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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六、被骗了
明若更是惊讶异常,端木云战败的消息传来后,她曾不止一次的想过父皇会怎样处罚他,以前从书上看到的所有刑法她一个都没有落下,结果、结果父皇不但没有怪罪于他,反而给了他将功赎罪的机会?!
即使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明若也没能掩饰自己充满了震惊和怀疑的目光。须离帝自然感觉到了,他端着酒杯轻啜一口,眼神淡然,问道:“若儿这副表情是怎么回事儿?”
她忙摇头:“没有,父皇您方才所说的话——是真的?”她还是不敢相信。
“那是自然,难不成父皇还会骗你?”须离帝挑起眉头,似乎对她怀疑他的事情感到些微不悦,明若见他面色似乎沉了些,连忙敛起做出微笑的表情“若儿不敢。”
他也没为难她,只是若有所思地望了台下一眼,明若不敢确定他究竟是在看端木云还是沙略王,因为之后须离帝几乎没再开口说过话,好像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无关紧要一样。
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到宴会结束,不知是不是明若的错觉,须离帝似乎有了几分醉意,因为他不仅不肯坐御辇回去,还偏要她搀着。
她哪里搀得住他,安公公要帮忙他还不愿意,非要明若一个人。万般无奈之下,明若只得把须离帝的手架到自己的肩膀上,然后用力往上顶起这么一个大男人。幸好路上的积雪被清理的很干净,否则不摔倒才怪。
宫灯打在两人交织的背影上,缠绵的教人悸动。明若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时不时被须离帝压得弯腰,只走了不到四分之一的路程她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偏生须离帝还一副怕压不倒她的样子使劲儿把身体的重量往她这儿移,明若被他弄得险些哭出来,不过倒是不冷了,她已经把身上的狐裘脱了下来,当然须离帝的大氅也一样,否则她定然被压死。
“若儿若儿”须离帝一边踉踉跄跄地跟着她走,一边喃喃地唤着她的名字。明若紧张地四下看了看,才发现机灵的安公公早已把太监宫女都挥退到了身后十步左右的地方,他们根本听不到须离帝在叫她什么。“若儿”
“皇上,你喝醉了。”她好气又好笑,但还是用着吃奶的劲儿架着他往前走,心里奇怪的不得了。她就坐在他怀里,也没见他喝多少酒,怎么就一下子醉了?
不过这么久了,她也没怎么见过父皇喝酒,也许是他不谙酒性?
明若猜来猜去,总觉得自己想的太多,就这样一路上跌跌撞撞,偶尔她撑不住的时候安公公在后头偷偷支援一把,倒也不算艰难,可最后把须离帝放上龙床的时候,明若才发现自己已经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须离帝不喜欢有人近身,所以没用明若开口,安公公就已经很自觉地在端了干净的水和布巾后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拧了干净的布巾给须离帝擦脸,明若看着他的面孔,不知不觉就失了神。他长得真好看,闭着眼睛的时候更是没了满眼的清冷,柔和的一点儿都不像须离帝。
这是她第二次看到他睡着的模样,一直以来都是她先睡着的。温热的布巾触上须离帝的脸,明若用着连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温柔细细地擦拭着那精致绝伦的五官。须离帝一直没有出声,但是眼睛却始终是闭着的,像是睡着了。
明若也以为他是睡着了,所以在给他擦完脸之后就想去梳洗一番,毕竟顶着这么个繁复的发髻和首饰真是个受累的活计,更别提为了今晚的宴会她穿上的宫装,较之平日里穿的还有厚重很多,再加上一路上架着须离帝回宫消耗的体力她觉得自己还是去沐浴净身好了。
但是在这之前她得先帮父皇宽衣,不然这样子睡会很不舒服。
这可是明若第一次在清醒的、自愿的情况下主动为须离帝宽衣,由于他是睡着的,所以明若一点儿尴尬也没有。龙袍解开,但是须离帝躺着脱不下来,四周又没人能帮她,于是明若只好费力地抱起须离帝的上半身,然后让他的头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再把龙袍脱下。
完全忽略了肩头闭着眼睛的帝王的笑容。
脱了龙袍后,她又如法炮制地给须离帝脱了剩下的衣物,只余一条亵裤险险遮掩着凶恶强大的男性私处。明若终于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她、她居然把父皇剥的只剩一条贴身衣物!
