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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茗四人气喘吁吁地跑到万德客栈门口的时候,杨小宁正穿着便装挎了篮子踏出门槛来,正被四人扑面而来的狼狈吓了一跳。
“呀,怎么了这是?”杨小宁也跟着莫名慌张起来,一面接过四人手里的东西一面把他们迎进前厅。“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说说吧,纪茗,”顾子规显然有一肚子不痛快,顺手把手上提着的两袋小食和水果甩在了前厅中央大屏风前的半桌上,“怎么回事?”
“呃……”纪茗咽了口口水,望了望杜鹃。后者也望了过来,两人都躲避着顾子规的视线。犹疑一阵,纪茗还是狠下心来,一面想着顾子规绝对再也不肯原谅自己,一面把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一直说到缪若琳和华南杰的对话,却被杜鹃急急打断了。
“不对不对,我虽然不能完全听懂他们俩谈话,但是能听出来他们一直都很有礼貌,缪若琳绝对没骂华南杰是蠢猪,华南杰也没有气急败坏,两个人还说了半天客套话。”
纪茗压低声音道:“杜鹃我听见的是他们的想法,想法和实际交谈总是会有些区别的。”
顾子规阴沉着脸:“然后呢?你们俩被他们发现了,差点就被魔咒打死了?”
文丹青捂住心口,叹了口气。
纪茗看了杜鹃一眼:“差,差不多吧。”
顾子规一巴掌拍在手边的灵芝纹沉香木半桌上,杨小宁心疼的倒吸一口气,连忙劝解:“你别生气,他们俩这不是也没出事么?”
顾子规依然阴阴沉沉的:“没出事?过两天就有事了!这两个英国人算计过了头,不找他们俩的麻烦就要找上敏堂的麻烦,没准另外两个英国佬也有份。他们说不定要借这个由头编出个故事来,好让总部下决定彻底关了敏堂。你说你们两个,怎么就……”顾子规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只是跌坐在半桌边的交椅上,轻轻捶着扶手。
“我们怎么,”杜鹃虽然有些心虚,却还是忍不住还嘴,“要不是我和纪姐姐,这两个英国人打的算盘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暴露出来。”
“您老人家又有理啦,还有理啊?”顾子规揉着眉心,又瞪向纪茗,“还有你,杜鹃爱闯祸也就罢了,这次居然是你带头?”
“纪茗是好心。”文丹青插话道,把正要张口的杜鹃适时堵了回去。
“我错了,对不起,”纪茗顺势把杜鹃拽到自己身后,忙不迭道歉,“我就是一时昏了头,我太不负责任了。你,你别生气了……”
“我生气?”顾子规无奈地抬起眼,长长地从胸口呼出一口气,“我哪还有闲心思生气。”
“我看我们要尽快通知墨校长才是。”文丹青轻轻顺着顾子规的后背。“我这就去租龙。”
“来不及了。”杨小宁垂首摇摇头,“我临出门的时候我爸还说,为什么今天英国人忽然要求十方的驿站提前下工。现在看来,是早料到了我们要报信。”
“那我们用信鸽,用纸鹤,什么都可以。”
“你打算用多小的字才能在一张纸条上把事情说清楚?”
“其实……我可能有办法。”杨小宁忽然抬起头,眼神闪烁,“确切的说,是我父亲有法子能马上去敏堂当面告诉墨校长。”
顾子规立马站起身来:“是什么法子?”
“这我不能说,”杨小宁后退一步,眼神始终躲避着什么,“但是你们得相信我。纪茗,你跟我去找我爸,把你知道的事情跟他讲就可以。”
“你等等。”顾子规伸臂拦在纪茗和杨小宁之间,像是还迟疑不决。
“子规。”文丹青轻轻把他的手臂按下,“我信她。”
顾子规身子一紧,紧接着松懈下来,一言不发地拉着杜鹃招来一个小二去了客房。文丹青回头朝纪茗笑一笑,便也跟在顾子规身边去了。
杨小宁等顾子规三人走远了,才拉上纪茗闪过屏风,往另外一条长廊上去。
纪茗急匆匆地跟着:“是什么法子,为什么不能说?”
