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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年后
日出江花红似火,春来江水绿如蓝。春意盎然,更增添江宁城迷人的湖光山色,除了令人目不暇给的江南明媚风光外,江宁亦是江南数一数二的大城。
江宁城繁华多貌,大街两旁开张立铺,客栈酒楼、茶肆花楼,各种名目的商家占满了一大条街道,只要进了江宁,即可瞧见熙来攘往、人潮汹涌时壮观景象。
这一天却出现了一个特别的现象,江宁城的父母官裴力行,特别率领一千县府官员守在城门口,等待着即将要来到江宁城的京城御史况昭云,衙门也派出一队人马守在城门口,维持通道的畅通。
“裴大人!一切都安排妥当了。”衙门捕头孙玑恭敬地报告着。
“很好!好好迎接大人进城,不得有误。”
裴力行早听闻风声,皇帝派了一名高官以御史之名代他巡狩天下、视察民情,而这些日子刚好就来视察江宁城。
无论如何他都要把握这次机会,好好招待贵客一番,看有没有机会借着御史大人的金口,让他调回京畿重地。
一辆朴素简雅的马车缓缓驶人江宁城,驾着马车的霍奇一脸惊愕地盯着街道两旁伫立的人群,个个睁大双眼净往他这儿瞧,瞧了半天之际,还不忘指指点点品头论足,好似他跟他家主子是珍禽异兽一般。
“主子!这江宁城摆了这等阵仗难道是在欢迎我们?”霍奇对着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的身影道。神情有些受宠若惊,不知道他家主于竟是如此威风之人,人才刚踏入城内,就受到这番热络的欢迎。
“喂!走快点,别挡了路,等会儿有大人要打这儿经过,你这辆破马车快驶到一边去,别在这儿散晦气。”
府衙捕快孙玑嫌恶地瞥了霍奇的普通马车几眼,将霍奇视为进城的小老百姓,连忙恶言催促。
霍奇眼见地方捕快如此狗眼看人低,火气直冒。“喂!你好大的胆子,你是谁啊,报上名来,你知不知道我们”
“霍奇!别嚷嚷!别理他们,办自个儿的事要紧。”
从马车里传来一道低沉浑厚的嗓音,瞬间瓦解捕快的高涨气势。坐在马车里的人影,仅是略略扬起浓眉,连眼皮都没睁开一瞧。
“哼!今天算你命大,否则我绝不会轻饶你。”霍奇眉一扬,怒气冲冲地瞪着孙玑。
孙玑亦是不客气的回嘴咒骂:“不知死活的老百姓!下回别让大爷我逮着你的小辫子,否则非打你个三十大板不可。”
霍奇火冒三丈,忍无可忍,挽起袖子就要同孙玑干上一架。“该死!我今天不好好教训你这个家伙,本大爷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倏地,一枚铜钱打在霍奇的腰际上,霍奇大叫出声。“哎呀!谁暗算我?!”
“驾车!那么多废话干什么!”冷沉的语调顿时浇熄霍奇满腔热火。
马车里的人影浓眉紧敛,两道剑眉极度不悦地聚拢着。
“是!”霍奇声势顿时矮了半截,乖乖地驾着马车进城,嘴里嘀咕不已。
“哼!死老百姓!”孙玑朝走远的马车咋了日唾沫。
殊不知方才驶远的马车,正是千里迢迢自京城而来的御史大人况昭云,江宁城的知府衙役尚不知即将大难临头,还在城门口引颈期盼着御史大人华丽的车马进城。
***
驶入江宁城的大街内,大街上一如往常热闹非凡、交易热络,霍奇将马车停在知县府前。
“找了大半天,原来这个长得红红绿绿的房子就是江宁知县府,门面装饰成这样,活像花楼似的。”霍奇嫌恶地盯着知县府门前以金箔设计的飞龙升腾图案,加上两旁的门柱皆雕有精致的纹饰,显然江宁城应该是个富庶的县城。
“够了吧?”况昭云揭开布帘,瞟了霍奇几眼。打从进城以来,这个家伙的牢骚就没停过。
听闻况昭云的冷声警告,霍奇连忙合上嘴,不敢再多说一字。
况昭云从容地下了车,霍奇亦是跟在身后,正当两人踏上知县府的石阶时,一抹站在石阶上的纤细身影不经意挑起况昭云几许关注。
“裴姑娘、裴姑娘,我这就拜托你了,这是我仅有的积蓄了。求求你行行好,帮我照顾阿郎,别让他在牢里吃苦了。”
一名老妇人痛哭流涕地跪在一名清丽的女子跟前,双手捧着一串珍珠手链。
“刘大娘!您别这样,我会帮您问问的,您快别这样,折煞我了。”
裴絮妍焦急地拉起刘大娘的身躯,白皙的脸蛋因惶恐而泛起一片红潮,细长的柳眉紧拢着,在眉心压出几条摺痕。
