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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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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底,竹园夏斋的大厅堂内坐满了人。

    双颊红润的东方磊与小肮隆起的梦巧相依偎坐在罗汉榻上,两旁的太师椅上分别坐着欧阳彻、大夫人、东方啸天和东方蓉。

    “情况如何?”大夫人问。

    “胜堂叔已经和七家商行勾结上了,两家是以利诱之,另五家则是以陷阱害之。”东方啸天顿了顿。“恐怕他不会就此满足,我已托江湖中的朋友接替我继续盯紧他,有任何消息都会以快马传递给我。”

    大夫人嗤笑。“还真难为他忍到现在才下手。”

    “有野心的人都宁愿期待我早日死去,好来光明正大的接手。”东方磊接道。

    “现在既然接手无望,当然要自己想办法能捞多少是多少了。”

    “那羽堂哥为什么被留下来?”东方蓉不解地问。

    东方磊摇头。“我看羽堂哥对东方家并没有什么野心,他的意向不在此。”

    东方蓉脱口问:“那他的意向是什么?”

    东方磊瞟了梦巧一眼没说话,梦巧怒哼,东方蓉恍然轻啊一声。

    大夫人皱眉。“你们兄妹俩到底在打什么哑谜,这样不声不响的谁知道你们是什么意思?”

    冷眼旁观的欧阳彻微微一笑。“想必是大夫人那位堂侄对咱们巧巧有不轨的心思吧。”

    大夫人讶然。“羽儿?不会吧?他为人一向知书达礼,不会做这等违背伦理的奢望吧?”

    “大娘,是真的!羽堂哥甚至希望”东方蓉瞄一眼东方磊,她的声音骤然转小。“希望二哥早日归天,好让二嫂再嫁给他。”

    大夫人不敢置信地瞪着东方蓉,倏而又转向梦巧,因为梦巧开始矶哩呱啦的咒骂起来,字字难听,句句苛刻,就连饱读诗书的东方磊也讶异不已,他都不知道骂人也有这么丰富的词幂。

    每个人都不可思议地呆望着梦巧,她愈骂愈顺口、愈骂愈流利,连换气都不用,而且毫无停止的迹象。东方磊还发现,她没有一个词是重复的。

    只有欧阳彻连连皱眉,最后终于忍不住低喝一声。

    “巧巧,够了!”

    遽而住口,梦巧小嘴一噘,哼一声撇过头去。

    大夫人忍住笑。“别怪她,别怪她,其实我也想骂,唉!好久以前就想骂喽,可是碍于身分,我什么都不能说,现在有梦巧帮我骂一骂,呵呵,老实说,我心里真是舒坦多了!”

    梦巧的小下巴朝欧阳彻得意地扬一扬,快乐的朝东方磊怀里钻去,东方磊微笑着搂住她。

    欧阳彻也只能摇头叹息,然而心中却也欣慰无比,婆婆疼惜她,夫婿深爱她,只要能平安产下胎儿,宝贝孙女儿的一生将是幸福无限的。

    大夫人也满意地瞧着小夫妻俩恩爱的模样,她慈详地笑笑,继而朝东方啸天望去。

    “我说,啸天哪,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想着娶媳妇儿了吧?”

    东方啸天愣了愣。“大娘,怎么说到我身上来了?”

    “什么话?”大夫人蹙眉。“豪儿、磊儿都娶了,蓉蓉也快嫁了,就你还孤家寡人一个让人操心,你多大岁数了,快三十了吧?这可不行,改明儿个得”

    “别,大娘,”东方啸天忙道。“威堂哥快四十了,您应该先为他操心才是吧?”

    大夫人还没开口,梦巧便先说:“那人是个阴险狡诈之徒,替他操心是多余的。”

    东方磊诧异地俯首看着怀中的妻子。“娘子?”

    梦巧坐正身躯。“记得冬至夜我说有人身上藏有毒物吗?”

    “不是二嫂故意危言耸听的吗?”东方蓉诧问。

    梦巧摇头。“就在东方威身上。”

    众人愕然,她转朝欧阳彻。“外公,无情散不是四川唐门禁用的独门毒药吗?”

