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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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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太太的红烧牛腩真是美味极了!让我几乎忘了过完今夜,又是一场生死攸关的冒险。我从开业到现在,已不知多少次和死神无情的镰刀搏斗,幸运的是我都侥幸活了下来。

    浅酌一口黑麦格啤酒,我看到陈先生腊黄的脸满是恐惧。

    不怕你笑,我同样怕死,只是,我比他多了一份面对的勇气。每次出任务前,我都会为自己拟好一份遗书,这次也不例外。

    我从不敢妄抱生存的希望。

    “威先生,再多吃点呀!”陈太太挪动肥胖的手臂,频频为陈先生和我布莱。

    “谢谢,我吃饱了。”

    “那吃点水果啊!饭后吃水果助消化,对身体最好了!”

    盛情难却。我只好从竹篮拿出一颗猩红的五爪苹果,勉为其难的咬下一口。

    “喀嚓”苹果发出一声哀号,连肉带半透明的甜血没入蔚海薇的口中,咀嚼吞下,最后埋于胃之坟场。

    蔚海薇一手游走键盘,一手端苹果,突地,她听到一段不成调的走音曲调由走廊传来。

    老哥回来了。她嗑掉苹果,反手把核k进垃圾筒。

    “你看起来不错嘛!那群小表怎么没有把你烦死?”

    “还好,他们基本上是很可爱的!”他开了门进来。

    蔚海薇看看他,又把视线拉回电脑萤幕:“我先说好,我还没发现别的线索,如果是有关笔记的事,你可以不用问了。”

    “谁要问这个!”蔚少农无意识地回答,并从素描簿中抽出一份手稿,丢在她电脑桌上。

    “喏,你的报告,下次这种差事别找我。”因为那本书实在太八股了。

    蔚海薇停下手边的工作,不过,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拿起作业审视,反而不解的望着蔚少农。

    他对书中人的态度怎么说变就变?

    “干嘛这样看我!?”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对笔记的事这么冷淡?”她问,她从不晓得她老哥喜欢变色龙类的爬虫生物。

    “有吗?唉,先别讲那个,告诉哥,如果有个女孩发现你在看她,不但没躲避,反而回报你微笑,那代表什么?我是说以一个男人的角度来看。”

    “我怎么知道!?大概是礼貌上的回应吧!”

    “噢。”才只是礼貌而已呀!蔚少农有点失望。

    “你突然问这个干啥?”

    “没什么,随便问问罢了!”

    又闪烁其词!为顾及自己的“孔方兄”蔚海薇实在没那个“阿美丽肯”的时间跟他研究下去,还是速回台北内湖的第一犯罪现场,作“威海卫”追查凶手去也。

    蔚少农看她在电脑前喀喀哒哒不理他,自讨没趣之余,也只有举步回房了。

    “哥,等一下。”

    他回过头。

    “你的信。”她从抽屉中拿出一支绑了牛皮纸袋的箭!”那位邮差先生很有创意。”

    这是阿曦的箭。蔚少农一见那古董级的东东,立刻认出其主为何人。

    拆开牛皮纸袋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是一张报名表和风咏曦给他的短函:

    小蔚:

    夫子糊涂,上次你的油画已通过咱们校内审核,因此夫子决定由你代表本校美术系参加第十五届”金画笔全国美展”油画类指定题赛,但他老人家一直忘了跟你讲,直到今天下午我帮他大扫除时才发现。莫怪夫子,谁没忘事儿的时候?

    p。s收件截止期是一月五日,夫子嘱附掌握时间,且,他感到很抱歉。

    真的还假的!?他代表美术系参加金画笔美展?

    蔚少农怔了怔,盼了这么久,总算给他盼到了!