小巧的瓜子脸蛋,衬着白里透红的水肤,如羽扇般的长睫下缀着晶灿水瞳,贝齿因为心急而咬着粉嫩的下唇,顾盼之间,微微流演而出的婉约气质更加增添本身的清丽韵味。
刘大娘硬是要将珍珠手链塞进裴絮妍的怀中。“不成!不成!你不收了我这链子,我绝不起来。”
“刘大娘!您这不是在为难我吗?”裴絮妍眼见现在情况似乎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如果她没收下这链子,怕刘大娘是不会起身了,这样只是徒增场面难看索性心一横,无可奈何地收下链子。
“刘大娘,您别哭了,我按照您的吩咐收了就是了。”裴絮妍无奈地将珍珠手链收进怀中。
“谢谢你,裴姑娘!你的大恩大德,我谨记在心。刘大娘欲朝着裴絮研磕头谢恩。
“刘大娘!您别这样!我受不起啊!”裴絮妍着急地扶住刘大娘的身子,此时裴絮妍却察觉到眼前多了一抹轻蔑的目光,那目光由刘大娘身后传来,直直射向她。
裴絮妍的心头猛然一阵惊颤,那种感觉活像她犯了滔天大罪,刚好让人违个正着。
裴絮妍自认无罪,忍着惶恐,循着目光想将目光的主人看得仔细——
意外地瞥见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庞。那张脸硬生生地撞入她的心房,攫住她所有的眸光。
刀削般英挺的五官,高挺的鼻骨显出刚毅的性格,紧抿的薄唇更彰显出一丝不苟、谨慎少言的冷漠,而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那如深潭般的幽暗眼眸,伴随着沉稳的深邃,夹杂着一股迫人的震慑。
“裴姑娘,有你这番话,我总算能安心了,裴姑娘”刘大娘发觉裴絮妍的目光直愣愣地往她身后瞧,下意识地喊喊裴絮妍要她回神。“裴姑娘、裴姑娘?”
“他刘大娘,那个人”
“谁呀?”
正当刘大娘要转身瞧个仔细的当头,一道深沉的嗓音直接逼近。
“这里是江宁知县府吗?”
“是呀!鲍子有事吗?”裴絮妍直觉眼前的华衣公子铁定不是本地人。
况昭云的眼眸毫不掩饰地流泄出对裴絮妍的轻蔑,裴絮妍被瞪得有些不知所然,澄澈的大眼满是无辜地回望着。
她应该跟他没仇才是,怎么这人好像很憎恶她?
“主子,你瞧见那姑娘了没?好神气呀!人家送东西给她还要向她磕头,这江宁城还真多怪事。”
霍奇讪笑似的言词传人裴絮妍的耳里,她的一张小脸顿时涨得通红。
“唉呀!你们铁定是外地人,你们可别这样误会裴姑娘,裴姑娘可是好人。”
“好人?”姓裴?加上这里又是江宁知县府,现任知县裴力行仅有一女,况昭云随即联想出她可能的身份。一思及此,况昭云眼神中的不屑越发明显。“你可是裴知县的千金?”
“是!我就是,这位公子是?”
“原来江宁城知县都是这样办事的,有钱好办事。”况昭云冷笑几声,冷淡语气中挟着轻视、嫌恶。
裴絮妍被他尖锐的言词刺得无法招架,身子微微颤抖着。“这公子何出此言,公子怕是误会了。”惊觉况昭云连番带刺的话语,铁定是因为方才的事情让他对她产生误会。
“误会?是吗?我可瞧见那珍珠手链入了你的怀里。”
“这位公子,你可别这样误会裴姑娘,实在是我那不中用的儿子坐了牢,我拜托裴姑娘帮我照料照料而已。”刘大娘眼看场面越来越僵,连忙打圆场。
裴絮妍疑惑地盯着眼前厉声质问她的男人,她想不透她有回答他的必要,可是却又无法忽略他过冷的语气。“这位公子,我想你真的误会了,那是”
“你这人还真莫名其妙,我是不知道你是什么来头,但是你再这样欺负裴姑娘,我也不会跟你客气!”刘大娘摆起凶恶的脸孔,将裴絮妍护在自己身后。
“喂!你这老太婆才莫名其妙,你不知道我们家主子在帮你的忙吗?你有什么委屈尽管跟我们大人说,你们究竟知不知道我们是谁啊?”霍奇扬声大骂。这城还真不是普通的怪,才刚进城就遇上这么多怪事。
“珍珠手链是物证,而我则是人证,你是裴知县的女儿,在在证明知县府收受百姓贿赂,我会亲自受理此案。”况昭云冷眼瞧着裴絮妞发白的小脸,心中满是厌恶。
江宁知县的恶名早传到京城去了,这回亲自来一探究竟,果然不出他所料,江宁知县是贪官一个,如果他也确实牵涉三个月前的“吞粮案”他况昭云绝对会摘了这贪官的乌纱帽,严惩究办绝不轻饶。
“你”裴絮妍惊愕地张大口,心头浮起一抹不祥的预感。
“别你了,听好了,我家主子可是皇上钦赐代天巡狩的御史大人况昭云,今日特来江宁县拜会。”霍奇骄傲十足地亮出况昭云的名号。
裴絮妍小脸霎时刷白。“这怎么可能御史大人
“怎样?怕了吧?”
