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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图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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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章寻找赵添

    远远地看见一个垃圾场,白色和红色蓝色的塑料垃圾漫无边际天飞舞。

    赵添就在那里。

    赵添的打扮令我大惊失色。我想象不到他会是如此模样,一个社会垃圾的收拾者,象所有的流浪者那样,不着边际地穿着,衣衫不整,肮脏的气味令人作呕,一双老手满是浮尘。脸部毫无血色的肌肉,泛着我眼中这个北方城市的浊黄色。

    当我接到赵添来信的时候,我非常感激赵添还能记起了他的工友。信上说他看到了某种好的招聘消息,我半信半疑,妻子也一再反对,仿佛那封信就是一面魔境,我从信里读到了我昔日的理想和追求,妻子读到的却是抛家离舍,远离情感和生活。但我还是受了某种诱惑来了,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我知道这是一种心理考验,曲折和坎坷一直在伴随着我,从下岗的那一天起。

    塔北市的风景有着新城的味道,象一首甜淡的歌词所写的那样,你的风采令我心醉。如果是几年前我到塔北来,也许,那是另外一种心情。今天作为一个淘金者的到来,他的心情暗然失色,美丽的景色披着凄惨的外衣,象一首蒙胧诗摆在我的面前,我随着赵添的身影走着,读着。赵添一一指点,旧河和新河的距离,河水泛着绿沫。那座蓝色的邮电楼是最高的上面有旋转餐厅,花二块钱就能浏览整个塔北市全景。

    有一天我会登上去这座最高的餐厅的。我想。

    其实赵添有一份工作在一个餐馆打工,因为是上夜班,白天没事,当他醒来的时候,他就想到他应该多挣些钱。

    我有的是力气。他说。

    我明白,他的身体比在家的时候好了许多,从他说话的语调里,能感觉出一种做为人的活力。而在家的时候,看上去他俨然一具行尸走肉。

    我现在想明白了,兄弟,就是死也要死出个样来。不能再那样让人窝囊死。他说着话左拐右拐几个街道把我引进了偏僻的一间休息室里。只能这样说。简陋的小屋里只能容下我们两个人潮湿阴暗,一缕阳光透过墙缝隙射进小室里。一张单薄的床是他的整个家当。

    我心里暗然凄惨,这就是家么?我和赵添的生活会是这个样子?在我们的县城里,我们拥有一个象样的家,一个完整的家,一个令人向往的家,如今我却到这里来寻找,面对简陋和单调,远离繁华和温暖。我明白我已经走在了人生上下起伏的曲线里,在波浪形的最底线上,才真正成为我人生的第二起跑线。这还是赵添给予我的启示到塔北来“这里是你崭新的天地。”

    我来了。

    如果在我们县城会是什么样子,我已经不敢想象。农业县城的就业机会象我的婚姻一样只有一次是美好的。连我们的县重点企业都失落于潮流,被淘汰了,学成十年的大学生,空有一身本领,在寻找着,寻找。在庸俗的观念和网结的关系里,县城的天地已经被分割成若干篇章,读到那一篇都感到悔涩难懂,创造的理念总是那样执著地追赶着仍然年轻自负的我,我痛苦地思索了不止几个白天和深夜,抛家的决定带着沉重的伤痕,我仍然能够听到妻子的哀叹和眼泪。我们没有流浪的观念,传统的家的概念深深地植根于我们的大脑深处,当我从大学里回来的时候,我看到是家乡尉蓝的天空,黄色的土地散发着醉人箐香,如今这一切已经成了昨日梦。

    赵添以家人常用的方法为我洗尘。我们到一个小餐馆,象在家中的某天夜里那样喝酒,席间,他为我设想种种美好的梦,让我展开翅膀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上空追逐。我真正意识到他变了,变了。和我相比,他的意识已经超前了。他已经抛弃了旧日的重负。亲切与陌生感交叠在我的心口。我不知道说什么好。象一个乞讨者,对待恩赐的心情。

    自然说到家中的事情,赵添一脸木然。

    我告诉他,家中一切都好,嫂子和孩子都好。

    我经常打电话到家。他说。

    我知道什么事也瞒不了他。法院经常到他家里去,嫂子几乎成了神经病。

    兄弟,你说我们是人么?我们是狗也不如的东西。他几乎象狗那样叫了一声。

    我断定他已经陷入了英雄和狗熊的格局里,那是他的过去,天上人间和十八层地狱的典故,在那段不远的生活时间里,赵添所走过的路,显示的脚印纷乱的象织蛛痕迹,没有走出象样的人生图谱。

