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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一口水,缩在市集角落的老乞婆,咧开缺了牙的大口,朝往来行人傻笑。
老乞婆身上的怪味令每个经过的人,都忍不住捂住口鼻,快步离去。
她似全不在意人们厌恶的神情,怡然自得地抓着油腻脏污的白发上的虱子,鸡爪似的十指有一层污垢,堆积在指甲中,苍老丑恶的面孔上,长着不知名的疗斤,说有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是以三日下来,她面前的破碗内,连半分钱也没有。
可她也毫不在意,每天笑眯眯地蹲在老地方,抓着发上的虱子、身上的跳蚤。
“唉!好可怜哪!”随着甜美温柔的悲悯声,几枚铜钱丢入老乞婆的破碗内。
“看她好手好脚的,犯不着给她施舍。”冷淡到没有情绪的女声随之而起。
“多造些善缘,看上天愿不愿派个人来克制小姐。”另一声哀怨到欠揍的细语,幽魂似的荡出,听得人打心底发毛。
老乞婆直到此时才朝声源望去,四张各有千秋的少女面孔映入她眼底。
“派谁?二少爷!”淡红衣裳的少女意有所指的弯弯唇道。
立即,黄衫少女一张甜美的脸蛋涨得通红。“梅友!你又来取笑我!”
“好啦!大街之上不论人是非,你们别吵呀!”紫蓝衣衫的少女出来打圆场,适才就是她给老乞婆三日来第一笔收人。
“老婆婆,您左耳上那颗红痣,是天生的?”一直闷不作声的绿衣少女,一出口便是有所目的的。
差点儿伸手捂住左耳,老乞婆扯出傻笑,来个相应不理,但眉宇间隐约有股狼狈。
“和小姐的痣一样呢!”菊友大惊小敝轻叫道。
“啪!”的一掌打在友后脑,梅友冷然道:“那很稀奇吗?吵人!”
委曲地揉着发疼的后脑,菊友躲到竹友身后,企求有力的庇护。
“可是,色泽、大小、位置都相同呢!”兰友紧接着也发出惊叹。
闻言,老乞婆眨眨眼,充满防备地捂住左耳,口中发出警告的低咆,吓得梅、兰、菊三友各退数步,害怕她突然扑上来打人。
只有竹友动也不动,一双温和却凌厉的眸狠狠锁定住老乞婆温润的黑眸,没有忽视其中一闪而逝的惊惶。
“怎么了?”兰友轻轻扯了下竹友的衣袖,小心地询问。
并不回答,竹友又瞪着老乞婆看了半晌,突然勾起一朵笑花,拔下珠钗放到破碗中,好温柔地道:“婆婆,对不起呀!这钗子虽不顶值钱,但您还是拿去用吧!算是竹友通才失礼的陪罪。”
“搞了半天,你也帮这老婆子。”梅友冷哼数声,听得出满是不屑。
“帮人是行善积德,多行无害。”竹友和和气气的答道,轻易封住了梅友接下来的抱怨。
不甘心地撇撇嘴,梅友拖走菊友,与竹友赌上了气。
轻叹一声,兰友烦恼地对竹友道:“梅友近日来脾气越来越别扭了,在这非常时刻,大伙心都烦了。”
“可不是?小姐不知又逃到了何方,水卢二府又得瞒着皇上寻人,真是处处困难。”说着,竹友似有深意地瞥了老乞婆一眼。
“其实,姑爷是个很好的良宿,我不懂小姐在逃什么。”摇摇头,兰友忧郁地又叹了口气。
打数日前接着了卢睿的飞鸽传书,说水仙在洛阳寻着了,原本众人都放下心中大石。怎知,他们盼了一整日的结果,卢睿单独回来,满心的怒火明显得连大街边的小狈也会自动回避。
没错,水仙又逃了,此回卢睿气上加气,竟修来一封休书,坦明了要与水府断绝关系,还扬言要去告圣状。
饶是水府身为朝中举足轻重的官宦之家,也被卢睿的举动吓着了。
撇开告御状一事,他们并不认为卢睿会真去告,菊友代嫁一事是他提的,身为共犯大伙儿同罪。但,休妻可就不得了,水卢两府联姻之事闹得多轰动呀!全国大半的人皆有耳闻,结果呢?还不过数天时间,一旦传出卢睿休妻之事,那水府的面子怎么挂得住?
不得已,水家长子亲自登门拜访卢睿,费尽唇舌、好说歹说才得到卢睿不甘情愿的妥协。
半个月内,若水仙仍找不回来,他立即休妻!