“怎么会”裴絮妍惊讶地连退几步,怎么也不敢相信。
其实让她惊愕的并不是况昭云的身份,而是爹早去城门迎接御史大人,怎么这会儿御史大人却自个儿来到知县府了,那她爹现在究竟是在等谁?
“怎么?不相信吗?”况昭云随即拿出腰际的皇令,证明他可是如假包换的京城御史。
“御史大人?哼,算了吧!你们这些高官只是做做样子罢了!省了吧!要办就去办那些闹出五条人命的鬼案子,不要拿这小事情大作文章,哼!”刘大娘朝况昭云吐了一口口水,况昭云迅速退了一步,这才没让唾沫沾黏到,刘大娘怨恨地瞪了况昭云几眼,随即转身离去。
裴絮妍大为惊愕,没想到刘大娘会做出这番举动,连忙拿出手绢要替他擦拭。“对不起!你有没有怎么样?刘大娘不是有心的。”
况昭云技巧性地避开裴絮妍的碰触,冷然的眸光多了些诧异,似乎也察觉到江宁城里有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氛。
裴絮妍深呼吸几口,努力保持镇定。“御史大人,请先进府内休憩,家父随后就到。”
裴絮研随即唤来立在一旁的女婢。“小霞,带御史大人入堂休息。”
“是!”况昭云的眼神不经意地落在裴絮妍细致的脸蛋,瞳眸里的轻蔑未曾梢减,当他走过裴絮妍身旁时,却意外地听到身后传来几声无奈的叹息声。
“好险!”待况昭云走远了,那压迫人心的恐惧这才解除。裴絮妍大口地喘着气,身子瘫软在门边。水瞳满是惊魂未定的神情,胸口则是急促地起伏着。“天啊他就是御史大人好可怕”
人中之龙!这是裴絮妍见到况昭云第一眼的感想。
裴絮妍不得不承认况昭云身上有着一股浑然天成的王者气势,那种震慑人心的压迫感,至少在她身为江宁城知县的爹身上,是从未见过的,那非王即帅的气概更是让周身的人无形中产生景仰。
“糟了!我得要快一点通知爹才是。”
裴絮妍拍拍红烫的脸颊,压抑住内心翻腾的思绪,急忙召来侍卫到城门去送消息。
希望她别搞砸了这一切,否则大概有她好受了
***
裴絮妍战战兢兢地接过丫环冲好的香茗,亲自帮况昭云斟茶。
“况大人!请用茶!”
裴絮妍略有耳闻况昭云对爹而言,是相当重要的客人,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怠慢才行。
况昭云漠然地捧起香茗轻啜几口,不发一语,一时之间,仅有两人存在的大厅静得可怕,相对于裴絮妍的局促不安,况昭云显得从容自在许多。
“多少?”况昭云蓦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什么多少?”
“裴姑娘,裴知县要收多少钱,才肯受理一件案子?”况昭云不客气地直接逼问。毕竟他目击了一切状
回况,这是最真实不过了。
裴絮妍皱起柳眉,一向澄澈无波的水眸有着些许被误解的怒气,裴絮妍二话不说,随即掏出怀中的珍珠手链搁在况昭云的面前。“我自会还她,在那种情况下我别无选择,如果我没有收下,刘大娘是不会起身的。”
况昭云有些讶异地瞧着小脸泛出怒气红晕的裴絮妍,她似乎相当不认同他对她的指控。
况昭云嘴角弯起一抹难得的笑痕。“哦!是吗?那又是什么事让一个小老百姓必须捐献财物,才能获得地方官的帮助?”况昭云虽然脸上带着微笑,眼神却满是轻蔑。
他最厌恶的便是假借职权,行中饱私囊之实的贪官污吏,而江宁城知县裴力行首当第一贪官,况昭云自然对裴絮妍有了偏见。
‘你”即使平时甚无脾气的裴絮妍,也被挑起了怒火。
她究竟要说几次,他才愿意相信?
只要她一见到况昭云眼眸里的不屑,她就急着想澄清自己的举动,并非贪图他人财物。
“我只相信我眼前看到的一切。”
“眼前看见的未必就是事实!”裴絮研冲动地回堵了一句,当下随即后悔了。她该好好款待他才是,努力让他对江宁县有好印象啊!
“是吗?那有什么隐情?”况昭云眉微扬,眼眸透露出一抹玩味的兴致。
裴絮妍垂下螓首,晶亮的眸光闪过一丝哀愁。“对下起!况大人,这是我个人的私事,不方便告知,家父马上就会回府,不打扰况大人休息了。”裴絮妍轻轻福一福身,随即退出大厅,改在前院等着裴力行。
一踏出厅堂,那紧迫盯人的眸光逐渐消失了,裴絮妍这才松了一大曰气。
她实在没办法跟那样的男人多处一刻钟,仿佛藏在内心的秘密都让他给窥透尽了。
他是一个可怕的男人!这是裴絮妍在见到况昭云的第二个结论。她要离他远远的才是,否则她隐藏在内心的秘密铁定会让他发觉的,而这却是她最不愿意见到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