    欧阳彻皱眉。“你确定是无情散?”

    梦巧点头。“确定。”

    “嗯”他沉吟。“听说无情散在两年前从唐门密室被偷了。”

    梦巧惊讶得张大了双眼。“从唐门密室被偷?哇!身手不是普通的厉害哦!”欧阳彻抬眼。“东方威的身手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东方家不是武学世家,会武功都是各自在外学的,而东方啸天注重的是外门功夫,是测不出像东方威这种内外兼修高手的深浅。

    梦巧犹豫了下。“东方胜和东方羽的武学都在我之下,但东方威应该和我在伯仲之间。”

    欧阳彻蹙眉。“那就真有可能是他偷的了。”

    东方磊忍不住好奇。“娘子,无情散是什么?”

    梦巧斜睨他一眼。“一种慢性毒药,食用后骨骼合逐渐无力乃至瘫痪,然后肌肉开始渍烂,直至整个人腐成一滩水,视下毒量而定,溃烂而死的过程可由一个月或长至一年,那种痛苦非常人能忍受,所以被称之为无情散。”

    众人听得张口结舌、惊骇不已。

    梦巧还似不满意。“最可怕的是,这毒明明很容易解,但是中毒者往往以为是瘫痪病症,一般大夫更是查它不出来,往往因此而延误了解毒时机。等到肌肉开始溃烂之后才会知道自己中了无情散,那时已是无法可解了,只好眼睁睁看着自己变成一摊水。”

    吞咽口水的声音清晰响亮,东方蓉颤巍巍地开了口。

    “那那我们不是好好危险?”

    “我本身不怕任何毒,而磊哥也不必担心,因为他日日服用的天王补心丹里就有解无情毒的成分,至于其他人”梦巧朝欧阳彻望去。

    欧阳彻颔首。“我会拿解毒丹给你们,只要感到不对立时服下,一个对时后便可解。”

    松气声同时响起,梦巧好笑地看着大伙儿。

    “可是他既然已经被我发现他藏有无情散,相信他不会那么傻去用它,可能”梦巧撇撇嘴。“可能会改用别种毒也说不准。”

    霎时,抽气声此起彼落,欧阳彻瞪梦巧一眼。

    她耸耸肩。“我说的是实话啊!”“娘,”东方磊这时开了口。“有外公在此,还怕什么毒呢?”

    大夫人双目一亮。“啊!对啊,有医圣在此,我们近担什么心呢?只是,害我差点吓死了!”

    东方蓉也抚着胸口。“二嫂就喜欢整人了!”

    “哪有?”梦巧无辜地眨着大眼睛。“是你们自己没想到的嘛!不过外公,您看过东方威那个人,城府极深、高深莫测,恐怕需得劳动您这只老狐狸才应付得了他了。”

    “什么老狐狸!”欧阳彻笑骂。“哪有晚辈这么说长辈的。”

    “不是吗?”梦巧一派无知模样。“那人家为什么叫您冷面玉狐啊?”

    “冷面玉狐!”东方啸天陡然一声大叫,惊得众人齐齐一跳。“您就是当年武林七大高手之一的冷面玉狐?”

    “干什么啊,叫这么大声?差点吓死人了!”梦巧抱怨道,边还轻抚着实被吓到的来方磊胸口“别怕,磊哥,不过是啸天堂哥在发神经而已,不必去管他。”

    恍若未闻,东方啸天兀自喃喃道:“当年武林七大高手联手对付毒尊、鬼尊、邪尊,合力除去几乎毁去整个武林的三大魔王,这件武林中近百年来最大盛事至今仍为人所津津乐道,赞叹不已。没想到没想到我今日居然能亲眼得见当年的七大高手之一,这真是真是”

    欧阳彻淡淡微笑。“这已是多年前的往事了。”

    东方啸天仍直直瞪着他。“据说当年能诱齐诡诈狡猾的三尊并围堵住他们的计谋,完全是出自前辈的策画”

    “那是多亏众人齐心合力才有的成果。”

    倏而再向大夫人,东方啸天轻唤一声“大娘,您可放心了,只要有前辈在此,绝对没同可动得了东方世家?”

