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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任风的人开始寻找倪云。
这样的雨夜,一个女子可以躲到哪里?
她在人流和车流逐渐稀少的公路上行走着,没有目的地。
胃部突然疼痛起来。
下午到医院取的药还没吃便从家里出来,也没有带在身上。
她强忍着胃部的不适,在雨中前行。
每遇见一辆车,她总是隐到不易被发现的角落里。
雨滴无情地打在身上,她裹紧大衣,感到自己似乎快没有力气了。
多么差劲的夜晚!她怎么会选择这样的夜晚离开?
倪云越?*海钡揭涣酒凳还杆偕恋揭慌裕硖逡蛑匦牟晃榷乖诘亍?br />
她终于耗尽所有的力气,倒在雨中,爬不起来。
第二天,倪云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病床上。
旁边传来一个声音:“-醒了?”
她转过脸,有些意外地看到何佑文。
“-昨晚在路上昏倒了。”他大概地做了个解释,站起身到桌前为她倒水“我刚好经过。”
“谢谢。”倪云接过杯子握在手心,身上的湿衣服已经换成病人的衣服。虽然有些薄,但病房里的暖气将温度调到恰到好处,不会觉得冷。
“这次见到-,气色似乎不太好。”
“最近身体不好。”
“或许再加上心病?”
“看得出来?”
“多多少少。”何佑文坐到她旁边的椅子上,看着她说:“人的眼睛总会透露出一些讯息-的眼睛特别明亮清澈,所以我看出了一些。”
倪云笑了笑,不语。
“不回去吗?”
她点头“回不去了。”
何佑文看着她,许久才开口:“他伤-很深?”
倪云没有回答,她转过头看向窗外。
一群麻雀在窗前掠过,留下一道道鸟鸣声。
倪云回过头看着他“你相信这世界上有人可以为另一个人空等十年吗?”
“或许。”
“如果是你呢?”
“我和我的妻子十年前结婚。到现在,她已死了两年。”
“你很爱她?”
“是。”
她似乎触痛他内心的某一处伤口。“对不起。”
他是不幸的人,和她一样。
“我刚才在楼下,遇到安德烈。”
“他找到这里来了?”倪云有些错愕。
“不,他带一个女人来,那个女人的病房就在-隔壁。”
她即刻会意他口中所说的“女人”是谁。“那”
“我还没告诉他-在这里,我想先征求-的意见。”
“我不想见到他。”
何佑文点点头,没再多问下去。
“我到外面去帮-买点吃的-想吃什么?”他站起身。
“随便,清淡的就好。”
何佑文点头,开门走出去。
这时隔壁传来女子轻微的哭声,倪云走下床,将耳朵贴在墙壁上,熟悉的男声传入她耳里——
“-真是不想活了?竟然敢自杀?”
“我说过,我不会为你生孩子。”
“现在已经由不得。”这是安德烈的声音。听上去依旧平静,似乎隐约带着讽刺。
“为什么要强迫我?等着为你生孩子的女人多得是。”阮子衣努力控制住哭腔。
“我就是要-为我生。”
“为什么?”
“没有理由。”
她忍无可忍地低吼:“你根本就是要折磨我。”
安德烈走过去抬高她的脸“这话太严重了,这么漂亮的小女孩,我怎么舍得折磨?”
“放开你的手。”阮子衣拍开他的手,将身体挪向病床的另一边“你没有其它女人吗?叫她们帮你生,不要缠着我。”
“除了阮大小姐,我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他的嘴角勾出一抹弧度,没有再伸手碰触她。
“谁说没有?你还有倪云。只要你出声,不要说一个,就是十个她也愿意替你生。”
“住口,-说够没有?”
听到她的名字,安德烈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再难看不过的脸色让阮子衣即刻安静下来。
倪云踉跄地坐到地板上。
她真有这么不堪?被人说得像是随时等候他临幸的女人。
“你爱过我吗?”许久,隔壁又传来阮子衣落寞的声音。
“何必再问,答案我已说过,我不爱任何人。”
“包括倪云?”
“没错。”安德烈毫不迟疑地回答。
“你接近我是为了任务,那么和她在一起又是为了什么?”
安德烈不耐烦地瞥她一眼“我需要向-报告吗?”
阮子衣一阵沉默。
“调养好身体,别再胡思乱想,否则-父亲将永无翻身之日。”
“你会帮他?”
“就看-的表现。”
阮子衣平静下来,为了父亲,她是否该忍受这一切?
“倪小姐回去了吗?”她问。
安德烈摇头“没有。”
“她离开是因为我的关系?”
