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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老板娘讲得有声有色、精彩动人,就像说评书的讲故事一般。”
我心中仍然恼怒着她的目中无我,有意对她编排得如此周密的传奇故事,提出了疑问“但不知是你自己编造出来的,还是实有其事?人家家庭内部的事情,你又是如何知晓的呢?”
“二位客官不要笑话,老婆子没有文化,识不了几个大字,那里编得出什么故事。但我那当家的汉子,却是清河县有名的说书艺人,我刚才所说的,就是他编写的话本。”老板娘终于说了实话“但是,我丈夫和王森、王林都是磕头的哥们,他兄弟二人也经常到我店中吃喝,我和那杨素婵也是相好的姐妹。他们家中的事,我们也略知一二,不单我们,就是左邻右舍也都晓得一些,客官不信,可以前去造访造访。只是如今素婵已被官府处决,恐怕没人再敢提及王家的事了!”
我明白了,老板娘所说的一切,虽然是经她丈夫艺术加工后的故事,但情节却都是从实际生活中提炼出来的真实啊!老板娘又接着说道“二位客官权且当做故事听吧,莫要当真,免得引起不必要的烦恼和激愤,这个世道也真是太不公平了!”
“老板娘,你接着说,我们爱听着呢。”辛燕怕我的直言影响了老板娘的情绪,赶紧出来打圆盘。
“好,我接着说,下面的这些,可就是我亲眼看见的,绝对错不了。分家以后,没几个月,王德才及安人高氏就先后逝去。王森、王林兄弟二人各自为政,也相安无事。但是这个土匪婆刘氏丽萍却无人管束得了,竟邀约了一帮土匪朋友,每天除了舞枪弄棒之外就是吃喝玩乐,王林又没有什么生财敛钱的本领,多大的家产,也禁不住这样的挥霍。
而隔壁的兄长王森,勤奋经营,生意做得火红,财源滚滚而来,夫人素婵又持家勤俭有方,故而家道日益兴旺发达。刘丽萍看在眼里,嫉在心头,因嫉生恨,因恨生仇,一出谋财害命,夺取兄长家产的阴谋酝酿成熟了!
去岁冬天,王森约同友人去江南购买丝绸,这一去就没了音讯。年底,同去之友人陆续归来,素婵前去询问,尽皆惊之,曰:王森早于他们回来,怎么还未到家呢?一直到了年关,仍旧消息全无,为了不致失了礼节,表面上仍假装着高高兴兴的样子,和往年一样,给全家上下人等做了新衣,排了宴席,给亲朋好友、左邻右舍送了贺礼。
待到三十日午夜来临,放过辞旧迎新的鞭炮后,关了房门,思念丈夫,也不知现在何方,安康与否?不觉悲从中来,抱着女儿玉姑痛哭流涕,好不悲伤。
母女两人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悲悲切切地过了一个新年。
又过了月余,王森仍杳无音讯。忽一日,一群公差破门而入,不由分说将杨素婵母女拘在一旁,又在后园内挖土刨坑。此时院里院外已聚集了数百人围观,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听得里面欢声鼓噪,有人大声叫道:"有了,有了,挖出来了。果然是王森尸首!还大卸成八块呢!"
不大一会儿,就见衙役捕快抬着尸体出来,众人一看,无不恶心呕吐。但见那尸体已被支解得手脚分离、肢体残破、血肉模糊、血腥污脏,看那人头果然是王森模样。跟着又见素婵被绳索五花绑着,铁练锁着,后面牵着玉姑,跌跌撞撞押赴县衙去了。
次日县衙升堂,公开审理杨素婵谋杀亲夫案件。自古以来,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升堂之时,闻讯赶来观看的人,衙里衙外少说也有千余人,我是她的邻里姐妹,自然也是早早就去了,还占了个视线极佳的位置。让人始料不及的是,公堂之上居然出现了许多证人,个个都用事实千真万确地指证了杨素婵就是谋杀亲夫的淫犯!
在一片"威武"的吆喝声中,县令胡大人升堂,命人带上人犯杨素婵,跪在一旁。老爷开言道:"犯妇杨素婵,快将你是如何谋杀亲夫的罪行从实招来。"
"老爷容禀,民妇冤枉,想我夫妻自婚配以来,已有十余载光阴,夫唱妇随,情投意合,连口角都未曾发生过,民妇一惯遵守妇道,怎么会做出谋杀亲夫这等忤逆的事来?请大人明察,还民妇清白!"素婵辩解道。
"哈,哈。这种话我听得多了,哪一个罪犯不说自己是冤枉的?"县太爷奸笑着说道,"其实你的问题,昨日一天我们已经审查得一清二楚了。好吧,现在你跪在一旁,仔细听着,也好堵了你这张臭嘴,让你心服口服!"胡知县把脸一拉,严肃地命差役带上两个人来,正是和王森结伴同行到江南做生意的商人。
"二位请将你们与王森等人何时去到江南?何时回来?当堂叙说一遍。"胡县令向二人问道。
"王森与我等于去年十一月初一同赴江浙一带采购丝绸等货物,因价格不能谈拢,没有成交,王森于十一月底先行回家,我二人因是初次去到江南,故多游玩了十数日方才归来。"
"从江南到清河,路途需要多少时日?"