    二章

    金北县城轰动的新闻改变了我们化肥厂里的环境。这是一个制造新闻和包装新闻的时代,赵添无意中象我们车间里的化肥一样被包装送上了社会,在这个县城里一夜之间成了人们谈论和关注的人物。他有些承受不了,他是一个小人物自觉平淡的生活和环境适合他,耀眼的镁光灯闪现着,令他眼花缭乱,他一时分不清冲击他的光线,判断这件事情的好与坏。当那成打的记者采访他的时候,他被一种无名的思绪折磨着。他一直认为那个青年死了,应该有人为他负责,他不想一个人死了另一个却披上了美丽的外衣。然而他却成了这么一个人。

    象梦中的影子,那个青年从墙下跳下来的那一幕追随着他。

    那天夜里他值班。风清月明。朗朗乾坤的天地里没有做梦的赵添尽心尽力在厂区巡逻。三十八岁的赵添生活过得舒坦,固定的月收入能够养活全家,他的儿子已经升入初中,为儿子上学他费了不少的心事,儿子和他一样,象妻子说的,没有进取心。他不知道妻子为什么这样说。他不需要什么进取心,上班下班,下班上班,这还不够么?!

    再过几年我就好过了。有几次赵添打着哈欠说。仿佛他这些年总受着煎熬似的。他指的是儿子升了大学就没有什么心事了。人们相信,这种平常人实在的想法非常可靠。他是一个农民的儿子,当年他的父亲有一天把他叫到面前告诉他,你明天打扮一下,跟我到厂里去。第二天他就接班成了化肥厂的一位新工人。那时他还只有十六岁。

    有力气好好地出,汗要不惜地流,大家会看出来的。父亲说这话的时候已经让他的工友们灌的烂醉。他传统地认为父亲的话是至上的。他在厂子里用他不声不息的汗水得到了一个实在好人的名声。如果说那是追求的话,赵添用人生书写的就是一个大字,干!

    也许就在这时,他的思想已经开了小差,朦胧中他看到一个身影从厂区边里出现,在仓库边游动。赵添立刻警觉起来。果然是一个人,那个人已经登上了仓库的后墙。职业的敏感让赵添大喝一声。

    站住!

    赵添在喊的时候已经跑到了仓库前。

    那个人影被这突然而来的叫声吓的啊呀一声从墙上栽了下来。只见那人陡地从地上站起来,月光下,他手里明晃晃的刀子上下划动。

    别过来。老哥你放我一码我会报答你的。

    只怕你走不掉了,快给我老老实实把刀放下,跟我到保卫科去。赵添声色俱厉。他又往前走进了几步。

    赵添想试着把那人的刀夺下来。在他往前跨进一步的时候,那个人把刀舞了一下,划在了赵添的胳膊上。于是赵添大叫道:快抓小偷!!

    那人快转身向仓库南跑去。南边是一片杂乱的荒地,但往南是没有出路的。赵添紧紧地追着。他的后面已经出现了几个追赶的人。

    正在赵添快要接近那人的时候,突然听到前面哇啦一声。那人栽倒了。当赵添气喘虚虚地赶到那人跟前的时候,后面的工人也已经赶到了。这时人们发现那个人,躺在一堆砖头堆里哼哼发出痛苦声。人们同时发现赵添的胳膊已经浸满面了鲜血。

    120和110几乎同时赶到,医生告知那个小偷已经死了。警察对现场进行了拍照。赵添被送进了医院。

    我那时还不在传达室,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第二天的上班时间里,厂子里的领导和工人们纷纷到医院里去探望赵添。赵添的形象聚然伟大起来,在一夜之间。随后我们听到了向赵添学习的动员报告,看到了一些有关赵添英雄事迹的新闻,电视上,报纸上,在金北县城的各个角落里,你都可以听到赵添的名字。我们到医院也发现赵添的病床前累积着的鲜花和白色的纱布缠绕着胳膊成正比。没有谁不想相信英雄的伟大,没有谁会怀疑英雄的艰难,没有谁能估量到英雄为此所做出的牺牲。他当之无悔。报纸上一直就这么说。

    安全的重点引发出来的事件,向来引人注视,大至工厂小至家庭。我钦佩赵添就是从那时开始的,在我不知道赵添的时候,我了解到保卫科里有一个姓赵的老实人,现在我眼前浮现的是一个英雄的形象,那是么实在可亲象我们身边的影子

    如果你提到是化肥厂里的工人,人们就会问及你那个英雄的情况。我们说不出所以然来。但你却为此而骄傲。

    我们化肥厂的形象变了,真正改变的是赵添,他不断地被人采访,请去做报告,他的一身整洁的西装,发亮的皮鞋和他有些笨拙的嘴皮子不协调地出现在某些公共场合。他不连接重复着宣传科为他准备的几十张稿纸上的动人事迹,人们相信亲身经历流血事件的赵添,用他珍贵的鲜血唱出了人生正义之歌。