赶紧拉过被子给他盖起来,再把他头上的发簪拆下,原本整齐的髻立刻散落下来,衬着须离帝的容颜更是面如冠玉。
可是当明若转身要走的时候,须离帝却不依了。她只是刚刚转个身而已,小手就被扯住,明若先是愣了一下,回头去看,就见须离帝倚在床头,露出结实白皙的胸膛,长长的黑发散落下来,搭在他的肩头,部分遮掩着他白玉般的胸口。从明若的角度望过去,就只见隐隐约约的肌肤和一抹朱红。
小脸“腾”的一下就红了,明若当然看得懂须离帝笑容里的似笑非笑意味着什么,他在取笑她!
而且他哪里有一分醉酒的模样了?!
所以自己被骗了?
对此明若很怨念。须离帝看她噘着个小嘴半天也不肯搭理自己,遂笑着对她招招手:“到父皇这儿来。”
明若当然不敢抗拒,虽然心里不高兴,也还是乖乖地走了过去,被须离帝一把拉住抱进了怀里。而且他还调侃她:“怎么了,这就气了?”真是个小气包,瞧这腮帮子都是鼓的。
“
是父皇骗人在先,怪不得若儿恼。”哪有这样欺负人的?她是一路把他从大殿架过来的耶,而且路上安公公要帮忙他还不让,害得她差点儿带着他一起摔跤。现在想想,父皇他果然是装出来的!否则他怎么会连安公公在背后偷偷扶了她一把的事情都知道?
“是是是,是父皇错了。”须离帝也很爽快的认罪,倒是把明若噎得一愣,霎时不知该作何反应。是打是骂她都不敢,不理人人家已经认错了,她还能怎样?
一百四十七、有孕(上)
鼓着腮帮子,明若推了推须离帝的胸膛,想从他怀里出来,但是须离帝哪里肯放人?他搂着她,任她怎么挣扎也不为所动,反倒是明若闻到须离帝呼出的略带酒香的气息,自己先醉了。
在大殿上时她被迫着喝了一口,那时她只觉得这酒其辣无比,至于它本身的味道,反而被她忽略了。现在从须离帝口中闻到,明若才发现这名为换骨的酒的香气究竟有多么浓郁,浓郁到她险些被熏得醉陶陶的:“父皇、父皇你别一直靠过来”味道好重,虽然很香,但是她还是承受不了。
须离帝笑着将她搂紧,深邃的凤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的小脸瞧,就连她皱鼻子挤眼睛的俏模样都一丝不漏的尽收眼底“嫌弃父皇?”
“不是嫌弃”明若捏住自己的鼻子,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那酒味似乎越来越重、越来越重再闻下去,万一自己醉了可怎么办?“是父皇身上的味道好重。”
须离帝探起手闻了闻自己的臂膀,半晌挑起眉头:“那怎么办,今晚你总归是要就寝的,难不成你还不闻了?”
大眼眨了眨,明若似乎这才发现这么个大问题,过了一会儿,她有些犹豫地问道:“那、那父皇去沐浴好不好?”反正他肯定不会允许她到外厅的软榻上去睡,可这酒气浓厚,虽然闻起来还算动人,但要是当真闻上那么个一夜明若觉得自己可能不用再醒过来了。
而且之前被须离帝送到嘴边喝下的那口酒,现在也开始像火把一样烧烤着她的小腹,肚子热辣辣的,不是很舒服。
柳眉拧起,明若摸了摸小肚子。须离帝眼尖的看到她的动作,立刻放开了她,也不顾自己身上只余一条亵裤就走到桌边斟了一杯茶端回来,期间神色自然,丝毫没有赤身露体的羞愧。反而是明若看得小脸通红,一下子就转了过去。
“喝点茶。”无视小佳人伸过来要捧住杯子的小手,须离帝托着茶杯凑到明若唇边,示意她乖乖张开嘴巴。明若也很听话,抬起的手放到了床沿,就着须离帝的大掌喝了几口温热的茶,这才有所好转。香醇清新的味道驱散了肚子里的酒气,总算不再难受了。可是看看须离帝,他却那样半蹲在她身前,没有穿衣服,虽然盘龙宫火盆不断,但终究是冷的呵口气都能结冰的日子,再暖和也不比夏日。明若回过神,手忙脚乱地跳起来,小手抢过茶杯又冲到桌边重新倒了一杯送到须离帝面前。