他没有正面回答“-是不是把自己想得太伟大了?”
阮子衣一脸灰冷的说:“她不回来了吗?”她承认自己刚才对她的评价是太过分了,只是当时心情太激动,才会口不择言。
“那是她的事,-不必管那么多。”他的回答依旧平静,听不出什么感情。
倪云终于听不下去,踉跄地转身回到病床上。
她终于清楚,他对她,真的是毫不在意的。
何佑文将餐点拿入病房时,倪云正半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发呆。
他沉默地走过去,将饭盒放在床头柜上。
“你来了?”倪云将视线由窗外移进来,看了透明的饭盒一眼,笑了笑。“看起来很棒。”
他将饭盒递给她。“地瓜稀饭,还有一点清淡的小菜。”
“真的很好,适合现在的胃口。”倪云拿起筷子,一口接一口吃着。
舌头似乎突然失去味觉,看起来美味的食物,品尝时却食不知味。
何佑文接过她手中的空饭盒扔入一旁的垃圾桶,看着她,没再说话。
倪云主动开口:“这一次会待多久?”
“三两天,刚刚上海那边来电,有几个重要的文件等着我过去签字。”
“何先生。”
“叫我佑文即可。”
“佑文。”她笑了笑“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是什么?”
“带我走。”她看着他。
何佑文的表情依旧平静,只是淡淡地微笑“-确定?”
倪云点头。
“到了上海,-就见不到安德烈。”他淡淡地说。
倪云没多作考虑,只是无奈地微笑“已经无所谓了。”
何佑文看着她“他真的让-很失望?”
“是。”
何佑文爽快地说:“我明早订机票,过两天离开。”
她点头“还有一件事。”
“还是放不下?”他以为她突然的转折是在迟疑。
“不,我想去一趟孤儿院。有一个孩子,我需要去向他道别,不然他会以为我忘了他。”
“安德烈知道那个孩子吗?”
“知道。”
“这样会有危险,他的人可能就在那里等。”
“可是我放心不下他。”
何佑文想了想,许久才说:“我帮-去转告那个孩子。”
“那好吧。”倪云感激地看着他“真的很麻烦你。”
何佑文仍旧是一脸不明显的笑意。
“第二天了。风,你的办事效率越来越差。”安德烈坐在办公室的皮椅里,瞥着对面的男人,语气有些不在意,像是在说着一件与自己关系不大的事情。
“若她有心躲避,怎么找也没用。”易任风撇撇嘴。
“是她有心躲避?还是你有心任之躲避?”安德烈大拍桌子。
易任风讽刺地说:“现在知道着急了?”
“我时时刻刻都在着急,难道你看不出来这个师妹对我很重要吗?”
“少假惺惺。”易任风不悦地睇视他含笑的神情“她就算永远不回来也是你咎由自取。”
“风,你真是越来越不知好歹!”安德烈也敛去一贯的笑意。
倪云离开,再加上易任风几日来句句刻薄的话,令他感到十分不耐烦。
“你爱她吗?”易任风反问。
安德烈无言。
“别自以为是,你已伤她太深,烈。”易任风破天荒说出这种话。但是,他的极限也就到这里了。点到为止。倘若这个男人真的如此愚笨,他也毋需再多费口舌。
“说实话,你找到她了吗?”许久,安德烈面无表情地开口。
“原本不打算告诉你,”易任风熄掉燃到快完的香烟,重新抽出一根“早上有消息传来,她在医院,和何佑文在一起。”
“何佑文?”安德烈咀嚼着这个有些熟悉的名宇“撤掉所有人手。”
“不让我派人把她带回来?”易任风勾起一抹嘲笑的弧度。
“不必了。”安德烈回以同样的微笑,
“去忙你的吧,这里已经没你的事了。”
出乎意料地,何佑文从孤儿院回来时,身边多了个十一岁大小的小男孩。
“云姐姐。”强强一走进病房,立即跑到倪云床前。
“我说-生病了,他执意要来看。”见她一脸惊讶,何佑文大概做了个解释。
倪云笑了笑“强强好乖。”
她今天的气色较昨日好些了。
“云姐姐,-为什么会在医院里?”强强不顾自己衣服上的灰尘,一下子便坐到洁白的床上。
“姐姐生病了。”
“是什么病?”
“嗯”她想了想“是感冒。”
“强强也经常感冒,为什么都不用住医院?”
