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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下班之前,萧逸骐接到孟少玮的电话,说已经找到骆小丹了。他松了口气。“好极了。请你叫她快点回家,或直接把她送到医院里去也可以。”
“你这是甚么话啊?”孟少玮傻了。
“她不是叁岁孩子,当然可以自己回家。何必多花一个人的时间接送她?”
“你不是她的监护人吗?监护人是作假的啊!”“孟小姐,请你实际点好吗?我如果去接她再送她回家,要花上一个半小时的时间,遇上塞车可能会变成两个半小时,而我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因此我建议让她自己回家”
“这不是她能不能自己回家的问题!”孟少玮打断他:“这是你对她的关心程度究竟有多少?萧先生,你根本不够资格当她的监护人。”
“好吧,如果她实在不肯回家的话,那我也只好过去接她了。”
“只好?”孟少玮怒道:“照我说你绝对要过来一趟,和丹丹把话说清楚。否则我不会把她送回家或医院或任何鬼地方,我会带她去你公司找你,而且在上班时间,到时候不要说我在你同事面前没给你留面子。我怀疑丹丹的姊姊怎么会请你作她的监护人”
她一骂就是十分钟,萧逸骐甚至可以听见她牙齿摩擦的声音。
于是下班之后,萧逸骐只好带着一身的疲惫,再次来到美少女酒吧。不幸一进门便迎上端着盘子在帮忙的白晴晴两道怒火燃烧的视线飞来。
他闪身避过,在人群中找到正忙里忙外的孟少玮,问:“丹丹人呢?”
“逃了整夜可让丹丹困呆了。”孟少玮说:“现在她和在我们家里休息,等会儿就过来。”
“是你妹妹找到她的?”
“是啊。下午总算不辱使命,把丹丹丫头给押回来了。”
他僵住眼。“你是说,你妹妹从昨夜出去找,直到今天下午才回来?”
“对,如果我们要找人,她在找到人以前绝对不会回家的。”
萧逸骐惊诧到忘记言语。那脸上带疤的太妹只不过说“懂了”两个字即离去,听来让他毫无信心,原来这两字竟已代表了她不找到人不回来的誓言吗?
他怔了片刻方回神道:“谢谢你们。”
“不用谢,因为你得义务帮忙。不在,我要掌厨,晴晴一个人忙不过来。不过你可以选择要洗碗还是端盘子。”孟少玮的语气直接到没有他反驳的空间,彷佛不照作便是死路一条。
萧逸骐闭了闭眼,觉得自己走上贼船,被海盗婆子当成奴隶了。为了避开在外场帮忙的白晴晴那没头没脑的敌意,他遂卷起衬衫袖子,在厨房里帮孟少玮洗杯洗碗。
“你的动作很快呀,不错。看你外表我还以为你是大少爷呢。”
“你这是讽刺还是称赞?”他看着她问。
“我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那么,事实是,十几岁时我曾在餐厅打工,并非你所谓的大少爷。”萧逸骐犹豫了几秒后,问:“昨天那个女孩子没事了吧?”
“你是指阿芳?她跟爸妈回家了,我相信她没事了。”孟少玮说。
“太好了。”
萧逸骐吁了口气,脸上漾起安慰的表情波动,开展了一朵温暖的笑容,洗碗的工作突然变得格外轻松起来。
洗好碗走出厨房时,他看见孟美缨和孟少玮在吧台处,围着一位十五六岁,学生模样的小女孩说话,叁人表情都显得凝重。
“我依然希望你能和爸妈好好沟通商量再说。”孟美缨劝女孩道。
“我妈会把我杀了。”女孩双目红肿,抽着鼻子说:“她啊,反正有风吹草动就先打我一顿再说,要是知道我有了,准把我腿给活活打断。”
这话让孟少玮的眉眼之间结了霜,声音却着了火:“但她毕竟是你妈啊,你在这种时候只想到怕被骂,真孩子气!”
“她本来就是个孩子啊。你这么凶对她说话作什么?”孟美缨说。
“为什么不说?她就是缺人说才会变成这样!”
