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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在天想找老婆了。
这在江湖中不能不说是一件大事。
少林方丈慧生大师语重心长地说:“找老婆可是一件慎重的事情,一个弄不好,就落到老衲这个下场了。”
云在天说在:“大师是因为勘不破情关,才决心踏出五行外、削发为僧的吗?”
慧生大师说:“唉,哪里是哟,云施主你是不知道,老衲年轻的时候,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一点都不在云施主之下。所以嘛,就有很多女人要往老衲身上贴,老衲心肠太软,哪个都不忍心拒绝,就全都娶喽。然后呢,这些老婆一个比一个凶悍,老衲跟哪个多说一句话都要挨揍,一气之下,就出家当和尚了。”
云在天想了一会儿说:“我明白了,大师的意思是说,娶妻娶贤,万万不能因美色而忽略了德行。”
慧生大师歪着头看了他半天才说:“云施主,老衲的意思是说,娶老婆娶一个就够了,千万不要吃着盆里的还望着锅里的。”
云在天无话可说了。
云在天想找老婆的消息在沐阳云家,顿时掀起了轩然大波。云在天在云家虽然不是最杰出的孩子,他的大哥沐阳侯云映月、二哥骠骑大将军云之南都比他位高权重,但他绝对是最漂亮最可爱最听话的一个孩子。沐阳侯在私心里,是希望这个弟弟永远都不要找老婆的好,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种事是人之常情,他作为一家之主,绝对没有立场从中阻挠,所以云映月想,既然要找老婆,就要找一个能任他摆布的,他可不要看着人偶一样俊秀的弟弟和女人卿卿我我的样子。
云之南很了解他的心思,常常偷骂他神经病,把他从各个分家献来的仕女图都丢进了火盆里。照云之南的想法,云在天是出了名的美少年,他想找老婆,什么样的达官贵人攀不上,最好能娶一位公主进门来,才算是为云家出一份力,光宗耀祖。
云映月就骂他是唯利是图的小人,连弟弟都想卖。
云之南冷笑着说,总比某个每天都要看弟弟画像才能入睡的变态好多了。
云映月恼羞成怒,说谁是变态,明明是你自己官迷疯。
云之南一怒之下扑了上去,两个人揪打成一团。
云在天由此知道,找老婆这种事要靠自己,家里人是千万不能指望的。
武林中的各大门派都想把自己的弟子嫁给云在天,不管怎么说,能坐上武林盟主夫人宝座,都是一件最实惠最荣耀不过的事情,于是云在天的鞋子就因此而倒了大霉,一天之内,没有五六个女人踩上他的脚那才叫希奇。云在天一向养尊处优,吃穿住用都要靠凌哥打点,凌哥一直给他刷鞋刷鞋,刷得满肚子都是火气,就和云在天说:“三少爷,你发发慈悲吧,等不到你找到老婆,我就要累死了。”
云在天也有点不好意思,就哄凌哥说:“你先辛苦这一阵子,等我找到了老婆,这些事就得由她来做了。”
凌哥吭哧吭哧地刷着鞋说:“你净哄我,就算有了夫人,你又哪舍得不使唤我,再说,打小也惯了嘛。”
凌哥面貌生得极美,一口纯正的京片子带着点骄横的意味。这话传到外面侍卫的耳朵里,可是不得了,他再美也是个男人,云在天统领绿林七十二道,声震天下,怎么能学那些达官贵人养娈童蓄小厮,急急忙忙地找了武林盟的前辈来商量。
要说起来都是好心,大家也知道云在天确实该找个老婆了,可一时半会儿,又要到哪里去找个合适的人选?
云在天偶尔从议事大厅门前走过,就听到里面吵成一锅开水似的。
玉面金童贺兰玉说:“我妹妹才貌双全,文武出众,怎么就当不得盟主夫人?”