    三章

    当一切寒喧过后,我们的话题很快进入了遥远金北县城里的故事,那里有我们的曾经拥有的生活,我们的快乐和痛苦都在金北县城里。溶合我们共同语言和感情的乡村县城的话题是苦涩的。让酒浸没灵魂的时间里,我们沉默着,打开话题就等于掀开我们陈旧的蚊帐似的,浸满我们鲜血的故事就象一只沾满血的蚊子在我们眼前飞舞。但是我们还是逃离不了我们的眼睛和耳朵,我们仍然能够听到蚊子的嗡嗡声和那一幕幕闪现我们身影的生活。

    赵添在保卫科的时候,他的事迹闪耀之后,他荣升为科长,那时化肥厂的生产还很好,生产的化肥县里基本能够销售,我们安稳地生活着,尽管改革的浪潮一浪高过一浪,作为工人,他的命运是与厂子的兴衰联系在一起的。也就是那一年厂里进行了技术改造,但由于投资过大,生产陷入了困境,象秋风的叶子一夜之间,厂子倒闭了。那时,我还在技术科,我不认识赵添,平常的他和平常的我在厂子里工作着,人和人没有交往的生活就等于面前的一张白纸,但是关于他的故事我还是知道一二。

    当我成了保卫科一员的时候,我才意识到现实的残酷性,不仅是对技术和人员的打击,简直是一种毁灭,传统和现代的意识都受到了颠覆。

    曾经我怀疑过一切,社会赋予了我满脑子的学问,为了失业么?

    曾经我怀疑过自己,几十年苦学苦干的我的追求就是为了今天么?

    星星闪烁的深夜和阳光普照的白天,我一言不发地沉思着,百思不得其解。有人说这是命,有人说这是时运,有人说这是天意。我是无神论者,我无法回避现实,象突然断了丝的灯泡,我和我们的家里眼前一片黑暗。

    你在保卫科管管治安什么的,有什么样事讯问一下材料,厂长这样告诉我说。

    我不懂法律和保卫之类的事儿,怀才不遇的情绪冲击着我。我明白象我这样的应该说是厂长照顾了我。

    不然你就得下岗,厂长说。

    我心里明白下岗的含义。厂长不是也要下岗了吗?大家都有要下岗的,我还有职位传保卫科用不着负什么责有白班和夜班,有英雄相伴。那一天报到时我认识了赵添。因为我的心情特差,所以认识英雄赵添的时候我特高兴。荣幸吗!和英雄一个锅里抹勺子,第一场酒就是这么喝的,我第一次没有负担地喝酒,结果发现我的酒量特大。赵添喝醉了,我这个新员工送他到家的时候,他已经醒过来了。

    不,他说,我没醉。

    他在掩饰自己。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对待科长我心存感激,他向我说了实话。

    我们又拐到街面上的一个小铺点了两碟小菜豆芽和花生米,一饼白酒。

    你喝,我有话说。赵添对我说。

    你说吧,你没把兄弟当外人。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在装着做人象在一个袋子里,心里老是闷的荒。我是个英雄你相信么?

    相信,大家都认为你是个英雄,你就是个英雄。况且你的事大家都明白,干我们这一行容易么?

    你不明白,一点也不明白。我赵添还是我赵添好,当什么英雄,当不来。

    英雄是谁想就能当得。

    事情是这样的。有一天我路过苍坊街,看到路边电线杆上有一个广告,我看了心里一直堵塞得难受。广告上说:袁钟,自你走后,母亲思念病重,望你见信速归,有知情者请转告某某某,必重谢。我的心里就不知道为什么开了花了。假如那个小偷是那个被人家寻找的人呢?!他的母亲至死也不能再见到他的儿子———

    你想到哪里去了。不可能的。

    我心里总这么琢磨。自从那天事发后以后,我的脑子里总是这么想,假如他偷了东西,他也不该死罪呀。我把这话告诉你嫂子,她说,死死活该死!话是这么说,那天在我追他的时候,我也想教训他一顿就是了,谁知他偏被砖块绊倒了。凭良心说,我为这犯愁。

    我一时无语。

    人性总有两个方面的极端,手有阴阳两面,天有阴晴月有圆缺,人前人后总是不同的情感和理解,一件好的事情背后总有坏的因素。赵添朴素的话语里透着人生的哲理,因为他是当事者,当阳光在他的眼前闪耀的时候,他看到的却是密布的云彩,而不是看到耀眼的光环。令人不可思议。

    就在那天我看过寻人启事不久,我又看到了一个车祸,一群人围着一辆车,车前面血肉模糊地躺着一个小女孩。小孩的妈妈哭得死去活来,原来那小孩的在她妈妈进商场买东西的时候跑上了大街。恰在这时汽车迎面向她撞去。有人说汽车发疯了在大街上还开这么快,有人说小孩的妈妈做得不对。不该让小孩子跑到街上,人们的情绪在血泊中升华出惋惜和怜悯。当警车呼着赶到时,人们才看到正义。就在那时我想到了那一天的夜里,我的脑子脑得满满的,后来我听人说那小女孩的爸爸在几月前就死了,我陡然一阵眩晕,假如我追赶得是这个小女孩的公爸呢。血光中我仿佛看到了他们父女在九泉之下相见的情景。我头重脚轻地跑回家,大病了一场。