    天公果然疼憨人!蔚少农还记得小学二年级时,他的美术启蒙老师曾带他去看过这项展览。

    即使事隔多年,他依然记得那时在会场他们所说的每字每句——虽然,老师的脸孔已渐渐模糊——

    会场喧杂,人声与镁光灯不断。

    “蔚少农你看,这幅昼就是美展的第一名,很漂亮吧!”老师微倾身子,对小蔚少农说道。

    老师长发飘香,扫到他的小脸,痒痒的,但他却不想躲开。

    “好漂亮唷!”也不知道他是在说画还是说老师。

    “这幅画名为“挚爱”利用牛妈妈对小牛的呵护表达感情,很有趣吧!?”

    老师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迳自说着。“所有美术界的人都将入围此美展视为最高荣耀呢!”

    小蔚少农昂起头:“老师为什么不参加呢?老师画的也很漂亮呀!”

    老师一笑:

    “不行,老师已经是欧巴桑了,又要教你们这群小萝卜头,没空啦!”小蔚少农本想回答“那就不要教了嘛。”但是又想到,如果老师不教了,那他不就看不到她了吗?经过小脑袋考虑后,他道:

    “那我代替老师参加好不好?”

    “好啊!”老师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笑道:“我等着看你的作品在这里展出,千万别忘了唷!”

    小蔚少农信誓旦旦:“我绝对不会忘记!因为我答应了老师”

    没错!他一直不曾忘记,也一直朝着这个目标努力,因为他答应了老师。

    或许,老师早忘了他也说不定。

    蔚少农看着精致的米色报名表,时而发怔,时而莞尔——他脑中一瞬间涌起许多回忆。

    老师只带了他们一年多上年级的寒假结束后,老师便无声无息的调走,从此蔚少农便再也没见过她了。当时年纪小,再加上生性沉默羞怯,他也不晓得找人问或到教务处打探老师下落,只能任其成为他回忆中最美丽的一章。

    蔚少农拿着报名表和阿曦的箭回到自己的房间。

    “呀呼——”今天果然有好事。

    他高兴的亲吻着报名表,思绪却不自觉地飞向在公车上的神秘少女。

    他还有机会见到她吗?抑或,这只是场飘忽的情缘!?

    就算是,蔚少农也不想去承认它。

    梦想因虚幻而美丽,他宁可把理性花在另一个逐渐踏实的梦。

    这既然是指定题赛,总该有个题目吧?

    蔚少农翻开报名表和其他简章,搜寻所谓的“指定题目”

    记得在他历年来搜集的美展指定题目中,真可说是无奇不有,而且一年比一年怪诞!

    去年是“个体生死”、前年是“所有格”;再上去还有“飘”、“传说”、“我的故事”除了一、两次放水,出个什么“世界”或“生命”之类的俗题目,否则那次不是害美术界的精英们光看到题目就死了一堆。

    而且,难处还不只是题目怪异,重点是它不准用抽象笔法,否则一律视同弃权,哪怕你是大师毕卡索再世也没得商量。

    终于,蔚少农在简章的一角找到了今年的题目——

    我的最爱

    我的最爱!?蔚少农在心里把题目默诵了一遍。

    他有什么最爱可言吗?妈妈、爸爸、恩师、老妹、昂和阿曦

    不,感觉不对!他是很爱他们没错,但是,似乎还称不上一个“最”字。而且,他们之中有亲人有朋友又有师长,情感上不够一致——单画家人倒还不如寄张全家福改参加摄影类算了;画兄弟们,搞不好被不详内幕的“猴话族”误认成“特殊份子”——蓝旗子上印爱心彩虹的那种。

    至于画恩师,他是很想啦!只可惜十年有余,蔚少农除了她那头柔柔亮亮、闪闪动人的长发和温柔婉约的嗓音外,一概忘光光也!

    恩师,我有愧于您!

    蔚少农叹口气,把报名表钉在醒目的地方,同时用大红色麦克笔在梵谷的月历上作下记号。

    一月五日,是他可能梦想实现也可能梦想破灭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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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个美好的周末。merryx'mas!浓郁的节庆气氛充塞大街小巷;铃铛、驯鹿、圣诞树还有白胡红装的老公公,令人的心也不知不觉地跟着欢欣起来。

    童年,一个好遥远的名词呵!