一想到此,兰友更加烦恼,眼看半个月期限只剩六日,而水仙的下落仍是成谜,这可真叫人束手无策呀!
“这天大地大的,到哪儿寻人?”又叹一口,兰友摇着头追上梅、菊二友。
自头至尾沉默寡言的竹友,最后仍是不表达任何意见,默默循着另三人的脚步而去。
然,临走之际,她回首对老乞婆道:“婆婆,你明儿还会在这儿吗?”
傻傻地对着她笑,老乞婆将随手自墙角拔来的红花,胡乱地插在蓬乱发上。
“明日我带些吃食来给你。”友善地对老乞婆笑道,竹友回首快步离开。
无神痴傻的目光在竹友远去后,染上一层懊恼。
拿起破碗中的珠钗,她低声咕哝道:“没事那么机伶干嘛?讨厌死人啦!”
细微的轻语让人无法真切听见,竟是娇柔清脆。
悄悄收起身边的杂物,她站起身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弯着腰、驼着背,巍颤颤地走进暗巷中。
“嗯!回去通知姑爷,我去跟踪她。”不远处,梅兰竹菊四友遥望老乞婆的一举一动。
听了竹友的分派,其余三人并没立即行动,反而迟疑地问:“你确定‘她’是小姐?”
“我不确定,但怀疑。就算找错人也无所谓,但若错过正主儿,后果没人能承担。”竹友冷静地分析,句句人情人理。
当然没有反对的理由!四人分头动去。
偷偷摸摸地走进巷内,老乞婆小心翼翼地确认没有人注意她,才推开一扇破败的门扉,走进了幢看来摇摇欲坠的小屋内。
竹友机巧地压低身子,伏在窗边往内张望。
小屋内,老乞婆挺直了背脊,随手掀去张人皮面具,露出一张美丽的面容。
娇媚的丹凤眼、端丽的朱唇、俏鼻雪肤,沉静婉约的气质静静在她身侧流动。墨黑丝柔的秀发挽在脑后,几缕发丝挣脱束缚,轻柔地垂落在她颊侧、额前、颈上,更凑一股妩媚风情。
拿下牙套、洗去脏污、脱下破旧衣物,老乞婆所有的特质消失得半点不剩。
“竹友那家伙肯定认出我了,此地不宜久留”喃喃自语,恢复原貌的水仙不知打哪儿拿来长布条,牢牢实实地捆住胸前的丰腴。
待胸部如同男人一般平坦后,她拿出一套男装穿上,要不了多久,一名翩翩佳公子诞生。
眉心紧蹙,伏在窗外的竹友深觉得自己离昏厥不远。
这场大逃亡下来,她肯定水仙的易容术更精进了,若不是那颗恰巧生在左耳垂上,宛如一枚红宝石耳环的红痣让她起了疑心,只怕再十来日,也不会有人知道那个老乞婆竟是水府小姐。
整整衣物,水仙将易容的物品包好,藏进一张半倾的床底下,便拎起另一个包袱,推门而出。
急忙往一旁闪躲,竹友狼狈地缩在屋角,足踝不幸拐伤了。
“竹竹友!”水仙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望在屋角碧绿的小人球。
就知道竹友起疑了!她忍不住暗骂自己不小心。
“小姐”勉强站起身,竹友回身朝水仙躬了躬身。
“我不回去。”斩钉截铁地丢下话,水仙转身便要逃跑。
竹友大急,顾不得脚上的伤,一箭步上前拉住她的衣袖道:“小姐,您不能再任性了,姑爷已写了休书,还扬言要告御状!小姐!求求您回府吧!”