小达摩杨凡冷冷笑着说:“就你那个妹妹,武林盟中上下两千人,她睡过八百,却让盟主捡这种破鞋穿吗?”
贺兰山像是大怒,一时没了声音,只听到屋里碰碰的过招声,然而边上却仍在吵闹不休,一个说:“我侄女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她从小就想嫁大侠,夜夜开了窗户守着,要能嫁给盟主,一定会举案齐眉,如敬天神一般哪!”
一个说:“我女儿美貌如花,保管盟主看上一眼就丢了三魂六魄。”
又一人说:“我大姨家的小泵的妹妹的表姐夫的三姨太的外甥女,那真是百里挑一的好人材,一定要让盟主过过目才是。”
云在天听得头昏目眩,心想找老婆这种事,原来靠大家也是不行的。
这世上有谁可以相信呢?大概也只有自己了。
他闷闷不乐地回到书房里,静坐了一会儿,眼前一会儿是贺兰山妖冶**的妹妹,一会儿又是五虎断门刀燕左家的那个神经病侄女,额头上不知不觉就冒出了一头冷汗。
第二天清晨,凌哥进屋收拾房间的时候,发现桌上多了一张精美的信纸。
信的内容很简单,大意就是,对不起大家,我走了,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找老婆也是一样的道理。
凌哥拿着信哼了一声想,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说的倒是好听,你又什么时候自己做过了。
云在天虽然武功盖世惊才绝艳,但自小也没经历过什么波折。云映月和云之南一接到消息,顿时就慌了手脚。一番斟酌之后,沐阳侯府与武林盟联手签下了自建盟一百二十一年以来的第四道追缉令。
据深悉其中掌故的人说,追缉令一出,天下群雄为之俯首。因事关重大,一百二十一年来只签过三次。第一次是因九十四年前蹂躏良家女子无数的采花大盗。第二次是六十年前
的杀人毁尸狂魔。第三次就近年来时常出没的江洋大盗鸡犬不留,此人轻功绝妙,行踪诡异到了极点,却最终还是敌不过众人耳目,被绳之于法。
云在天何德何能,竟可以与这些大人物相提并论,在日后的武林盟志上,也算是一道异景了吧。
正在江湖上为武林盟主出走一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秦淮河畔的一家酒楼里来了一位年轻客人。这人穿了一件月白色苏缎长衫,面貌清俊绝俗,凤眼流光,玉齿珠唇,让人一眼望过去,就不觉心头微微一颤。
他也像是个不爱热闹的人,找了角落处的一张小桌子坐下了。点了几样小菜,和着茶水,慢酌慢饮。
酒店算是较为入流的,在座客人们全都衣饰光鲜,却不知为什么,只把目光投向了这个安静温和的年轻人。他好像对此也没什么觉察,低着头,一味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店堂里难得地安静了一会儿,却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闹,哗然一声巨响,一人穿窗而入,在地上滚了几遭之后,爬起来正想跑,身后一声轻斥,一只玉白的手在窗棱上一搭,就见一人站到了桌面上。
人们正被这架式吓得心头砰砰直跳,再抬眼看过去,那站在桌上的竟是个十七八岁的黑衣少女,腰束朱红色宝带,一头长及腰间的黑发也以红色缎带高高束起,越发衬得一张脸透明似白,两道剑眉斜飞入鬓,眼似秋夜里的寒灯一盏,眸光往哪个身上一扫,哪个就是一阵哆嗦。
她手中长剑唰地反指向那人,冷笑了一声,剑招似雷霆,那人惨叫着抱住头,连滚带爬地团到了桌子下面。她将长剑在桌前一扫,那人就鬼哭狼嚎地叫起来:“七少爷饶命我再也不敢了,七少爷,你饶了我吧”
那少女毫不动容地拿长剑抵在他咽喉上:“你刚才说什么,再给少爷我说一遍听听?”
