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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小心!”
一声女子清脆的娇喝响彻云湖之畔,一抹纤细娇小的淡黄身影,飞飞飘飘地旋舞在杨柳之间。
女子手中长剑飞舞巧妙,她细腕挑绕,霎时幻化成朵朵白花,向着眼前的蓝衣男子凌厉进发。蓝衣男子执剑横将一格,掠开剑锋,以一记斜削,去势沉稳地应对着女子的轻灵走剑。
黄衫女子蓦地一声娇叱,念道:“第一式,红霞流散!”长剑突刺,手上速度快得竟似千万道金光疾射飞散,四面八方地朝向蓝衣男子周身而去。
蓝衣男子变招极迅,他脚下踏起轻功,翻身上树,争取了片刻转圜,足尖往枝干上一蹬,借力弹出,以看似凝滞实则稳重的剑光朝黄衣女子头顶扫去。
黄衣女子轻轻一笑,抬剑回挡。
她叫道:“第二式,橙光落日,小心了!”
高举的剑趁势往下一拉,叱破了男子的飘飘蓝衣,削下几片薄衫。她快手一回,剑尖上挑,打算再下一城。蓝衣男子微一哂笑,持剑打横,阻下女子的回剑之势,腕轴偏转,尖锋立刻改向,剑身斜刺黄衣女子的腰部。
黄衣女子原想回手阻格,但男子剑势倏然遽变,她想挡剑已然不及。她急中生智,莲足一点,轻飘飘地向侧边弹起,虽然裙摆仍教剑峰刮飞了,却已安然抽身。
她并不服输,口中又嚷:“再来!看好,黄暮雁飞、绿峰凝雾、蓝云漫漫!”她一连喊出三招,舞弄长剑,猛力向前进发。
剑光漫天四散,黄衣女子的长剑飞腾若蛟,蓝衣男子则凝滞沉稳,以盘天之势持剑以对。
两人越打越快,两剑相交之际叮当铿然,一蓝一黄的身影在月光下飞旋回舞,模样甚是绚丽。剑起剑落间,引动着柳枝招摇、柳叶飞坠,虚虚晃晃地摔落一池春意。若不是这只是场剑术的演试,远远地闭目静听,可能还当作是哪位贤雅人士的琴筝铿然呢!
“哎呀!”黄衣女子一句轻呼,接着长剑叮当落地。
“曲儿,没事吧?”蓝衣男子撤下气劲,反手收剑,忙迎上前去伸手扶人。
“没。”她嘴上气嘟嘟的,和自己过不去似地跺着脚站了起来。
她足尖挑起掉落地上的剑,探手一握,迈步走向湖畔的石桌边。
殷毅跟在她身后,缓步慢行。瞧着她俏脸生愠,肯定是为了方才掉剑在生气。
“怎了?气我打掉你的剑吗?”他按着曲儿坐在石椅上,伸手为她抚顺适才因为喂招而凌乱的秀发。
曲儿闷闷说道:“是气,可不是气你,我气自己这么不中用,霞剑谱练到现在也有一年多了,可蓝云漫漫这招却是怎么也使不对手。要不方才那一剑缠去,哪会让你抓到破绽?”