    “那当然,东方威再狡诈也没有我外公这只老狐狸奸猾。”梦巧得意洋洋的说。

    众人不由齐声失笑,欧阳彻啼笑皆非地骂道:“你这丫头,真是没大没小!你道究竟算捧人还是贬人哪?”

    咧嘴一笑“都有!”她调皮地皱皱鼻子。

    众人又是一阵哄然大笑,欧阳彻依然只能摇头,他再怎么狡猾也奈何不了这个宝贝孙女儿。

    笑声稍歇,梦巧才催促道:“好啦,外公,快点帮我们想想嘛,这些野心份子到底该怎么对付才好?”

    又瞪了她一眼,欧阳彻才施施然道:“其实东方胜很容易解决,只要找个特别名目将他调回开封来常驻,而查收帐、各地巡规则委由啸天负责,但是以啸天的耿直个性怕又不能揪出有问题的人,所以最好搭配一个较细心精明的人,譬如东方羽。”经过梦巧的叙述,他对东方世家的成员多所了解。

    “外公精明。”东方磊立时脱口赞道。“有羽堂哥接任,堂叔便不会怀疑我们对他有所猜忌,而且他会认为羽堂哥必会替他遮掩他所做下的丑事。同时,啸天堂哥可趁在各处巡规的机会,给各个负责人一点言语上的惊示,让那些心有不轨的人知所警惕。再有,啸天堂哥可暗示羽堂哥,我们知道堂叔所为,但不打算予以计较,相信羽堂哥会明白该怎么做才对。”

    经过东方磊一番详细解释,众人了悟地点头,欧阳彻却是以一种赞赏的眼光望着他直点头。

    “巧巧告诉我,你极聪明却太过善良,凡事不愿起始就将人估测得太恶劣,又不擅人际,不懂狡诈奸猾的技巧,所以无法应付人世丑恶的一面。依我看,你都懂,凡事也都看得很清楚,一切的估计更是精准明确,该怎么应付你都成竹在胸。

    可就如巧巧所说,你太过善良而不愿下毒手,甚至于根本不顾意去相信他们会这么狠,宁愿等到对方当面拿刀表明要除去你时,你才肯回手。”

    欧阳彻摇摇头。“可你要知道,到这种地步时,通常已没有你还手的机会了。”

    东方磊惭惶地垂下头。

    “磊儿,”欧阳彻正色道“你要明白,如果你不先保护好自己,将来受你连累的还有你的娘亲、妻子和儿女。你以为人家会放过她们吗?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谁都明白这个道理,你狠不下心,他们可没有你这么善良,你要她们陪着你白白抵牲吗?”

    梦巧心疼地看着满头冷汗的东方磊惶然无措的神情,不禁开口:“外公,磊哥他”

    “你闭嘴!”

    梦巧一惊收口,外公的脸色明明白白写着不准人插口,严峻冷森的声调更是清清楚楚的表明这时候所有的撒娇、开玩笑、耍赖统统无用,任何人都只有乖乖听命的份。

    而其他人也是一语不发,东方啸天与东方蓉是被欧阳彻的严肃神情所震摄,大夫人虽然不舍,却也明白欧阳彻是为了东方磊好才会如此严责。

    “磊儿,你自己要考虑清楚,”欧阳彻继续严正训示“要像个男子汉保护你的妻小,或是让她们陪你死得不明不白,你只能选择其一。巧巧可以照料你的身子,她也有力量帮你应付强硬的冲突,但是能洞烛先机的只有你,你必须告诉她,然后由她来替你处理,你承受不了那种压力,她可以。你明白了吗?巧巧必定会站在前头,但是你必须在背后告诉她该怎么做,否则头一个遭殃的就是她!你懂吗?”

    双手冰冷,身躯更是微微颤抖,东方磊倏然仰起苍白惶恐的脸庞。

    “我懂了,外公,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他的声音也是颤顶的,可更有若坚定的决心。

    欧防彻注目良久才缓和下严峻的脸色。“好,那么告诉我,东方威会如何?”