杨小宁偏过头来:“要是平时,告诉你或者顾子规和文丹青也不要紧。可是现在牵扯上英国人这档子事来,我也不得不保密了。”
纪茗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脑海里仿佛有点什么头绪,可是有想仔细琢磨,那头绪又不清楚。纪茗皱着眉仔细思索着,不知不觉跟着杨小宁走到一个封闭的小院里来。院子虽然不大,可是打理得幽静雅致。竹树参差间,有一幢朴素的三层小楼,挂有一块石光匾,上书“游璧阁”三个字;左右一对此君联,只是字迹已被磨去了大半。
纪茗左右打量一番:“你爸在这里?那我们进去吧。”
“不成。”杨小宁把纪茗拦在身后,上前去敲门,“我爸不许外人进来的。”
纪茗皱着眉仰起头来看着小楼顶,琢磨着这里能有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她的视线落到“游璧阁”三个字上,觉得这名字有些奇怪,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没过一会儿,便有人推门出来,正是杨万德本人了。只是他这时穿着浅灰色长衫,与在南京见时穿着中山装不同,所以纪茗一见还有点眼生。杨小宁一面回头看着纪茗,一面凑在杨万德耳边说话。杨万德的神色越发严肃,先回身把门小心关上,便大踏步走到纪茗跟前。
“杨叔叔好。”纪茗赶紧打招呼。
“纪茗,你快把事情告诉我,我去通知墨校长。”
纪茗于是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杨万德听后,长呼出一口气,回头对杨小宁道:“小宁,你去把子规和纪茗他们的客房换到南边的羽林天军,跟店里人说他们已经退房了,然后你也要出门,绕一圈再从后门进来,别被人家看见。”杨万德说完,又转过头来向纪茗道,“今晚委屈你们在一间房里挤一挤,有什么不方便也没办法了,这样做总比被那两个英国人追到好。”
纪茗和杨小宁点头称是,便要出院去。纪茗回头看了一眼,见杨万德匆匆进了游璧阁,忍不住问了一句:“他进了屋子是要怎么去敏堂啊?”
杨小宁咬了下唇,转过脸来望着纪茗。
纪茗一挑眉:“你不能说,就当我没问。”
羽林天军是比普通客房大些,可是要五个人住也嫌狭小了。顾子规已经没有之前那么阴沉,只是盘腿坐在窗边榻上五气朝元。文丹青拉着杜鹃坐在一边,要把她一头短发编成十几条小辫子。纪茗和杨小宁坐在墙角,一面喝茶一面小声聊天。
“你说,”纪茗的眉头在满屋绿茶香中都舒展开来,“华南杰为什么非要让敏堂关门不可,还说什么我们会造反之类的话?我可没听说任何人要造反啊。”
“是他们多心,不过我也能理解。”杨小宁把茶杯放下,凑近了纪茗,“你听说过圣石的故事么?”
纪茗心里一动,镇定道:“多少知道些。”
“那你知道那四块圣石是怎么到这个岛上的么?”
纪茗清了清嗓子:“咳,多少知道些。听说是以前多年以前,从一个很远很远的有战乱的地方来的。”
杨小宁转转眼睛:“差不多吧。你大概知道那四块圣石的力量:永葆青春,法力无穷,自由常伴,复活死人。你想想,倘若有这么一个人同时得到这四块石头,那还得了?”
“可是这四块石头不是遗失了么?”
“是遗失了没错,可是过了这么多年,谁知道有没有人在私下偷偷收集到这四块石头?”
“总不会有人把四块都找到吧?”
