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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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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纪茗洗漱完毕,换好寝衣,盘腿坐在床上冥想,可是怎么也静不下心来,满脑子里想的都是那个酷似自己父亲的少年。她心里有了好几种不详的猜测,大致内容却都差不多。

    纪茗把手摁在小腹上,静坐着等白秋心回来。她在心里盘算着,这话该怎么开口问才好。

    好在她等得并不算久。可是听到白秋心推门进屋的一瞬间,纪茗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蒙上被子,一动不动装睡。躺下的一瞬间,纪茗就后悔了。她一面暗骂自己愚蠢,一面想着这时候再掀被子起来会不会太奇怪。

    只听得白秋心在门口迟疑了一下,便走来纪茗的床边坐下。纪茗不禁紧张起来。

    白秋心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他说你看出了痕迹,只是怕你胡乱猜测。纪茗,你不是已经睡了吧?你要是还醒着……我看不得他这么累,就算他日后要怪我我也得说。”

    纪茗内心挣扎了一会儿,还是一动不动。

    白秋心沉默着,像是在犹豫说还是不说。文丹青偏在这时候翻了个身,白秋心立马警觉的灭了烛火,起身去和衣睡了。

    纪茗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她琢磨着白秋心的话,越是琢磨就越好奇,越好奇又越不安,直到不安得疲倦了,才坠入一夜无梦安眠。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纪茗也没再见到白秋心。纪茗想着自己没晋级,就又要回到历事馆去,不禁有些失落却又微微期待。

    “纪茗。”墨池不知什么时候到了纪茗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阿尔诺要见你。”

    “那江华呢?”纪茗的心跳了起来。

    墨池耸了耸肩:“随你。”

    纪茗不由自主的笑开一朵花,向墨池匆匆行礼道别,便向别苑跑去。

    来到墨池办公室,纪茗已经看见了那红发女人正在镜子里的办公室里等待着。她回过头对江华道:“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出来就把事情都告诉你。”

    纪茗站到镜子前,深吸一口气,闭上眼迈开步。再睁开眼时,那红发女人正带了微笑沏出一壶茶。

    “纪茗,来,坐。”

    纪茗乖乖照办了。

    阿尔诺在办公桌后墨池的那张宽大的办公椅上向后仰去,把脚翘在桌子上,表情却忽然严肃起来:“纪茗,我得告诉你有关四块圣石的传说。”

    接着,阿尔诺唱起了那首在这岛上被默默传唱千年的歌谣。

    珍宝何处寻?东西南北中。东土聚血族,西林住精灵。北丘群龙隐,南山无人登。灵泉山上来,水边灵兽逢。荒原在中央,无人敢涉足。中原有诅咒,长已达千年。但求得珍宝,便无所畏惧。

    珍宝有何奇?不过四块石。方者曰须臾,长者曰无穷。扁者曰遨游,圆者曰长终。能得须臾者,青春永无尽。能得无穷者,法力无人比。能得遨游者,自由常相伴。能得长终者,死人能复还。

    珍宝何所来?珍宝何所依?寻得四石者,为万物之王。

    纪茗皱起了眉头:“我大概好像听懂了……就是说有这么四块石头,各有神奇的力量,然后它们如果联合起来就能打破在中原的诅咒?”她接着歪着头想了一会儿,“东土是流火森林,有血族没错;西林是精灵领地也没错;想必南山在很多年前也确实是没有人登过的;可是中央荒原无人涉足我就不明白了。敏堂不就建在中原吗?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什么诅咒?”

    “因为你不知道这首歌谣的历史。”阿尔诺掩了满眼惆怅,望向远方,“那是一千多年前的事情,甚至早在流火森林和黑精灵出现之前。那时候我们龙族、精灵族、血族还生活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得连最善飞行的信龙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咦,那你们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呵,那时候,四块圣石还刚刚现世。你想想看,有永葆青春,法力无穷,永享自由,复活死人的力量,谁不会动心呢?最关键的是,据说这四块圣石放在一起,就可以打破中原长久以来的诅咒。那时候我们还没见过人类,不知道那诅咒对人类是没有影响的。不然你想想看,为什么敏堂建在这几个危险种族的中央,却几乎从来也不见他们来打扰呢?”

    “哦——”纪茗恍然大悟,“因为他们害怕诅咒,不敢进中原?那如果他们来了会怎么样呢?”

    “我没见过,不知道。不过据说,”阿尔诺沉痛的摇摇头,“那后果比死还要可怕。”

    纪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阿尔诺继续道:“后来因为圣石的事情,大陆上就起了战事,一发不可收拾。打到后来,我觉得打仗的人也忘了自己是为什么要打了。到了后来,终于就惊动了守护者。”

    “守护者?”纪茗迷茫的皱起眉头。

    “嗯。他夺走了圣石,还把我们驱逐到这里来,我们这才认识了人类。可是据说,那四块圣石并没有被他带走,而是被藏在了这个小岛上。”

    “所以那块石板——?”

