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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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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任何一个读书人都会摇头晃脑的背诵这一句。只是,忠孝不能两全的事情却总是少数。这些句子顶多也就是考试的时候空口白话两下。

    天下只有一家,孩子生下来就要面对这问题,一辈子,如影随形。他们不用仰望,只要抬头便是他们的君,他们的父,只是抬头,却耽搁了一生一世。他们抬头,计算着仰望的角度,计算着那俯视中的含义,计算着还有多少时候会是谁不再仰望。可是,谁计算过那坐在发光的宝座上的人也曾流露出的温柔。

    本该是对半的感情却被君生生抹煞了属于父的那一半。似乎那金銮殿上的人本就该是寂寞严厉不食人间烟火的,可是,他是天子,不是天,总也有属于常人的感情。

    康熙四十七年七月的时候,老康让儿子们去看看他种的稻穗,儿子们给他的回信里说,皇上您的稻穗种的真是好啊,小孩老人都这么说,真是老天庇佑我们大清朝阿,出了这么贤明的皇帝。老康见了只是说,知道了。去年是这样,今年还是这样。

    总觉得康熙在这么说的时候内心是疲倦的。他总是想更贴近他的孩子们一些,他主动告诉他们自己打鱼的时间太长,所以字写得跟平常不一样,他让他们寄榛子给他吃,他们找不到,他倒是又寄了一大袋给他们吃。他往前一步,他的孩子们总是诚惶诚恐的匍匐着往后退一步。象一个恶梦,只有等他再没有力气往前的时候才会停止。

    才过了一个月,他就真的没有力气了。他最爱的儿子趴在他的帐篷边往里窥视。太子,这个从小就没有了娘的孩子,他对他是格外的疼爱的,他甚至下意识的和太子有一种相依为命的感情,他亲自教他读书,过问他的生活,他是他心里最名正言顺的延续。他流着眼泪废了太子。索额图篡夺太子谋反的时候他没有废了他,可是现在,他连一个儿子都当不好。

    没想到的是,太子的兄弟们给他看到了更鲜活的手足相残兄弟阋墙的闹剧。于是,他只好再一次把太子拿出来。可是这一次,他大概只是给国家一个太子了。他的儿子们啊,眼睛里只有君的儿子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不是他玄烨的儿子了。所以,十八死的时候他那么的伤心。

    可是,虽然伤心,他还是放不下他的这些孩子。他骂老八结党营私觊觎太子的位子,他撸了他贝勒的头衔停了他的俸禄,可是最后又都还给了他。他无情的命令重病的老八别留在他们回京道上的别墅里,必须回家。这个父亲啊,他爱他所有的儿子,也爱他的江山,但他却不愿意以儿子的生命去换他的江山,所以,只有咬咬牙把所有的苦涩吞进肚子里去。老八留在回京的道上,又不知会有多少喜欢兴风作浪的官员贵族要以探病为名去撺掇老八争皇位,刚刚稳定的朝野又要掀起党争的风浪,古来为了争皇位翻脸的事情数不胜数,什么七国之乱,什么八王之乱。只有彻底打掉这些党,才能掐死这苗头。从老八开始吧,这些个党,拆掉一个是一个,所以老八不再得到他的重用,所以十三被他狠狠地冷落,他是想以此来换取他们的平平安安啊。雍剧里康老爷子有句话,是在发现了太子的罪证后疲惫的老康对着同样为儿子的病疲惫的张庭钰说的:做父亲难啊,耗尽心血,看着他们平平安安成人难,教他们堂堂正正做人难,指望他们恪少冀求光大祖业就更难啦。同样是疲惫的父亲,可他却想爱不敢爱,只能在心底叹息。

    君父走在狭窄的跷跷板上,一头是儿子,一头是国家,稍一不慎便是倾覆。君父,世上最苦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