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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湘竹的前生今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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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来春雨了,我在等待中仰起了头,也闭起了双眼,我喜欢这样,让细雨汇聚成雨滴那冰凉而又痒麻麻的在我的脸庞滑落,每时这一刻我都忍不住哭泣,只是我的哭泣,没有眼泪。

    你是否还记得?在那场淅沥的春雨过后,我带着前世的眼泪,凄楚地化作一株破土而出的湘竹,开始在漫漫的红尘中等待你的到来。我分不清这是对你愧疚,还是一种微妙的情愫,我只知道,我在这里等待了你近乎八百年。

    这八百年来,每逢春雨,我总能想起你在王母娘娘跟前替我请求,想想你也只不过是看守仙桃园的园丁,何必跟我这个犯了天条的人扯上关系,只是你还决意替我请求,你惹恼了王母娘娘,在你被贬落人间的一霎那,我还没来得及向你说声谢谢,还有那句对不起

    我不知道你何年何月,你才会从我的身旁经过,来续我们的情缘。你知道吗?一千年的惩罚很快就过去了,我将会重获自由,不必像这样原地不动地等待你的到来,到那时,我找到了你,我就让你为我吹箫,而你也不必对着那一颗颗仙桃树孤独的吹奏,你知道吗?就是你的箫声,我才恳求王母娘娘将我化作一株湘竹,我很傻地希望,在这一千年的惩罚中,我能有缘的成为你手中的箫。

    只是一年复一年,在人间轮回的你从未在我的身旁经过,可我依旧每天满怀希望地伴着旭日苏醒,也依旧每天满腹失望地伴着落日伤神。可我知道,你一定会在我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来临,或许就是执著这份信念,我才会在重复的岁月里,憧憬着这份遥遥无期的等待

    往昔的记忆仍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昨天,要是我现在还是山野一只无忧无虑的花妖,那该多好。那时候的我,每天最快乐的事,就是和那些蝴蝶一同婆娑起舞。

    我有位母亲,在五、六千年前,太上老君的一个侍童在打扫炼丹炉房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差点弄翻了提炼多时的仙露,还好该侍童眼明手快扶稳了,不过还是有一滴滑落了人间,就是这一滴让我的母亲变成了妖。

    我还有位父亲,曾经是个凡人,不过现在躯体早已腐化,只留一个灵魂与我母亲相伴。是我的父亲坚决不肯轮回,说什么也不想忘记和我母亲的情。我看着父母相拥的眼泪,孩提时的我就对人世间的情爱充满了好奇,我有时候会问我的母亲,我的生命中什么时候才会像您一样有位父亲这样痴心的男人,会有的傻孩子,我的母亲一脸幸福。我也一直相信我母亲的话,会有的!

    为了不让鬼差找到我父亲的魂魄带回地府轮回,我母亲特意请求山神爷爷教她古老的结界术,在结界里彻底掩藏了我父亲的魂魄气息。就这样我们一家人相安无事得过了几百年,可好景不长,一位在深山修行的得道高僧,在偶然的情况下发现了这结界,进去里面不远,就看见我父母在相依卿我,就一声吆喝,好一个妖精在光天化日之下造孽,我的母亲在回头的瞬间,粹不妨被那根粗粗的法杖打在了背心,飞离了数丈远,我父亲怒视着高僧嘶吼,疯狂地跑去扶起瘫倒在地的母亲。

    那一刻我彻底惊呆了,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的母亲,为什么?我带着哭声,扔掉了3个刚刚编好的花冠,那是我的父母最喜欢的马蹄花,还是母亲最喜欢的紫色。

    娘,不要吓湘儿,娘,您看女儿为您编了一个漂亮的马蹄花花冠,娘娘我的母亲在我父亲的怀里,吐了几大口鲜血,还用右手抚摸着我泪盈盈的脸庞。娘,你会好起来的,我颤颤地用手擦着我母亲的嘴边的鲜血。

    为什么?我起身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带着满腔的愤怒,只是我的这点法术,在那老和尚的眼里只不过是班门弄斧。

    妖孽,老衲亲眼所见,你的母亲欲要吸走那位施主的魂魄。

    老和尚,不要诬蔑我的妻子!

