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剜一拗心疼,敷在伤的岁月的肩脊。褪去的黄原河的迤逦清澄,亦如古塔山上飘飞的落叶,悄无声息地沉吟于岑寂而又落漠的山乡。北关?阳沟?双水?铜城?哪里是你心的寄处?过往的点滴,曾经的记忆,如今于无限伤怀与愧恧中无奈拾取,却凭得如此神伤?
这,便是人生!
佛说: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界万物皆为化相。然而爱非它物,纵使万物皆不动,然心却常动;万物皆不变,然心却常变。深爱的人去了,谁是我们人生最后的念想?日思夜念,冬去春来,到末来才发现人生一切尽是徒劳!变与不变,守与不守,亦成为冥冥中不无卑微的无奈嗟叹。天之高,地之阔,海之深,情之切,囿于胸中,便是心的神翕里的一支寂寞的香烛——随风拂扬,转瞬即逝,留下的尽是让人回味但却豪无意义的对灵魂的虚无的祭奠。
且不说孙少安的懦弱误了润叶,也不谈郝红梅的寂寞安了润生,更不讲李向前的凄凉唤醒了一个并不爱自己的人的所谓的妻子的责任,单只看田晓霞的率性与坚持、孙少平的勇敢与执著、以及他们所追求的那些没能遂愿的梦想,便知人生实在犹如一景雾雨迷蒙的山湾——山花烂漫的时候或谓祥云,浮叶漂萍时候则为阴霾。真的,每一段时空都有每一段心境,每一颗灵魂都有每一份相思,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这岂只为我们碌碌众生感叹!
然而,人类毕竟是人类,有些东西是实在迫不得已的。孩提时候,也许少不更事,颟顸懵懂的我们总是梦想为某个邻家女孩儿扑了蝴蝶捉了晴蜓逮了蟋蟀殷勤地憨献,甚至傻傻地为其歌山咏水牵裳曳袂,然而长大后呢,童话遭遇现实,我们悲戚的不仅仅是童话中的莺飞燕散叶落花飞,更因为曾经如诗如歌的童话就这样在风刀一般的现实里彻底破灭——是什么夺取了我们曾经的美丽的梦?谁都不愿意自怨自艾,我们总在说,不是我们渎犯了童话,而是现实湮没了我们也许本就荒唐的迷茫的梦。
童话没有了吗?
也许!在现实面前,童话注定是一种伤痛。田晓霞走了,孙少平的童话没有了。——有人说,他还有大牙湾的惠英和明明,但我以为,那不是童话,就像润叶终于明白了自己作为一名妻子应该履行的责任一样,那只是一泊成年人的没有倒影的清泓。
因为没有倒影,所以受伤的人无法看到真实的自己!
突然想起一位老大爷讲的故事,说是改土归流的时候,天地失意,儿女殇情,土司王也只能灰头土脸地整天长吁短叹。有臣子进言说:“大王啊,您是咱们的领袖,老百姓可都看着您啊,您怎么能这样沉糜消颓呢?”土司王自感愧恧,却又无力重生。渐渐地,臣子疏远了他,将士疏远了他,百姓疏远了他,朋友疏远了他,就连他的亲人也都疏远了他。万念俱灰的土司王痛苦到了极点,突然有一天,一只白虎从天降临(白虎是他们的图腾),厉声喝斥土司王说:“堂堂一国王祚,竟颓毁至此,依你如此败相,如何见得你巴山儿女!”——如此败相?土司王无以自知,于是便寻铜镜以自鉴,孰料遍寻巴陵,竟无一获;痴求巫山,依然徒劳。转而问清江之水,探厚地之泉,可怜天旱三秋,万水涸辙;日照葱翠,群岭颓萎。呜呼,真正人生运之大骞也!又不知历过多少春夏,突然一年秋月,天降吉雨,神洒甘露,土司王喜不自禁,忙收雨水以自容之,殊不知此雨卓异,竟不能映出自己的状貌容颜。正大失所望,却听一叶间霖霪醒之:“水太清,器太冷,夜太黑,眼太朦,所以不见倒影,何不换一种心境,改一副器容,易一段时空,擦亮眼睛,去重新尝试呢。”土司王煞时幡然省悟,原来竟是自己不断迷失!在如此的黑暗里,即使没有阳光,亦可点上一台香烛,夜暗烛明,不就可以看到我们真实的自己了么?
其实,一器玉液可以映出我们的容颜,一泊清泓也可以透视我们的心境。只要用心感知,我们仍然可以成就我们也许并不完美但却真实的自己。
只是,我们太贪念固式,竟在行得通的曲径上掩了一层落叶,积得厚了,便似乎永远绝断了自己前行的路。
路,还是要继续走下去的!
田晓霞虽然已经走了,但这并不是曲径的尽头,因为念想不能永远留驻于昨天,远瞻未来,才是我们真正的出路。
伤痛,本就该留在昨天!
诚然,人在旧情面前是脆弱的。何意百炼刚,化作绕指柔,痴情的人往往脆弱,而勇敢的人却能在脆弱与伤痛后看到真实的自我,然后擦干眼泪,卸下包袱,振作精神,用自己或许深沉或许轻快的步履去丈量真正的爱的长度。
没有必要常抱“佳人已属沙叱利,从此萧郎是路人”的喟叹而去感伤佳缘之不可得——即便没有花开,亦可独唱一首孤独但却凄美的歌。寂寞唱尽,而后抑或悲戚抑或放犷地体悟:情者,天地之大义,本不该于琐碎中一味去哀婉缠绵与低泣浅叹,真正的爱者,在于以己之心,而成万事之全;以无之境,而空恒河烦恼。
这,便是爱的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阖上平凡的世界,突然有一种释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