    “就是找到圣石的线索,没错。”阿尔诺微笑道。

    “可是,我不明白了。”纪茗慢慢摇着头,“那个守护者要是不愿意让你们或者我们找到圣石,又为什么要做这么一块石板当成线索?”

    阿尔诺笑着摇了摇头:“我可从来没说那石板是守护者做的。不要低估那四块圣石的力量,假如它们想被找到,它们总是会有办法的。”

    关于那块石板的其他,阿尔诺却再也不肯告诉纪茗更多。从镜界洞天出来后,纪茗把和阿尔诺的对话大致给江华讲了一遍。江华皱起眉头:“你俩说了半天跟没说有什么区别,这点东西在历事馆就能查到。”

    纪茗一拍脑门:“糟了!历事馆!”

    好在墨池早就替纪茗提前向馒师傅打过招呼。纪茗气喘吁吁跑到别苑,一面心想着迟到了一面推开那扇熟悉的木门时,馒师傅还正是像往常一样坐在桌子后面握笔写着什么。他听见门响,抬起头来,向纪茗和蔼笑笑:“来啦。比赛拿名次了吗?”

    纪茗不好意思的摇摇头:“下半场第一轮就被淘汰了。”

    馒师傅呵呵笑着:“不错啦,不错啦,你包师叔他亲弟弟当年也就是这个水平了。”

    纪茗听见“包师叔他亲弟弟”几个字,心不禁好奇,正想继续问下去,却有人来敲门。

    纪茗心想着大约是江华有事情忘了讲,便回身一钩开了门。

    门敞开的一瞬,门外的少年这冲自己含光微笑。

    “纪茗,你想见我?”

    看着那张和纪满堰相差不多的脸,纪茗忽然白了脸,语无伦次:“你,你你你你你你你……”

    “馒师傅好,”那少年却先绕过纪茗,手里捧上一包东西,说话时口吻乖巧带一点山东口音。“家父寄来的,正经的安徽龙尾砚。”

    馒头像是欣喜若狂,先愣了一会儿,才在衣服上搓了搓双手,两眼发光的接了过来。他正要道谢,却见那少年冲他使个眼色,连忙笑道:“啊呵呵呵,纪茗你留在这儿,我找温苑长有事。”便闪身出了门。

    纪茗几乎没听见他在说什么。那少年正回过神来,了然般含笑望着她。

    “我们是……一家人?”纪茗试探着。

    那少年笑了笑:“我当时猜,墨校长让你到历事馆来,必然有这一层用意。可是历事馆的典藏这么多又这么杂,我想你一时半会也读不到什么。”

    “等等,”纪茗皱紧了眉头,“你怎么知道我在历事馆?”

    “我怎么会不知道?”那少年像是觉得十分好笑,“我是你哥。”

    虽然做了这个最基础的心理准备,纪茗还是心里一大震,紧连着几小震。纪茗稳住心神:“怎么个哥法?”

    “你放心,我叔父就你一个孩子。我是你堂哥。”

    “堂哥?”纪茗眨了眨眼睛,“可是我爸没有兄弟啊。”

    “你看你,总不会连这也不知道吧。”少年笑着摇摇头,“咱们的曾祖父纪宇霆,当年生了三个儿子,平分了家族天赋。这事墨校长跟我都提过好几回了,你总不至于没听说过吧?”

    “听说过,听说过……”纪茗仔细回想,仿佛却是有这个印象。“你,你叫什么呀。”

    那少年抿嘴笑着:“我叫纪侯。本来按照字辈排,到我们这一辈,我应该叫纪思侯才对。哈哈哈,是我爸觉得不好听。你想,跟金丝猴似的。我看你也没按照字辈排啊。”

    纪茗尴尬的鼓起嘴:“我……我都不知道咱们还有字辈这一说。”

    纪侯微一皱眉:“不应该吧,我叔父没跟你讲过?”他一面说着,一面熟练地找到一个书架,翻出几本册子来。“你看,喏,这有一本垂珠体的,还有宝塔体的。你怎么会没见过呢?”

    纪茗张着嘴,直着眼睛凑过去看。“纪镇远,纪荣景,纪褚裕……这些都是,都是……”

    “都是老祖宗啊。”纪侯一面啧啧感叹着,一面仔细翻看。

    纪茗看见另一本册子上写着《九世家图考》,不禁皱了皱眉:“我们也在这里么?”

    纪侯瞥了一眼,立时笑道:“你翻开看啊。”

    纪茗打开一页,念出声来:“‘九大世家,姻亲相连,盘根错节,然始终未有一书能尽述其详。故特详考作此书,以传后世。’”看到这里,纪茗笑出声来,“什么呀,好像还很复杂似的。”她笑吟吟地望向纪侯,却发现后者已经收了笑容,冷眼看着她。纪茗心尖一颤,连忙也换上一脸严肃,翻过一页。

    只见那书上明明白白记载着,九大世家:李陈王、顾包纪、孙杨江。

    纪茗来了兴致:“我看看我认识哪几个。李有可能是小玉姐,姓陈的我不认识……王,难道是师父?”