    蔚少农徒步街头,嘴角带笑地浏览四周。

    想想看,他有多久没收过圣诞礼物了,五年?七年?好像上了国中之后就没再收过了吧!记得小时候曾因为圣诞节礼物是要模型还是故事书的事赌气哭闹。现在大了,浅尝些许社会百态后,如果有人问他要什么,蔚少农觉得自己是答不上来的,他想要的太多了,不只是物质上,更有些精神层面的东西,而这有形无形的一切,又是谁能完全付予的?

    走着走着,他授课的才艺班已近在眼前,透明的玻璃门上除了招生的pop海报外,更有着人造雪花和棉絮拼成的种种图案,算是应景。

    “嗨!这么早就来啦!”白色的扇形桌后是张和蔼圆润脸,亲切一如邻家古道热肠的妈妈、婶婶。

    “主任好。”他脱掉棉夹克,也许是暖气的关系,他感到有点热。

    主任批著文件:“你的小朋友已经在等你了呢!”

    她的话让蔚少农往沙发坐的动作迟了迟,还来不及问,一串踢踏的脚步声已从身后楼梯上传了下来。

    “少农哥哥——”来者二话不吭,立刻跳上蔚少农膝头。

    “南湘佑,主任不是告诉过你吗?对蔚老师不可以那么没礼貌。”主任带学生像子女,必要时,她是个威严的好“干妈”

    小男孩吐吐舌头,绽开天真的纯洁笑靥:“可是,少农哥哥说可以呀!”

    蔚少农把这年约六、七岁的小表抱的坐正些,才微笑道:

    “主任,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是正式的教师。”

    接着,他又对男孩问道:“还有一小时才上课,这么早来干什么?”

    “无聊呀!”南湘佑老态龙钟的环臂撇嘴:”妈妈去买菜,爸爸顾店没空管我,就连最疼我的大姐都不在,我只好先到这儿来啦!”

    也好,他至少没在街上乱晃。蔚少农如此想,并随意与他问扯着:

    “你说你有个大姊?”

    “嗯!”提到姊姊,南湘佑似乎显得特别高兴:“她对我最好了!常常带我出去玩,只可惜她现在高三,比较没空。”

    “那她是哪个学校的呢?”

    南湘佑偏头想了想。“好像叫羽羽”

    “羽厦女中?”这么巧,不会吧!?

    “对!就是这个学校。绿制服嘛!姊姊都说像“装””旋即,他抬起疑惑的小脸:“少农哥哥,你怎么知道的?

    蔚少农笑答:“因为我的妹妹也在那所学校上学,比你大姊低一年级,她现在高二。”搞不好,她就和小薇认识也说不定呢!

    “真的!?”

    “我骗你又没好处。”他站起身,牵着南湘佑的小手。

    “走吧,我们去把教室整理一下,其他小朋友待会儿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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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子而已?”

    “对呀!”老教授点点头,优闲的探向一盅茶,端起微饮了几口。

    拜托!这位号称北京大学毕业的国文教授也未免太逊了吧?见解竟然比自己还少!

    蔚海薇不由得为自己费身赶来拜访他的行迳感到愚蠢。

    “教授,您确定这首诗真的没有别的伏笔?”她不死心地问道。

    老教授似乎颇感厌烦:“不是告诉你没有吗?没有就是没有!”

    “那作者写这首诗的意义又何在呢?”

    “我又不是作者,我哪知道。”

    蔚海薇撑着螓首,对着诗深思了片刻。

    “教授,可以请您用白话方式把它翻译一遍吗?”

    老教授拗不过她,只好勉为其难的译道:“一只红色的鸟”

    “红色的!?”第一句还未完,蔚海薇便已发现了疑问。

    “诗上不是说燕子吗?燕子应该是黑的吧!”

    “同学,很抱歉,它这里是用燕子借代鸟类;而丹字代表红色。”

    蔚海薇立刻闭上嘴。

    老教授继续译道:“一只红色的鸟从洞庭湖往”

    “鸟有红的吗?”

    “有。热带地区很多,例如台湾近年由国外引进的鹦鹉。”

    “可是洞庭湖不是热带地区呀!”