不知不觉间,曲儿来到云湖已有一年多了。当时那个只会粗浅招式的小姑娘,在奋力勤学之下,剑术已然精进了许多,虽然使剑运功未至精妙,可就一个学武新手而言,曲儿的进步算是个中翘楚了。
这一年中,她不单是勤于练功,也在殷毅亲身教导下习字学文,从原本大字不识几个的小丫头,慢慢变成一位展书能阅的灵慧姑娘。她现在的衣着也不再是小子们的粗布衣裳,而是寻常姑娘家的打扮。在轻纱薄缎的衬托之下,她本就纤细的体形看来更是小巧可人。
曲儿不是孟七巧那一型绝俗纤柔的美丽女子,但她眼睫眉梢中的娇俏可爱,却是旁人难有的灵动。
这样一个不长不短的年头,曲儿一直在蜕变,变得更加灵敏聪慧,也变得更加娇美动人。
然而不变的,是她那直爽跳脱的性子。
“要是蓝云漫漫一直没能练成,那最后两招便不可能练下去,如此一来,我要到何年何月才能为阿爷报仇?”曲儿自责道。
“你是太求好心切了。”殷毅落坐在曲儿身侧的石椅,轻声道:“师父他们不都说了吗?依你进步的速度,约莫半年,这套剑法你就能演练完全。你别给自己太多压力,要是练岔了,伤筋害骨,反而不得好处。”他细声叮嘱,不希望曲儿为练剑一事而眉睫深锁。
曲儿静声颔首。
这道理她不是不懂,只是一旦念及阿爷,她便恨不得立刻上万顶峰找连洪涛拚命去,替阿爷讨还公道。
“我看今晚就练到这儿。”殷毅看望天色,月娘已升至中天。“明天再继续?”他凝目向曲儿询问。
“嗯。”她一声轻咛。
户光清波粼粼,星色晶亮璨璨,冬去春来后的微暖徐风,温柔地吹抚着湖面,激起圈图碧波水纹。
“殷大哥,你想睡了吗?”她张口问道。
“你呢?”他也问。
或许真的该把紧持的心梢梢松放一下吧!
“我想在这里坐坐。”
说罢便自石椅上拂衣起身,曲儿移步坐到湖边的软泥草地上。殷毅趋步跟进,靠着她身边坐下。
“陪你。”伸出臂膀,他温柔的环住伊人肩项。
“嗯。”曲儿偎进他的怀里,这是她熟悉的温暖,也是她再也离不开的依赖。
“启禀少主。”一名黑衣侍卫奔进厅堂,朝着主座上的连胜单膝跪下;
“说。”连胜双目紧闭,神色甚是高傲。
“少主,根据派布在扬州一带的人手传回来的消息,听说在云湖的浩天门下,唯一一位的女门徒与少主形容追捕的姑娘长得很像。而且那个姑娘也是姓曲。”话说到一半,那名侍卫停下口,抬脸看着自家少主人脸上诡谲奇异的表情。
连胜冷冷勾动唇角,勾出一道邪魅的笑容。
“消息正确?”他半-着眼,以睥睨的姿势盯着跪在地上的侍卫看。
“嗯。”侍卫沉吟一会儿,又再开口“除了知道那姑娘也是姓曲之外,那时一直与少主人作对的殷姓男子也在云湖,他与那位姑娘十分交好,两人常在一块;所以属下猜想,浩天门下唯一的女门徒八成就是少主这一年多来在找的人。”
听完下属全盘的报告后,连胜轻蔑一笑。
自曲儿狡幸脱逃万顶峰后,连胜便从未停止派人搜索她的下落。只是当时风飘飘带走曲儿的落脚之地实在隐蔽,加上过没多久曲儿就与殷毅和寰宇三杰打道回云湖,这一路变化并不在连胜的估算之中,是以这一年多来都未能探到曲儿的下落:
若不是他从未断绝寻回剑谱的念头,持续派人四处搜查,也不会在今日得回这么一个使他恨意重生的消息。
“备马!”他霍然站起,阴沉着声说道:“我要去夺回属于我的东西。”他大步离去。
“是。”侍卫拱手一揖。
少主人的身影已然不见,那侍卫心中忽起的疑问不知该向谁问去。
“这么个大事,要不要先同老爷说过呢?”老爷不在,当家做主的便是少爷。但这可是大事啊!能不报吗?