可须离帝没有接住的打算,他笑意盈盈地看着明若,她就只好把茶杯捧到他面前,像是刚刚他喂自己那样喂他。须离帝也很配合,饮了茶水后刚想说话,还没来得及张嘴呢,明若就已经急吼吼地把茶杯抛到了一边,转身去抓床上的锦被要包住他。可她那么小的一只,哪里能包住比她高了一个头还要多的须离帝?!明若没法子了,须离帝站起身后又不肯蹲下来,她又急又恼,偏他还故意逗她似的对着她笑。
小手攥成拳,明若也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好在手里的被子很保暖也很轻,她用力往上一扔,刚好遮住须离帝的头,明若不管那么多,直接罩住他转了几圈,总之把他包的差不多就行了,然后就开始朝屏风那里跑。
须离帝也是一愣,他原本只是想逗逗她来着,谁想到这小丫头胆子这么大,居然敢把他给裹起来!不过她裹得不紧,只要轻轻一扯就能解开。
于是他顺着明若溜走的踪迹寻过去,一边找还一边叫着她的名字:“若儿、若儿?你躲到哪里去了?快些出来,否则待会儿被捉住,父皇可要罚你了。”他绕过屏风,却只看见水池里的烟雾,佳人无踪。
隔着屏风跟着他转圈,明若小心翼翼地收敛着足音不让须离帝听见,罚她?他才舍不得。
“若儿,不要顽皮,快些出来。”凤眼向后一瞟,隔着屏风便感觉到了身后那抹娇弱的气息。但是她既然想玩,他就舍命陪佳人好了。于是须离帝装作没有发现的样子四处走动,还故意发出重重的脚步声,偶尔清清嗓子,以提示小佳人自己要过去了。“父皇找到你的话定要好好罚你,你竟然敢用被子蒙住我的头,嗯?”小东西胆子愈发大了,简直都要不把他放眼里了,他若是不振夫纲,传出去定会惹人笑话。
听了须离帝的话,明若更加紧张了,她踮着脚尖,寻思着自己总不能这样躲一晚上吧?累也给累死了。于是她开始壮着胆子朝寝宫门口溜。可惜只拔腿跑了不到三步,面前就“嗖”的出现一堵肉墙,砸在上面疼死个人,她摸着鼻子,眼泪都疼得掉了出来。
一只冰凉的大手代她抚上俏挺的鼻梁,头顶传来略带笑意的调侃:“瞧若儿这激动的模样,是要往哪里跑?”又跑,她能跑到哪儿去?
明若连忙挂起一抹甜美的笑容,小手自动自发地圈住须离帝的腰,仰起脸蛋笑得一脸傻气,那惹人怜的模样令须离帝一阵好笑,倒真是不舍再说她什么了,只好揉揉她的脑袋,俯下身就亲她。
他嘴里的酒气已经所剩无几,取而代之的是一直馥郁神秘的白花曼陀罗香。明若被他亲的很快就失了神,小脸一愣一愣的,等到须离帝放开她的时候,她的唇瓣已经红肿的不像话了,就连眼神都水汪汪的迷离着,如果不是须离帝拥着她,说不定明若连怎么走路都不会。
须离帝抱着她走到床边,明若的手贴在他赤裸的腰部,紫眸一闪,大手随即爬上脆弱的腰带,刚扯开,明若却突然“哇”的一声倾身到了床边,她忍着不适想推开须离帝,但他硬是不肯松开,这下明若也顾忌不了会不会弄脏他的身子了,她松开了捂住嘴巴的手,前一刻的陶醉熏然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作呕感。
晚上她没吃多少东西,只吃了几块糕点,倒是瓜果用的多了些,所以吐出来的都是酸水,没有什么异味。可就是这样明若还在不断推搡着须离帝,怕弄脏他,要他走开。
一百四十八、有孕(下)
须离帝怎么可能这样好说话,他最见不得明若拒绝他了,尤其还是在她身子不适的情况下。大掌牢牢扣住纤细的腰肢以支撑她趴在床边的重量,他大喝一声:“来人!”
安公公立刻带着几名宫女冲了进来,须离帝没心思去看他行礼行的多么胆战心惊,只是难掩紧张害怕地吼:“传太医、快些传太医!”
