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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南方蔓延的雨秋一朝被金灿灿的阳光替代时,人们的喜悦是显而易见的。吃过午饭,矿山仅有的一块温暖干燥的场地上早聚满了人,打毛线的妇女,巴嗒巴嗒抽旱烟的老头,一群孩子。星期天了,阳光灿烂的小山坡上稀疏的草丛里闪眼地坐着几对恋人,没有谁去理会树枝上跳跃歌唱的小鸟。
我疲惫地坐在六楼露天阳台的沙发上,裸露的皮肤浸泡在阳光里,挣扎在体内的病毒正悄悄退去。喝茶、吸烟、读读波特莱儿的诗,是我打发单身日子的事。也许是天意注定,我不经意的抬头竟成了困扰我一生的错。一团光亮,美丽的少女,亭亭玉立的女孩,站在我的神经上散步。她那样孤独,那样成熟,静寂的阳光,静寂的水泥小路,贴身的白底蓝花柔质长裤,靛青色上衣,美丽的头发细浪样披在肩上
在向往和恍惚里,没想到我会在舞厅里与她相遇。设备简陋的舞厅,没有像样的乐队,大厅四周摆放着一圈翻板椅,看到她,在这里,我无法描述我的幸福。看很多人请她跳舞,我在角落里企图着我的企图
“小姐,能请你跳个舞吗?”在舞场休息的间隙,我走过去。
“当然。”她爽快地答应了。
面对波浪般的柔发,弥漫四周的馨香,我手心里沁满了汗,她却似乎很自然。
“你的手在抖是吗?”突然,她望着我,矜持而又似乎善良地笑了笑,这是我看见她以来第一次见她笑“我叫王曼,你叫什么?你对我有好感是吗?”
“不!我叫寻梦。”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不,她的直率让我吃惊。怎么会是她呢?一个骗过很多男人、泼辣放荡的女孩,一个让很多女人行路睡觉都唾沫的女人。我从别人的嘴里知道她原在矿上的广播室里播音,听说与矿长有染被矿长老婆发现于是她被放到矿上的废旧回收厂上班,后来,又听说与矿职工医院的罗院长过往甚密,在众多女人的申讨里,她被放了长假不过,也有人同情她,说她是受她母亲影响。她母亲没有工作,一辈子忍气吞声,守着个脾气暴戾的酒鬼老头我不敢相信这一切,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该不该请她跳舞。
“寻梦,有意思,你真叫寻梦吗?”她问我。
我茫然地点了点头,她笑了笑:“你听说过我吗?我以为你对我有好感呢?你是刚来这儿的老师吧?我还以为你与别人不同呢。”
我无言以对,只是茫然地点头摇头。
“可以换个地方谈谈吗,听说你还是诗人?”
我怔住了,无法拒绝地跟着她走了出去,音乐在我身后嘲笑似的响着。
“你住哪里?”她走在我的旁边。
“单身宿舍六楼。”
打开日光灯,满屋子清冷的光。
“有蜡烛吗,两支?我讨厌这样的白,还有你没有血色的脸。”
一切都被主宰,我找来两支蜡烛点上,屋子里燃起两烛诱惑。“能抽支烟吗?”我低声问。
“抽吧,我也想抽呢。”我递给她一支烟,她点燃了,猛吸一口,然后长长地吐出。
“你不是本地人吧?你是怎么看我的?”
“我”
“不用这样的,我知道你喜欢我,只是现在”
“不是的,王曼。我其实不是一个容易相信谣传的人。”我语无伦次地说。
“是吗?那你敢和我耍朋友结婚吗?不敢吧?还说什么不相信谣传!”她拢了拢头发,挑逗似地笑了一声,然后说“好了,你跟别人没有什么两样,我要走了,祝你幸福!”说完,她站了起来。
我忙拉住她:“不是的,王曼”
“那你抱我呀,敢吗?”
我惊呆了,有些歇斯底里地吼道:“你为什么要这样?”
“不为什么。”她平静地出奇。
“不,我不相信你是这样的人,对生活这般不负责任!你大概只有二十四五岁吧?”我责怪地问道。
“不,二十三岁!”她大声说。
“这是何苦呢,你还这么年轻?你不会像他们说的那么无聊吧?”我企求似地望着她。
她甩开我的手,站起来:“无聊也好,无情也罢,随你认为好了。我不想辩解了,不想辩解!不想!知道吗?要我就抱我上床,你没这个勇气吧?”说完,她朝门口走去。
“你真愚蠢!愚蠢得俗不可奈!知道吗?你以为我是谁?会贱到和你这样没血没肉的女人睡觉做ài!恶心!”我怒不可遏了。
“哈哈,好一个‘恶心’!你们男人就不恶心吗?撒谎、喝酒、吃烟、玩弄女人,谁不是这样,你给我说说!”她鄙屑地看着我。
“不,是你自己走着另一条路,知道吗?就像你母亲受的她本可以不受的苦。”
“你是说我母亲吗?对呀,她是很苦,很不幸,可她已经解脱了。知道吗?她在临终的那一天告诉我,生活没有快乐和幸福!没有!”也许是说到了痛处,她伤心地蹲下去哭了。
“不会的,一切都已经过去,她会在天国里给你祝福。”我走过去拍着她的肩安慰她。
半晌,她止住了哭,站起来:“谢谢你,我要走了。老实说,你与别的男人有点不同,或许你是更老练吧。”
我无法把她留住,她走了,贴身的白底蓝花柔质长裤,靛蓝色上衣,细浪般的长发,还有阳光和那个下午
第二年秋天,我听说王曼死了,是自杀的,在咬掉一个已婚男人的上嘴唇之后
2006年5月24~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