    我断定赵添的精神受到了刺激。想起我的心情虽然恶劣,总可以补救,因为环境一改变,一切烦脑和不安就会烟消云散。赵添的心病是出于他的性情,而且光辉的业绩的外在因素,左右了他的命运,改变了他的生活,时间不能倒流,他已经不可能再回到那个平静的生活小圈子里去了,他属于这个社会,但是他思维和情感还停留在那个平静的生活里。

    直到我的bp机发出了嘀嘀叫,我才想到时间很晚了。我忙叫赵添回家。

    你先走吧,我没醉你还看出来,让我静静一静。最后还是餐馆的老板劝我们一块走,不然二出个好歹没法交待。

    赵添摇晃着身子走在向他家的路上,我在后边跟着,月光下,和白天相反,他那个渺小的影子越来越远地离我而去。

    四章

    塔北城给我的印象就象想象中的情人,你想得到温情,她却出人意料地会给你一切。当我第二天按着赵添的想法到某公司找工作的时候,我的心里敲着边鼓,我不喜欢看别人的眼色活着,但是我不想更裸露自己,在异地陌生的眼光下,让人打量自己的思维,我的这种心态有些象小媳妇见婆婆的味道。但我还是硬着头皮扣响了公司招聘主管的门。

    我到塔北来干什么来。我给自己打气。

    主管是一个年轻人,其实他的面孔太白的缘故,我不敢说人家是小白脸,我的命运就在他手上,一种生份的威严牵着我的思维。他的写字台和他的电话和他背后的文件柜足以说明他能够掌握到这里求职的人的命运。他伸出“小手”让我坐下,然后他写他的。

    我是来打工的----

    对不起,我还有一句没写完,一分钟就好。他非常谦逊。

    我有时间想我的退路假如------

    我不能在这个小白脸面前这样掉份,我抖抖肩,坐下。

    他给我倒了一杯水。水纸杯,印有花纹。上面有公司的名称。

    你现在可以说了,你都能干些什么?

    当我说明我的简单的经历之后,我没有提到下岗,我说明我这是想跳槽等等。

    对不起,我们这里没有这样的职位。

    我的心立刻悬了起来。我知道会是这样。

    不过,如果有一个职位如果你想干的话,你可以考虑----试用期三个月。

    可以,可以。我立刻应承了下来。

    后来我知道这位小白脸是副总裁,在一次午饭间相遇时,他曾经告诉我说,才干是最重要的,面子不要看得过重。我不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

    我留了下来。赵添很高兴,他说,这里是你的新天地。我已经相信了。

    之后在塔北城,我们很少见面,见了面总要喝酒,我们都谈对塔北的看法,他的情绪冷漠,我把给妻子的信的内容告诉他,他的脸色就暗了下来。

    你给家提到钱的事了么?赵天突然问我。

    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当然了,我说,劳动所得,让妻子高兴。

    他摇摇头。你最好不要把什么事都告诉她。也许我说得不对,女人有女人的想法。

    她不是那样的女人,你是说她会怀疑我?

    不是。女人看钱有独特的眼光,我说不上来。你知道那次事情之后,县里和厂子里奖给了不少的钱。

    见义勇为的奖金。我知道,赵添在厂子里披红戴花的荣耀。

    我没有给你嫂子说,我给了敬老院。但是后来,你嫂子知道了,哎,别提了。

    想不到你这么高尚,我们需要钱,你干么这么做。

    我心里总是不踏实,你不知道,那件事在我的心里象个心病,那钱我不能要,我们缺钱,但不缺这钱。

    我有些糊涂了,眼前的赵添仿佛不是赵添了,他那怪异的行为令我感到惊讶。在我们的小县城,和我们那样的家庭里,缺钱是相同的,但是关于奖金的思维,我也许永远也想不到赵添会作这样的想法。在某些人的眼里,钱和钱还有区别么?!