山边光辉灿烂,像是泼翻了一片金粉调染的霞色,亮眼得教人不知该如何举目探看。
曲儿今日心思怏怏,练了一整天的剑却老觉得没啥进展。
前几日,殷家庄的家仆驾马而来,告知殷夫人忽染小疾,于是殷毅便马不停蹄的赶了回去,而寰宇三杰此际也不在云湖。个把月前,他们三人一同出外访友至今还未回来。浩天门其实没收多少弟子,全数加起来也不过五人之众而已,此刻却只剩曲儿一人留在师门,教她无聊时想找个人说说话的机会也没有。
一时再没练功的心思,她索性登上云湖之畔的观月楼中,百无聊赖的看着天边的落日晚霞。
“栖霞,栖霞,我是不是真该考虑买个厉害的杀手比较快?还是干脆买七个侠士呢?”她自言自语,径自叹了口气。无论是对着山边的霞光抑或是手中的栖霞,她都有种无奈之感。
她翻动手中的剑谱,看了又看,还是叹气的阖上书页。
“若你帮不了我,那我留着你又有何用呢?”
“既然帮不了你,何不交给我呢?”
“谁?”曲儿倏然站起。适声音好熟?在哪里听过?
“一年不见,曲姑娘竟有如此大的变化,当真是令人惊讶。”这人说话语出平常却是声声嘲讽,听得曲儿好是不悦。
这声音好熟,她一定听过,是谁?是啊!
五名大汉毫不客气的闯上观月楼,一个样式的墨黑衣服,一个样子的讨厌脸色。
曲儿忽然惊醒,忿恨说道:“是你!”
没错,这让她恨之入骨的人的声音她怎么能够忘记?
“连胜,你竟有胆闯进云湖?难道你不怕我师父为她的徒弟出这口恶气?”
糟!现下云湖没有师父长辈,也没有一向依赖的殷毅在,自己是孤掌难鸣,势单力薄啊!
“你当本爷什么都不知道吗?”连胜讥讽嘲笑着;
曲儿将栖霞剑谱往怀里紧紧一拽,悄悄反手握起靠在栏边上的长剑。
“就算你拿剑也没用。以你一个姑娘家能对付得了我们五个男人吗?”连胜阴恻侧地说道。脸上的轻蔑让曲儿越看越恨。
曲儿双眸低溜溜地打了个转,忽然抿起一笑。
“你是晓得我师父不在才敢过来。但你可能不知道,她老人家除了教我剑术,还教会我另一样奇妙的功夫。”她话声方落,便连人带剑地自观月楼三楼跳窜到侧旁的树上。
“抓住她!”连胜没料到她有这一着,他粗声吆喝,恼恨的望着曲儿。
曲儿是见识过连胜与他亲自操练的随从的厉害,知道现在的自己还不是对手,绝对不能逞强硬拚,唯有脱走一途。
听闻身后追兵死缠不放,曲儿奋力往云湖边一座林子里猛钻。
霞色渐渐变得低沉,浮上一层朦胧,天色即将拉上黑幕。
“绝不能让她跑了!把她抓回来!”连胜率领四名大汉撞进林里,他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一定要将在父亲面前丢掉的面子给捡回来。
夜渐深浓,云湖上起雾了。
殷毅轻骑缓行,心中却蓦起一阵惊疑不定。说不准那是什么感觉,可几次试着平气定神,却不得其效。他掩不下拧皱眉头的意念,额间蹙成一股忧郁,只觉得好象有什么事发生了,手中的缰绳也不自觉的紧握了起来。
马儿大步疾驰,身旁树摇叶荡,全似朝着他倒向奔走,晃成一道道绿光飞逝。他心里的不安越渐凝重,现在的他只想着能快速回到云湖,回到曲儿身边。
数天前,家中仆役策马来报母亲染有小疾,已近一年没有回家的殷毅闻言自然是放心下下,连忙与仆人回庄探看娘亲。庆幸殷夫人只是天气倏转,沾惹了风寒,身子小恙,养身休息个几日便没啥要紧了。
其实,这回家仆会特意拿这事到云湖去通知殷毅是殷夫人的主意。近一年不见儿子,做为母亲的自然是会想了。而想抱孙子的念头,那可更是在她心中盘旋着,只是她知道这未来的媳妇还有大事未了,也就不好开口,于是,她才想从自家儿子身上探探两人的意思再做决定。
这几日的暂留与母亲的言语,更教殷毅的心思飞向身在云湖的曲儿身上,见娘亲身子已无大碍,殷毅当即取道返回云湖。
只是这一路上走的甚是惴惴不安,他委实猜测不出究竟是怎么回事?
