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滩区的农家养羊并不是想等喂肥了它杀肉吃,而是想从羊身上弄点零花钱。
养普通的绵羊,一年可以剪上两季的羊毛卖给皮毛贩子。养母羊的人家是靠母羊下羔去卖。养公羊的人家是靠羊的种挣钱的。只要壮实,养什么样的羊都是一种取之不尽的资源。养一只好羊,一年下来的收益至少能顶大半亩肥沃的滩地。
养羊比种地省力,不用一年到头下到地里忙活,又是旱又是涝的,保不准收成是个啥样。养羊收入是相对稳定的。人放羊、喂羊,许多事情羊就会替人去忙活。家里那点零用小钱就会不断流地来到手上。
养普通的羊,多几只比少几只好。三只是赶,五只也是放。
养母羊多了,到产羔季节就会有些忙不过来,尤其是地里一忙就更是忙中添乱了。农民以种地为生,不比牧民,也不比养羊专业户。农民养羊只是一种捎带着的副业,不可能把长着一家子口粮的地撂荒了专心养羊。
养公羊更不能多。这十里八村的并没有很多母羊,公羊的客源本来就不算大,再加上别人家也有养公羊的,这样就会有些竞争。如果一家养上两头公羊,让自家的羊和自家的羊竞争,那就会有些羊力浪费。像一个重复建设的工程。再说公羊做活又不需要刺激与激励,凭它的本能就足够了。所以不会有谁家傻到养两只公羊的地步。
再养只母羊呢?也不行!养了母羊就会影响自家公羊的生意,人家会认为公羊和家里的羊婆子在一起,整天爬上爬下的,办不成啥事也会影响羊种质量。再去给别的母羊配羔,羊种就会内力不足,怀上了它的羔子将来生下来也不会是只多壮实的羊。乡里乡亲的,瞒是瞒不住的,只要谁家的公羊身边有只母羊,很快就会在十里八村传遍,那样就不再会有谁肯把自家的母羊交给它。
养公羊的人家是很专一的。专养一只羊就比多养几只对羊照顾得好。一家人的油盐钱靠它挣呢。姑娘媳妇的花布小褂还得从它肚子底下的那根硬家伙里出呢。亏了它可不行。对羊的身子骨是来不得马虎的,尤其是在母羊发情的季节,尽管公羊很快活、很能干,但细心的主人能看出它的消瘦。这时就得给公羊进补,一把一把地喂黄豆和玉米粒子,光吃青草它撑不住,能撑下这一季来也会毁身子。
给羊进补都是男爷们的事。姑娘媳妇不去管这些。她们只想自己的花布褂子,不管钱是从哪儿出来的。就算知道是从羊身上出的,那也没什么,反正是正道来的。羊挣的钱都是正道来的钱,羊靠的是真本事。不像人,往往会有些歪点子,有些钱的来路便不大正。
公羊很能挣呢!尤其在发情期,一只羊去赶上一个集就能挣到买件花布褂子的钱。但是公羊平日在自家院子里却难得一见母羊,所以公羊喜欢赶集。赶集的日子是公羊的好日子,赶集它可以大显身手,赶集使它充满了快乐,找到了自身的价值。
去赶集的路上,虽然主人用绳子牵着,但它总是绕到主人前头,伸长脖子急急地走。散集以后虽也被绳子牵着,但它却咩咩地不肯离去,用绳子使劲拽它,把脖子勒得走了样儿,它仍要挣扎着回头望一望,再望一望。
公羊一到集上就急火火的,见了母羊也不管老少与丑俊,直直往前凑,肚子下面那个红红的尖辣椒一样的东西一伸一伸的,滴着水。也不背人,不背其它的羊。
羊是习惯群居的畜牲,没有隐私。不像人。人在人面前是有隐私的,人在牲畜面前才没有隐私。因为牲畜不会讲人话,能给人保守秘密,不会到处传播人那点花花事儿。但谁也保不准它会不会在牲畜间传播。牲畜有牲畜的语言,它们在一起有它们之间的话题。要么它们闲着的时候都干些什么呢?它们草余料后也有精神生活。说说人间的花花事儿或许就是其中之一。它们看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偷偷摸摸背着人却并不背它们干那事的时候,心里一副的不屑。虽然它们表面看上去不动声色、面无表情,那是它们不以为怪,不愿打搅了人的好事。哪像人,站在一边不光是看,在公羊和母羊还没调整好情绪进入角色之前就替羊着急,手里拿着个鞭子或枝条抽抽打打的。在这事上,牲畜比人还文明,比人还有修养。
谁知道一只公羊和一只母羊走到一起时都说了些什么呢?谁知道公羊是如何做母羊的前期工作的呢?说不定就是拿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事情作为由头来说,以撩起母羊的激情的呢。说不定母羊会顺嘴骂几句人呢。
母羊说:“咱不是人,咱不学人那一套。人太随便了,人被异化了,把生殖系统都开发成娱乐场所了。而且不讲季节与方式,也不管忙活半天有没有作用、将来下不下崽子。”
公羊跟人一样,也有把生殖器官当成娱乐工具的愿望,但是它知道母羊不会同意。公羊可以随时起兴,母羊却讲究于是就耐着性子规律。母羊若不是为了产羔,才不会让公羊上身呢。母羊永远不是那种只为自己找快乐的动物。也许它在自己身上永远也找不到快乐,而只有为后代牺牲。公羊心里对此深感敬佩,拱拱母羊的屁股,再绕到前边闻闻母羊的嘴,继续做工作。
母羊一副傲慢的神情,一副不入道的样子。不到时候母羊是不会让公羊上的。母羊也流水,要动了情才会流,要到了时候才会流。不流水公羊上来它会疼。所以它仍旧是一副傲气,等着公羊撩起它的情绪。
公羊转一圈,再转一圈。一会儿闻闻母羊的嘴,一会儿再拱拱母羊的屁股。母羊流了水的时候就把护着后门的尾巴抬一抬,朝两旁摆一摆。公羊懂这个,知道好时候已到,不失时机地一收前蹄,立起身来爬到母羊后屁股上。
这过程让两只羊的主人看了都着急,可又不是自己能办得了的事儿,急也没用,也得一等再等。等公羊完了事,从母羊身上满足地下来后,两个人便算账,付钱收钱,心里比刚完事的羊还舒坦。公羊的主人开始替公羊搜寻下一个目标;母羊的主人牵上母羊回家,一路上盘算着母羊下羔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