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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苍蝇结婚了的时候我还是没有懂事的保持沉默,没有办好身份证,一次又一次的说照片难看,一次又一次的重新去照。于是才知道,长大是一件让什么都无可奈何的事,逃避只是徒劳。
即使,现在我也不知道苍蝇那时候说,我像他的小时候,到底是什么意思。
对这件事情的考虑就像在一根不真实的钢丝上面走来走去,一面是深渊,一面是悬崖,掉到哪边,都是万劫不复。
我小时候曾经一度被如影随形的丑陋笼罩,我依然记得那种整天不间断的恐慌,害怕见到自己,害怕任何可以映射出我的样子的东西,镜子,河水甚至眼睛,那种对生命的绝望支持着我的年少,支持着我腐朽到骨髓的自卑。而我又只能坦然地接受所有的嘲笑,我开始变成一棵树的苍老,因为皮肤上面深深的裂痕,所以不用担心有谁再在上面刻下伤口。
那些年月酝酿出来的暴戾被冰封成冷漠,对任何人甚至自己的冷漠。惨淡的夜色里面我总是冷漠的听见眼泪掉在枕头上的声音。咚咚咚咚地穿过耳膜,像是心脏在孤独的缓慢的收缩。我总是在这种重复的单调的声音中睡着,然后作各种各样残忍的梦。我看见自己在白天尖刻的伤害过的孩子愤怒的脸,我用语言刺穿他的自尊和骄傲。我并不会因此而快乐,但是我意识到我不得不伤害别人,我必须掩盖自己的胆怯和卑微,我必须使他们更加的胆怯和卑微。
直到那年春天我在不经意间故意的见到了一个人,眼睛被那种嚣张的好看尖锐地击中,可是当时他背着旅行袋走进火车站,到现在,我只记得他嘴角的那种弧度,那种完美的弧度,鼻子眼睛都被忽略了遗忘了之后还依然清晰的弧度。那个桀骜的嘴角还被我不停的试图模仿,在任何一次拙劣的触碰时,我都更深的陷入悲哀和自怜中。我忽然觉得所有我曾经认知的世界都是破败的——我的崇拜在少年的时候被一个陌生的嘴角带到了另外一个城市,可是我当时那么贫穷,连一张火车票也买不起,所以留在了这个没有信仰的城市,从那以后我所看到的只有丑陋的或者自以为是的。
后来我才明白那时候让我惊艳的并不是一个人一张脸,而仅仅是一个被叫做落寞的表情。当时的我每一天都在不停的征战和挣扎,嘲笑和被嘲笑,心里面很愤怒,而且还很疲惫。那个表情几乎是我所能想到的唯一的出口和向往,平和,内敛,沉静。以后的无数次在城市中的游走,也许再见过他,也许没有。只是,他永远都教会了我那种坦然,教我从丑陋的阴影中走出来,一点一点地成长,即是不能改变我的冷漠,也终于可以让我不再那么丑陋,只是伤害和防御成为了一种习惯,永久的留在了我满是伤痕的语言中枢里面。
然后我就认识了苍蝇,喜欢抽烟的高而且胖的gm。我只记得我们坐在西单后面的石头记门外的台阶上。他抽烟我喝一个毛茸茸的甜的咸的椰子,那天热的黏糊糊的,苍蝇不停的擦汗并且惊异于我的干燥。我们整个下午不停的说话,只是内容都渐渐的被忘光了。我看见和我爸爸一样的背影里面的和他完全不一样的腔调,让我觉得好玩儿。再后来我曾经把糖葫芦融化了的糖抹到了他卷卷的头发上,开始乐于看见她生气的时候翻的白眼。后来才知道,我们只是太像对方某个阶段的自己。
只是她结婚了,我想是再也见不到他了,庆幸的是自己一点点地长大,再过几年便可以看见自己长大的样子,大概会比苍蝇漂亮吧。长大中遇到了很多很多的艰难,有时候甚至是自己闯进去,因为太相信城市怯懦的表情。而自己又那么任性,那么自以为是,以为是勇敢,以为是飞翔。后来才知道,满足是困难的,但是不满足是危险的。既害怕自己又回到小时后的暴戾,也害怕自己就这样冷静的漠视青春的流逝。
小时候的坚忍使我至今也无法保持长久的热情,不能全心全意的喜欢一个人,善于伤害,于是只能洞察缺陷,还不能容忍缺陷,于是总是离开和遗忘。我有时候想知道,苍蝇曾经悲伤的说过的从前的爱人,是不是还被他记得。
也许以后的长大了的我们就会是这样的一站一站得换下去,直到再也走不动的那一站,被误解为不想离开,于是结婚生子白头偕老。我担心有一天我不可挽回的衰老下去,再一次的丑陋起来的时候,会不会重新不停的伤害别人或者自己。这种惶恐会不会让我无止境的走下去,或者直到再一次看见那年春天的那个落寞的表情,让我念念不忘的弧度。
这一年夏天,高三之前,看见了时光如电,来不及和过去见最后一面,不允许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