“你说的也许没错,但,她现在需要的是支持,不是非难啊。”
“可是,缨,她才十六岁,你自己也说她只是个孩子,难道还要她去当另一个小孩的母亲?”孟少玮表示坚决的反对。
“如果她能得到家人的支持,这未必不是一个选择。”
“即便如此,你当然清楚她接下来得承受多大的担子。”孟少玮哑声道“她的一生将不再是她的一生!”
孟美缨嘴唇抖了两下,抖掉几分红润。
“是的。我当然清楚。只要拿掉,以后什么辛苦都不用吃了。”
“缨,你知道我无意隐射什么。”
孟少玮感觉内疚像只小虫咬着她的心口,但她认定自己没有说错。她的坚持和孟美缨的难过在空气中对立着,僵持着,最后是她的内疚和姊姊的忍抑获胜,空气终于软下来。
孟美缨垂下眼,细微的叹了声:“到此为止吧,我们谁都别说了。”
与今天的这场小争执类似的情景,这几年中重复过好几次,可以说,每当有未婚怀孕的女孩来到酒吧向她们哭诉求助时,这番争执便可能原版重演一次;也可以说,它其实是五年多前,孟美缨与妹妹之间那场激烈争执之延续。
孟美缨忆起当年,孟少玮听说她怀孕时,第一个反应是拳头击上墙壁。
好响的一声,孟美缨的心脏跟着一跳。
“到底是谁?你不说,我会去你学校问遍你每一个朋友!璎,这不是闹着玩的,你必须说出来那人是谁!我要杀了他!”
“他不是我学校里的人,你问不到的,不用浪费时间了。”孟美缨早料到妹妹会有此反应,因此她始终咬紧牙关,不肯透露那人的名字。
“可是我从来没听说你交了男朋友啊,怎么会”孟少玮脸色发白,与她对望了好一会儿,才问:“璎,你被人强暴了?”
“不是,是我心甘情愿的,而且我要生下来。”
“你们要结婚?”她松了口气。
“不,我我决定要自己养大孩子。”
“你在说什么鬼话!别说妈不会同意,我第一个就不赞成!”
“我已经决定了。”
孟少玮冲上前摇晃她的肩膀。“你疯了吗?你以为未婚生子很轻松吗?要养大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是用嘴说说这么简单就可以养大吗?这不像我们在养小狈小猫玩啊!就算是猫狗,一养也是十几年的担子,何况是个人——缨,你要想清楚,这是几十年,是一辈子的事啊,你不能如此不顾现实!”
“如杰有父亲,对吗?”孟美璎突然问道,等妹妹点头,又问:“你告诉我,如杰和他那酗酒的父亲在一起幸福?还是和我们在一起幸福?”
“我相信答案是我们。”孟少玮艰难地说。
“所以说,有没有父亲并不是孩子幸福与否的绝对因素,对吗?”孟美璎趁妹妹还来不及反应时,飞快又问:“你再想,我们也没有父母,不是也长到这么大了吗?为什么呢?”
“因为我们有爸妈啊!”“所以我们过得很快乐,不是吗?因为我们有充沛的爱呀——而这个孩子将会有我、有你、有我们全家人疼爱他,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能生下他?”她用双手抱着自己小肮。“我绝不会杀死他,他不只是我生命的一部份,他也是个独立的生命!”
孟少玮用力摇头。
“不行,我不能让你这么做。你才十八岁啊!你在毁你自己的一生幸福!”
“玮,不要逼我。我需要得到你的支持,我才敢去跟妈说啊!”“我绝不会同意的!”
“如果怀孕的是你,你会想杀死肚子里的小生命吗?”
“我可恶!首先我就不会像你这么蠢,再来,如果哪个男人让我怀了孩子却不肯娶我,我会第一个杀了他!”
“他并不知道我怀孕了。”她静静说。
“什么?这”孟少玮急得跳脚:“唉呀,除非你们结婚,否则我还是不同意你生下这孩子!听我说,缨,我们找个好医生”
“不要!”泪水在她眼眶中打转,孟美缨挺直背脊,为自己的孩子奋战:
“从我知道我肚子里有孩子那一刻起,我就在爱他了。你还不明白吗?玮,他是我的孩子,和那男人没有关连。我决定生这孩子不是为了他,我也不会因为他不和我结婚而拿掉这孩子。”她咬咬唇“这是我一个人的孩子。”
“妈的,你还圣母玛莉亚勒,一个人就造得出孩子啊?你太不理智了,我要去告诉妈,让她跟你说去!”