    “等等,外公。”梦巧端起茶杯揍到东方磊唇边。”来,磊哥先喝口茶镇定一下。”

    东方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谢谢。”他抖着手端起茶来慢慢喝完,然后长长呼出一口气,看起来似乎真是镇定多了,他略一思索。

    “很多人都看得出我娘原先属意的继承人是羽堂哥,威堂哥应该也看得出来,若是他有意入主东方家,他就势必要找一个合伙人,这个合伙人必须有光明正大坐上掌权人大位的资格而又易于掌握,这个同样有野心的合伙人选应该是二娘。”

    他轻喘几下。“大哥有资格,三弟也有资格,但是包括二娘在内,他们三人都仅拥有普通的智力,非常易于掌握。同时又因为他们想法单纯所以也会觉得没必要和人联手,因此威堂哥应该是找二娘谈过却被拒绝了。直到现在,威堂哥一定会趁机再去和二娘商谈,而这次二娘绝对会同意,因为除了暗施手段外,大哥和三弟已无机会继承大位了。”

    欧阳彻点点头。“好,假设他们已联手,他们会用什么手段来夺权呢?”

    沉默了下,东方磊才轻叹道:“除去娘、除去我、除去怀有身孕的巧巧。”

    “为什么?”东方蓉惊骸地低喊。“他们有必要那么狼吗?”

    “除去我,因为我才是继承人,除去巧巧,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除去娘,爹的但书就不再有用。”东方磊黯然道。“也只有这样,大哥才能以爹的儿子的名义光明正大的坐上大位,若有其他阻碍,相信威堂哥也能够轻松将之除去才对。”

    “你认为他们会用什么方法除去你们?”欧阳彻又问。

    这次沉吟了许久,东方磊才又开口。“还是用毒。”

    “哦?”欧阳彻挑挑眉。“为什么?”

    “要除去我们只有两种方法,一种是杀死,一种是毒死。”东方磊皱眉道。

    “若是杀死我们,头一个被怀疑的就是二娘和大哥、三弟。所以只能毒死我们。用一种会让人误以为是病死的毒,或许还会牵连一些人陪我们一起死,以便让人认为是瘟疫的,我想这个外公应该比我清楚才是。”

    “是吗?”欧阳彻半垂下眼敛。“这样可有两个漏洞哦。“”我知道,外公和巧巧。“东方磊说道。“所以他们必会设法将外公调开,而当他仍将外公调开时也就是他们要动手的征兆。至于巧巧,她肯是他们头一个下手的对象,她不会被毒死,而是被一种不会让人知道她是被杀死的手段害死,例如一根细长针从脑后刺入。

    “每个人都知道巧巧百毒不侵,人们自然不会怀疑到毒上头,这对接着向我们下毒很有利。人们首先会认为巧巧暴毙,接着是瘟疫而死的我们,于是会联想到巧巧应该也是瘟疫而死,没有人会受到使疑。只是”

    东方磊看着欧阳彻。“当他们调开外公时,也会同时下手除去您,因为不能让您回来查知我们真正的死因。他们会认为杀死一个身手不错的大夫应该不能算是很困难的事,只要请多几个高手围杀就行了。我想,应该没有多少人知道您是当年名震江湖的七大高手之一吧?”

    欧阳彻点头。“他们何时会动手?”

    “嗯””威堂哥应该知道巧巧的身手不错,您的身手肯定比巧巧好又是意外出现的人物,所以他势必得多找几个人手来帮忙,他的为人谨慎小心,一定会等到找齐人手之后才动手。“东方磊顿了顿。”我想,他可能会在巧巧生产前两个月动手,那时候巧巧行功不便,抵抗不易便于下手,又不会因为太接近生产日期而调不开外公。““那就是六月,也就是一个月后了。”欧阳彻满意的微笑。“很好,最后一个问题,你认为该怎么对付他们?”