“休就休吧!反正我是不打算回家了,再说他还不至于真去告御状,水府不会有大祸的。”水仙并不傻,她早就评估过局势了,再怎么样她也不会做出替水府惹祸的事。
“小姐,世事难料呀!”竹友不死地劝道。
一扁嘴,水仙甩脱她的手,一脸认真道:“我不想再回去过那闷死人的日子。”
言毕,她转身跑开,竹友因拐伤了脚,根本追不上她,只能焦急的目送她远去。
看来,水仙是打算离开长安了。
竹友仰头看着金黄的太阳,还要三个时辰左右城门才关,她得想法子拖住水仙,千万不能让水仙出了城门。否则这一来,又不知要上哪儿找人了。
打定主意,竹友用小石子在墙角画了记号,便拖着脚追上去。
甩脱竹友后,水仙并不敢大意,尽挑人多的大路走,还刻意绕远路。
她是要出城,但不急在一时三刻,再说今日是十五,许多佛寺庙宇都有庆典活动,十分热闹好玩,她说什么也要去玩一玩。
逛到了长安城前五大寺庙之一的莲华寺前,正如她所想的,寺前挤满了参拜的人潮,自也少不了卖东西的小贩,吃的、用的、玩的无一不缺。
不久之前,她只能在初一、十五才能出府游玩,尽管唐代风气开放,女子的衣着大胆暴露,但大户之家的小姐,依然有牛毛一般多的规矩要守,家中那扇大门也是难得出得了一回。
那种没有自由、闷死人的日子,水仙一点也不想再回去过。
兴致勃勃地从第一摊开始逛起,她一点也不知道自己气度翩翩的男装样,吸引了绝大多数姑娘家的爱慕目光。
突然一名少女轻叫一声,在她眼前跌坐在地,大眼含泪地揉着脚踝,一副楚楚可怜样。
本着同情心,水仙伸手扶起少女,柔声问道:“你没事吧?姑娘?”
“嗯我好像扭伤了脚”痛苦地咬着下唇,少女一脸泫然欲泣的可怜样。
“你还能走吗?咱们找个人少的地方歇息一会儿。”忘了自己正做男子打扮,水仙不自觉所说的话有多暧昧。
“人少的地方?”少女心中窃喜,可又不敢太明显表达出,只含羞带怯地道。“好是好,可是我走不动。”
有那么严重吗?水仙不禁垂眼瞥了下少女足踝,看来全无异样,实在让人很难相信她动不了。
算了,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天,水仙打算抱起少女,但又一想,她也只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这辈子还没拿过比碗重的东西,抱起一个人
望了望小鸟依人的少女,又望了望自己,水仙的体形只有少女的一半宽,绝对不可能抱得动的。
于是伸出的手又缩回来,改为扶在少女腰上。“我扶着你走,小心些、慢慢来。”
“你不抱人家呀!”少女失望地仰首娇嗔。
含笑摇头,水仙只温柔道:“来,小心别又伤到了。”
她对同性自然而然的温柔,让少女感动得双颊发红,心头小鹿乱撞。
“我知道了,你真是个正人君子,为了怕有辱我的名声,才不愿意在众目睽睽下抱我!”少女目光十分闪亮地盯着水仙,满脸的陶醉。
“啊?”水仙一时无法反应,只能呆呆地回视少女。
“我知道你想否认,我明白你是为了我好、又害羞不愿让我知道,你真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少女用一种“我一切都了解”的神情盯着水仙,目中的光芒更加的闪亮。
“等等,姑娘”
“我知道你一定也对我一见钟情,才会这么浓情蜜意的搂着我,大哥!我好开心!”少女快嘴地打断水仙的话,娇娇弱弱地偎在她怀中。
“姑娘,我想”
再次被打断,少女突然站直身体,双手在胸**握,好陶醉地道:“大哥,我想这一定是上天的安排,让咱们相遇了,小妹一定会等着你来提亲的,爹也会很开心有你这般正直、俊秀的女婿的!”
慌张地要辩解,水仙急急地道:“不,姑娘,你先听我”
“叫我花儿,我是东市里‘宝贝当铺’老板的独生女。大哥,你叫什么名字?”猛地又倒进水仙怀中,差点撞散她纤细的身子骨。
“咳咳在下姓水。姑娘”
“那咱们成亲之后,花儿就成了水花氏了真美丽的名字呢!”少女种满花朵的脑袋中,已在构思与水仙幸福美满的婚姻生活了。
水花氏?!水仙很想爆笑出声,但混乱的情况让她笑不出来。“花儿我不能娶你。”
“为什么?”花儿尖叫一声,满脸受伤和不信。
“咱们嗯不配”不只“性别”上,在家世上,堂堂大唐二品官员之子女,是不可能与商贾之家联姻。
“原来你是怕配不上我呀!大哥,花儿太感动了!你一定怕我不能同你一起吃苦对不对?你担心我会受苦对不?”理所当然的,花儿完全误解,陷入一种幻想当中。
假如那时已有了“梁祝”的故事,她肯定会自比为祝英台。
水仙觉得自己完全无法与她沟通,真是无语问苍天!