    后来赵添的妻子不断地给他吵架也许因为这样的原因。有一次上夜班,半夜时分,赵添到了班上,我们知道他不值班从来不到班上的,他的脸上饱含着苍白和寒酸的痛苦。那天他让我回去睡觉。我还感激他,却没想到问他为什么。对于英雄,我们往往想到他的荣耀的一面,从而铸就了我们美好的思维,然而英雄的赵添所面临的痛苦是种种决择,如何恢复他平常的一面。这也许是他后来离家出走到塔北来的原因,他永远选择的是摆脱。摆脱。摆脱----

    这以后的很长时间里,我和赵添没有联系,我很快适应了新工作,并期望一天天这么平稳下去。赵添有时打电话来,让我到他的餐馆里去。他把我介绍给他的女老板,说我是技术员,羞的我脸热的两天没过来。老板说他喜欢这样有闯劲的人。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我还是赵添。但我知道赵添在老板面前很光彩。

    你的魂是不是让他牵着了。有一次,我给赵添开玩笑。

    他擂了我一拳。说胡说什么,她知道我如何从英雄变成狗熊的,她体谅我。再说人家有家有业的。

    我知道赵添在塔北城恢复了他的模样。他充满着活力。象一个正常的人那样生活了。然而谁能知道,也就是在五个月前,当他在保卫科第一次接到法院传票的时候,他差一点没有昏死过去。

    那时英雄赵添,做梦也没有起到他会成为那件事情的被告。他要为那个青年的死承担责任。

    五章

    那一天,赵添被上中学的儿子的班主任叫到办公室。说叫是好听一点,赵添知道家长上课的滋味。经常逃学的儿子好容易上了中学又开始了逃学,这是妻子告诉他的,他想狠狠地教训儿子。但一直忙于演讲和做报告的赵添没时间顾及儿子,他想,等这一切平息下来的时候,他就对儿子加强管教。班主任没让坐,而是由他象学生那样站着,面对着班主任的赤红脸和那双眼境。

    如果有地缝,赵添那一刻就想钻进去。但是没有---

    我们要携手管管孩子,你们家长也多加看护。

    道理都懂。赵添想。但他还是不住地点点头。的确,他在这方面做得不够。尤其是儿子上中学,自己当了英雄之后。他简直没有自己的时间和生活了,别说管儿子,就是晚上回来看儿子一眼的精力都有没了。而且他是保卫科长。

    当赵添从班主任那里离开的时候,他的心里窝着一肚子的火。他讨厌儿子,他讨厌那双眼境。

    人家也是为自己好呀。他想。

    他到保卫科的时候是九点多钟,那时候,我刚从锅炉房提水过来。看见赵添阴着脸,知道他心里不高兴,但不知道他已经被儿子的班主任象训他儿子那样被训了一顿。停了不大会,一辆警车送来一张法院的传票。赵添和我们都以为法院的搞错了。然而传票上的名字令赵添伤透了脑筋。

    怎么会呢?是什么事呀?我没有什么官司?

    赵添和我们使了好多的劲也没猜出来。最后赵添说,我去法院看看去,于是他从车棚里推出自行车,说:我不相信会有人告我的。

    这一去改变了赵添的命运。

    我们往往相信命运,命运的手象妈妈的手永远地牵着我们往前走,不管什么时候,我们有多老。然而命运的第二只手改变的是我们灿烂的梦想,赵添那一天遭遇了命运第二只手。他当了被告,被那个青年的家属送上了被告席。那一天我和我们全厂的人们到法院去旁听。我们不相信英雄也会有今天,在审判席上象炸豆子似的嗑嗑碰碰地与人争辩是非。

    死者的家属控告赵添由于致死人命,反说死者是小偷,自己做了英雄,让死者蒙冤。

    天地良心!赵添的律师的口才很好,他讲一口流利的半本地半普通话。被告赵添没有致人死亡,早已成了定论。那个青年的死是因为他的避险过错造成的,与赵添无关-----

    我相信律师说的是真实的,千真万确,他是个英雄,是厂子里,县里的英雄。法院里为什么说他致人死亡?法庭依然进行审理,我们在听了那些人的争辩之后,认为赵添是冤枉的。然而,法院没有结论。那方的人说了那么多,最后一条是让赵添赔偿损失。

    赵添坚决不答应。

    我和赵添曾经设想种种结果,总认为赵添是无辜的,不能对这件事承担任何责任。并希望厂子里出面澄清是非。然而,令赵添失望的是厂子已经处于倒闭状态,那些厂长们也许对这个英雄的壮举已经忘却,也许他们已经不需要这个英雄,也许他们不想对这些事说些什么,也许,也许----直到开庭那天,厂子里也一直没有出面为他说话。赵添一点招也没有地一个人苦撑着。

    关键的一点,就是谁能够证明那个青年的死因?!律师向赵添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赵添一句也没有说上来。他象一个小学生那样象听天书似地努力回忆着,那一天晚上所发生的一切。如果让他讲如何保卫国家财产的,他有讲稿,他会背下来的,关于英雄的一切他也能说上一些,但当时他象所有的人们那样,早已忽略了一个事实,那个青年的死是怎么造成的?