“不要,玮。妈现在身体还很虚弱,你不要让她受惊吓吧。”
“那你就要去告诉那个男人,要他负起责任跟你结婚!”
“不,我不会再见他。这辈子我不想再见到他。”
“那你要我怎么作嘛?你一定要我同意你生下那混蛋的孩子,同意让你亲手葬送自己的青春吗?”孟少玮用力搓揉自己头发。“可恶,我快疯了!”
“对不起,玮。”孟美璎忍着泪水。
孟少玮搂住她,眼泪先她一步而滚落,一下子就把她的领子给浸湿了。“老天,璎,我该怎么帮你才好?”——
2当时的结局是孟少玮屈服在姊姊的固执之下,但直到如今,任何一个为未婚怀孕而苦恼的女孩,在孟少玮眼中都成了当年的孟美缨,于是,意见由相左到争吵的情景,便一再于姊妹之间重播。
“让远点!”孟少玮一转身朝厨房走,和从厨房里出来的萧逸骐狭路相逢。她不让也不闪,毫无犹豫就伸手推他。萧逸骐往旁退开两步,正好看见孟少玮冷凝的眼睛里有点点水光闪动。她进厨房之前,回头瞪他,低声道:“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
“难道我在这家店里,就只有挨骂的份吗?”萧逸骐自言自语。
这句话好像预言一样,一两小时后,当孟月拖拖拉拉的把骆小丹给押来时,萧逸骐果真又挨骂了。骆小丹一见到他就哇哇乱叫:
“我不要跟你回去!我最讨厌你了!你害了我姐还不够,还想来害我?”
“呜哇!你连良家妇女也要下手!你果然是yin虫!”白晴晴跟着帮腔。
“一想到我以前还叫你姊夫,就想吐!”骆小丹气得跳脚。
“臭男人!**!”白晴晴嫌恶的骂。
萧逸骐的眉头纠结很紧。任谁被两个十七岁的黄毛丫头指着鼻子连珠炮似地骂yin虫骂**,会不头痛才奇怪。他心中有数骆小丹对他反感,但实在不懂白晴晴旺盛的敌意从何而来?
“我答应过你姐要照顾你,不管你有多讨厌我,我都不会放你不管。”
“我有权力过自己喜欢的生活,不要你管!”
“你该清楚自己的情况,不开刀活不了多久,而开了刀就会好啊。”
“谁知道我会不会死在手术台上?你能保证医生不会出错吗?”她流下眼泪。
萧逸骐不想再和她讲理,伸手拉她:“你不要孩子气了!苞我回医院去。”
“不要!我死在路上没人收也不要你管!”
骆小丹的声音在颤抖,脸上的恐惧和她勇敢的言词无法相符。
从知道自己病的那刻起便积压在胸口的悲痛,和不知该何去何从的恐慌,加上被逼着回去面对生或死这对十七岁的她来说委实过重的分岔点,这种种像化学元素混在一起而引爆了,爆开了一年来她伪装用以逃避的愉悦表象,爆开了一把把的眼泪。
她不要死,她怕死,难道没有人懂吗?为什么大家要强迫她躺到一张她可能永远无法靠自己走下来的白色床铺上呢?
孟美缨劝萧逸骐:“对这年龄的女孩不能硬来。她听不进去的话,你讲再多也不会在她脑袋里多过滤一下。就算你把她押回去,她满心不愿,还是会设法逃出来的。”
孟少玮上前分开他们,说:“你把丹丹交给我一两个小时。”
“交给你?”
“我想带她去一个地方。丹丹,愿意和我走一趟吗?”
“你要带她去哪里?”萧逸骐问。
“去看个人。”孟少玮问骆小丹:“你没见过小夜吧?”