勒缰一转,马儿偏斜走进一条小径。数百尺之后,林间野径豁然开朗,眼界一换,迎面的是一阵阵轻烟袅袅与浓翠飞红的湖光境界。
这里便是云湖。
“唔?那不是师父他们?”殷毅引颈远望,在进入云湖的狭道口上正围有一群人,壁垒分明的分两边站着,不知是在说些什么?
听见远远传来的说话语调甚是激动,殷毅心想,莫非就是这些外来访客教我心念不定?思及此,他忙驾马赶近。
很快地,殷毅从马背上一跃而下。
“师父、陆师伯,风师姑,弟子拜见。”他拱手而拜;
他还未抬头看清来人,游浩洋便已说道:“徒儿,万顶峰上的连先生来访,你怎不先跟人家打招呼呢?”
殷毅剑眉一竖,却仍秉持后生晚辈的礼节向连洪涛举手作礼。
连洪涛来云湖做啥?怕他多半不安好心,小心点好。他暗暗估量着。
风飘飘向殷毅举步靠近,略略附唇在他耳畔。
“这老儿说他儿子到云湖来了,去找曲儿,我怕她给人缠上了。”
连胜从万顶峰出发后,连家家仆还是自动的去请示当家主子。连洪涛一得知消息便辞了故友,转道云湖。他知道自己儿子做事手段够狠,但心思却不甚细密,他怕事情有变,于是亲自出马。
殷毅睁眼一愣,心中暗自喊糟,要是曲儿遇见的是这个连洪涛,他或许还自恃身分,不会轻易动手;可若是连胜
殷毅不敢再想下去,他还来不及出声告退便纵身而去。
“令徒”连洪涛站在两名精壮手下之中,带笑着说。
“我徒儿怎么了,与连先生有何干系?”游浩洋反唇讥嘲。
连洪涛捋须一笑。
山雨欲来,事态,一触及发。
该死!懊死!这天越来越黑,虽然日头还没全落到山下,可这林子里的树密密麻麻的,洒不进半点光,自己都搞不清方向了,哪里晓得逃得对不对方向啊!
现下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在这林子里坐以待毙吧?
曲儿隐匿在深林处一棵茂盛枝叶的树上,正自揣度如何逃出虎口。好半晌,除却几声鸟啭微响,并未闻连胜一行人的动静,曲儿打算有所行动了。
下树瞧瞧吧,不能一直往深处里钻,就算云湖里没有半个人,若跑到人多的地方或许还能教连胜收敛点。
曲儿主意一定,万分小心的跃过几个枝头,偷些还没溜走的阳光四下张望,打算找个安全的地方下树。
从间隙望去,水湮荡漾的云湖湖面轻丝金灰正自交缠,煞是美丽,可惜了她现在是在逃命,没有闲暇玩赏这一夕风光。
“哈,小丫头,我可逮到你了。把你抓下来我就可独自向少爷领赏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男声冒了出来。
曲儿俯身一看,是连胜身边其中之一的汉子。瞧他胡虬纠结的脸上满是喜色,又想到他方才说过的话,她心中已有计较。
“抓我去领赏?大叔啊,我瞧你家主子凶巴巴的,待人可坏着呢!你算算,如果揪了我去,他会给你多少好处?”曲儿笑脸问道。
对方并未搭腔。
她接着又道:“这个嘛,我也是个怕死的人,好不好跟你打个商量,大叔你开个口,姑娘我给买命钱,你就当没见到我,如何?”