她怎么就这样娇,怎么身子就这样弱,短短不到一载的时间他就传了两次太医,她还想怎样折磨他?!“若儿、若儿你好点儿了没?”温柔的嗓音在转脸后就变了个语气:“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倒茶来!”他眉头拧的极紧,内心深处的恼怒使得他整个人都染上了一层浓重的杀气,如果明若不是吐得气晕八素,定然会被吓得不轻。
接过宫女战战兢兢呈上的茶水,送至明若唇边让她漱漱口,她却摇了摇头,推开了他的手,然后脸色猛地一变,刚回到他怀里不到十秒钟的身子就又趴回了床沿。
眼瞅着她吐出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须离帝看得心都要碎了,他抱着明若的双手都在颤抖,时间过去不到一刻,但他却觉得像是已经过了数百年一样漫长。太医为何还不来,是不想活了吗?!“若儿、若儿——”
明若颤巍巍地抬起头,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连眉眼间似乎都淡了许多。须离帝瞧着瞧着,心里愈发酸涩,他这辈子从未尝过心痛是什么滋味,自从把她绑在身边,酸甜苦辣算是都尝过了。但他却从未后悔过,反而甘之如饴。
“父皇”小手捂上肚子,明若虚弱的模样像是一枝被风雪侵袭的桃花。“我是不是要死了?”
“胡说什么!”他立刻低低地咆哮,明若瑟缩了下,须离帝又立刻抱紧她。“怎么会呢?我的宝贝福大命大,阎罗王也不敢收。”因为他不许。
听了他的话,明若掩不住笑容。她低下头轻轻地咳了几声,就没再说话了。太医也刚好在此时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见到须离帝第一眼时还不忘行礼,被须离帝一句骂了回去,便立刻放下药箱前来给明若把脉。
安公公站在一旁亦是紧张的不行,他眼睛眨都不眨,直勾勾地看着太医放在丝线上的手。明若的手被握在须离帝掌心摊开着,红线束着她的皓腕,太医的额头已经紧张的开始流汗。须离帝始终没有将视线从明若身上移开,不知道是不是安公公的错觉,他总觉得娘娘的脸色似乎不是很好,但若要说哪里不好却也说不大上来。
把脉整整用了近一刻钟的时间,安公公看着太医的表情从如临大敌到如释重负,然后是狐疑、重新把脉、不确定、再把脉就这样折腾了一刻钟,他才起身对着须离帝行了大大一礼:“恭喜皇上娘娘、贺喜皇上娘娘,娘娘不是身患怪疾,而是怀了龙种了!”
此言一出,明若同须离帝不约而同的一愣。
须离帝愣了,这是多么令人不敢置信的一件事。虽然让她受孕这事儿他早就在做了,但是一月前她刚服下朱砂水,按理说应该没有受孕的可能才是,怎么会——明若也愣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原因会是这个,太医的话对她的打击实在是太大,导致她已经完全忽略了须离帝是怎样笑着赏了在场的宫女太监各一千两黄金,并擢升面前的太医为太医院的首席,还赐了其一座府邸和黄金万两了。她只知道,原本应该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它居然发生了!
小手抚上尚且平坦的看不出什么的肚子,她有孩子了这里有孩子了!
朱砂水也没能去掉这孩子的命是天意如此么?明若不懂,她也不想懂,此刻她已经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除了须离帝,她再无依靠。小手茫然的伸向须离帝,搂住他的脖子,身体则在他怀里不住地颤抖,连说话似乎都带了哭腔:“让他们走、让他们走——”
须离帝挥了挥手,安公公便心领神会的将在场的太医以及一众宫女太监都带了出去,只留他们夫妻两人。
“他们已经走了,若儿,让父皇看看你。”温柔的嗓音似乎可以融化不安,明若痴痴地抬起头,望进一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紫瞳,小嘴一扁,她又觉得悲从中来,泪珠一下就掉了下来,打在须离帝的手背上,灼热的吓人。
他将她抱得紧些:“若儿、我的好若儿,你哭什么?父皇就在这儿陪着你,咱们的孩子也很快就要来到这世上了,未来多么美好,你怎么可以哭呢?”
咬住嘴唇,明若不住地摇头。双手在须离帝脖子上搂得更紧,但他却不让她偎进他胸膛,而是捧起了她梨花带雨的脸蛋,眼神是难得一见的认真:“这孩子既然来了,就说明与咱们有缘,若儿难道还想不要他不成?”
怎么会呢?她怎么会不想要孩子呢?!之前不想要是因为自己没有受孕,现在、现在孩子已经在她腹中开始成形,她又如何狠得下心肠打掉他!“没有、没有、没有”话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乖,那若儿以后就好好调理身子,把自己养的健健康康,这样才能把孩子好好的生出来,嗯?”须离帝温柔地抵着她的额头循循善诱,手掌则覆在她背上不住轻轻地拍着,像是在照顾一个小婴儿。
她还能怎样呢?除了点头应允。
对于她的乖巧,须离帝很高兴。他抱着明若来回摇晃,心里想着许是刚刚自个儿追着她跑才让她心里不适,再加上晚上逼着她抿了口酒,自然要不舒服了。不过这样却让他知道了一个长期以来自己都梦寐以求的事情,所以到底算好算坏呢?
