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邙岭是古老的,它沟壑纵横,苍茫辽阔,在我的记忆里,它却是我少年的乐园。
小时候常和小伙伴一起到邙岭的沟坎里捉蝈蝈。那无数的深沟里,长满了野草,荆棘和酸枣树。在秋日阳光温暖的照射下,那荆棘和草丛里,就会有蝈蝈优美的吟唱。记得有一种蝈蝈叫“大仓”体形略小,灰黑色,非常灵敏,你没有爬到它的跟前,就早已跳得远远的。但它的鸣叫特别动听,你在这个沟坡上,远远地就会听见对面沟坡上的吱吱的叫声,那声音匀称,清脆,仿佛是按照音乐家谱好的曲谱来演唱。我们听到了它的鸣唱,心里就特别的兴奋愉快。屏心静气,悄悄地靠近。有时还要拿出自制的好像锯齿的竹条,轻轻的拉几下,模仿蝈蝈的叫声,来诱惑它。等到挨近它的时候,你透过草的缝隙,瞅见它在草荫里,后面的两只大腿弯曲着,好像时刻准备蹬地跳跃。因此扑捉蝈蝈需要特别的谨慎和敏捷。那时,是不顾危险的,有时是在沟的半坡,下面是几十米深的大沟;有时在荆棘丛中,扑捉之后,满脸的血痕。但只要捉到了,就会觉得格外地高兴,大声地喊着,小心翼翼地把它放进自编的小笼子里,揣在怀里,心满意足的继续搜寻蝈蝈。那时去邙岭捉蝈蝈,我们要走十几里的路,带上妈妈烙的油馍。有时酸枣熟了,就摘一些红红的扔进嘴里。酸枣特别得甜,大家躺在草棵里边吃边谈论自己的蝈蝈,那滋味现在回想起来,真如醇酒一般美好。
是邙岭蝈蝈的优美的鸣叫还是它那雄浑苍茫的气魄,使我无法忘记它。正是秋天,天高云淡,邙岭上浓郁的秋色中还渲染着充满生机的青翠。我们的汽车在绿树簇拥的岭顶公路上畅快地向北驶去。一道道山梁依次向北排开,山梁上山沟里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树,因为是秋天,树叶飘落了一些,你可以看到他们粗壮坚挺的树干和蓬勃密集的枝丫,他们没有一点声息,安然似栖的相伴着,沉默浑然的黄土沟坡因为他们的遮护而显得秀美端庄了。我们在一座白色的大桥旁下了车,沿着一道沟梁向东来到谷梁的顶端。这是你就站在邙岭的最东端了。
邙岭的无数条山梁像一条条巨龙并排而卧,辽阔平坦的黄河滩地就铺展在他们的眼前,也许,这些巨龙有朝一日会咆哮奔腾起来,在这广阔的原野上演绎出惊天动地前无绝后的伟大史剧来,那时北边的黄河就会像一条洁白柔软的飘带随着巨龙的翻舞而飞旋并变幻出许多炫亮的花环。此时秋日的阳光下,黄河滩上郁郁苍苍,一片密林,一片谷禾,几点红色的房子闪烁其中,一层淡淡的雾霭慢慢的飘移。
我的心中有几许沉静,几许激越。我静静的扶着身边的一棵松树,让那明亮的阳光一起温暖着我和它。这棵小松树有手脖子粗细,直挺而坚实。你扶着他,似乎感觉到有力的呼吸。抬头一看,他的针叶青翠密集,簇拥在一起,像绿色的伞。谷梁上栽种着一排排这样翠绿的树,从谷岭的顶端一直蜿蜒到邙岭的深处,真好似这条山龙的绿色鳞片。此时的我们就站在山龙的肌肤上了,你想,若使我们搔醒了他,他睁开了龙眼,晃晃他的身子,我们该有何等的惊慌呢!况且,这里是一群默默熟睡的龙,翻腾起来,那该是何等壮观的景象呢?想到这些,我的内心不由得敬畏起来了。
“爸爸,你看,火炬!”女儿喊叫起来了。
我顺着女儿的指尖望去“啊!”谷沟的半坡上正有一团火红在烁动,仔细看看,还不是一团,而是一串串的并且是几层。我正疑惑呢,妹妹说那是火炬树,邙岭开发办专门引进的一种树,耐寒,低矮,很适合在丘陵山区种植,他的叶子又长又宽,到了秋天就会变得火红,所以起名火炬。现在只是树顶的几片叶红了,再过几天,树叶全红了,山岭半坡就会形成几条火红的带子,等树长大了,上下几层连在一起,整个峰岭都是火红火红的。那时再看邙岭就会有“漫山红遍,层林尽染”的感受了。我为邙岭人这种美好的设想而兴奋,我为我们拥有这么一片莽莽沟岭而欣喜庆幸,是这片邙岭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实现理想改造山河的天然舞台。