“这自然不大可能,可是你想想,如果你是英国总部的人,你能放心吗?就算这四块石头不是集中在一个人手里,哪怕有谁找到了其中一块石头,也能厉害许多呀。现在岛上最强的人类势力,不必说就是敏堂了。偏偏敏堂又和十方,和大陆有着诸多联系。再加上现在外面的时局这么不稳定,我猜他们也是怕,怕有一拨人搜到了四块石头,参与到我们不该参与的事情里。”
“我们不该参与的事?”纪茗皱起眉,“你是说打仗?那怎么是我们不该参与的事?现在战事已经在扩大,若是我有能尽力的地方,自然也是想尽一份力的。”
“事情哪有那么容易。我们已经到了这岛上,见到了这许多普通人见不到的东西,再想做回普通人就难了。哪怕我们想像普通人一样为国家效力,方式最起码也得是不同的。”
杨小宁叹了一口气,眼望向窗外:“我跟你一样,来敏堂之前的十二年是在南京度过的。父亲常年在十方经商,只有逢年过节能见面。母亲常年留在南京,为了怕我十二岁的时候同我分别难过,一直也不怎么和我亲近。所以小时候,我对父母的概念一直有些模糊。
“小时候,整条街上只有另一个女孩和我年岁相当,能玩到一起。一直到她上学前,我们都是亲密的玩伴。母亲总是尽量不让我见她,可是我总也能偷偷溜出去。她七岁的时候上了小学,白天便没有人陪我。后来她问我,为什么我不上学,我也不能告诉她。再后来她在学校认识了朋友,便与我渐渐疏远了。到我们十一岁的时候,在大街上碰见,我们也像陌路人一般,招呼也不打。我听她跟朋友说起我过一次,只说我是与她同住在一条街上的怪孩子。
“那时候的我就只有这么一个朋友,所以伤心得不行。我那时候就知道了,即使不在敏堂,我们这样身份的人也永远假装不成普通人。后来到了敏堂,很多人知道我是金树玉堂的杨家小姐,都对我另眼相看。九世家的身份对于顾子规那种人来说,可能是家族传承的天资与荣耀,可是在我看来,根本就是个包袱。金树玉堂又如何,沙尘如意又如何,清实窥虚又如何。我们得到九世家的身份,就注定要付出更多。我刚到敏堂的头几个月也是伤心,怎么在南京我被当做怪人,就连到了敏堂,我还是普通不起来。”
纪茗听着,也跟着杨小宁难过起来。
杨小宁淡淡笑笑:“可是最苦的还不是我。我父母为了我,分割两地十多年都只有过节才能见面。我以前不懂父母之间的感情,可是有一天,我爸摸着我的头跟我说,我长得和我妈年轻的时候越来越像了。我看他的眼神,那个时候我才理解,我父母为了我分别这么多年有多么不容易。”
纪茗心底有什么东西被轻轻触动,只是低下头不说话。
杨小宁摇摇头:“我扯远了。我是想说,我们敏堂人永远也不要和外面的事情牵扯上太多。你也许还没意识到,敏堂是个秘密,我们是活在秘密里的人。假如有一天敏堂暴露在世人眼前,你真以为别人能容得下我们吗?”
“可要是国家真处于危难之中,我们就应该坐视不管?”
“自然不是完全坐视不管。以前其他分校也有先例,批准学生伪装成普通人去打仗。可是现实中的国际关系和牵扯敏堂的国际关系是有些微妙区分的。打个比方,一战的时候,意大利本来和英国是不同阵营的,意大利分校和总部之间的关系也一度极为紧张。总部不允许意大利学生参与战争,听说意大利那边很是不满,又是罢课又是抗议。好不容易消停下去了,意大利又变了阵营,总部和意大利分校的关系这才缓和了不少。可是没过两年,总部还是找了个借口把意大利分校给关了。”
纪茗对这一类事情一向不太了解,迷惑的眨眨眼:“所以呢?”
“所以,”杨小宁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假设真的打起来,假设总部要决定保我们还是保日本分校,他们就得想,万一关了敏堂,手里有圣石的人号召造反,或者把敏堂这个大秘密泄露出去可怎么办呢?”