    他在后边,那人在前边跑,就那么栽倒了!就那么栽倒了!这件事象黑夜中的点点灯光,他一直没放下心,也一直没想下去,在他的心时打晃。

    赵添记忆很差。律师给赵添下的结论。

    但是赵添的情绪却一天天地差了下来。他的酒开始多了起来,他的手上烟雾缭绕不断怆眼。他想起英雄的事来,就感到莫名其妙。他干了半辈子的保卫,碰到类似的事儿也不少。如果他不成为英雄的话,也许就不会被人说成是骗子,用死者的血染红自己的红顶子!多残酷!他是这样的人么?踏着别人尸体的英雄!多下流!他是这样的人么?披着人皮的狗熊!多无耻!他是这样的人么?

    赵添突然地陷入了黑暗的无底洞,他成了狗熊了,是的在他不能说明一切之前,他的确是个狗熊。他蹲在洞底里,望着洞外的天,那一切已经成为过去,蓝蓝的天上白云飘----他只在心底里升华出过去的情感和生活来。

    实在话,人们和我一样非常同情赵添,他是个好人,老实人。人们这样评价他。

    老实人总是吃亏!人们为赵添吃官司感到有些冤屈。

    好在赵添是个理智的老实人,他心底里有天大的气,天大的冤屈,表面上只是喝酒,吸烟,上班,下班,只是比平常少了一些话。他陷入了沉默的情绪里。

    总有天理在,人不能就这样平白无故地受冤。有一天,赵添愤愤地说。

    我明白赵添已经不能自拔了,象当初他当英雄那样不能自主一样,这场官司,到现在也没个所以然来,谁能保证他不会败诉呢?开庭的时间过后长了,我们也没有谁再提及这件事,钽大家在心里总有一种期待,期待着公正的法律。也许,法律会还赵添一个清白的。不仅是我,就是我们厂子里的很多人,和赵添一样,默默地期待着。

    六章

    我不断地收到妻子的来信,我们的鸿雁已经缺少浪漫,也不单单是为了传情。生活的重负已经让我们失落了情调。大概她感觉到在外边打工的辛酸,生活无人照顾的令她牵肠挂肚,尽管我一再回信说明,外面的世界很惊彩,让她把心放在肚子里,然而,她的心总是悬在我的心上。小城的亲情单调的厚重,典型传统的我们从走进婚姻围城那一天起恩爱斯守到现在,隔离的遥远,反而把情感扯得更近。

    我耽心的是总是老人,他们意识到但总是难以理解儿子的前途被无序的经济从身边赶到了遥远的城市。夜深时,暗自落泪的我,在信中热情扬溢地赞美我的生活。那种莫名的虚伪总能唤回我心中的飘游的小船。秋天到了,随着秋风的摇戈,我的心象树叶那样,颠覆在深浊的秋色里。

    赵添的情绪逐渐变坏,他说,每年的这个时候,我特别想家。

    家的含义,也许只有这时候,才能真切地意识到。那象征着温暖,幸福,甜蜜的港湾。有着母亲肘弯一样热度的生活呀。

    赵添虽说不让我告诉家里关于钱的话题,他还是准时地将挣得的钱寄回家。我知道嫂子,正等着治病,儿子上学也需要。

    嫂了的精神和身体一直没有好,在赵添等待官司结论的那些日子里。嫂子的精神不堪重负,崩列了。我们到精神病院看她,本来苍白的脸色显得更加无血色。眼睛总向着天,仿佛她的世界就在天上。一只鸟叫着从头顶飞过,她叫一阵子,一只树叶落在脚下,她也叫一阵子,经常在他家喝酒的我们她一个也没有认得出来。我们就知道,她在的确应该住院。

    那一阵子赵添没有心情想他的官司,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好象官司的胜败与他无关似地,专心照顾妻子。

    赵添想不到女人会如此的脆弱。当初他对官司一筹莫展的时候,律师曾让他想开尽管他的脑子不开窍,但是他的心还是能装下一直想不开的事情。那怕有上吊的想法,但是心底里还强挣着,活着为了那口气。女人想得了更多,比如:名誉,声望,钱款的赔付,家的安宁。女人的心里容得下一切爱,但容不了气。于是她就被事情搞乱了脑子。他想。妻子的病重新让他拾起不安的坏念头。他是家庭的支撑点,他不能躺下。不能。

    妻子的病在精心的看护下一天天见轻。但是本来毫无积蓄的家里生活越来越拮据,赵添坪添了一种重负,他的心里压力更大。很长时间我们没见他了,在他向我们告别的时候,我们发现他已经变成了另外一种人,面无肉色,毫无表情,木讷地站在我们面前。

    我要出外去打工。他说。

    厂子里只留下看护的,工资不保,这对保卫科长的赵添上班就于自杀无异,生活没有保障。你能看着星星睡,你能就着月亮吃饭么?他说。

    当时,我感觉到赵添的男人气消失了。然而不久,这种星星和月亮的比喻在我的身上也应了验。

    我们最后一次喝酒,赵添没有喝多,他说,他不能再喝酒了。

    灯光很暗的小餐馆里,我们就着小菜,自然又提到了他的官司。

    嫂子这样,还有孩子,人能到哪去?我为他的话感到耽心。

    兄弟,我是想开了,大不了是个死,我的良心还好,英雄乍的狗熊乍的,那不是人造的,钱没有,胜败与我能起什么作用?!