折腾的时间太长,又得知了如此惊人的消息,明若很快就乏了。她眨巴着眼睛,觉得两只眼皮都无比的沉重。昏昏欲睡的模样映入须离帝眼睑,他便轻手轻脚地为她解开衣服,又给她擦了身子,卸了胭脂,然后才小心翼翼地爬上床把她搂进怀里,在她额上印了一吻,也跟着睡去了。
在梦里,明若似乎看到一个人站在她面前流泪。她看不清楚那人的面孔,但却知道他很伤心。因为他的眼泪似乎每一滴都打在她的心上,让她又疼又愧。
疼什么,又愧什么呢?
她不知道。
那人似乎也知道她的茫然,只是伸出了手,然后就渐渐远去了。明若想开口叫他,他仿佛也不想走,但他们中间却像是隔了一堵透明的、厚重的墙,一点点将他们分开。后来那透明的墙就变成了两堵,而那人也被隔开的老远老远——直到再也见不着。
一百四十九、她越是作他越开心(上)
明若从没怀过孕,所以当然不知道有多么辛苦。但她也从医书里看的一二,可没有经历过,就总觉得那一切都遥远的如同梦境,直到自己也要做母亲了,她才知道,书中所言太过轻描淡写,简直就是骗人来的。
因为自从太医诊出她怀有身孕后,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身子真的不好,明若先是上吐下泻了一番,须离帝急得要命,可又没法儿帮她,只能吼着太医赶紧给她开药,后来好不容易舒服了些,她又开始了孕吐,而且害喜的症状十分严重,有时候她一天甚至都喝不到一碗粥,而那仅喝下去的一点点也都照单吐了出来,吃下去的东西吐光了,明若就开始呕酸水,直呕得面色发青,连手指都颤抖的抬不起来。
这样的情况一直维持了两个月,期间须离帝是什么法子都用过了,至于太医所说的由于娘娘身子弱所以害喜要比一般女子严重之类的屁话,他都当做耳旁风。但无论他想了什么办法,都是收效甚微,明若甚至愈发虚弱了起来,有时候须离帝抱着她,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怀里的少女是怀孕了,而不是重病在身。
因为她消瘦的很厉害,非常非常的厉害,就连手上的指节都变得无比突出,突出的教须离帝看了每每又是心酸又是心疼。他从不知道女人怀孕是如此辛苦的一件事,更不知道会对他的若儿造成如此巨大的伤害,有时候他简直想要把这孩子打掉,管她日后还能不能受孕,大不了这江山就改朝换代拱手送人,反正一切比起她来,全部算不了什么。可每当看到明若即使虚弱也带着微笑的面孔,须离帝却却步了。
是他强制性地要她受孕的,不管他们是亲生父女的关系,不管日后生下的孩子是否会有什么缺陷。他是铁了心要孩子,认为有了孩子后她就会安安分分地待在他身边,再也不想旁的,以前的一切都会成为过往,再也干涉不到分毫。
可孩子还没有出世,他就后悔了。
握着明若瘦骨嶙峋的手,须离帝暗暗下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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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明若的错觉,她总觉得今日的父皇安静的奇怪。往日他可是不管自己乏不乏都要一个劲儿地捉着自己讲故事或者念诗的,但今日怎么如此安静,而且端着一杯茶到现在也没有喝?“父皇,您怎么了?”她扯了扯须离帝的手,因为害喜十分厉害,厉害的连太医都怀疑她到底是得了绝症还是仅仅是怀孕的关系,她瘦了很多,原本身子就弱的可以,这下子又承载了一个新的小生命,而她自己还吃不了多少东西,根本就没什么营养给孩子,明若消瘦的很厉害,以往还算圆润的小下巴已经尖的能戳破桌子了,更别提她的身子骨,简直一阵风就能吹走。
虽然须离帝不想承认,但是事实摆在眼前,明若在慢慢地枯萎,因为一个新生命的到来。
没有得到须离帝的回应,明若不高兴了,小手更是用力地扯着他的袍袖不肯撒手,而且一定要得到他的注意力:“父皇、父皇、父皇——”
一连串的呼唤总算是让须离帝回了神,他低头看向怀里正仰着小脑袋望着自己的小东西,眼睛里流露出浓浓的怜惜。他的若儿本身就是个孩子,让一个孩子受孕他是不是太过强求了?更何况她的身子还那么差,尚未调理好就贸然让她受孕,真的好吗?“叫父皇做什么?”
