是一个模式套下来的，而且老师又给予了充分的肯定。所以，那时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现在我写一些文章时仍难以突破这种套路，为此，我没少懊悔过。我不想让我的经历在你们身上重演一次。写作文要敢于打破固定的模式，写出自己的东西。”正是先生的这样的教海，才使我比较容易走出一种套式，不论写作还是生活。在这点上我是最感激牛先生的。在不知不觉中，我们这样的隔代人有了聊不完的话题，他的人格精神不知不觉中影响着我，而这种影响里多是对于性格中正直的元素。
那天，我拿着一篇自以为很好的作文小草拿给先生看，里面具体的写了些什么，我不大记得了。只记得里面充满了对小草的蔑视，其中也不乏对小草的卑微生命的蔑视和厌恶。老师看完后，阴沉着脸老久不说话，最后慢悠悠地说：“孩子啊，小草也有自己的高贵气质，他们传承着祖辈里自由的血统呢？！忽而高贵忽而卑微。有时，我们虽然只是一根草，但我们应有属于自己的重量，属于自己的阳光，只要我们肯争取，我们的生命才不会在卑微中呈现。接下来又是一长串的沉默。那天和老师的谈话是我十几年生命里仅有的一次长长的思索，我想到了先生潦倒而又不得志的一生，不正像一根飘摇的小草吗？他在讲坛五十年的经历不正是一种小草精神的折射吗？我似乎体味到了老师沉默的原因，他是在用小草来自比啊！正是这样的时候，我才开始理解老师。那篇小草被我撕得粉碎，最后撒向天际，落向校园里那片青草地中，做为对它们生命蔑视的自然的道歉。当然，这些先生都不知道。
后来我才知道，先生是一个作家，文章见诸多家刊社，他的一些学生在初中时就拿下了很多全国性的作文大奖。
我很怀恋先生教导的日子。有时，一种思想传承后人的血液里就能激起他的最原始的对于生活本身的思索。而我在生活中经历最多的就是这种思索，而这多是先生给的。
三、纪念
写下这些文字，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对先生进行了一场漫无目的的缀述，也不知是自身文字又一次对于先生的一生的比较粗俗的介绍。只觉得这些文字不足以形成我的对于先生的纪念。但却又不知最终会走向何处，只有把这些不着边际的文字连在一起，以纪念一根草的重量，感激恩师的教诲之情，只盼有朝一日能与老师聚在一起再次回忆往昔的交流，然后拿出这篇拙作让其审批。想想都说是一件美好的事情。而此刻，我只有纪念相陪。
草于06年5月23日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