骆小丹在眼泪和急遽的呼吸中摇头。
“谁是小夜?”萧逸骐问。
“我们的一个朋友。叁年前出了车祸全身瘫痪。”
想到小夜的时候,孟少玮胸口有种好似心脏纤维被人一丝丝抽去的疼痛。
小夜出事的前一晚,曾向她求婚。她考虑了整夜,决定拒绝。
他们是好兄弟,小夜很爱她,宠她的坏脾气像宠个正值叛逆期的孩子,但她不爱他。
至少,不够爱到愿意把自己的人生和他的合并为一的程度。
她很喜欢和小夜在冬天晚上勾肩搭背的走在马路上喝冰啤酒的痛快滋味,也很喜欢和他在海岸提坊边坐一整夜,困了就把头枕在他肩上睡觉。
但小夜吻她的时候,她只有嘴唇有触觉,心和身体都没有感动和震动。她不能嫁给一个她没有感觉的男人。和一个男人接吻如果没有感觉,在一起再久也不会有感觉。
可是小夜没有听见她的答案。
清醒以后就算听见了,可能也不会懂,因为他的脑部受到很大的创伤,许多事都不记得了,包括七的后面是八。
他花了很多时间学会数数,又过了好久才能记住孟少玮的脸,费力叫出她的名字。
孟少玮尽管喉咙哽咽,但没有让眼泪流下。她两只手在背后把拳头握紧了,指甲都陷入肉里去了,才让脸上出现温和的笑容,告诉小夜说:“你叫对了。”
她自私的希望小夜也忘记了他曾经向她求婚的事。
就算事情再重来一次,她也不能答应。
孟少玮带走了骆小丹,萧逸骐只好留在店里帮忙端杯子,端着端着,突然想起孟少玮根本没有徵询过他的意见,说每句话都采取命令式,而他竟然也傻傻的服从了,甘愿从总经理的身份变成小弟。
打从昨晚起,他就有不由自主的无力感,踏进这家酒吧彷佛陷入流沙中,身体和脑袋都不再属于自己的了。
“那叫小夜的究竟是什么人?”他问孟美缨。
“小夜以前是黑帮老大,也曾经是玮的男朋友。小夜出事以后,玮一直在照顾他的家人,也接管了他的地盘,帮他管理这附近的孩子们。”
孟美缨的话让萧逸骐惊骇到呛咳,难以想像孟月这二十来岁的少女叁年前起就是黑帮老大!所谓这附近的“孩子们”是指流氓吗?
“她只是个小女孩,怎么能当老大呢?他们会服气她吗?”
“大家都喜欢她,疼她。”孟美缨简单解释:“说话他们会听,她不喜欢他们作的事,他们就不会去作。小夜当年也一样,他是天生就很有领袖权威的男人。大家都知道小夜很宠爱玮和,所以对她们也很服气。”
萧逸骐纳闷的问孟月:“那你为什么不叫他们找份好工作,不要再当流氓了?”
孟月斜眼瞪他一眼,连理也懒得理,用表情就说明他很笨。
孟美缨抿嘴笑了笑。
“你能叫中美苏在一天之内抛弃核子武器吗?如果不管他们,他们只会闹得更凶。许多小事情若没有人出面调解,就会演变成大火拼哪。”
萧逸骐抓抓头,果然也觉得这问题很笨很孩子气。
“我猜玮是希望丹丹能亲眼看见,小夜身体变成那样了,还是很努力要活下去。”孟美缨轻叹道:“他连爸爸都常常叫错,可是他一直在进步。丹丹有机会能生存下去,却不肯一搏就要抛弃,聪明人不会作这种事。”
萧逸骐心口像被人用力揪了一把。这叁个女孩的所作所为尽管奇特,有着一般人难以理解的处事逻辑,他却能深刻感觉到她们在用真心对待周围的人,如果只是听说这样的事,他未必能接受,但亲眼所见时,萧逸骐却无可抗拒而被震动了。
两小时后,孟少玮带了眼睛像兔子的骆小丹回来。看见小夜一个大男人连翻身也不能够,很艰难才认出孟少玮,并口齿不清的叫出少玮两个字时,骆小丹哭得身体一直发抖,像要把她所感到的惭愧和过去的恐惧通通从身上抖掉似的。
她小声却勇敢的说:“我愿意回医院动手术。”
萧逸骐欢喜中握住骆小丹的手。
“太好了。你一定会好起来,等身体好了再来玩。”
“偶尔来可以,可是不准再像以前,叁天两头彻夜不归。”孟少玮警告她。
“少玮姐,你放心,我不会的。如果身体能好,我也想认真念书。以前是想多给自己一点自由的时间,才逃学逃家。现在我懂了,身体健康才有自由。我还有很长的人生,还要谈很多次恋爱。何况我连初吻都没有过。”
孟少玮听了大笑起来,笑声里透出无限欣慰。萧逸骐初次见到她如此开怀的笑容,眼角眉稍显现出一种温柔的美丽,那笑让她整个人亮丽夺目,在山顶看日出也没有这么耀眼。他登时目瞪口呆,心也一跳。
“好极了,总算把这丫头平安交回你手里了。”孟少玮心情一好,和他说话也笑意盎然:“昨天打你的帐,你就算到她头上,打她**讨回来吧!”