“因为强强的感冒是小靶冒,而姐姐的感冒是大感冒。”
“哦。”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过脸看向在一旁微笑的何佑文,回过头对倪云说:“叔叔好好哦,刚才还请强强吃棒棒糖。”
“当然啦,姐姐感冒,就是被叔叔送来医院的。”倪云说着,一边抬头对何佑文笑了笑。
强强突然大叫:“哦,我知道了,叔叔就是姐姐的白马王子。”
倪云一听,难掩脸上的好笑表情“像吗?”
“当然-,姐姐这么漂亮,叔叔又这么帅,当然就是白雪公主和白马王子啦。”强强很天真地猜测,脸上的表情相当认真。
倪云与何佑文相视而笑。
“看来她过得很不错。”在病房外的安德烈听到这些对话,语气低沉地说。
易任风半是好笑地看他莫名其妙的表情“你那是什么口气?”
安德烈瞥了他一眼。
“何佑文在帮你善后,你应该感谢人家。”
“你少在一旁说风凉话。”
“难道我说错了?”
安德烈看了一眼紧闭的门后,径自转身走进隔壁的病房。
“姐姐,-为什么要离开这里?”快乐的话题说完后,强强回想起倪云要离开的事。
“因为姐姐要去其它地方工作。”
“要去哪里?”
“上海。”
“上海远吗?要坐多久的车?”强强歪着脑袋数自己的手指“一天,两天,三天”
“不用那么久,我们坐飞机,两个小时即可到达。”倪云握住他扳动着的小手,语气里有淡淡不舍,但小男孩没有听出来。
“那么近呀,那姐姐以后会经常来看强强吗?”
“姐姐也许不回来了。”
“为什么?”
她摇摇头,伸手轻轻抱住他。“姐姐在这边会被人捉走。”
“有坏人要捉姐姐吗?”
“是啊。”
强强不再说话,许久,他才又从她胸前抬起头。“云姐姐,你带我走好吗?”
倪云一愣,反射性地看向何佑文,然后又转过脸看他。“强强不待在孤儿院吗?”
“强强想和姐姐在一起,孤儿院里没有人像姐姐对强强这么好。”
倪云温柔地抚着他的头发“可是到了上海,姐姐每天都要上班,强强一个人待在家里会很无聊哦。”
“强强不怕。”他说得很认真,似乎已打从心里决定要跟着倪云。
她转过脸看向一旁的何佑文。
何佑文不甚在意地耸耸肩“我不介意再订一张机票。”
倪云笑了笑,回过脸看他“真的要和姐姐走吗?”
“是。”他回答得毫不迟疑。
倪云欣慰地道:“那好,去谢谢叔叔。”
“倪小姐在一家小型企业找到工作。”司机向安德烈报告派人到上海打探的消息。
安德烈坐在沙发上,右手无聊地转着高酒杯,深红色的液体在他眼前闪过光泽。
他忽然半-起眼“何佑文呢?”
“他帮小姐找到房子,还替她缴了一年的租金。”
“没有住在一起?”
“没有,小姐同那个叫强强的小男孩住在一起。”
安德烈没有说话。
自确定了倪云的行踪后,他便不再“麻烦”易任风,而是让司机派人到上海暗地里监视她,并一日做多次报告。
报告的频繁,令司机也不禁要怀疑安德烈对倪云的重视程度。
不过,他不敢将这种怀疑表现在脸上。
“阮小姐那边怎么样?”沉吟许久,安德烈转移话题。
“一切安好,医生说阮小姐已度过危险期。只要不出意外,安心调养,保证胎儿平安。”
安德烈点点头,没有再过问。看着酒杯里的液体很久,才发出声音:“你们一定都在奇怪,为什么我留下阮子衣,却还派人寻找倪云?”
“是的,先生。”司机老实回答。
安德烈笑了笑,停住手上的旋转动作,将杯子放下。开了头,却不打算结束。
“女人,真是麻烦的动物。”他口气里有些无奈。
司机不解地看着他。
“叫张妈把我房里的相簿拿下来。”安德烈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向窗外。
冬天的屋外,一切都是寒冷,一如人内心的冰凉。
“先生。”过没多久,司机呈上相簿。
安德烈接过,走到沙发上坐下,打开相簿。
那是带走倪云的第二年,他带她到阿尔卑斯山拍的相片。
那里面有她年幼的记忆。
那一日,他站在高山上远眺,对她说——
看,天下就是这样广-的野心也应如此,才能征服一切-想征服的事物,无往不利。
他似乎忘记了,她也只是个小女孩。
即使长大了,也只是个女人。渴望温暖,渴望爱。
相簿一页一页地被翻过,直到最后一页,他看见一张旧照。
非常久远的照片,已经泛黄。上面的人物有些模糊,仍看得出是一个女人。
他伸手轻触了一下那张照片,许久才合上相簿,看向窗外的天空。
在上海居住了一段时间,倪云对这个城市逐渐习惯。
她在一家私人公司上班,薪水不高,但由于开销不大,一切也还过得去。
她自幼被安德烈收养,过惯衣食无忧的生活,但并不娇生惯养。
在清贫的日子里依旧可以平常地度过。
这也是他自幼要求她训练耐力的原因,所以她可在各种环境里应对自如。
何佑文建议她到高级企业工作,但倪云没有答应。
那里有上流人物进进出出,或许会遇上过去熟悉的人,勾起她的记忆。
他总在礼拜五下午去她的公寓,陪强强玩至深夜,然后在接下来的周末里带她们出去游山玩水。
“说实话,上海并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毕竟商业气息太重。”某一个礼拜五,晚饭过后,倪云在厨房里洗碗,何佑文突然走进去对她说。
“我想也是。”她将碗洗干净放好,转身与他走出厨房。
“-习惯这里了吗?”