    我的眼前突然一亮,先前赵添做英雄的时候,是那样的忧闷,光环无法使他荣耀在的落魄的时候,赵添的心里反而象海一样驶着一叶小舟,开阔了许多。环境使然?境遇使然?

    也许从那次我认识了赵添,我们的相处只是一种人人相知的生活,只有心灵的相识,才算了解了赵添。所以当他把信寄给我的时候,我一点也不惊讶,正象他说的那样,我是个有脑子的人,能够看得远一些。他知道我会到塔北来,他才寄信给我,他也了解我。

    赵添走了不久,法院里又要开庭,赵添在塔北打工。他同时电话让我告诉他的律师,他没有钱打官司,但是那个年轻的律师却执意要他把官司打下去。

    你知道,赵添也不是不认这个理的人,谁愿意背着这样的黑锅!钱是关键。我代赵添传信说,其他的话我没再深说。我觉着赵添的心事有一种说不上来别扭。

    钱是很重要,我不认为全是这样,你可以告诉他,只要他想打,他愿意委托我,我可以资助他把官司。我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输赢差距大的很。

    我也是第一次遇见这么执着的律师,他还是那么年轻。到现在我也不能够明白,律师为什么执着于官司,他那么年轻。他和西装很挺实,头发也梳得发亮,口气那么硬,在几年前,我也会这样,现在我感到一种老气横秋的短处。

    事实上,后来正象那个年轻的律师说的那样,他有信心把官司打下去,不是为了谁胜谁败的问题,而是为了一个理:黑的就是黑的,永远改写不了蓝天,白的就是白的,永远染不上尘埃。

    七章

    塔北城的印象,对我和赵添来说没有实际意义,我们在生存的道路上奔跑,气喘虚虚。身边的景色象电影中的境头,总是一闪而过,尽管我有时休息,也到广场上照了相,有时也喝杯咖啡,看一场我们想起来都心跳的电影,城市生活象赵添手中的垃圾袋一样,当你打开时,看到的总是不能令人满意,而当你提携着奔波时,那种沉重的感觉令人上气不接下气地紧张。

    有时我对人谈起赵添,我总称他为老乡,他的英雄的一页我从没有给人掀起过,但是他的官司际遇,有时我想和他人探讨似地说起过,他们和我一样感到惊讶,为赵添鸣不平。赵添倒非常平静,到塔北来之后,他从没和我说起过,仿佛他的官司象一条尾巴早被子他抛在了天外。

    然而,终于有一天,赵添找到我说起了他的官司。那天下午我休息,我到人才市场上转了一圈,回来,心里象白开水一样泛味。赵添到了我的宿舍。

    我们喝点。我说。有好多天我们没有在一起喝了。

    昨天我给你嫂子打电话了。

    有什么事么?

    哎,还有什么事,那狗#的官司,法院里还在找。他们说什么来着,如果再找不到我就缺席。我是不是和那个律师说说。他点燃了一支劣质烟。

    说说该说说,拖也总不是个办法你说是吧。

    不拖又能有啥法子。别说钱,就是打官司我们能打得起么?!

    官司是毒蛇,是毒鸠,是一杯变质的茶。赵添在慢慢地饮,我已经感觉出他心中的痛苦。飞来的横祸,象拂而不去的苍蝇,在他的大脑里嗡嗡地响。

    我耽心的是你嫂子。她的情绪不好。法院里的人一去,她好几天过不来。

    还是让那个律师帮一下忙吧。

    我想也只这样了。

    我们商定,由我出面和那个律师去一封信。就是这时,赵添从身上掏出一本书,我看了感到吃惊,他开始学法律了?

    我还没看,刚买的,不知道从那里看起。

    你想学学法,我学过一些,应该是诉讼方面的吧。我开始给律师写信。

    面前的稿纸,象魔有力似地,突然我的脑子里唤起了心中深处的东西,那是什么?我惊异自己。看看赵添茫茫然地看着我,看看稿纸,仿佛就象我的命运或者赵添的命运,在这张白纸的格子上跳动。

    我曾经学过法,赵添没有;我曾经上过大学,当过技术员,赵添没有;但是赵添的英雄业绩和他的官司却他的名字一样在金北县城流传,我却一文不名地从金北走到塔北市,在这里探讨有关法律和官司的问题,发生在金北县城的事情,多么可笑,我们已经颠倒的生活和已经颠覆的道德,能从我们已经生疏的思维中感觉出来法律的秩序么?我们茫从于法律或者我们茫从于生活,我们从纷乱的生活中茫于自己的感觉,然而,我们所要 求得到的答案却是那么精确,某条某款的规定,这可能么?