“您怎么了,眼神一会儿一变的。”明若摸摸他的脸,又摸摸他的额头。须离帝的眼睛就慢慢渗出一种别样的柔软来。从她怀了孩子后,原本还偶尔会出现在她身上的尖刺几乎就是再也没有过了,不知是不是须离帝的臆想,明若心中那堵高高的、用以阻隔他入侵的墙,似乎崩塌了。她越来越爱粘着他,别说是去御书房批奏折,就是上朝,她也要紧紧地跟着,一刻也不愿意与他分开。
对于明若的变化,须离帝十分满意。她离不开他的事实让他觉得自己已经完完全全地得到了女儿,不管是身亦或是心。“怎么变了?我是在想,这孩子如此不乖不听话地折腾你,待他出来了,定要好好教训他一番才是。”
明若护崽护得厉害,只听了须离帝这么一句话,小脸登时就变了颜色,她下巴一昂就狠狠地瞪着须离帝:“不可以!不准你打他!”
第一次见到她露出这样堪称凶悍的表情,须离帝一愣,没想到小东西还是个母性这么坚强的女人,倒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于是他连忙把正准备爬下他膝盖的小佳人抓回怀里,俊容扬起一抹温柔中带着讨饶意味的笑:“好好好,父皇不打他、不打他。若儿不气不气,小心腹中的孩子日后变得爆脾气。”
一提到孩子果然比什么都有效,明若立刻安静了下来,乖乖地给他抱回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嘟哝了两声听不懂的话,随后就小小打了个呵欠。
这时候安公公奉上了盛在托盘里的安胎药。
须离帝伸手接过,先是吹了吹,然后送到明若唇边,看着她大眼微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好像天真的一如初见时娇笑烂漫的少女,心里蓦地一痛,顿时不知道自己擅自做的决定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但是——什么都比不上她的身子重要,什么都比不上。
就算是他一直想要的孩子,也不过是为了留下她的工具而已。如果这个工具伤害到了她,那么要与不要又有什么区别呢?
明若迷迷糊糊的张开了嘴巴,她有点困了,从怀孕后她就经常容易困,平日里就算日上三竿都起不来的。
可是当她咽下第一口药汁的时候,一股怪怪的味道充斥了她的味蕾,让她拧起了眉头。这药的味道怎么会和之前的都不一样?
见她停下不肯喝了,须离帝柔声问道:“若儿怎么了?”
甩甩头,虽然她没有经过正统的教导,但是医术好歹也读过一些,更是救过很多小动物,尤其现在正是怀孕的时候,对于后宫众妃的手段,明若更是下了心思去注意的,但是——味甘微辛略带苦涩“哐啷”一声,须离帝手中药碗已经被她打落到了地上,黑色的药汁慢慢蔓延开来,像是干涸的血。
“若儿?”须离帝心里一惊,刚想安抚她,就见明若已经吓得偎进他怀里,小手紧紧地捉着他的衣角,片刻也不肯抬头:“父皇、父皇、那不是安胎药,是堕胎药,有人要害我的孩子、有人要害我的孩子!”
她如此这样焦虑的说着,可须离帝却始终没有反应。明若觉得不对劲儿了,小脸缓缓地抬起来,看向须离帝几乎算是面无表情的脸,苍白的唇瓣颤抖的不像话:“是父皇要我喝的?”
“若儿——”
“你要害我的孩子?!”明若踉踉跄跄地爬下须离帝的膝盖,一步一步朝后退,但安公公却挡在了后头。她惊慌地转头去看,却见到数名太医与自己仅数步之遥。而宫女们则捧了水盆布巾什么的在候着,像是在等什么事情发生。
她明白了,他是想借后宫嫔妃嫉妒之名来害她的孩子,然后随意把罪名安在某个妃子的身上他在骗她、在骗她!
可是被安公公制住的明若又哪里来的力气挣脱?须离帝起身走过来,抚上她冰冷的脸颊,语气温柔,略带悲伤。如果连他都流露出情绪了,那世上还有什么事情不可能发生的?“原本是想要若儿喝了药,糊里糊涂地打了孩子,可若儿偏生如此激灵,那就只好强制性的来了。若儿,不是父皇不想要这孩子,实在是你的身子已经负荷不了了,咱们先不要这个娃娃,等到日后若儿身子调养好了再要行不行?”