    毫不犹豫,东方磊迅速给予答案。

    “将计就计。”

    为了避免让东方蓉夹在中间两难,五月端午过后不久,满心不情愿的东方蓉被扔上花轿嫁到邓家了。

    同时,为了孙女儿、孙女婿的安全,欧阳彻首次向一些欠他活命恩的人开口要求帮手。不到半个月,不但人全到齐了,所有的布署也都安排妥适,鱼饵已挂上,就等鱼儿上的了。

    东方威整日不见人影,东方羽却仍是终日坐在梅亭喝闷酒。

    他死心了,但不甘心,为什么是二堂弟?为什么是二堂弟不但能得到梦巧的人又能得到她的心?二堂弟到底有哪一点好?

    他是东方世家继承人,那又如何?梦巧不是庸俗之人,钱财身外之物她应该看不在眼里。

    他是长得十分俊俏斯文,那又如何?也不过是软弱的白面书生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风一吹就能将他送至一里远,好看又有何用?

    他是有人所难及的智无,那又如何?孱弱的身子能成什么大事,脑袋还未来得及转动,倒先被沉重的压力给压瘫了。

    真不甘心,她到底中意他哪一点?

    或者,该问的是,自己有哪一点比不上他?

    气闷地仰首灌下一杯酒,同时远远瞄到东方磊夫妻从大屋方向走来,东方羽闭了闭眼,拿起酒壶又倒出一杯酒灌下。

    东方磊也看到东方羽了,他俯首朝梦巧说了几句,大腹便便的梦巧朝梅亭瞄了一眼然后摇摇头,东方磊又说了几句,梦巧犹豫一下才点头并回了一句。接者两人便分开,一个往梅亭走来,另一个仍往竹园行去。

    东方磊在东方羽身边坐下。“羽堂哥,喝闷酒对身体不好,别喝太多了。”

    东方羽看了他半天,突然说:“有人陪就不叫喝闷酒了。来,陪我喝两杯!”

    东方磊微微蹙眉。”对不起,羽堂哥,你知道我不能喝酒的。”

    “是啊,你是不能喝。”微带醉意的东方羽嗤笑一声。“请问,既然不能喝酒,你又凭什么来叫人不要喝,嗯?”他又干掉一杯酒,用手抹去嘴边酒液同时嘟嚷道:“妈的,不能喝酒算什么男人嘛!”

    东方羽继续一杯杯地往肚子里灌,东方磊默默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突然伸手抢去东方羽的酒杯。

    “羽堂哥,我陪你”“二少爷!”

    两人同时往竹园方向看去,小如正捧着茶盘朝梅亭快步走过来,而她的双眼正紧紧盯住东方磊手上的酒杯,东方磊下意诚地赶紧放下酒杯。

    来到石桌前的小如放下茶盘“这是二少奶奶吩咐奴婢送过来的,”她把两个茶杯分放在两人前面“二少奶奶说闲聊的时候喝茶最好了,所以请羽少爷莫要再喝酒了。“然后端起茶壶为他们斟茶。“既要谈天,喝茶生津解渴不更好?”

    “二少奶奶还特别吩咐我,叫我一定要告诉二少爷,”小如放下茶壶,往后退开一步看着东玄磊。“如果二少爷胆敢沾上那么一滴滴酒,她立刻和老爷子一起离开再也不回来!”

    东方磊倒抽一口气。

    “好了,奴婢的话传到了,奴婢告退。”

    直到小如的身影看不见了,两人依然各自瞪着面前的茶。

    良久,东方磊突然开口。“如果你是我,你会按着自己的心思饮酒,还是顺着娘子的吩咐喝茶?”

    东方羽没回答,只伸手拿起酒杯饮下,然后再斟满放到东方磊面前,东方磊笑笑端起茶来吸了口,东方羽嗤笑一声拿回酒杯再次喝下。

    东方磊不在意地继续喝茶边开口问道:“羽堂哥知道巧巧本不是我的未婚妻吧?”

    东方羽奇怪的看他一眼。“知道又如何?”

    东方磊又笑了。“那你知道巧巧是被骗才嫁过来的吗?”