倪云点点头,走到强强身边,坐在地板上,陪他一起打游戏机。
“-说,我们像不像一家人?”站在后面看着这一大一小,何佑文突然发出感慨。
“有时候我也会有这种错觉。”以为这样的安定就是一辈子,如此简单而温和的一辈子。
“是啊,叔叔像爸爸,云姐姐像妈妈,我像小宝宝。”强强也加入他们的对话。
他无邪的话语勾出两个大人的笑容。
这一段安定的日子是现实的,不似过往。
当她住在安德烈那里时,富足的生活、高雅的情调和他邪魅的微笑,让她总以为生活在梦幻的阁楼里。
“-现在快乐吗?”何佑文突然问。
“与你们在一起时,偶尔会有快乐,因为那时我会以为自己已忘记他。”倪云转过身看向何佑文。
他淡淡地勾起一抹笑“有时候,记忆比现实更具有顽强的生命力。”
“但我想时间会是最好的淡忘剂。”
何佑文微笑着,不置可否。
这时,门铃突然响起来。
“也许是送牛奶的,前两天我替强强订了一整月的牛奶。”她站起身,一边说,一边走向大门。
打开门时,出现在门口的男人却教她错愕。
“风,怎么是你?”呆愣许久,她才笑着将他迎进门。
何佑文转过头同来者打了个照面,彼此点头示好,随即便抱起强强。
“强强,叔叔带你到楼下吃煲仔粥好不好?”
“好。”一听到吃,强强立即兴奋地点头。
他将孩子带出去,顺便关上门,为两人留下说话的空间。
“近来如何?”看他们离开后,易任风径自走到沙发上坐下。
“还好。”倪云走过去“何时发现我的?”
“-来到上海前的两三天。”
“这么快。”她喟叹,想问他什么,但终究没有问出口。
“不问我烈的反应?”易任风看出她的想法。他清楚,一个月的时间的确太短,不足以让她忘却一个用十年深刻去爱的男人。
倪云没有回答。
易任风又道:“-离开的那夜,司机翻遍整个城市都找不到-,烈的反应很失常。”
“你来叫我回去?”
“不,我说过我不干涉你们的事。”
倪云平静地道:“这一个月,我过得很好,风平浪静。”
“很多经历过艰辛的人都向往这种生活。”他清楚她的辛苦。
倪云笑了笑,他一向了解她。“烈那边,你替我说了不少话?”
“不多。”只有几句,但已达他的极限。
“他会来叫我回去吗?”她想她是不愿意跟他走的,但内心又怀着那样的希望,渴望他再次对她伸出手,就像十年前一样。
“女人真是矛盾的动物。”他在她身上得出结论。
倪云没有反驳。
“我相信他会,但不知在何时。”
“或许那时候,我已对他心灰意冷。”
“那么不妨考虑何佑文。”
“他并不爱我。”倪云解释。
“如果-只是渴望安定,婚姻里并不一定要有爱,找一个负责任的男人即可。当-对他很绝望的时候!”易任风语气平静地说。这些话,他不曾对她说过。也许现在的情况已和从前不同,他向来视情况而言。
“这次来上海做什么?”不想在原话题绕下去,倪云转移话题。
“替师父办件事。”
她点点头,不想再过问。
“过几个月我要举行婚礼。”易任风继续说下去。
“是上次见到的那个作家?”
易任风点点头。
倪云笑了笑“那恭喜你了。”
“如果到时候烈让-回去,记得去参加。”
“我想没这个机会了。”她不想让易任风有任何希望,婉转拒绝。“上海很适合我。”
“这种事很难说。”他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天知道世事变幻可以多离谱。”
倪云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