    老教授沉吟了会儿,道:“那指的可能是中国传说的朱雀吧!”

    她颔首,表示了解。

    “朱雀从洞庭湖往潇水的方向飞”

    “潇水在哪里?”她又问。

    教授再度被打断,脸色不是很和悦:“蔚同学,请问你的地理老师是哪位?”

    她说了个俗俗的人名。

    “请你去问她!”他的耐心显然不足以担任夫子这项职业。“长嘴往水一咬,水底的积藻立刻浮上水面,见着了阳光。”

    和她所翻的差不多。蔚海薇手揉发尾,眸子载满疑问:

    “朱雀没事咬水草干什么?它好像不是草食性的吧!”

    老教授不胜其扰:“不知道啦!我是学中文的,这种事去问你的生物老师。”

    蔚海薇指尖黑发松开又卷紧,半消遣地笑道:

    “您干嘛那么紧张?又没人要问您!”岂知,她的态度引来“龟”氏“毛”族的老教授不悦,至于其结果——

    砰锵!墨绿大铁门毫不留情的重扣上,而门外,是咱们可爱的侦探佳人。

    又被扫地出门了!她从书包里掏出一本万用手札,在一排人名的最末个打上大叉叉。

    “曾讨彦教授收获百分之零点零二!”她自语道。

    唉,有收获就不错了!她哪敢奢求能弄到多少线索?拍拍手札,她也不得不泄气。花了一个周末下午,拜访了所有羽厦女中的国文老师,依然是毫无斩获。好在她不是真的侦探,否则肯定关门大吉,流落路边喝西北风去也。

    算了,回家去吧!她还有一半的稿子没赶完呢!

    蔚海薇把笔记和手札一同放回书包,边整理边往大厦出口走去。蔚少农若是问起,大不了以一句“没空”或“不知道”搪塞便是,反正她是尽力了,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就算是老天爷不帮忙吧!任人奈何?

    难道就没别的线索了吗!?她可不是那么轻易就死心的人!

    蔚海薇越想越不服气。台湾不!台北就这么一丁点大,她偏不相信凭她的实力会连一个豆蔻少女都找不出来。

    挑了张长椅,蔚海薇重新拿出笔记仔细翻阅着,哪怕是缺一笔少一画,她都誓要求个详细。

    奈何除了那首倒背如流的诗外,她纵使翻烂了笔记也找不出其他线索来,这时,她突然记起了那张夹在笔记中的讲义。

    也许那里面会有什么发现也说不定。

    思及此,蔚海薇倏地翻出了那张讲义。以前她一直把搜寻重点放在笔记里面,却忽略了它的存在,这实在是犯了个很大的错误。

    线索,往往隐藏在最不起眼的地方!她想起自己小说中,大侦探“威海卫”的口头禅,这句话在此时真的很讽刺。

    蔚海薇苦笑,连连细读讲义题目——很遗憾,基于此考卷乃高三复习教材,因此她有一半以上是有看没有懂。

    就在她想对这“催眠良药”投降倒戈时,卷子末端一个眼熟的小记号又拉回她的注意力。

    书本和月亮!?的确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蔚海薇一边搓捻发尾,一边在脑海中找着相关的记忆。

    突地,她像遭电击般霍然站起。“我知道了!”她低呼一声,双手立刻探进书包,再度拿出时,手上已多了本自修和数张微皱的大小考卷。

    蔚海薇摊了一椅面的纸,一张张看着角落的记号。

    “没错!果然不出我所料。”她喃喃自语。眼前的考卷都印着小小的书本月亮,这说明了它们是源自同一家出版社。

    再看大自修的最后一页,同样是那”spp”级的图案,只是书上的大了好几号,而且其下尚有行方方正正的字:昊苇出版印行.专办各级升高中大学之自修教学试卷。

    好极了!她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兴匆匆收拾完东西,蔚海薇摇曳着黑亮的长马尾,就近找了座公共电话亭,按着自修上的号码拨了通电话:

    “喂,喂?请问是昊苇出版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