    纪侯指着那九个姓氏道:“看清楚,九大世家出来的人,跟家里人比天资再差,也要比旁人高出一大截。不过这九家也有高低之分,李孙王最好,顾包纪其次,陈杨江最次。”

    纪茗捧起书来仔细看:“那我们岂不是不怎么样。”

    “在九大世家中,自然不算最出色的。但是跟一般人比……”纪侯又微笑起来,“你往后翻,后面才有意思呢。”

    纪茗点头照做,翻过一页,却发现后面的书页根本就是一大张纸折成了书页的模样。她把那张大纸展开,只见那是一张令人眼花缭乱的族谱图,明明白白的记载着九世家间的姻亲关系。

    纪茗把那张图放到桌子上摊平,找到纪家,从头往下一面看一面数:“这……这是我天祖吧,居然娶了王家人,那我和师父不也是……”

    纪侯板了脸:“是亲戚也疏远得很,咱们跟王家从来就不走动。”

    纪茗却只是充耳不闻,看得津津有味:“还有顾家的小姐,唉哟那我和顾子规不也得算是……远、远方兄妹?”

    纪侯笑出声来:“那也是很远很远的亲戚关系。你看,中间隔了一二三四四层呢。”纪侯说这话时拖长了声音,像是别有深意。

    纪茗终于看到纪家的族谱分出三叉的地方:“纪宇震、纪宇霆、纪宇霖。”

    纪侯手指着纪宇震的名字向下划,在纪侯二字上点了点:“你看,我是这支的。你在这儿呢。”

    “嘿嘿,有意思。”纪茗眼睛笑得弯了起来,又在图上找起熟人来。

    “周陈王、顾包纪,孙杨江……哎我看见小宁了,还有包师叔。”在包世仁的名字边上,明明白白分出一叉来:包世忠。

    “包师叔还真有个弟弟啊……那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呢?”纪茗还没仔细琢磨,又想起九世家最后一家为江家,不禁动了心思。难道说,江华也是九世家的人?

    然而她顺着江家的族谱一路向下,却在末尾见到了江潮生的名字。

    纪茗掩住失望,夸张的叹了口气:“原来这个江潮生还是九世家的人呢,连白师姐也打不过。”

    “哎,不知道别瞎说。”纪侯凑过来,指着孙家族谱某处,“你白师姐是这个人的外孙女,虽然不随孙姓,但按世家排,还要比那江潮生高一些。”

    纪茗抬起头来看着纪侯,笑得很微妙:“你跟白师姐……”

    纪侯反而极坦荡的看回去:“小屁孩儿别啥玩意儿都瞎打听。上回你跟那个叫杜鹃的在镜厅冲突,是你白师姐告诉我,我才来得及出手的;上回王芷让你抄书,要不是你白师姐跟我借了那本《内功与心法》,你到哪儿找《登涉篇》去。”

    “那本书是你的啊。”纪茗吃惊的张大眼睛。

    “不然呢。你白师姐练的是暗器使的是毒药,看内功心法干嘛。”

    “哦。”纪茗恍然大悟,又盯住纪侯,“那次我打擂快输了,也是你出的手……”

    “嗯。”纪侯皱了皱眉,“本来以为你只是一时疏忽,能撑到十六强的,谁想到他们能安排我和你做对手。”

    “那……你从那么早以前就知道我是……你妹妹,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

    纪侯不自在的笑笑:“那你说,你爹为啥不跟你说我的事儿?这么长时间了,咱们两家什么时候走过亲戚?”

    “那,那为什么不啊?”纪茗皱起眉来。虽然相识时间还短,可她和这个哥哥却是一见如故一般。

    “老一辈的恩怨,小屁孩儿别啥玩意儿都瞎打听。”纪侯板起脸,却又嬉笑起来,“本来我是想认的,可谁知道你被分到王芷门下了……”

    纪茗不禁要捍卫师门:“你别对我师父意见这么大好么,她对我可好了。”

    “那还让你平白无故抄书?后来还声称是教你读心术,给你开小灶。她又不懂读心术,教又教不好;还什么功劳都捞着。哼。”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哦,是白师姐说的吧。”

    “是她怎么了,小屁孩儿别啥玩意儿都瞎打听。我老实说,我之所以现在决定认你这个妹妹,一是因为我怕你见我之后胡思乱想想岔了没人纠正你,二是因为……我实在看不下去王芷这个乱七八糟的教法了!我妹子这么好的天赋,让她一搅和给耽误成啥样了都。”

    纪茗让他这样一说也心慌起来:“不是……我耽误成什么样了?”

    “妹儿啊,你听哥的,”纪侯郑重的拍着纪茗的肩,“明儿你就跟你师父说,这小灶不用她开了,哥教你!”

    纪茗大惊,被纪侯轻拍一下在肩上差点没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