那汉子顿了一晌,想到眼前这女孩儿看来聪明,事实上却是笨蛋一个!有钱他当然赚,可人嘛,他还是要抓回去交差。
他假装道:“看你不过十八、九岁,这么早就去见阎王也实在可怜啦!好,只要你懂行情,那我也就不为难你。”
曲儿说道:“行情?嗯,我不晓得买命钱的行情该是多少?怎吧!我带你去库房,你自个儿瞧瞧。”
才怪!云湖哪来什么库房?怕将所有银子集起来还满不了一口箱子呢!
汉子掩饰窃笑,万般委屈似的说道:“好吧,替你留条命就是了。”
曲儿假作上当,欢喜的笑了起来“太好了!我这就领你去。”
曲儿轻衣飘飘的落下地来,巧笑倩兮,汉子见她长剑虽然在握但末出鞘,而自己却是大刀在手,心中不以为意,是以没多防备。
曲儿领着汉子走出林子,沿着湖边行走。云湖缈荡的烟雾由浅转浓,似乎溶进水里也淡化不开,风一起便将云雾吹得四散,溢浮湖畔。
“哎呀!”曲儿忽然咕咚一声滑倒,几粒晶亮亮的珠子从她身上撤了出来。“我的珠子!”她忙将长剑侧放脚边,开始捡起珠子来。
“喂!你这丫头别耍花样,当老子没见过世面吗?”汉子粗声骂道。
曲儿心中骂了几句,可脸上却装作委屈,疾声说道:“可这珠子好贵耶!糟糕,还少好几颗咦?大叔,你脚边那颗是不是?对对,亮亮的那个”
“那个吗?”那汉子一听曲儿说珠子昂贵,态度立刻就不一样了,他半转过身,打算弯腰去捡。
曲儿喜道:“对、对,就是了,”她回手抽剑。“你下去吧!”
说完,她使出一剑“黄暮雁飞”横扫汉子两腿。那汉子虽然手中有刀,却因半弯着身而来不及档格,他身子一晃,眼看就要掉进湖里,曲儿怕他还有余力,便助他一脚之力,教他朝浓雾绵绵的胡里摔去。
“阿爷说过,人是不能贪心的,你可要好好记住啊!”曲儿拂身站起。她正要转身离去,却听见有人与她对话。
“你阿爷早就见了阎王,他说的话也不必记得太清楚。”
是连胜!还是让他找到了。
曲儿再不装笑脸,怒气说道:“讨他的命的是你,今天我便要向你拿回来!”她长剑出手,对着连胜周身要害刺去。
连胜知道她胜不过自己,便当猫抓耗子似的陪她玩。瞧他脸上狞笑,曲儿哪里不知他心中想什么?只是恨意一生,便怎么也停不下手中的进招。
一时半刻,曲儿已出手十数招,却没能伤他分毫,而连胜也像是玩腻似的说道:“凭这些三脚猫功夫,就是我身边的人你一个也打不倒。”他轻功一蹬,脱离曲儿的剑圈。
曲儿又恼又恨,可连胜说的却也是事实。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不需要她来,我就可以了。”
果然,跟在连胜身边的两名汉子这时已不知生死的躺在地上了。
“殷大哥!”曲儿欢喜叫着,跑到殷毅马边。
“又是你?”连胜双眉一沉,冷声道。他不再多言,拿刀便砍。
“小心!”殷毅轻声一喝,举剑迎上。
兵刃相击,立时叮当作响,长剑腾转犹如灵蛇、大刀劈砍使似猛虎,两人剑来刀去,斗的甚是剧烈,手中兵刃越缠越紧,各自使出看家本领。今日一战,已不如往昔,殷毅与连胜两人功力上各自都有进展,一时间也看不出谁能胜谁多些。
一旁的曲儿看得惊恐万分,比自己亲身下场还要害怕。可她又不敢随意出手,高手过招,是容不得丁点分心的,若她贸然加入,只怕
“殷大哥?!”曲儿惊声一叫。她瞧见殷毅让连胜一刀劈退了好几步,心中一时焦急,趁着两人相离数尺的间隔,她毫不考虑的猱身而上。
“曲儿?”殷毅运劲定身,稳住下盘。看到曲儿不要命的再斗连胜,他急忙俯身而上。“二对一?”连胜冷笑“倚多为胜吗?”