    “被骗?”东方羽脱口惊呼。“是啊。”

    东方磊噙着微笑开始诉说梦巧嫁过来的原因及经过,详详细细、毫不隐瞒,直说到冬至夜他出现在团园桌上为止。这期间东方羽忘了喝酒,始终一声不吭专注地聆听。

    “真巧不是吗?就在东方家上龙家过大礼后不久,梦巧便回家去了,所以是她坐上了花轿。”东方磊沉吟。“你想,这算不算缘分呢?”

    东方羽无语。

    “巧巧还说若不是我病重,若不是我处境堪怜,她早在半路上就跑了。但是她认为她有责任治疗我的病,因为她是医者,同时我又需要保护,所以她才愿意嫁过来。”东方磊看着他。“你想,这是不是另一种缘分呢?”

    东方羽依然无声。

    “其实我曾经怀疑过,巧巧对我的感情是否由同情而来的呢?我忍不住拿心里话去问她,当然她是坚决否认,但是我依然不能释怀,直到有一天她被我问得烦了,她便反问我一个问题,让我若是回答得出便由着我继续烦她,若是回答不出就不准再去问她那些无聊的问题。”东方磊愉快地笑了。“而我,却是到现在都一直想不到如何回答她。”

    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东方羽脱口间:“什么问题?”

    东方磊瞅着他。“她问我,我又如何证明我不是因为她救了我的命而且又保护了我才受她的?也就是说我的感情也可能是由感恩而来的。”

    “那你”“当然不是,”东方磊立即否认。“我当然感激她,但是感恩的心理和情爱我怎么可能会分不清,问题是”他叹息。“还真是无法解释哪!”

    东方羽再度无语。

    “巧巧也常跟我说我们俩是天生的一对,地上的一双,世间上,再也找不到比我们更搭配的夫妻了。”

    东方羽询问的目光投向东方磊。

    东方磊微微一晒。”你瞧,巧巧的个性强悍急躁,而我却是生性随和温顺。所以都能尽且顺着她的要求去做。我不向觉得委屈,因为那就是我的性子。“他喝了口茶。”她有正义感,所以她喜欢保护弱者,她天生的母性也强,所以她也喜欢照顾人,而我,正是一个既需保护又需照顾的人。”

    “有时候,我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太像个男人。”他摇头叹息。“但是,对我无事可做而学得的琴艺,她却能崇拜得五体投地。我削瘦孱弱的身躯,她却视为斯文飘逸,她甚至佩服我的耐性。我想这只能解释为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东方羽欲言又止地动了动唇。

    “你想,如果适才我选择了喝酒,她会如何反应?”东方磊望着手中的茶杯问道。

    “她不是说了吗?她会跟老太爷离开。”东方羽回道。“我想他应该不会打诳语才是。”

    “啊,不,她不是打诳语,她是在吓我,你知道,就像吓小孩子一样。”东方磊笑道。“她绝对不会离开,因为她知道她一离开,我就死定了。她会很生气,会骂我,会和我吵,但基本上,我是根本不会去违逆她的意思的。”

    他看一眼东方羽,再望回手中的茶杯。

    “但是如果她嫁的是堂哥你,恐怕她是真的会离开,而我相信堂哥定会去追她回来。然后不久她又会离开,堂哥再去追她你想,在第几次上头,她会决定不再随你回来,或是你不再愿意去追她了呢?”

    东方羽张了张嘴,然后阖上,接着便低头陷人沉思之中。东方磊便也静静喝茶,由着他去思考。

    好久、好久,东方羽终于抬起头,他缓缓露出微笑。

    “弟妹说的对,你们真是天生的一对。”他端起茶。“来,我敬你,祝你们白头偕老。”

    东方磊也端起茶。“谢谢堂哥。”

    两人仰杯而干,相视而笑。

    六月初,梦巧说是因大腹便便,怕挺扰了东方磊的安眠,故而暂居夏斋,等产后满月再搬回。

    东方磊虽不愿却又不能不顺从,因为这是陷阱中的一部分,只得眼睁睁的看着梦巧挥挥手头也不回的离去,心中这时可真的怨恨起那个害他夫妻得分房睡的大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