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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刚迷糊了一小会，手机在枕边震动，带些情绪接起来：“请问哪位？”是长兄的声音：“最近热，别中暑啊！”我问：“在哪呢？”他说“我住医院两礼拜了！”我不感到吃惊，像他那样的健康状况早该住院治疗了！他因肾病被误症医院下了病危通知时26岁，交代完后事后昏迷不醒，后靠大量激素活了过来，但从此后原来的篮球健将连自行车也骑不动了。三十岁左右开始就血压很高，心脏不好，还有了慢性气管炎。40岁后痛风、糖尿病、胆囊炎等接踵而至。每打电话问他最近哪不好，他总笑着说你只需问我哪好就行，免得罗列起来麻烦！我说你保重啊，他会说知足吧你，从宣判我死期的那年我都活了翻倍岁数了，人要懂得感激！他最让我感慨的就是不仅没有成为家里的负担，而且从未失缺过长子长兄的义务和风范，病病歪歪滚雪球似地一路走来，现在有了好几个公司，并在国内外都有了发展。
长兄长我14岁，据妈妈说我出生的黄昏他打柴回来看见多了个小妹妹高兴得唱出唱进，大人们问你妈生了个啥，他乐颠颠只是笑着说：“生了个娃娃！”气得人家直骂：“真跟生出金元宝了！”他笑着说“那当然！”我5岁时父亲去世，临终前说不出话的他一手攥着我的手一手拉着长兄的手清泪两行，显然是托付之意！在缺吃少穿的日子里，每次有了吃的我三口两口就吃完了，他会拉我到另一个屋里把自己那份给我，妈妈进来时我就狼狈不堪地说：“我不吃不吃，他逼我吃！”哥哥说就是就是，是我硬让她吃的，妈妈叹口气就出去了。他上的是农业中学，常带我到课堂里，上课我轮流坐他们班女生腿上，下课他们打闹时背着我到处跑。他不知从哪里拿回来一面鲜艳的破烂红旗，每天换着花样给我扎辫子，不论到了哪里大老远他都能认出我来。这些记忆有些朦胧了。父亲去世不久长兄辍学当兵，每月6元的补贴能捎回来3元，复员时我已快小学毕业。他是我们那里有名的笔杆子：初二没上完竟常在省报发表文章，最高奖励是毛主席彩色像册和很大的纪念章。在部队练就了一手好笛子，二胡和口风琴也非常不错，每天中午他和三姐演奏，我和妈妈、二哥、二姐栓起大门唱样板戏和语录歌。生活是艰辛的，但家却温暖如春！这一时期，长兄对我没原则地惯似乎有些怂恿我调皮的意思了：比如中午我把作业给他一扔就往河滩上跑，回来他全写完了；假期作业肯定是留给他的，我根本就不写一页。但他总是很勤快地采草药换钱买书，还有一批书友，地下交通来不少被那个年代禁止的小说。正是因为有他，我读的书比同村孩子多出许多，这是我浪子回头后仅一学期就由班里拽底的学生一跃为高分考上高中重点班的基础吧！另外，这种放养方式也对我开朗乐观大胆的性格形成具有重要影响。
挨过长兄一次打，更是刻骨铭心：大学毕业时夫君直接考研到了北京，长兄费了牛劲托人在省城帮我找到了非常不错的单位，可夫君不同意，理由是我中学的某个男同学也留在了省城，他无中生有说我留省城是要和那男生重温旧梦，固执地让我回到他们地区过两年考研，而其实那地方离他家和我家都一样远。长兄说服不了他，便将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你选择！我听你的！”那时年轻，只想表白自己根本没有和那男生有什么瓜葛，不考虑后果地表示“我听他的！”他彻底绝望了，并不重地一记耳光抽了过来，进接着他就惊呆了，手停在半空中好久不动。那天也不知中什么邪了，我鼻血流个没完没了，经我一抹一哭，定是聊斋里的鬼般可怕。第二天我和夫君告别母亲离家出走，学校里的手续还没办，各自住在宿舍里，以后听妈妈说他曾到学校打听过我们在那里才回家了。
毕业几年里母亲和长兄住在一起，我俩回家见了长兄彼此都有些别扭。我读研究生时儿子出生，当时母亲已去世半年，夫君还是学生，我被长兄接到了他家。或许我根本就没要孩子的准备，作为家里的老么也几乎没抱过孩子。儿子或许知道我心思不在他身上吧，除了吃奶，其他时间谁抱都不哭，只要我一抱他就大哭。那时正好春节放假，我也省心，放哥嫂床上得了，夜里不时嫂子把他抱过来塞我被窝里，我迷糊着把他喂饱嫂子又抱走了。往往是他还没吃饱我就睡着了，抱走时我都没有感觉。有时我出门遇见中学同学聊着忘了孩子，回来他俩在地下抱着哭哑了嗓子的孩子团团转。长兄说：“丫头，要不是孩子吃奶，真不知要你这妈干嘛？哥哥再疼你，也没办法给孩子喂奶吧？小时候我要这样待你，你早死了！真想给你一巴掌！”至于防疫针、看病等，我一般连医院都不去，他抱着裹得严实的小外甥，吃力地钻进车里，到了医院嫂子就给忙乎完了！
这些年回家次数少了。偶尔回去，我和侄女个头相仿长得也像，钩肩搭背进进出出，不大熟悉我家的人常问长兄：“这是你大女儿么？”他总眯缝着眼称是，非常开心的样子。我最喜欢玩扑克，他胖得坐地毯上很吃力，一遍遍说累死了不玩了，又一遍遍说再陪你玩一圈再陪你玩一圈，有时玩到天亮，第二天就说死丫头你来真累死我了！前两天托朋友找了个不错的专科医生，准备让他过来好好看看病。这么多年他一直惯着我，我也该为保养这架老机器出点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