“哼!”曲儿回他一记“对你这种人不需要讲江湖道义。”
曲儿势走轻灵、殷毅招动沉缓,两人一快一慢的翻剑攻向连胜,一时间,连胜竟慌了手脚,不知该如何同时应对快慢剑招的变化。
曲儿呼斥一句:“手!”她剑尖斜挑,却是往他腰中刺去。可惜连胜变招极迅,这一着并未成功。
“你这骗子!”连胜怒极骂道。
曲儿弯眉一笑“不,不是我。”
“啊!”连胜吃痛,口中呼喊出声。
“是我。”殷毅接话。两人对眼一笑。
连胜脑中恨极,刀招越发越狠,呼呼生风。殷毅为恐曲儿让刀风伤着,挺在曲儿身前,接下又威又猛的钢刀。
殷毅的武功原就在连胜之上,而此时连胜又心志散乱,出招不寻思量,于是曲儿放弃与他缠斗,只找空隙下手,在他身上划了好几道口子,更是令他心神纷乱、败象顿生。
果然,不到一刻,殷毅长剑缠上他的刀锋,越卷越深,直直刺中他握刀的手,迫他弃刀。曲儿趁势横手一搭,剑身冷冷的架在他脖子上。
“怎样?利器架身的滋味如何?”曲儿百感交集“真该把你架到万顶峰上让令尊瞧你这狼狈模样。”
连胜目光一闪,冷哼说道:“你能吗?”他肩颈一动。
“哎啊!”曲儿吓了一跳,蓦地侧过脸去,却还是让鲜血溅了一身。
连胜竟将自己的颈子抹在曲儿的剑上,死了。
看着他僵直不动的身体,曲儿愣愣地发傻。
殷毅走近她身边,轻道:“无论如何,是替阿爷报了仇了。”
“嗯。”曲儿轻咛一声。
“快回狭道,连洪涛和师父们在那。”殷毅提醒道。
曲儿惊疑道:“他来了?”
殷毅轻一点头,拉着曲儿便往狭道奔去。
“殷大哥,他们打起来了!”曲儿在殷毅的怀中引颈张望。
“动手的是陆师伯。”他放眼看清,轻功踏得更是快速。
原来双方在江湖上本就各有名头,但却从未见过面,而今以对头人的身分碰上了,不论为何,都已有足够的理由让彼此出手过招,探知对方功夫路数究竟有何厉害。至于跟着连洪涛的两名侍卫已被风、游两人制伏,瘫在一边。
就在离寰宇三杰不到三尺的距离,曲儿挣脱了殷毅的怀抱,抽剑飞向连洪涛,她清声喝道:“陆师伯,让弟子来。”众人正是错愕之际,她娇声念道:“栖霞剑谱第一式红霞流散!”