明若不住地摇头,不肯听。
他似乎没有勇气去看她哭泣哀求的模样,更不敢去看孩子是如何被强迫从她身体里打下来的,于是须离帝转过身,背对着太医们和明若。安公公立刻就理解了他的意思,连忙钳制着明若把她推到床上,并命四名宫女制住她的四肢,好让她不乱动。明若正是虚弱的时候,哪里还能反抗的了,她看着太医们围了上来,眼泪沾湿了面颊:“皇上——皇上不要、皇上——不要害我的孩子、不要害我的孩子!皇上——”
有人端了药碗过来,正是刚刚明若打翻的堕胎药。她充满恐惧地望着药碗,脸色苍白地像纸。“不要、不要过来,我不喝、我不喝!放开我,你们不要碰我、不要碰我——不要——皇上救我、皇上救救我、救救我——皇上救救若儿、救救若儿——”
药碗已经被强迫抵到了唇边,明若闭了嘴巴不肯说话,四周的人又碍于她是皇妃不敢轻易来掐她的牙关,就连安公公都觉得棘手,忙小跑到了须离帝面前:“皇上,娘娘叫您叫的厉害,又挣扎的太过,太医们不敢造次,还请皇上——”
话音未落,须离帝已经转到了明若面前。见是皇帝来了,太医们纷纷退下,只余钳制住明若四肢的四名宫女。
大手抚上她冰凉冰凉的脸颊,须离帝柔声劝哄着,一边劝一边在她脸上轻轻地吻,她的泪水很咸很苦,被他吻进嘴巴里,疼得他简直要跟着掉下泪来:“若儿,咱们不要这个孩子行不行?日后还会有很多的。”
她摇头,不住地摇头:“不、不——皇上、皇上您可怜可怜若儿,若儿这辈子没什么亲人了,不要把孩子也夺走好不好?若儿求您了——”
即便是在这样的时候,她也依然顾及着他的名誉,唤他“皇上”
须离帝心疼如绞,偏又明了要这孩子只是给她本就虚弱的身子更加雪上加霜,一时之间,心里百转千回,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若儿”
“求您了若儿求您了”明若哭得好厉害,她挣扎着伸手要他抱,可被制住的四肢压根儿动弹不得。“若儿以后再也不想旁的了,就好好带孩子跟着皇上,一辈子都不想旁的,皇上、皇上饶了我的孩儿可好?”
须离帝眼神闪了闪,却蓦地站了起来,明若看着他没有答应自己的医院,登时慌得芳心直跳,只觉得自己的胸腔疼得厉害,一个没忍住,一口鲜血就呕了出来,鲜红的血衬着她苍白的肌肤,显示出一种别样的诡异之美。
一百五十、她越是作他越开心(中)
没有人能知道须离帝那一刻的绝望和心痛。
他疯了一样扑上去抱住明若,看着她苍白的面孔染着鲜红的血,心疼得像是要死掉。“若儿、若儿?!”
明若已经晕死过去,听不见他在叫她了。
太医们连忙赶了上来,须离帝握着明若的手不肯松开,他颤颤地去抹她唇边鲜艳的血渍,眼神慢慢变得涣散。这是他最珍爱的宝贝,可是看看、现在她变成什么样子了?而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若儿我的若儿”他一遍又一遍地抚着她的脸颊,语气缠绵呢喃,教人听得都为之震撼。“留孩子,我要他,咱们好好把他养大,他一定长得很像你,又漂亮、又聪明,还听话若儿”说到最后,他几乎泣不成声。
安公公难掩内心震惊,他从皇上出生时便跟在他身边,从未见过须离帝有怎样剧烈的情感波动,现在、现在这个冠绝古今的帝王却流泪了!为了一个女人!
但是他也不敢发出什么声音来打扰须离帝,只得默默地站在一边,尽他身为奴才的本分。
得到太医所谓的“气急攻心,需要好好调养,无甚大碍”的答案后,须离帝把他们挥退了,他紧紧地握着明若的手,看着她即便是在昏睡中都皱着眉头的面容。苍白的唇角血渍犹在,他颤抖的伸出手去,把那血抹到指腹,然后在她的唇瓣上晕染开来。
还是小脸粉红爱笑爱害羞的若儿最美丽,这样病怏怏的明若,须离帝此生是决计不想再看到第二次了。
孩子什么的就留下来吧,倘若等到生产时真的有害她的健康,发生什么悲剧的后果,那他就杀了孩子,自己再追随她而去也就是了。
“若儿,你听得见父皇在讲话吗?”他亲吻掌心的小手,眼里似乎犹然弥漫着泪。“父皇不逼着你打孩子了,你快些醒来,好好养身子,努力把咱们的孩儿健健康康的生下来,好不好?”