“这么说来,圣石在我们人手里不是好事么?就算真的要选择保我们还是保日本,圣石也是个牵制啊。”
“你要是总部的人,你是宁愿有四块莫名其妙的石头牵着你的鼻子走,还是干脆把它们抓到手?我这都只是猜测,总部说不定不这么想。可是华南杰和缪若琳都代表着总部一部分意见,他们觉得圣石是障碍,敏堂是威胁,中国人不值得信任,说不定总部也开始动这种心思了。”
纪茗心里很乱,一时沉默了。
杨小宁于是又道:“所以说啊,就算真的打起来,也绝对不能用圣石这种东西帮忙。”
正在这时,有人敲了敲房门。纪茗和文丹青惊得站了起来,杜鹃梳了一半的头发一摇晃全散了。顾子规睁开眼睛,低声道:“先别慌。这才过了多久,杨小宁,你爸不会已经回来了吧?”
杨小宁也站起身来:“以我爸的法子,是应该很快的,可是不应该这么快。”杨小宁说着,走到房门口,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
只听一个小二叫道:“客官这屋是空的,您要找的几个人早就退房走了。”
然后竟是华南杰的声音:“Caroline,areyoupositivethey’rehere?”
杨小宁惊得后退好几步,掩口叫道:“是那两个英国人!”
文丹青赶紧捂住杜鹃的嘴。纪茗忽然想起什么:“糟了,缪若琳会一个追踪的魔法,怕是用那个追来的!”
顾子规跳下塌:“看来,只能打了。”
“别着急。”杨小宁喘了几口气,在屋子里跑来跑去,挪了几个花瓶,放倒几本书。“这间房叫羽林天军可是有原因的。”
杨小宁话音刚落,房中机关触动,天花板上垂下几把机械弓,对准了房门。杨小宁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割开了房门上挂着的一个小袋,露出一个铃铛来。
“你做什么!”顾子规把杨小宁拉回来,“你打算射死他们?”
杨小宁看了他一眼,一面打开墙上一个暗格,取出几把剑来,递给纪茗、文丹青和顾子规:“人家好歹也是英国总部派来的,这几支箭还挡不过吗?这样只是争取时间而已,到底还是要动手打的。”
杨小宁话音刚落,房门便轰然炸开,几把机械弓应声发射,却被对方随手弹了回来。顾子规顺手砸了两个花瓶过去,杨小宁心疼的大叫:“顾子规我求求你,砸什么也别砸瓷器!”
顾子规无奈地翻了翻眼睛,挺剑朝缪若琳刺去,文丹青也跟着上去辅助。杨小宁和纪茗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刺向华南杰。缪若琳和华南杰并不用魔杖,而是用两根树枝大小的魔棒来斗。武器虽小,力量却大,速度也快。两人只靠不停的放保护罩,便能一直弹回纪茗四人的攻击。
杜鹃一手把半头辫子拉散,左手化出魔杖,一面画出个魔法符号一面叫道:“纪姐姐快闪开!”
纪茗拉着杨小宁闪开,一个熊熊火球便朝华南杰打去。华南杰重重哼了一声,魔棒射出几支水箭熄灭了火球,还有一支水箭刺中杜鹃左臂,拉出好大一道口子。
“啊!”杜鹃的手一松,魔杖掉在了地上。
纪茗和杨小宁还来不及反应,就被随之而来的几个水弹打中了肚子,飞身向后倒去。杨小宁的后背重重撞在了墙上,胸口一阵剧烈的疼,呼吸都有困难。纪茗撞在了屋里的博古架上,顺手抄了一个如意向华南杰砸去,被华南杰的魔棒一击而碎。
华南杰从鼻子里笑了两声,一挥魔棒把纪茗击倒在地。纪茗紧紧抓着剑想要反击,只是浑身疼得不能动弹。眼见华南杰的下一击便要落下,可他的表情突然凝固,眼中的光彩尽失,便趴倒在了地上。
纪茗身上疼痛稍减,支起身子来看发生了什么事。却见纪侯站在门口,怒视着华南杰肥大的后背。
“谁敢碰我妹妹!”
纪茗只听到缪若琳尖叫倒地的声音,便看见纪侯的模样在自己眼中越来越模糊,终于变成一片漆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