诗曰:
邙岭自古多苍茫,乾坤翻转神灵惊。
今朝匠心绘山水,来日锦绣多妖娆。
侄子这是正在沟沿的荆棘里摘酸枣,女儿便跑边欢天喜地的捉着蚂蚱,妻子和妹妹兴致很浓的欣赏着一片绿油油的萝卜苗,我心里也在渴望着。渴望什么呢?哦,是那蝈蝈清脆优美的歌声吧,灰黑的大仓你在那里蛰伏呢?绿色的青头你还会跳出五米远吗?你那醉心的鸣叫还在谷梁间的传响么?小时候捕捉蝈蝈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我在宁静而有恬淡的松林里慢慢走着,这里没有喧闹,没有污染,没有纷争,你可以很放松的与自己的心灵对话,毫不设防的和谷壑,松林,虫蚁交谈,他没有山石的嶙峋,也没有云海的激荡,但就是那种黄土的质朴和这谷壑中孕育的自由生命让你获得了一种美好的体验——安然如栖。真有如此的超脱么,你可来这里走一走。
一个妇女迎面走了过来,看见了我们粲然一笑,说:“你们来玩了?”
“是呀。”我说:“这岭上变化真大,以前光秃秃的,现在都是树了。”
“再过一年两年,那就更好了。西边的沟里满坡都是石榴,柿子和枣树,你尽可边玩边吃,美着呢。”
“你种的?”
“有我栽的,还有别人,到时候你们来吧,我们这里是货真价实的绿色果品”
我笑了,这妇女还挺会作广告呢,看她黝黑的面孔,几绺黑发垂在耳前,臂膀圆润而坚实,两眼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她接着说“我今天来把树下的红薯和花生刨一刨,你们带一些么?”妻子听见了,兴奋得带着女儿、侄子跟着她去了。
望着他们在沟梁树林里消失的背影,我忽然感觉到了一种默契:万年荒漠的邙岭深深被压抑的渴望和人类生命孜孜不息追求的理想现在相逢并握手了。这片沉睡的荒岭不再苍白了,他有了呼吸,有了色彩,还有他的香气;生活在这莽莽葱岭里的人们不仅仅有火辣辣的爱情,还有蓬蓬勃勃的希望和追求。绿化邙岭,开发邙岭,是一首歌,是一首诗,更是一部昂扬激荡的生命乐章。从大的方面讲,这是时代赋予当代人的责任,是社会意志的要求,是建设秀丽家园伟大实践的有机部分。从小的方面讲,许多忙碌的都市人会在这里寻找到是心灵的栖息地,许多辛勤的邙岭人会在他的沟坎上点燃幸福的火炬,一些致力于生态环保建设的志士会在纵横的沟梁上挥洒多彩的人生。我抬头向西望去,一条条深沟,一道道谷梁连绵无边。梁顶上的一株株青松,沟坡上的一朵朵火炬,沟底的一排排挂着黄叶的杨树似乎都在睁着眼平静的瞧着太阳呢。秋天像一只渲染着生机和成熟的大鸟静静的栖息在这片古老而又年轻的邙岭上。我们可以悄无声息的在他的羽翼上采撷快乐,也可以恬然如睡得在他的绒毛间享受甜蜜。也许,你在一个幽静的沟坎立会听到蝈蝈的鸣唱而兴奋激越,也许,你在一片琴弦般的密林里看到红叶的飘落而凄感伤零,但这是你是否感觉到你的呼吸已经被邙岭的秋天熏染的醇香而多彩了。
妻子他们提着一包红薯回来了,西斜的阳光把它们涂染的金黄金黄的,远处的树林和沟谷中飘移着一缕淡淡的烟雾。我知道今天的邙岭之行,更让我对这片沟壑纵横的土地牵挂思念了,并且,还有红薯,花生,柿子,酸枣,石榴给与我们许多的甜蜜和快乐呢,妻子女儿也会对这片土地产生不尽的向往呢!
在我们的车就要走下邙岭的时候,女儿突然说“爸,明天我们还来吧,这里有很大很大的蚂蚱。”我说:“好,明天还来,明天他会更好的。”“好——”在女儿的欢呼声中,我们离开了这秋色满盈的邙岭。