那人吓得眼都直了:“我我嘴贱,七少爷打我吧,我我”
他一连说了几个我字,忽然提手辟辟啪啪抽了自己十几个耳光:“打你个不要脸的,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你个有眼不识泰山的东西”
那少女以眼角余光瞄着他,冷笑着说:“我这个人的脾气,你也应该听过一些,既然知道还敢惹我,就冲这份骨气,我也该给你留个念想是不是?”
她猛一提剑,自桌面上直插而下,那人蜷在桌下惨叫,只觉得寒气逼人。周身冷汗水洗似的淌下来,许久之后,他定睛一看,那柄长剑堪堪从他腋窝间穿过,连衣服都没损伤一分。
坐在角落处的年轻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少女,也不知道是被她的剑法、容貌还是气势所震慑,眼神都变得直勾勾的了。
少女回剑在手,看也不看那人一眼,纵身跃上窗子,转身就不见了踪影。
那人好半天才从桌下爬出来,腿脚都是软的,就有人笑着去扶他:“贺老三,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居然去招惹那个魔星。”
那人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一帮人都笑他:“惹了又怕成这个样子,整个一孬种。”
角落处的年轻人这才回过神来怔怔地看着手里的筷子,朱红色的漆身,立刻被什么所触动了,神色也变得有些异样。
他呆怔着,似乎听到有人轻咳了两声,略显迟钝地顺着声音看过去,见是一个衣衫轻浅的少年,面貌生得很清秀,眉目柔和,微微含着笑,唇边竟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兄台想什么想得这样入神?”他笑语盈盈,像是全不知情似的,却把那年轻人弄了个大红脸。
“没没什么。”
少年微笑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本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情,兄台却有什么好窘的。”他说着话在桌旁坐了下来,提起茶壶给那年轻人注上水。“不过,小弟也劝兄台一句,这位冷七少爷,可不是一般人能攀得上的。”
那年轻人有些好奇:“怎么会叫她冷七少爷,明明是个女孩子。”
少年摇了摇头:“她的闲话,兄台也看到了,可胡乱说不得。”
那年轻人更加奇怪了:“她究竟是什么出身,张狂成这个样子?”
少年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问:“江南冷家堡的名号,兄台没听过吗?”
年轻人点了点头:“自然听过,也是江湖中数得上的门派了,莫非这位姑娘——”
“不错。”少年笑了一下说“她就冷家的子弟,行七,至于这个七少爷,却是另有典故在其中的。”
年轻人忍不住追问:“什么典故?”
少年却笑:“佛曰,不可说。”
年轻人呆了呆:“这位兄台却是拿我寻开心来了吗?”
少年轻叹:“兄台不要多心,小弟不说,是因为此事知情的,普天之下也只有两三个人若让她听到了,那还不疑到我身上来?”
年轻人奇道:“她又怎么会听到?”
少年看着他轻笑:“难道兄台就要一直束手旁观,不想去结识她嘛?既然结识了,男女之间有什么话说不得,小弟自然是要被卖掉的。”
年轻人脸又有些红了:“我我只是哪里又能结识?”
“想结识,自然就能结识,正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再骄傲的女子,也要盼着值得她敬爱也同样敬爱她的男人,兄台品貌如此不凡,难道就不想试一试?”
年轻人被他说得心头轻跳:“这个萍水相逢,怎么好上去攀谈?”
少年笑了:“我与兄台一见如故,这个忙,小弟自然是会帮的了。”
年轻人见这少年风度翩翩,柔和雅致,也不觉得生出了几分好感,拱了拱手说:“多谢兄台看重,在下姓姓白,白书清,敢问兄台大名?”
少年笑着回礼:“小弟田恬,还望兄台多指教。”
“田兄太客气了。”白书清叫了小二过来,让他给田恬添上一副碗筷“如果不嫌弃,就在我这边将就一下。”
田恬一笑:“我还怕白兄嫌弃我呢。只不过,为了白兄的终身大事,这些日子我是一定要叨扰了。”
白书清却不知此话从何说起:“为了我的终身大事?”