    我学过法律但没有从法律的角度思考我和赵添的问题,赵添没有学过法律已经意识到法律和秩序的可靠性,这就是稿纸上的大惊叹号。

    传统的我们能从法律中解脱么?还有赵添的问题,英雄的可以,狗熊的也可以,法律能够救还我们一个完整的答案!

    你看看行不?关于我的官司,我想,我应该讨个说法,拜托你,英雄的名我已经担得起,狗熊的名不能担不起,让人耻笑我。做人堂堂正正,想不开要想想开了更要想----

    行行,你看着写吧,我是说不上来,你告诉他帮我一定把官司打下去,钱先欠着他,行的话,就是砸锅卖铁也得还人家。

    这一天,我写了很多,很长时间没写的缘故,我写的手发酸。赵添喝了一点酒,抽了不少烟,他的脚下烟头满地。他很平静地看着我写。也许这是第一次,在塔北市,我放飞自己的思绪,那种长期压郁的累痕,在稿纸上流动。

    这已经不再是赵添的事了,我想,际遇和他相同的我,心情悲苍地意识到,赵添的结局,也许改写的不再是赵添的生活,可怕的是将印记着我的心理历程。

    到傍晚,我才写好。我们一起到邮局投寄。

    赵添送我的一盒烟。我没见个地收下,赵添说,我们该好好的再喝一顿。

    我想也该这样。于是我们拐进一个小巷,走进了一个装修很体面的小餐馆,老板招呼我们,热情地帮我们点菜,赵添让我点菜,我浏览了一下老板递过来的菜单点了一盘牛肉,青豆角,鱼头豆腐,赵添要了一个花生米。赵添说,再点一个汤,我请客。

    干部下乡,四菜一汤。好,谁请客无所谓,赵添哥,我们今天才找到了在家的味道,那种生活离我们好象很远一样。

    我的心事你懂,反正到这样了,喝吧。我们还得和过去那样,先拿一瓶平分。

    老板,给我们放一曲懂我。我的心中已经开始流动歌曲了

    多想告诉你、、、、、、

    八章

    我不应该拥有一份象样的工作,也许是命里注定。在试用期的第二月的最后一天我接到了家里来信:父病重,急回。我心急如焚地赶到家里。从此,再也没有回塔北去。塔北城的印象,至今我还能感觉到那个小白手伸向我的方向,和那只手的温热度。“我们欢迎你再回来”的话象一剂健胃良药,永远地让我心安。

    赵添一直没有回金北县城,后来他的妻子病重,他接她去了塔北。我们再也没见过面。

    外面下起了雪。电视上播放着当日的新闻:县里在西安人才交流会上引进了一些可贵的人才。我守在灶子旁。火红的煤球在炉子里。

    我知道外面会下雪的。

    传达室里的唯一的旧钟表,发出惨淡的滴嗒声。

    旧钟表是闫老头留下的。他已经退休了。他儿子到厂里上班。他就退了休,当时他还只有五十六岁。

    “我离退休还有五六年来,有我在一天你们休想胡作非为。”闫老头说过这话没几天他就退了休。

    我非常感慨闫老头他敢说敢道。我这个大学生,由保卫科到留守传达室的技术员,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前厂和后厂天壤之别是前厂隆隆地生产着,后厂我们几十个人的救命草似的把守着仅有的死沉沉的机器。昔日隆隆的机声被子无声的雪花代替,在这初春的夜里,你能听到飘雪的声音,那是天籁之音。我拿起一本书,半躺在床上,就着泛黄的灯光,读着。

    第二天凌晨时分,我接到了来自塔北市赵添的消息。令我大惊。电话是他的妻子打来的让厂子里去人处理后事。

    我把电话打到厂长家里,厂长说这事我们不好管。听了这话,我心凉了半截。看着早晨的阳光发呆。我知道那个昔日的英雄的故事早已结束了。

    我和赵添的一个远门兄弟一起赶到塔北市。我很想见一见赵添。我们所见到的是一个深色木质骨灰盒。正面没有照片。赵添永远在我们面前消失了。看着嫂子和孩子哭得死去活来的,我心里堵得难受。

    更令人难受的是公安局里给赵添的结论:因涉嫌偷盗,逃逸时,绊倒在石头上,头部流血过多,身亡。

    我想了解关于赵添死时更多的细节,没有人告诉我们。我们难于接受这种事实,他怎么会偷盗呢!他怎么逃逸的!他怎么会头部流血过多死亡!

    死了的已经永远地走远了,留下的不是财富,而是一些令人难以琢磨的问题。有时我们还会依稀记起赵添的面孔,和他曾经与我们一起所走过的路,我们每个人都不知道自己的结局,但是永远不能改写的人性图谱,赵添的一生没有谱写好自己的篇章。

    我们会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