"快则半月,慢则二十日足矣。"
"如此说来,王森十一月底从江南起程,年前是一定可以抵家的了?"县太爷掐指算了一下后说道,"好了,没你们的事了,下去吧。下面带刘丽萍上堂!
"
"刘氏丽萍,是你状告你家嫂嫂有谋杀亲夫之嫌,将你之所见所闻在公堂上叙述一遍。"至此,听审之群众方知,原来是刘氏出首状告嫂子杨氏谋杀亲夫的,"从实说来,不得有半点隐瞒,更不能有丝毫捏造。"
"大老爷容禀,小妇人不敢造谣,说的句句都是实情,没有半句谎言。想我家兄长外出数月,同行伙伴俱都回来,惟他未归,全家老小人人心急如焚,坐卧不宁。只有我家嫂嫂无动于衷,还给府中众人穿新衣、戴新帽、敲锣鼓、放鞭炮,欢度新年,全不把我哥之安危放在心上。不由我想起腊月二十日左右,夜深人静之时,忽听隔壁兄长家后园有掘土埋物之声,我命家人前去查探,回来言道:是嫂嫂领着奴仆在刨坑埋物。当时我就奇怪,兄长他家有何宝物值得私藏在后园。
以后数日,又见兄嫂院中,常有年轻男子出入,喜笑欢闹之声传出。想来怕是事出有因,即刻警觉,遂不顾亲情友谊,赶忙前来出首,望老爷明查秋毫,还我王家一个公道!"
"大人冤枉!"素婵惊恐,急忙辩驳道,"弟妹之言纯属子虚乌有,我何尝在后园中埋过什么东西?请大人明察。"
"大胆,刁妇。给我闭嘴,不得扰乱公堂!待本县问到你时,有你说话的时候。"胡县令怒斥杨氏后,又转身对刘氏道,"刘氏丽萍,你一个妇道人家,有此警惕之心,又有大义灭亲之勇,实属难能可贵。待结案之后,当有赏赐,你先下去吧。"
接着又带上两个青衣小帽、奴仆打扮的人物,跪在堂前供道:"我等乃王森家看院的仆人,腊月二十日夜,主母命我二人在后园内挖了一个五尺见方的大坑,并将几个白布包裹着的物件埋藏于内,嘱咐道:这是祖传的几件古董,是分家时父母私下传给长子的,因怕兄弟知晓后前来吵闹,顾而隐藏起来。给了我们每人十两银子,叫严格保密,不许外传!"
跟着,又上来几个衣着鲜亮、油头粉面的公子哥儿,我一看就认出了,正是经常在刘氏家中戏笑玩闹的一帮土匪伙计。他们异口同声说道:他们都是王森、王林的哥们弟兄,又供述道,每当王森不当面时,杨氏常和他们眉来眼去,调情挑逗,并和他们当中的几个人有过肌肤之亲,性爱之实,以此证明杨氏素婵是个红杏出墙的淫荡妇人。
"犯妇杨氏,上面人等所说之话你可听明白了?如今又在你家后园中挖出了你老公的尸块,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说?我劝你快快坦白了吧,你是如何通同奸夫,谋杀亲夫的?俱实招认了吧,免受皮肉之苦!"
"大人,我冤枉呀!他们所说的事情,民妇都未曾做过,也实实地不知情啊!"审到此时杨素婵已是面色惨白,泪如雨下,泣不成声了。不但我们这些邻里熟人奇怪,恐怕她自己也弄不明白,怎么一下子冒出了那么多要置她于死地的证人啊!
"哼,哼!顽冥的刁妇,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左右与我拶起来!"
几个衙役走上前来,将拶子套在她的手指上,用力一收,杨氏一声惨叫,汗滴、泪珠、鼻涕、口涎都流了出来。刹那间,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昏死过去。
"报告大人,犯妇昏厥!"
胡县令向左右使了个眼色:"让她画供!"师爷拿过口供字条,拉起了她的手指,于昏迷之中打了手印。此时,观审的人群中发出了一片鼓噪,怎么还没有口供就叫画押,这不是屈打成招嘛?
"肃静,肃静!"胡知县拿起惊堂木,狠狠地砸在公案上,声声作响,以此来镇压群众的骚乱,然后大声宣判道:"查杨素婵谋杀亲夫一案,事实确凿无误,人证、物证俱全,犯妇本人也已画押招供,依本朝刑律,拟判处杨犯素婵死刑,凌迟示众。待刑部批复后执行!现将犯妇杨素婵押入死囚牢!退堂!"就在一片喧闹和疑惑声中结了案。”
“那么后来就没有人为她出头露面,打抱不平吗?”我问道。
“怎么没有!可是这些敢于说话的人,轻者被官府捉去关了禁闭,重者竟不知不觉地被人杀害,丢了性命。客官试想,那刘丽萍本是土匪出身,杀人谋命不是家常便饭吗?所以我劝二位,既然已知道了这层底细,明日就早早离开这里,免得一不小心,露了口风,引火烧了自家身子,还牵连到小妇人我呢!”
对于老板娘叙说的故事,我和辛燕也难以辨别真伪。不过为了自身的安全,还是遵照她的忠告,第二天清晨离开了清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