田恬略显古怪地笑起来:“有我在白兄身边,那冷七少爷自会送上门来,到时候,白兄想怎么样,不就可以怎样了嘛?”
白书清还是不明白:“难道田兄与那冷七少爷,有什么解不开的渊源?”
田恬哈地笑了一声:“白兄不自在了?放心放心,白兄如此人物,就算小弟想与你争,也是绝对争不过的,何况,小弟又没这个心思呢。”
白书清也不好再多问,两个人边吃边说,这才发现,这姓田的少年学识渊博,天文地理无所不知,各地的人物风情更是了如指掌,越谈越是投机,一顿饭下来,几乎就要换贴拜把子了。
当夜就在客栈歇下了,那田恬一定要抢着付房钱。
白书清哪里肯依,说:“田兄是为了我的事在这里耽搁,又怎么能让田兄破费。”
田恬微沉了脸说:“白兄说话怎么这样见外,什么叫你的事,白兄的事,岂不就是小弟我的事。”
白书清心里感激,越发地不肯让他出钱。田恬争执不过,就说:“下次再不可这样了,我与白兄倾心相交,几个钱又算得了什么。”
白书清深觉这人轻财重义,言词轻灵,性情又十分雅致,心头更是倾慕。
转过天来田恬问白书清:“白兄到江南来是为游玩还是为办事?若是游玩,小弟倒可以为你做个好向导。”
白书清想了半天才说:“不瞒田兄,我我是听说江南自古人杰地灵,所以为了寻一位情投意合的女子,才到江南来的。”
田恬怔了一下,旋即笑起来:“好,白兄真是个妙人,如今眼中已有了合意的人选,大可放下心来了,我们只做那守株的猎人,等着她自己送上门来就是了。”
白书清更加纳闷:“她田兄你这到底是”
田恬摇了摇手指:“有些话说穿了,可就没意思了,白兄第一次到江南来,就由小弟带你四处逛逛如何啊?”
白书清毕竟也不是个饶舌的人,见他卖关子不想说,也就不再追问,道了一声多谢,两个人就换上衣服出了门。
江南风景之美,自古就有名诗为证,正所谓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此中景致,不要说亲眼所见,就是闭上眼睛想一想,也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白书清与田恬搭了一条小木船,他坐在船中,田恬站在船头,轻风徐来,衣衫飘舞,忍不住靶叹:“难怪江南人物多风雅,此情此景,就算是遍体铜臭俗到了骨子里的人,也要沾上几分雅气了。”
田恬回过头来微微一笑:“白兄这话说得真在理,江南之所以人物迭出,也该和这雅丽的山水有莫大关联吧。”
白书清自幼被人教训惯了,长大了以后更与一般江湖人物打交道,言词间直来直往,谁也不给谁留颜面。头一次被人这么若有似无地捧着,句句话里夹着奉承,而这奉承又不愠不火,没有半分媚颜低俗的味道,一时之间,真是心情舒畅到了极点。
小船靠上岸,两个人沿着青石铺筑的小路走了一会儿,路上行人很多,两个人时时被挤到了路边的商铺里去。
田恬笑着说:“江南风景名胜多,这古董店也多得出奇,件件都是珍品,却又哪来的这么多珍品。”
白书清是世家子弟出身,对这些东西也粗通一些:“也不能这么说,像这鸡血石的印章,虽然说不上是珍奇,可也是比较难得的了。”
老板见来了两个识货的,急急忙忙拦住了他们:“两位,两位,听您说话,也是个中行家,我这儿有件东西,您请移驾过来看看。”
田恬兴致颇高地看了白书清一眼,白书清一笑,也就跟着点了点头。
两人随老板进了屋里,见他打开橱锁,小心翼翼地从中捧出了一只巴掌大的盒子,打开来一看,却是一尊色泽晦暗的小佛。
田恬一见眼就亮了:“这个东西?”