骆小丹用力抽回被萧逸骐握住的手,依然拿排斥的眼光看他,说:“我愿意回医院是为我自己,你用不着像作了善事一样笑得很开心。我还是很讨厌你。我要自己回家,不用你送。”
“丹丹,你不能永远说话都如此直接。”孟美缨轻声责备她。
萧逸骐摇摇手表示没关系。从昨夜累积起至此刻的点点心理情绪,让他心生一股冲动,想和丹丹好好把话说清楚。他正视骆小丹,诚恳问:“丹丹,你真这么讨厌萧大哥?”
“你让我姐每晚都哭,没人比我更清楚。我当然讨厌你!你对不起她!”
“小枫她每晚都哭?”
“她守着电话会哭,洗澡会哭,看你的照片会哭,躲在棉被里也会哭!”骆小丹含泪道:“她说她不知道你到究竟想什么,究竟爱她多少,她感觉不到自己在你心里的份量,才会让她无事不猜疑,作什么都忐忑不安。就是因为你让她这么不好受,她才会在绝望之中答应了别人的求婚!”
即使听见骆小枫要结婚,萧逸骐的心情也没有比此时更为起伏难安。他活至今,不只生涯顺遂,就连与骆小枫的那段恋情也顺遂,除了结局:骆小枫是他的大学学妹,因仰慕他而写信吐露情意,两人很自然的开始了交往,他很自然的牵她的手,很自然的亲吻了她;就像所有年轻人谈恋爱的过程一样。
毕业以后,萧逸骐当兵。骆小枫等他回来。
当完兵后,他开始在柳家的企业里正式上班。骆小枫等了再等,盼了又盼,想约会时他要开会,想有人陪伴时他要加班。骆小枫开口希望他给个答案,他说:“那订婚吧。”两人遂订了婚。
而女人的寂寞像海潮,退了又会再来。
订婚之后的萧逸骐依旧故我,勤奋工作,骆小枫继续孤独等待,等呀等呀最后就等到别人的怀抱里去了。萧逸骐是所有人中最后一个知道骆小枫婚期已定。
他很讶异,也有一些失意,但想:她觉得快乐就好。因此没有如骆小枫私心所愿,阻止她嫁作他人妇。直到两年后的此刻,萧逸骐才开始怀疑,也许骆小枫嫁人时并不快乐?
闭了闭眼,他低声道:“我唯一能说的是,我从没有背弃小枫的念头。或许我只顾工作而忽略了她的感受,可是我也从来不知道小枫这么痛苦。我对她很抱歉,真的。”
骆小丹瞠目看着他,眼泪水直打转,最后扑进他怀里,放声哭出来。
“萧大哥,我好喜欢你的,一直盼望你能成为我的姊夫呵!可是我也好爱姊姊啊,每次看她为你难过,我就好气你如果我不喜欢你,我就不会这么生气了!你懂吗?”
萧逸骐揉着她的发,触到她的心,眼眶竟然潮湿。
“小枫打电话给我要我一定要找到你。我想是骆伯伯告诉她你跷家的事,她声音好担心好紧张。你别再让她和骆伯伯操心,好吗?你该明白你爸是经不起惊吓的啊,小枫在国外又要担心你,又要挂心骆伯伯,你要她怎么快乐的起来呢?”
