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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北京的清晨,难得有一个凉爽宜人时刻。虽说车流还是熙熙攘攘,但却多了一份温和,少了一份急躁。宽阔整洁的马路两边的林荫道上,随处可见三三两两晨练的人们。不远处的公交站台上,早已站满了等坐早班车的上班族,许是清凉的晨风的缘故,大家显得都有些愉悦,看上去悠闲而随和。
我站在站台上,一边计划着一天要走到的地方,一边盘算着该干的事情。我的心是焦虑的,我不属于这个城市,更不是到这个世界文明的大都市观光旅游。我来来回回的走着,深长了脖子,努力的向来车的方向望去望去然而不远处的天桥遮住了我的视线,它使我又不得不走下台阶,就这样不停的移动。此时,突然从天桥方向传来一阵悠扬的二胡之声,婉转清澈,就象是炎炎的晴空里忽然飘起的毛毛细雨,湿润着毛孔,滋润着心脾。我被这二胡声吸引了,静心去聆听。咦,拉的居然是梁祝!我的焦急的心绪被这铺天盖地的音乐之声慢慢的抚平。它真的是天籁的声响,在我的身边不停的扩散,把我紧紧的包围缠绕。我忘了时间的紧迫,忘了自己的计划与打算,不由自主的朝传来音乐之声的方向走去。
在天桥的拐角处,映入我眼帘的是一位中年盲人。他孤寂的坐在一个不高的小凳上,平静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头发梳的一丝不乱,浅蓝色的上衣洗的已经发白,在他的脚边上,放着一个掉了瓷的缸子,但是里面空如也。我注视着他,他拉的是那么专著,根本没有感到已经有人走近并在他的身边驻足。他看起来拉的很专业,姿势也很优美,好像整个身心都随着音乐在跳动,仿佛看到了在天地之间,一对化为比翼双飞的彩蝶在真情中飞舞!一曲始了一曲又起。悲切的二泉映月让人感叹,也更让人潸然泪下。我聆听着,聆听着心中却在猜度:这是怎样的一个人啊?满脸的恬淡,整个身心都透出一种无法言语的宁静,他难道就不为自己的残疾感到悲伤和无奈吗?
终于,当在他拉完了一首曲子的间隙,我与他拉起了家常。他告诉我说:他们一家三口来北京打工,已经七八年了,起初全靠他妻子在外挣钱养家糊口,日子虽说过的不富裕,但一家人在一起过的也还愉快幸福。只是自从孩子上学以后,才感到了生活的窘迫。他因为残疾不能出去找活干,只能终日在家闲坐。终于,他妻子因忍受不了生活的艰辛在一年前离他们父女而去,至今杳无音信。他说他应该用一个男人的肩膀,挑起家庭生活的重担。他还说,他别的什么也不会做,只是因为从小就对音乐很感兴趣,有特别的感受力,所以自学了拉二胡。“拉的不好,就是为了混口饭吃。”他讪讪着说。“不过我会努力拉的很好的,我不会白要别人的钱。我会让听我拉曲的人感到他没有白听。”就在他结束话语的时候,他的话锋一转说。这句话说的是铿锵有力。我蹲在他面前,泪湿了双眼。
我自知我不是一个有着悲天怜悯之心的人,我对迎面向我走来的乞讨者总是嗤之以鼻,我也自知我不是一个在困难来临之即能临危不惧的人,面对挫折时我也感到了手足无措。我也清楚的知道:我的心胸不够豁达恬静;目光不够透明清澈;对人也不够坦诚真挚。我在自我的深渊中陷得太深,久而久之就忽视了对别人的责任。我不停的埋怨生活中的种种琐事,我悲伤而又颓废任灰尘弥漫我的双眼,看不到光明的前景,更看不到春日的万紫千红,莺语燕鸣;夏日火样热情,秋日硕果累累,冬日寒梅松柏,无奈而又忧伤的过着混沌的日子。我对生活有太多的奢望,却无追求的目标,也没有荣辱不惊,坐看庭前的洒脱和智慧。我是一俗人庸人,抛不开红尘中的是是非非。但当我的目光停留在这个演凑者的脸上时,我分明从他无神的双眸中看到了我的懦弱。渺小和丑陋。回想自己总是象鸵鸟一样把自己的头颅深埋在沙砾之中,逃避现实的狼狈,我无地自容,羞愧的简直就要逃离这个让我不敢面对的陌生人的身旁,但内心深处却另有一个声音让我停留。我说:“先生,你演凑的二胡真好听,也很专业,我还想听,但是我的钱不多,十元钱一首曲子,你愿意再给我演凑几首吗?”他没有立刻回答,怔了一会,脸上突然焕发出一种光彩,灿烂如霞。“好多,大姐你想听什么曲子,你点好了。”“随你吧,什么都好。”他笑了,没有吱声。于是我听到了山丹丹花开红艳艳,汉宫秋月,和一首很流行的歌曲。他的演奏是多么专注,多么娴熟啊,他的乐声吸引了匆匆忙忙的人们驻足聆听,不知不觉我们竟然被包围在了人群之中。他面前的缸子不一会也装满了大大小小面值的钱币,我也分明看到,每一个掏出钱币的人的脸上都蛮是惊讶,蛮是赞叹!是呀,无论何时何地,凭着自己的劳动,凭着自己的能力挣钱的人,不管他从事的是何种职业,他都是值得人们尊敬的!
我在这震撼心灵的天籁之中沉沉浮浮。我强忍着夺眶而出的眼泪,转身挤开了人群,在乐声中悄然离去
也许,人的一生会有许多的偶遇,可以让自己改变对得人生的态度。只是你不知道你会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遇到可以影响你一生的那个人。我们常以我们目光所及,武断的来衡量我们身边的事物,却不能如这个演奏者样,用心灵去感受人世间的种种,不管是沧桑,或是美好。我们有明亮的眼睛,却不能看到自己的心灵。我突然觉得他不是在纯粹的演奏,他正用他自己特有的方式告诉世人:看,虽然天有阴晴,月有圆缺,但是只要你能用心去感受生活,真诚的对得生活,为他人无悔的付出,那么你就会惊奇的发现:美好的东西,不都是存在于平凡的生活之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