老板得意地微笑:“您看,您是明白人,一般俗客商贩,我也不拿给他们看。”
白书清毕竟在这方面没下过什么功夫,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田恬深吸了口气问老板:“东西虽然是好东西,但能看出好来的怕也少,你开个价,我听得合适,就拿走。”
老板也没迟疑:“不二价,一千两,公子既然看得上它,自然也知道我要的这个价高不高。”
田恬呆了半晌:“一千两,倒也算得上实在——”
老板说:“是嘛,我只看公子喜欢,才卖您个人情。”
田恬却笑了笑:“算了,叨扰你。”
拉着白书清想走,老板不禁啐了一声:“这怎么说的,看了半天,却不买了。”
白书清知道他是缺钱,一千两不是个小数目,但对白书清来说,却也算不得什么,挣脱了田恬的手说:“老板,这东西,替我们包起来吧。”
老板笑着应道:“我就说嘛,这样好的东西,怎么舍得错过。”
田恬有些急了:“白兄,这我”
白书清一笑:“这东西我也喜欢,田兄既然不想要了,就让给我如何?”
田恬怔了一下,哦了一声说:“这样啊——”神色间却颇有些遗憾。
白书清接过那精美的盒子,拉着田恬出了门,他却有些打不起精神来。
白书清歪着头看了他说:“说实话吧,田兄,我对古董并不十分在行,这东西到底好在哪里,还要请教你。”
田恬笑了笑说:“白兄知道一种叫黄石的奇石吗?”
白书清点了点头说:“听说是极贵重的。”
“是。”田恬说道:“要贵过黄金的价格数倍,最奇的是,这种石头坚硬如刚,普通刀器根本伤不了它,这尊小佛贵便贵在了这里,你说这么精细的做工。雕玉石瓷器也就算了,雕黄石,真不知是怎么做出来的。”
白书清恍然大悟:“田兄果然是个中行家。”
田恬低着头不应声,忽然觉得手心一沉,抬头一看,白书清却冲他笑了:“正所谓宝剑赠英雄,如此奇物,跟着我也是糟蹋,倒不如让它跟了田兄这样的明白人。”
田恬大惊:“这怎么使得,白兄,我”
白书清郑重地压了他的手:“田兄,我对你的人品十分仰慕,这点东西,也不成敬意,只当你我兄弟的见面礼就是。”
田恬却还是摇头:“这样贵重的见面礼,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收。”
白书清微笑:“你要是不收,跟了我这个俗人,它也不会开心,倒不如投了一池清水干净。”
他作势要丢,田恬吓得急忙护住:“白兄,慢着,白兄,你的心意我领了,这样一份大礼,我要怎么谢你才好。”
白书清一笑:“说这么见外的话,我却要不理你了。”
田恬这才收了手,万分爱惜地抱着那个盒子,他本就生得有几分孩子气,做出这样的动作,更显得可爱。
白书清看着他,不禁笑了出来:“你看你,明明喜欢得不得了,还要跟我推让。”
田恬正了颜色:“我与白兄君子之交,此心昭昭堪比明月,不想沾染了一分一毫的俗气。”
白书清听得肃然起敬:“田兄的为人真是令人敬佩,相较之下,我真是个俗人了。”
田恬笑起来:“白兄这话可说得不对,你眼望望这街上,泱泱人众,哪一个有白兄这样不凡的仪表。”
白书清摇头:“不过一副臭皮囊而已。”
田恬笑着说道:“正所谓相由心生,那鸡鸣狗盗之辈,哪个不是獐头鼠目的,白兄人品端正,相貌非凡,才能自里而外透出这奇清之气。”
白书清俊秀的脸容微微泛红:“田兄太过奖了。”
两个人边走边说笑,到了闹市正中,忽然听得前面一阵喧闹,抬眼一看,三层高的酒楼上,大刀阔斧地坐了一个黑衣少女,一手执着酒壶,另一只手中剑光闪闪。
楼下的店老板连哭带喊地讨饶:“七少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您快下来吧,我这生意还怎么做呀?”