“我知道,我懂。对不起,萧大哥。”她哽咽着。“我也好想姐,等下一回家我就会打电话给她,我会乖乖去开刀,一定不再乱跑了,不再让她担心”
白晴晴突然大抽口气,眼圈发红,猛地拔腿跑往厨房。
“让她去吧。晴晴肯定想到她姐姐了。”孟美缨为女孩难过:“晴晴其实是很爱她姊姊的。我记得晴晴上个月来时,还很高兴告诉我,她姊姊这回似乎找到了个好男人,开始认真恋爱了,也许能就此不做了。没想到前几天她跑来说她姊又不对劲了,所以始终躲着不敢回家。”
骆小丹被提醒了,抬起红肿的眼瞅着萧逸骐。
“晴晴说你对霏霏姐始乱终弃,真的吗?”
“霏霏?”萧逸骐突然想到:“她姐姐叫白霏霏吗?”
“对啊。晴晴说你是霏霏姐的金主。”
“白霏霏!真是天大的误会。我和白霏霏之间唯一的关系就是唉,好吧,她的金主是我朋友,我帮他和白霏霏谈分手。除此之外,我和她毫无关连哪。现在我总算懂她气从何来了,可是她怎么会误会那个人是我呢?”
“真的不是你?”
“绝对不是。”萧逸骐慎而重之的告诉她:“我活到二十八岁,除了小枫一个女朋友,从没有和任何女人交往过。”
这话点亮了骆小丹眼眸,她天真灿烂的作了另一种解释。
“原来萧大哥你一直是爱我姐姐的!”
萧逸骐顿时哑言了。
他爱骆小枫吗?他曾爱过骆小枫吗?甚至,他爱过任何人吗?他迷惑了。
爱,这个字,原来重到让他无法启齿——
3除了在办公大楼里,柳家父子甚少共处于同一屋檐下。他们各自有各自的窝巢,而且,还不只一个。这夜柳老一连寻了四处住所,才找到他的独生儿子。
他推开柳昊然房门:“昊然,起来。”
连头也埋在被单底下的柳昊然还未有所动作,躺在他身边的长发女人倒先跳起来,卷起浅蓝色被单遮住上身,瞠目看着突如其来的闯入者。
“你可以走了。”柳老说:“昊然,给她钱。”
伸了伸赤luo的上身,柳昊然微张眼瞥了父亲一眼,打个哈欠垂下眼,长长的睫毛掩盖眼里的颓废和邪恶,转眼就又睡去了。
柳老从自己皮夹里掏出钞票。女人连忙穿衣,拿了钱离去。
柳昊然这才歪着身子靠坐起来。
“什么事?”
“虹门俱乐部一个姓侯的,是不是你的女人?”
“干嘛问?”他薄唇浅浅勾起:“莫非我不小心睡到你的情妇啦?”
“正经点想!”
柳昊然冷哼一声:“只说个姓,我哪里记得?看见脸孔也许还知道。”
随着他的斜眉挑唇的动静,魅惑人心的颓废味道从他线条优美的五官中挥散而出,那邪气,不知道吸引了多少雌蛾,自以为能唤醒柳昊然心中那可能存在的热情,渴望作他生命里最后一位女人,因而拼着命扑向这簇绝也邪绝的火焰。
“不要和我开玩笑,逸骐就是为了她和人打架的,是不是?”
“逸骐?”他清醒了点“那女的与逸骐有什么关系吗?”
“听说逸骐脸上的伤是和女人打架打出来的,那女的是不是姓侯?”
“去,什么小道消息!你昨天才认识逸骐吗?”柳昊然笑起来:“这人脑浆里和了水泥,除了交过骆小枫一个女朋友之外,你什么时候看见他和女人多说一句非公事的话?更遑论和那种女人有何瓜葛了。”
“这么说,逸骐不是为了帮你摆平女人纠纷才和人打架的?那女的说她有了你的孩子,也不是真的吗?”
“你嘀咕什么子呀子的?”