“没关系,我吃得了苦的,你不用怕配不上我。大哥,爹是最疼我的了,只要我求他,爹一定会许我嫁你的,别灰心啊!”花儿浑身散发恋爱中少女,不顾一切、勇往直前的傻劲。
“不是的,我”
轻点住水仙的唇,花儿很能体谅地道:“你不用否认,花儿知道你一定会用话激我走,我不会走的!假若爹不肯成全咱俩,小妹就同你私奔!”
一讲到“私奔”两字,花儿本来就很闪亮的双眸,更加闪亮得不可思议。
看来,她很有可能马上拉了水仙一起“私奔”
“花儿,你先听我说”
“不——我不听!不听!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为了我竟想去取得功名!好来和我匹配!哦!大哥,花儿绝不会负你的!不论几年我都会等!”捂住双耳,她做戏似夸张往后退了三大步,自顾自说得很开心。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水仙,呆在原地又羞愧得巴不得找个地洞去钻。
因花儿夸张的言词动作,人群已围成一圈将两人包在中央,好奇地指指点点。
天!劈下一道雷解决了她吧!
“花儿,我不可能娶你”好不容易挤出话,水仙后悔死了来逛庙会之事。
最近实是太诸事不顺,打从遇见卢睿那一天起,她身边老是出现莫名其妙的事,总是在不断的后悔中。
略微一呆,花儿眼中闪烁“感动”的泪光,默然无语地凝视水仙。
感动?水仙再三确认,没错!是“感动”!
“花儿,你还好吗?”是不是受到刺激,痴傻掉了呢?
“大哥,你不用怕我虚度青春年华,小妹是心甘情愿的,就算等一辈子也无所谓。”
说到底,花儿仍自以为是地曲解了水仙的意思。
朝天一翻白眼,水仙无计可施,干脆转身走人。
怎知花儿竟一把抱住她的纤腰,哭喊道:“不!你别走!我真的愿意等你!”
才想努力设法扳开死命锁在腰上的两只肥嫩手臂,花儿就被人拎住衣领,提开了。
“谁?干嘛阻碍我和大哥!”花儿忿怒地叫嚣起来,一点也不感谢那个提她衣领的人,动作十分轻柔。
“姑娘,她不可能娶你。”清亮柔和的男声缓缓传人花儿耳中,很斯文有礼。
“你是谁?”插起腰,看清了出声的是个英俊斯文的贵公子,花儿也放软了调子。
“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能娶你。”卢睿勉强维持一张斯文面皮,但眼中巴不得将水仙大卸八块的怒火,却怎么也按捺不下。
“你怎么找来了?”水仙吓得脸色惨白,一时忘了要逃。
“竹友说,假若你没出城,那肯定会往热闹的地方去。哼哼!还真被我找着了!”端正的唇角似笑非笑地一弯,弥漫在身体四周的怒火,让水仙有被烫伤的错觉。
“喂!你这人干啥对我相公凶!”自动将水仙地位升格,花儿凶悍地瞪着卢睿便叫。
“她是女人。”懒得与花儿纠缠不清,卢睿冷冷地丢下残酷的现实,便要带水仙离开。
他非得好好惩戒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妻子,让她明白身为女子该有的本分。
“你当我三岁小孩好骗呀!‘他’分明是个男子!”扯住水仙的衣袖,花儿根本不将他的话当一回事。
“姑娘,她是在下的妻子,绝不是个男子。”耐着性子试图同花儿解释。
卢睿深深感到自己在遇见水仙后,二十来年的修养全被毁了,一向对女人温柔体贴的,也再也温柔不起来了,特别是在现在这种状况。
“你甭再骗我了!”抵死不信,花儿拉着水仙的袖子死拖活拉的,不肯松手。
再也无心与她玩游戏,卢睿伸手抱过水仙,任由被扯住的衣袖被扯掉。
“你别又乱来‘按部就班’来也不行!”警觉心起,水仙慌张地警告道。
“哼!”黑眸一瞪,他竟扯住水仙的衣襟,一把撕开
“啊”惊叫声与抽气声响起,其中最大声的非花儿姑娘莫属。
粗鲁撕破的衣衫下,是被白布层层捆住的胸脯,白玉无瑕的肌肤胜雪
“你!”羞赧与怒气一起涌出胸口,水仙回身一个巴掌打在卢睿脸上。“我是你的妻耶!你怎么可以在大庭广众下撕我衣服!”
寒着脸僵望她半晌,他解下外袍披到她肩上,重新将她包得密不透风。“走吧!我们还有一大笔帐好算。”
强悍地揽着她离开,他知道自己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终于寻回的小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