黑衣少女仰面灌了一口酒,也不去理他,略略低垂的眼帘偶尔一抬,光华四射、宝气流转,看得白书清好一阵脸红心跳。
田恬看了看他,再看看那黑衣少女,微微一笑:“我去跟她说几句话,白兄可不要过来,她脸皮薄,说着说着可能就恼了,白兄也千万不要插手。”
白书清应了一声,看田恬施施然走到酒楼下,仰面向那少女一笑。
少女霍然站起身,田恬也没说什么,就向一旁的小巷走去。少女跃身而下,追着他到了巷口。
白书清只隐约看到这两个人的身影,田恬仿佛跟那少女说了些什么,少女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半晌,却又松了开来。田恬似在劝慰她,少女侧着脸,脸上赤红一片,像是羞赧不已的模样。心知田恬是把自己的事跟她说了,她倒也不像是十分抗拒,心里就是一阵欣喜。忽见那少女提起长剑往田恬颈上一架,白书清吓了一跳,田恬却似毫不在意,拿手指轻轻拨开了剑尖,少女有似不甘心地瞪着他,他笑了一笑,转身向白书清走了过来。
白书清见他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想问却又不好意思。这人也全不体谅,默默地走了许久,忽尔一抬眼,笑了一声说:“恭喜白兄。”
白书清一张俊脸腾地红透了:“田兄说什么呢。”
田恬笑起来:“那位冷七少爷可是赫赫有名的难缠人物,一听见白兄的心思,却连脸都红了,你说这值不值得恭喜?”
白书清更加羞赫:“这——是真的?”
“这种事我还能哄你嘛?”
白书清忍不住问:“这位姑娘,我连她的姓名都不知道”
田恬微笑:“她叫冷凉儿,人都唤她冷七,我们两家祖上略有一些交情,对她也就比较了解,不过白兄,我也劝你一句,若没有江湖中顶尖高手的水准,还是不要动她的脑筋为妙。”
白书清静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武功很好的。”
田恬哈地一声笑了出来:“这就好这就好,这才叫周瑜打黄盖,你情我愿呢,白兄拿来吧。”
他把手伸到白书清面前,白书清怔了怔:“什么?”
“不管怎么说,你要给人家女孩子一个信物,要让人家知道你的诚意,这才好跟你结识交往啊。”
白书清知道民间确有这个风俗,但身上除了了银子,又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摸了半天,才从腰间解下一块玉,田恬拿在手上掂了掂,揣进了怀里:“这个东西太俗,送一般女子也就算了,这位冷小姐,怕还是要费点心思,你再想想,还有什么别致的物件吗?”
白书清为难了:“这要送什么才好?”
“东西要贵重,更要奇巧贴心。”
白书清想得头疼,终是从衣内襟里掏出一块黝黑的木牌。
田恬接过来一看,木牌做工粗糙,质料奇差,忍不住摇了摇头:“拿这个去哄人,白兄,你是穷疯了嘛?”
白书清十分郑重地说:“田兄你不是江湖中人,对这些掌故怕是不太明了,我也不好与你细说,但这个东西,却是许多武林中人可望而不可得的,你交给了冷姑娘,她自然会明白。”
田恬不以为然,也不好再说什么,与白书清相携进了客栈。
转过天来田恬就跟白书清说,要到冷家堡去见这位姑娘。冷家长辈人众多,需要置办些礼品。两个人在街上逛了一大圈,林林总总买了不下一千两银子的东西,搬到了马车上,田恬就向白书清笑:“你就在客栈里恭候佳音吧。”
白书清拱手相送:“有劳田兄了。”
田恬笑着挥了挥手,放下车帘,渐渐地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