“孙子啊!”柳老叹气:“今天一个女人来找我,说怀了你的孩子,你却要逸骐拿钱给她,要她堕掉,她死不肯。我以为逸骐为了帮你摆平这桩事,才——”
“因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柳昊然断然打断,返身趴回枕头上“女人撒这种谎又不是第一回。你要信这种荒谬的谎言我也没辄,不过我好心劝你省点事吧,我比你当心得多,绝对不可能玩出私生子来呵。”打个长哈欠。
半因孙子之事不如所愿,半因儿子的讽刺,柳老恼羞成怒,道:“明天晚上和高董家女儿吃饭。这次你再试试临时说要开会看看。”
柳昊然嘴蒙在枕头里,含糊说了一句话。
“你说什么?”
“头痛。”他翻身仰面躺着。“我明天请假。”
“你摆明和我作对!斑董女儿有哪点不好?”
“我已经说服她劝动高董和你签了五年长约,你还想怎样?”柳昊然张眼瞪着天花板,冷冷道。
“你可以在她身上得到更多的时候,为何要停?这样条件的女人你哪里去找——她漂亮,气质人品都是上选,最重要的,她还是高董的独生女。两家连亲之后等于两大企业全是你的——恁谁都看得出,只要为了你,她什么都肯作。”
“就这点没意思。”柳昊然嗤哼一声,转身背对父亲。“想要听话的女人,花钱去买就成了。还可以天天晚上换人勒。干嘛结婚?天天面对一张同样的面孔,我吃饱了撑着啊。”
“以你哄女人的手段,婚后岂不照样自由鸟一只?你只需要在纸上签个名字,产业就此多出一倍,还有比这更好的生意吗?就算以后生孩子,肚子痛的人也不是你——我不懂如此简单的事,你为什么不作?和高小姐结婚,你会损失什么吗?”
“免费给你熊掌吃,还倒送你一屋子钞票好不好?你损失什么?没有。可惜,我偏偏只爱豆腐不爱熊掌,如何?”
“你是为了和我唱反调!因为我叫你结婚,所以你不结。”
“知道就好。”他爽快承认。
“你有没有当我是你爸!”
“你有当我是你儿子吗?”
“我没当你是儿子,怎会把你给接回来?”
“你要的不是儿子,是我的精子。”柳昊然笑了两声,道:
“我看这样吧,我挤个一宝特瓶送你,你尽管去找你看了中意的女人,给钱叫她们生下几百个孙子给你——这才叫好生意。我只要办一次事就能给你满堂孙,比结婚经济实惠。哇铐,原来我果真你的亲生儿子,如此杰出的生意头脑全人类只有你的基因里有呀。”
看父亲眉歪嘴斜,头顶随时会冒烟似的,柳昊然陡然纵声大笑,一笑不止,趴在床上笑到快喘不过气来,听见门重重摔上的声音,才知道父亲已经走了。
关门声一并关住了他的笑声,连力气也被带走了似的,柳昊然摊平了身体躺着,一动也不动,忽然间,他翻身抓起一只枕头,用力向墙壁摔去。
“结婚?父亲?儿子?狗屁!”
他拿起床头电话,拨号,铃声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
“安妮,你在睡吗?安妮。”他躺着,一手握听筒搁在耳畔,一手遮着眼睛,拇指搓揉着太阳穴。
“睡不着,想你,想得发狂。安妮,安妮,你能过来吗?”声音里的鼻音一字重于一字:“不要打扮了,我就爱看你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模样,对,立刻,马上,火速,你晚一分钟到,我就少一年寿命。嗯,爱你爱你爱你当然不睡,等你。”
对方收了线。拿着呜呜发声的电话筒,柳昊然想也没想,又拨起另一组号码。
“阿咪,我想听你的声音。”
当二十分钟后,大门口响起急促的电铃声时,卧房中的柳昊然已在睡梦里了,赤luo的身子半露在被单外,阖眼的面容宛如新生婴儿。躺在他头畔的电话筒,还兀自传出远端送来的轻歌细语:“小宝宝,快睡觉,天上星星照呀照,水上月亮摇呀摇喂,昊然,你还醒着吗?你明天晚上会找我吗?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