    妻子?阿弥佗佛,罪孽,罪孽,劝施主不要被妖孽的外表迷惑,阿弥佗佛,老衲修行数百年还没见过不害人的妖

    我和我的母亲真的从没有害过一个人,可那个老和尚就是不信,要不是我的父亲抱着他的脚,我也不会顺利的抱着我的母亲逃掉,我的父亲说,老和尚不会伤害无辜,只是我想不到,那个老和尚居然把我的父亲送去了地府

    我真的没害过一个人,我在你面前流下了眼泪,我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满肚的委屈,还有那片刻化为乌有的家。

    我相信你。你用怜悯的目光盯着我。

    那红润的仙桃还是你亲自摘给我塞进我的手里,那一刻,我用湿湿的明眸错愕地望着你,我的心头跃过一丝感激,在临走之时,我问了你一个问题,我说你为什么会相信我?你说就因为我的真。我带着两行的泪痕浅浅一笑,可我的心底涌着一丝莫名的失望,我傻傻的希望你是被我柔媚的样子所迷惑。

    可我没走几步,就被天兵发现了,那时你只要置身事外,就不会被我牵连,可是你真得很傻,还不忌惮地说,仙桃是你亲自摘给我的。在天兵押送我们去瑶池殿的路上,我问你为什么这么做,你微笑着说,想在王母娘娘面前替我求情,我听完,看着你,看着你,我不自觉地流下了眼泪,这是我千年来第一次为我亲人以外的男人流泪。

    犯了天条就是犯了天条,你的求情也于事无补,最主要我还害了你。王母娘娘看我救母心切,就封了我的法术,让我做回山野的菊花,静思一千年。还有我的母亲,我的母亲知道我的父亲已经轮回,重伤的她心灰意冷,当我赶到的时候已经化为凋零的菊花。是否一切祸福天已注定?我带着满眼泪花,恳求王母娘娘将我化作一株湘竹。

    还记得仙桃园吗?我就是在仙桃园里,听见你的箫声,是那么悠扬缥缈,我好奇闻声寻去,只是一个不留神被你发现了就是,就是这箫声,我猛地从回忆里惊醒,是的,就是这箫声,你终于在我苦等的八百年来,从我的身旁经过,我笑着在心里默默流下了眼泪,只是千言万语都讲不出口,我现在还是一株带泪的湘竹。

    你的样子一点也没变,依旧那么温文尔雅,我想你现在不是什么园丁了,而是饱读圣贤书的文弱书生。我看着你在这竹林转了好几圈,眼睛左顾右看,终于在我的正方不远停了下来,很惬意的右手拿着箫轻轻敲着左手心,突然会心一笑,好像决定了什么,然后就这么从我的视线里消失了,其实我不奢求,就算是八百年来就这么一瞥我也心满意足了,只是我的心不争气随着你远去的身影流泪。

    你还会再来吗?我在心里疑问,也在心里期盼

    几天之后,你又来了,我忧伤的天空再一次明媚,你还带来了一些木匠,我听见你说想在这里搭建一个小竹阁,我听到这个消息,连忙舞动竹叶,沙沙地作响,这,这不是梦,我可以每天看见你了,也可以每天听你吹箫了,那一晚细雨让我激动地挂满了泪滴。

    终于建好了,这一个月来你时常亲自来催促监督,我想你一定很满意这个幽静的地方。在这一个月,我也在木匠们的口中得知你今世的一些资料,想不到你是今科的状元,还是宰相的乘龙快婿,幼小家境贫穷的你也总算熬出了头,我应该没有伤心的权力,我现在还是一株凄楚的湘竹,我突然很见见你的妻子,到底是怎么样的女人。

    一年了,这一年来是我过得最开心的日子,尽管你都是隔几天来,但已是上天对我的眷顾,有时看着你对着竹林作画,有时听着你满腹心事地吹箫,只要你在这里,我就能很真实地捕捉到你每一个潇洒的动作。你的妻子也来过十几次,好像她不太喜欢这么清雅的竹阁,还有脾气有些怀吧,经常为一点小事就辱骂她的贴身丫环,不过既然是你娶了她,应该也有她的优点吧。

    这几天比起往常有些奇怪,你已连续几天在这里过夜,我从没见过你喝酒,这几天你却喝醉了几次,醉后的你胡言乱语,什么昏君,什么都是一些阿谀奉承的狗官,什么与民同乐,我这些不懂,我只知道你这样会让我看着心痛。你酒醒后的清晨,我看见你的脸色有些苍白,你还拿着箫吹了一曲,像似离别的歌,我特别注意,你在离开之时,回头看了竹阁好几次,我有种不想的预感。

    你走了,不会再来了?你已经走了一个月了,我的天空再一次阴暗,这飘飘洒洒的是雨还是我的泪?直到两个樵夫为了避雨躲进了竹阁,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原来你被皇上贬到偏僻的县当官,我在他们的交谈中,我还知道你是一位为民请命的好官,只可惜奸臣当道