明若没有回答他,她依然拧着眉头,眼睛紧闭,长长的睫毛在她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说不上的凄美哀艳。
须离帝也没有再说话,只是握着明若的手,慢慢低下了头。
这个俯瞰人间的帝王,生平第一次尝到了挫败和绝望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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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若昏迷了整整三日,这期间须离帝片刻不离她左右,衣不解带日夜不分地照料着她,给她喂药、擦身、给她念诗讲话他甚至连眼睛都没有合起来过。
所以当明若睁眼时,他的喜悦也就不言而喻了。虽然没有跳起来欢呼雀跃,但是那双向来波澜不起的紫眸却透出了浓浓的愉悦,明若睁眼望着他,不跟他讲话,而是又闭了眼。须离帝一急,刚想开口,她却又把眼睛睁开了,水意盎然地望着他:“我想吃杨梅。”
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二话不说就唤人进来,也不管现在是不是杨梅成熟的季节,就下了死命令让人去运,然后笑着凑近了明若,刚想伸手去抱她,可她却挥开了他,自己挣扎着坐了起来,小手摸上了肚子,大眼睛也没啥情绪地望向他:“我的孩子呢?”
“孩子没事,父皇不会再有打掉他的心思了,你刚醒过来,先喝点粥好不好?”不顾明若的拒绝,他伸出手将她抱到怀里,柔声劝哄着。
明若咬了咬嘴巴,还是不大相信:“真的?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刺客或者妒忌的嫔妃来刺杀下药什么的?”不是她多疑,实在是他前科太多,跟他比心机,自己就是把心给挖个千疮百孔也没有用。
须离帝郑重其事的点头:“没有了。”
“”考虑了半晌,明若才点了点头,似乎相信他了。须离帝心中一喜,正准备亲亲她,却又被脸上巴着的小手扯去了注意力:“怎么了?”
“不准你碰我。”她的表情很严肃很认真,一点儿也不像是在开玩笑:“父皇刚刚对我做的事太过分了,我还没准备原谅你。”
原来是耍小脾气了。须离帝笑眯眯地扬起眉头:“若儿打算怎样不原谅我?”
“反正从现在开始,不准父皇碰我一下。”大眼溜向腰间的手。“包括这样。”
言下之意就是不仅不能享受鱼水之欢,就连真真正正地“碰”她一下,都不可以。
须离帝可愣了,这不比杀了他还叫他难受!“若儿——”
欲申辩的话被明若马上驳回:“父皇若是想我生气,就继续说啊。”她眼波儿转着,看起来倒真是跟先前没被他气时没啥区别,但是须离帝心里可清楚,明若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绝对不掺假!他皱皱眉,有点想反抗,但是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又想到之前自己将她气得吐血时的场景,到底这一代帝王也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好,我不碰就是了。但是我一定要陪在你身边,这一点没的商量。”
明若低下头,若有似无地哼了一声:“随便你。”
于是须离帝赶忙端过旁边煨好的粥就要喂她,却被她推手拒绝:“我自己来。”
连喂饭都不要他了?!
“若儿,你能不能告诉父皇,你要气多久?”他问。
明若扁扁嘴,又鼓了鼓腮帮子,眼睛四下溜了一圈,刚想答话就立刻趴倒在床边,嘴巴一张就又吐了出来:“呕——”小手不住地推他手里的粥,要他拿开些。
须离帝看了看手里的瓷碗,拧起眉头,是生滚花蟹粥,明若以前很爱吃的一种。他立刻将碗丢到一边,取了茶水来给她漱口。明若咳嗽着,捂着胸口,眼泪都吐了出来。这三天她什么东西都没吃,只喝了数不尽的药,现在这么一吐,又能吐些什么东西出来?
见她吐得如此痛苦,连瘦弱的身子都在不住颤动,须离帝心疼的不得了。他抱住她娇小的身躯,拍着她的背,然后给她喂茶。明若却倔强地把他推开了:“父皇不准碰我。”
都这时候了,她还在意这个!须离帝急得不行,偏她就是不准他靠近,他恼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好甩袖而起,唤了宫女进来帮忙,然后站在一边,屡次想要伸手把明若抱到自己怀里,都被她的眼神给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