此语一出,众人便知道曲儿意欲为何。
陆松坞缓身后跃,抽离战局。
曲儿手下走剑越使越快,她边打边念出栖霞剑谱中的路数,而这本就是连洪涛一心想要的剑招。虽然她一招一式是朝自己身上演练,可连洪涛不下杀手,企图将招式看个明白。
曲儿知道,她要是明示连洪涛自己将使出的是栖霞剑谱,就算情势如何危险,连洪涛也不会轻易动她,是以她心中早有决定,不怕连洪涛偷招学剑。
“第二式橙光落日,第三式黄暮雁飞,第四式绿峰凝雾!”前四式曲儿都挥剑流畅,功力虽非最佳,却使得十分精采,连洪涛偷眼学招,看得极是痛快。
曲儿略顿去势,舒了口气才又再度出手。
“第五式蓝云漫漫,第六式靛影映彩,第七式紫夕浮月!”这最后三招其实曲儿尚未练成,有的只是歪歪扭扭的招势而已,就是连没读全剑谱的连洪涛也看得出来。
可正因如此,才教连洪涛更是心痒难耐,更想得到栖霞剑谱。
曲儿忽然停下演示,踏起轻功,跃近殷毅身边。
她自怀中取出一本钉补过的书,向连洪涛抿笑说道:“我练得还不坏吧?”
她将书面伸向连洪涛,封面上的四个大字清清楚楚的映入他的眼帘。
连洪涛惊唤一声“栖霞剑谱?!原来你全拿齐了。”
“不错。”曲儿轻轻哂笑。
连洪涛发掌要夺,殷毅手快,一把抱起曲儿向后一跃。
曲儿丢剑翻书,两手各捏一边。
“很想要吗?我偏不给!”她怒道:“为了一本秘籍可以连结义兄弟都杀掉,这样害人的东西,要它何用?”
曲儿交集百感,怒意恨意俱冲上心头,她两手一扯,立刻将栖霞剑谱撕个粉碎,发黄的碎纸屑在空中四散飞舞。
连洪涛没料到她会有此一举,顿时傻眼。等反应过来时,他愤怒已极,动手便要取曲儿的性命。
他还未触碰到曲儿,陆松坞便已来挡架。“雕才的架还没打完,而且前辈欺负后辈,连先生不怕遭人笑话吗?”
连洪涛冷笑,发了狠的出招,呼喝生风。陆松坞也不是简单的对手,连洪涛出一招他便接一招,两人越斗越凶,看得人心纠急紧张。
风飘飘突然喊了一声:“师兄,攻他下盘!”久斗之后,她察觉连洪涛脚步渐渐混乱,露出破绽。
陆松坞领会,作势要打他颈项,拳路到了一半,却化拳为掌,削他肩胛,趁他身子偏摇立刻再下一记扫堂,将连洪涛撂倒在地。
连洪涛知道自己已然败阵,颜面已失,便不再做困兽之斗,徒增难堪。
“现在呢?”众人望向曲儿,等她开口。
曲儿纠眉抿唇的想了一阵,轻轻地道:“当年他怎么对阿爷,现在便怎么对他吧。”下手杀阿爷的究竟不是连洪涛,她不想拿他性命。
游浩洋会意,捡起曲儿丢在地上的剑,朝连洪涛走去。
“得罪啦。”他如行云流水般挑断了连洪涛的手脚筋脉,废了他数十年的武功。
连洪涛也甚是硬气,忍住了疼痛,半点不吭声。
殷毅这时说道:“连先生,令郎已自杀而亡,尸身就在湖岸边,烦请领回。还望您日后好自为知。”他气度甚宽,即便是面对恶人也仍是以礼相对。
连洪涛闻言脸色倏惊,却半点不能动弹。随行的两名连家侍卫见大势已去,随着殷毅去湖边取回少主人的尸身后,驮起连洪涛,领着一班伤兵,慢慢离开云湖。
曲儿若有所失亦若有所得,心神霎时恍惚纷乱,一时撑不住,咚地一声摔坐在地。
殷毅温柔的蹲曲着身子,自背后伸手怀住她。
“全结束了,结束了,阿爷可以安息了。”
曲儿呆了半晌,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嗯。阿爷,可以安息了。”曲儿抑不住泪水恣意的滑过脸颊,虽是落泪,却是呛着笑意。
殷毅紧拥着她,不再管一旁的三位长辈如何窃笑了。
娘亲说对了,是该办一场婚礼了。
直到今天,他总算对阿爷有一个完整的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