    这一年你不知道你已和前世的人相遇,这一世你也不知道你会被一株湘竹所牵挂

    终于一千年了!终于自由了!我在竹林里飞舞旋转,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开始在茫茫的人海中把你寻觅。我整整用了三年的时光,才把你寻得,比起一千年的等待,简直微不足道。只是这一世,你不是什么园丁,也不是什么书生,是右手拿着刀,专在山野小径打劫的山贼。

    当时我正好经过,看见一群山贼,包围着押送银两的官兵,在人头攒动中,一眼认出了你,虽然你还下巴留上胡渣,还有眉宇间透出以往没有的坚毅,但我无法控制我心如鹿撞的搏动,我在你刀光剑影中流下了千年攒下的眼泪,一阵厮杀后,你才注意到我,我两眼直直的望着,宛如两颗带泪的水晶,你是否能望穿过我的双眸,让你记起你曾经是仙桃园里的一位园丁

    老大,看那位姑娘泪流满面,是乎和这些官兵有莫大的关系,要不先抓起来?

    先问问再说。你健步向我走来,要是你知道我是谁,那该多好,你就不会拿着那把沾满官兵鲜血的刀,而是我们情不自禁的张开双臂相奔,到面照面的距离,才尴尬的回神过来,原来我们还没有倾吐彼此爱慕的情愫可这一切幻想的画面,只因已不再是你这一世的记忆。

    在你笃定的步履声中,你那被我等待了一千年的身影,真实地逐步向我走来,让我不得不想起这一千年来的等待,让我顿感疲惫,在眼泪的交错下,我腿一软昏了过去,在迷糊中我被抱住了,我知道这个人是你。

    当我醒来已是第二天的早晨,我片刻也不想耽下,马上想去找你,我身子有些颤抖,按不住,按不住这一千积压的激动。来到面外了才得知,你昨晚率领一班山贼拿着银两到数里不远的贫民村去了,你的手下叫我留在山寨等你,可我不想再等了,飞奔出了山寨。

    在去贫民村路上,我想过,既然你已记不起你的前身种种,那么我就让你重新认识我吧

    当我飞奔到贫民村时,我的眼泪再一次决堤,满眼尸体遍地,在血泊中我发现了你,你身中数刀已是奄奄一息,我抱着你想呼唤,才恍然发觉我还不知道你的姓名,即便是你的前身。

    你没事吧你没事吧我的声音变得嘶哑。

    你帮我传一个口信,你吃力得忍着全身的痛疼,还有你那双手把我握得紧紧地,告诉我山寨的兄弟快跑我等了一千年,再花了三年的时光,终于找到了你,想不到你开口跟我说的第一句,却已是最后一句,你的双手慢慢地随着你的气息松开了,我却松不开这一千年的等待

    我沉浸在悲痛中一时忘了,我们还可以再在一起,真的还可以!我看着你的灵魂出了窍,你飘在空中,你灵魂的表情是那么惊讶。原来人死后会真的有灵魂,你在空中喃喃自语,喂,姑娘你能看的到我吗?

    能。我带着泪回答。能?因为我是一只妖精。妖精?姑娘真会开玩笑,姑娘我与你非亲非故,你为什么像是认识我似的?姑娘还是先和我回山寨,官兵马上要上去围剿了

    我忘了,在人间每一次轮回,你都喝了孟婆汤,即便是你的灵魂,也已经不再记得前身的事,这已是事实,我刚还在去贫民村上想,想什么重新开始,到真正开始的时候,我才知道我要的是在我千年等待中,那份让我坚持下去的情愫,只是我们的情愫已成死灰,我还能用什么让它复燃?就算我告诉你,我的前生今世,你还能切身体会到你当时的情感吗?我要的是他,那个在王母娘娘跟前替我求情的他

    你怎么又哭了?你探过来问我。这一世的你是不会明白的,以后,也永远不会明白

    办完了你的事,我和你一起来到了地府,我想忘记一切,想尝尝传说中的孟婆汤,只是孟婆汤只有轮回的人才能喝,我流着泪请求阎王即便是轮回我也愿意

    现在已是二十一世纪了,我有时常常在梦里见到山野随风起舞的菊花,也在梦里见到那株挂满眼泪的湘竹,那是一株很凄楚的湘竹,每次梦到我都忍不住流下眼泪,我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都是如此,以至于我在网络间,情不自禁的化名为楚湘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