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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初秋,我来唐县做工,经过几次辗转,最后我们来到三曲庄村。这是我首次在大山做工,一直以来对大山的向往,使我更加能感受到大山带给我的乐趣。哪怕只是身边的一件小事,有时也足以震撼我的心灵。
那日,下着大暴雨。本来,我也曾经历过大暴雨,可这山区的暴雨确是独特而具有极大地破坏力的。它短促,急遽,且多夹带着冰雹,一会儿光景之后,便又是朗朗晴空了。
但我们却没有进山做工,两个同人便趁着稍停的雨走出去了。等他们回来的时候,我们早已进山做工多时了。自然,他们讲述了自己的所见所闻,等他们讲到所去过的一个地方时,我的心为之一振,便静静地听,细细地揣摩,像身临其境,又渴望能真正地身临其境。因此,在以后的几日里,我几次三番地鼓动他们能带我去一次。他们都说没什么意思,没什么好玩的。我不知道他们所想到的是怎样的“意思”的意思,如何“好玩”的好玩,只知道我应该也去“意思”与“好玩”一下。
可没有机会,我等待着,很漫长,似乎一个世纪了。
我们的工作很不如意,时常人为地非人为地停工,同人们便产生了离心。在这种心理动机的驱使下,至终他们都以不是逃跑的逃跑形式回乡了,我却被一个人留下来看摊儿。看来是自由的,却很孤独。一个人滞留在四面大山的簇拥之中,听溪水潺潺,却丝毫听不出乐感来,只是“咕嘟”“咕嘟”如同我的感受,孤独,孤独
雨似乎多了起来,除却几场大的暴雨,小雨淅淅沥沥,淅淅沥沥,便是下得没完没了。每日我都望着窗外的雨,守着一堆湿露露的被子,想想吃饭时的情景,一天,一天,一天
终于,在一场大暴雨之后,太阳像久违的朋友露出了笑脸。我轻松地踏上了碎石屑铺成的小街,看到了村民老幼的忙碌与玩耍,我知道我要去向何方,却不知道它到底在哪里,离这里有多远,只是向东进发了。
我只信马由缰地向东走着,领略着山村雨后的光与色,抚摸着石头砌成的老山墙上柔滑细润的青苔,翻过了一道大沟,又一道大沟,想必已到了东曲庄了。这个山村的名字的由来是与这两道大沟有关的,它们将村子南北着界成了三部分,居西的名叫西曲庄,以此类推,便是中曲庄,东曲庄。
雨后初晴的道路一片泥泞。我不得不扶着路旁的树在泥路上艰难地走。多年的老树上渗透出来的树油,涂了一手,黑乎乎的。不觉然,我发现走错了路,向北延伸得越发深远了,我只好又折返回来。沿着崎岖的小街继续向东走,小街七拐八绕,没有尽头。我摸索着终于走出了山村。在路口处,我向一位老大娘问路,她喃喃地说:我不认识,不认识。她接连重复着说。我不知是她不愿意告诉我还是确实不认识。而在我想来,她是没有理由不愿意告诉我的,难道她真的不认识么?她是不可能不认识的呀!她应该经历过那个时代啊!是岁月久远了,那段历史已被人们淡忘了吗?或是根本没有记忆的必要了吗?我想不透。因为同人的“没意思”“不好玩”倒也像给了我一个现实的回答,我又何必去牵强那位经历了风霜的老妪呢?
也许我本不应该怀着如此强烈的朝圣心理去探求那久远的或是被遗忘的往事。我便又开始审度自己了。看一看脚下这泥泞的路,望一望那或许遥远或许咫尺的地方,我到底要去做什么呢?访问历史?教育自己?我想不会。为了生计,我辗转流徙于此,还不至于去单单寻觅一个精神的印迹。它本也是能够并且完全可能脱离我的意象而单独存在的一个事物,可以说与我没有丝毫瓜葛。可我为什么却还要向那个陌生的地方走呢?我想不透,却仍在向前走—路还在前面。
眼前是一片漫无边际的玉米地了,没了路。玉米长得很矮小,高一些的仅及肩部,又经历了一场暴雨,大部分都斜卧在沙土地上了。我便穿行于这没有路可走的玉米地中,却又被一道大沟挡住了去路,很深,很陡,不能穿越,我只好沿着大沟向南走,看有没有能够通过的地方。走了很远,仍没有过沟的路。我只得在一个坡比较轻缓的地方溜到了沟底。淤泥很快将脚上的皮鞋给胡涂成大泥疙瘩了。我想,那两个外国人来中国行走于这里,是不会穿着这文明社会的皮鞋跋涉的吧!我不禁嘲笑自己的附庸风雅,想到了皮鞋与都市的柏油路的相辅相成。
翻过了这道大沟,我走进了一个窑厂。每走一步脚都陷入泥中很深,拔出自然很费力。七转八拐,我望到窑顶上一个中年人正在给火口中添煤。我便上到窑顶来,打着招呼,问及去路。他指给我,眼前那一片松柏掩映的几座仿古建筑便是。看来是近在咫尺了,却又隔了一片高矮相间的玉米地。我还得穿越这一片泥泞的土地,看来这次的跋涉还没有尽头。
地中不仅泥泞不堪,还高低不平,我不得不踩着扑卧下的玉米秸子而行。待走上了一条南北走向的公路时,皮鞋上沾满了泥土,已是沉重不堪。于是,我在路旁的水洼中洗这一鞋的泥土了。脚上并没有泥水,所以便庆幸穿了这百十元的好皮鞋了。
展现在眼前的是,北面一座不高的山,山上松柏成荫,山南却是一片仿古建筑了。我先向山上攀去,待至山顶,恰遇上了一群少男少女的学生,他们也许是刚爬上山顶吧!一个男学生唱起了豪放的歌:大漠的落日下,那个吹箫的人是谁他们如此的欢呼雀跃,我不由地想起了学生时代的我,便笑了。匆匆离开了他们,下得山来。从西北的小门里进入了这一片建筑之内。在主殿的门口见到一个牌子,上面写的是什么武术馆的名字。我未记清,本也无意记清它。只在东西两殿扶着门朝里望了一望。西殿的白求恩像上面书有“白求恩精神不朽”东殿的柯隶华像上面书有“永志不忘,永为楷模”门却没有开着,我想他们的精神也只是闭锁在殿内升华了吧!而这却与外界毫无干系。
我便匆匆地向南走下了石级,走出了牌坊似的大门,坐于门前的小石桥旁,恰好又听到了几个人到此不恭的言语和附近传来嘹亮的军号,这是如何的不协调啊!
在门的两侧,我看到了白柯纪念馆的简介和建白柯纪念馆碑记,我将其抄录下来。却认为都是一些承托之词,便未录入此文。
几日后,我离开了唐县。又几日后,我到了无极县,在那里我偶然看到这样一幅对联:
万里跋涉,树立国际和平,堪称共产党模范
一腔热血,壮我抗日阵垒,应作医界北斗泰山
这是陕甘宁边区政府悼念白求恩大夫的挽联。它体现了白柯精神的实质。
早在去过白柯纪念馆之后,我便想要写下那段经历,却至终未能成就。这次写下来,我又想起了那泥泞中的行走,心中的苦乐又不能言于书表。但我却更加相信这是一次精神的跋涉,却不是常人所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